《身为真酒的我被假酒一手带大》 1、第1章 “琴酒是***!!!” 8月某星期日,中午十二点,银座某商场内—— 作为日本最繁荣的商业区之一,今天的银座和以往的每个休息日一样人来人往。虽然人多,但商场内大体上还保持着相对的秩序,只除了—— “我不管!我就要!” 某大型玩具连锁店的门口站着三个人。两人成年男人以及一个小姑娘,这是一个在商场内足够奇怪的组合。 那两个男人明明是在大夏天却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像是丝毫不会被骄阳的热度影响。即使进了商场,他们也依旧戴着黑色的帽子,其中那个相对矮胖一些的男人甚至还戴了副墨镜。 真是奇怪的造型呢。某服装店的店员小美已经偷偷摸鱼打量那三个人有一会儿了,作为时尚从业者,即使只是个销售员,她依旧为那两个男人的审美与品位感到惋惜。 啧,毕竟那个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瞧着还挺好看。即使有着帽檐的遮挡,小美依旧很快便作出了这个判断。 小美的视线继续往下移了些,便看到了刚刚那阵独属于小孩子的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红发的小姑娘,看着最多十岁的样子。她的发梢用一个金属质地的发扣扎起,随意地搭在一边的肩膀上。 可真是个危险的发型。正在摸鱼的小美又换了个姿势,弯腰将手肘支在柜台上,手掌撑着下巴,继续打量那三个人的奇怪组合。 话说回来,这小姑娘好可爱啊,尤其是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对了,她不是日本人吧,还有刚刚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应该也不是—— 小美的思维突然被打断了,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可她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之后,小美抬眼的瞬间,不经意对上了那个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男人的眼睛。 这次,小美终于如愿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眼睛,那是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不似她身旁红发小姑娘那种清亮的绿色,这双眼睛显得更为深沉,就像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怎样可怕的一双眼睛啊! 小美慌张地移开了视线,手忙脚乱地假装自己原本在做其他的事情,可莫名其妙袭来的巨大压力仍让她的额角渗出了汗珠。 好一会儿,那种如有实质的压力才如潮水般无声退去。小美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再也不敢将视线转回去了。 真是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又不可能在商场里遇见什么带着小孩子逛街的犯罪组织成员,即使偷看人家被发现了,也完全没有必要吓成这样吧……? 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后,小美开始在心中暗暗吐槽自己。 即使不敢再将视线转回去了,但小美还是竖起耳朵,一边假装在认真工作,一边偷偷听着那三个人的谈话。 这下,小美更加确定那个银发男人和那个小姑娘不是日本人了。虽然自身的英文水平非常有限,但小美还是敢肯定,他们讲的绝对就是英文。 听着应该是美式英语。小美甚至还自得其乐地猜了猜他们的口音。 一行三人中,除了那个戴着墨镜的敦实男人偶尔会讲几句日语外,其余两人是全程用英文沟通的。 小美听不懂那三个人在说什么,他们的语速很快。她只能从语调上分辨出来,那红发的小姑娘估计是来了脾气,声调越来越高了。 至于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 声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呢,即使是对着这么可爱的小朋友。 不过,那小姑娘听着倒是也完全不怕那个冷酷的家伙就是了。 想到这儿,再回忆一下刚刚自己被那男人一个眼神吓出冷汗的事情,小美不由得又在心中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没出息。 毕竟——对方可是个连小孩子都吓不住的男人啊! * 大夏天还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自然是琴酒和伏特加二人。至于那个红发的小孩儿?她叫奥尔加,是一瓶酒厂土生土长的纯正真酒。 此刻的琴酒虽然面上一派镇定,但其实内心是崩溃的—— 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啊?! 这不是琴酒第一次见到奥尔加,贝尔摩德之前也曾把这个烦人的小鬼带到日本来过。通常她们会在日本停留一周左右的时间,等到贝尔摩德完成自己的事情后,就会把这小鬼再带回阿美莉卡。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以往这小鬼是有一个监护人全程陪同的。那个监护人也是组织的一员,甚至还是有代号的高级成员。叫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琴酒从来不记得死人的名字。若不是那个卧底在组织的老鼠曾经照顾过这个讨人厌的小鬼,他根本不会记得还有这么只老鼠存在过。 于是,在琴酒前两天一枪把那个独自提前来日本“执行任务”的叛徒崩了之后,带着红发小鬼姗姗来迟的贝尔摩德摆出了一幅看好戏的表情。 当时那个女人是这么说的来着? 她两指夹着一支点燃的女士香烟,白色的烟雾徐徐上升,然后弥漫开来,带着一股苦涩的气味。贝尔摩德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就朦胧地夹杂在这雾气之中: “琴酒,既然人是被你处理掉的,那么,在找到足够接替工作的家伙之前,阿尔萨斯就交给你了。” 再次回忆起了不愉快的事情,琴酒的腮帮子抽动了一下,用凶恶的眼神看向那个还不及他腰高的红发小鬼——奥尔加,组织代号——阿尔萨斯。 红发的小鬼此刻正瞪圆了一双祖母绿的眼睛,丝毫不畏惧地与琴酒对视着。 琴酒微微眯起了眼睛,用挑剔的目光再次审视奥尔加。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上去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任性小鬼会拥有代号。 明明和她年纪差不多、却优秀到已经在攻读博士学位的宫野家的小鬼都还没有获得代号! 她到底有哪里特殊? “我就要买那个手办!我就要买!!!” 来自小孩子尖利的声音打断了琴酒的思绪。奥尔加挥舞着手,像是想要通过手势来彰显自己的愤怒。 “noway.”琴酒再次毫不留情地说出了拒绝的话。 他侧眼看向玩具店玻璃橱窗内,那个奥尔加想要的手办——据说是什么假面超人全球限量款?看起来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而且在价格方面—— 琴酒的目光稍稍下移,很快定格在了手办的价签上。 “阿尔萨斯,”琴酒凉凉地开口,“收回你无理取闹的要求,我不可能用组织的经费给你买这么蠢的东西。” 虽然组织很有钱,但钱也不是用来这么祸祸的。实际上,有贝尔摩德这么一个败家玩意儿数十年如一日地在眼前晃悠,就已经够让人糟心的了。 但至少贝尔摩德的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而这个红发小鬼嘛—— 琴酒嫌弃地撇了奥尔加一样。这个红发小鬼在败家方面倒是深得贝尔摩德真传,这次来日本才短短半个月不到,花出去的钱都已经够他再买一架武装直升机了! “你要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组织的。” 琴酒用余光看着那个握着拳头、就连脸颊都稍稍涨红了、却抿着唇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的小鬼,有些满足地将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阿尔萨斯,你的一切都是属于组织的,你应该做的是为组织作出贡献,而不是在毫无所成的时候就无理取闹地向组织索取。” 若此刻周遭的社畜们能听懂琴酒的话,他们一定会顶着压力对这pua不眨眼的家伙怒目而视的。可惜,此刻琴酒讲的是英语,语速一快起来,就连伏特加无法逐词听懂。 于是,周遭一切如常,变化的只有奥尔加忽红忽白的脸色。 她绿色的眼睛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就连琴酒都来不及捕捉的阴沉。可下一秒,这一切又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她就如同一个真正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似的往地上地一坐。 “不给我买我就不走了!” 奥尔加如此宣布道。 这似乎是所有孩子小时候都用过的耍赖伎俩。 但是,琴酒哪见过这个啊! 琴酒看着坐在地上耍赖的奥尔加,心中只觉得荒唐——组织真的会给这种小鬼正式代号吗?boss到底是怎么想的!? boss是怎么想的琴酒不得而知,此刻的琴酒只是照常发挥,却在不经意间说出了大多数家长用来应对这种情况的话: “那你就坐在这里吧,”说着,他毫不留情地转身,“我们走。” 言下之意——不要你了,把你丢掉。 伏特加看着奥尔加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小跑着跟上了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琴酒。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2章 而与大多数家长不同的是,大多数正常人家长顶多就是言语威胁,不会真的把耍赖的小孩丢掉。可琴酒是真的说到做到! “大哥,就这样把那小鬼留在这里,真的没有问题吗?” 伏特加又回头看了一眼,此刻他已经看不见奥尔加的身影了——商场的人流量太大,奥尔加又太矮,于是身影很快便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琴酒无视商场禁烟的标牌点了根烟:“哼,等她想清楚了就会自己回来了。” “……可是她完全不会日语。”伏特加隐晦地提醒道。 “如果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那丢了就丢了吧。”琴酒有些烦躁地将还剩大半的烟按灭在商场雪白的墙上,又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奥尔加这次和贝尔摩德来到日本,已经待了将近半个月了,琴酒觉得就算她再蠢,也不可能找不到回去的路。 毕竟贝尔摩德住的酒店离银座也就几条马路的距离,回去甚至都不用拐弯,出了商场后走直线就行。 其实琴酒一早就觉得,贝尔摩德让他监护奥尔加的行为简直是多此一举——十岁的年纪了,哪儿还用得着人全天照顾? 伏特加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迫于琴酒心情不太好时的气场,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 等到贝尔摩德打电话找琴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贝尔摩德完成自己今天的任务回到酒店后,原本应该如往常一样看见来打卡报道、表示自己还活着的奥尔加,可今天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在酒店又等了十几分钟,直到酒店工作人员已经将今天的晚餐都送来房间后,贝尔摩德终于忍不住拨通了琴酒的电话—— “嗯?”刚接通电话的时候,琴酒的声音明显有些含糊,贝尔摩德猜他正叼着烟,“你说那个小鬼?她没有回去吗?”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东京。 在与琴酒相对无言五秒钟后,贝尔摩德的音调都不由得上扬了八度:“你是说!你把阿尔萨斯一个人!留在商场里了?!” 琴酒顿了一下,他很少听到贝尔摩德用这种语气说话。贝尔摩德这个女人,平时一幅装神弄鬼的神秘样,说话也都不紧不慢的,很少会像此刻一样失态。 琴酒不由得再一次开始思考那个红发小鬼的重要性——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以至于让贝尔摩德这么紧张? 一边飞快地进行头脑风暴,琴酒一边用和贝尔摩德对话时最常用的那种略带讽刺的语气道:“哼,那个小鬼不会真如传言中所说的——” 贝尔摩德那边没有出声,一时间,琴酒甚至能从听筒中听见对面放缓了的呼吸声。 “——是你的私生子吧?”恶劣的话语就这么自然地说了出来。 贝尔摩德握着手机的五指骤然收紧,她深呼吸一下后,语气才终于恢复了以往的镇定: “琴酒,那孩子对组织很重要,如果你不希望朗姆亲自出动的话——最好尽快把她找回来。” 说完,贝尔摩德主动挂断了电话。 昏暗的房间中,手机发出的荧光照在贝尔摩德的脸上,让她本就不好的表情显得更加明明灭灭。 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按下,手机发出《七个孩子》旋律的按键音。随后,贝尔摩德的动作却停下了。她盯了屏幕良久,最终又将那串已经输入的邮箱地址一个个删除掉。 阿尔萨斯。 她无声地吐出这个单词。 * 另一边,保时捷356a中—— 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忙音,琴酒罕见地楞了一下。末了,他“嘁”了一声,将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头摁灭,嘱咐伏特加开车去银座。 琴酒当然知道阿尔萨斯和贝尔摩德之间不可能是“母女”这种诡异的关系,甚至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是一种互相讨厌的状态。刚刚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他习惯性地挑衅贝尔摩德而已。 但是贝尔摩德的态度很奇怪,她对于奥尔加那种紧张的态度…… 琴酒帽檐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个红发的小鬼到底是什么身份?不仅在小小年纪且毫无贡献的时候就拥有了代号,甚至贝尔摩德还搬出了朗姆来说事。 贝尔摩德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琴酒的食指在手机背面无节奏地敲着。 只不过——哼,那个神秘主义者肯定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 琴酒本以为找到奥尔加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算她没有老老实实等在商场里,但在银座这么个处处是监控的地方,她根本不可能跑丢。 但事实就是—— “大、大哥……”伏特加不可置信地又将监控往回倒了些,并且放慢了速度。 这次,视频中的画面更加清晰地一帧一帧展示在了他们面前。 下午—— 在琴酒和伏特加离开后,监控中的红发小鬼脸上那种浮夸的无理取闹表情立刻就消失了。她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后,抬起头似是在找寻什么。 在正面朝着监控露出一个恶劣的灿烂笑容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原地,动作之干脆利落,比起琴酒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关键的是—— “大哥!她特地避开了摄像头!” 没错,奥尔加跑了,同时还证明了她优秀的反侦察能力。 琴酒死死盯着显示屏“切”了一声,听上去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接下来,琴酒和伏特加将奥尔加可能的逃跑路线上的所有监控都检查了一遍,却楞是连这小鬼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大、大哥……”伏特加的额角有冷汗滴了下来。这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可以做到的吗? “哼。”琴酒转身离开监控室。这个小鬼,倒不至于真的是个废物,就是——不太听话! 伏特加赶忙跟上琴酒。 晚上十点的监控室中,只剩下两个被打晕后丢在墙角的保安。 * 晚上十点,奥尔加漫无目的地走在东京的街头,看着即使在黑夜也依旧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一开始没有打算要跑走的……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琴酒那个家伙的错! ……明明这款假面超人的限量版手办也不是很贵嘛……而且要是这次错过了的话!就只能去收二手了诶! 可恶的琴酒! 奥尔加恶狠狠地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踢开,就像是在踢琴酒的脑袋一样。 下午从商场跑出来后,奥尔加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以至于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有多远了。 不会已经走出东京了吧? 奥尔加抬头看向夜空。 嗯,看不见星星,所以应该还是在城市里的。 这场离组织出走的戏码还真是不格算,奥尔加又狠狠踢了那块小石子一下。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现金,身上只有一张有限额的visa卡。 但是刷卡是不可能刷卡的,奥尔加敢肯定,只要她这边一刷卡,那边组织就会查到她所在的位置。 至于手机? 早被奥尔加给扔了。不扔难道等着组织定位她?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奥尔加继续朝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凉了,高楼大厦已经看不到,只剩下一些稍矮的楼房,好在一路上的路灯都还没有罢工。 看上去,这附近应该是居民区? “……饿啊。”奥尔加甚至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她怀疑自己是低血糖了。 终于,在穿过一小片停车场之后,奥尔加抬头看见了一个亮着灯的广告牌,应该是某家连锁便利店。 关东煮的味道顺着晚风飘到了奥尔加的鼻尖。此刻,平时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食物却好像散发着满汉全席的香味,勾动着她的味蕾。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奥尔加已经很没出息地站在便利店的玻璃墙外,眼巴巴地看着柜台边上的关东煮机了。 还好没有做出什么扒在墙上流口水的事情。奥尔加在心中暗自庆幸。 再一次不死心地翻遍了全身。很好,别说钱了,她浑身上下连个兜都没有。 奥尔加开始犹豫起来,同时,她的视线在便利店内巡梭。嗯,一个店员,还有……十几个客人?! 奥尔加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发现店内不少客人都在好奇地看着她——大概是她在门口站得太久了。 奥尔加一边吐槽日本的人口就是密集,大半夜的,这么小小一家便利店都能有这么多人,一边开始纠结,自己能不能选个人“碰瓷”一下,至少先把晚饭给解决了。 碰瓷的要点奥尔加很熟练,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语言不通! 其实奥尔加下午曾经试图问过路的,但是她发现,她讲的英语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听不懂,就算她放慢语速,对方能猜出她的意思了,可她却听不懂对方的回答了。 嗯,奥尔加当时甚至怀疑这些人和她交流的时候用的是不是英语…… 后来,奥尔加只能表示……她宁可回学校听那位印度裔教授多讲几节课!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3章 就在奥尔加低着头兀自纠结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奥尔加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拉开距离,但她克制住了,再抬头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泪汪汪的走失儿童:“sorry,myjapanese,nogood.” 奥尔加极其缓慢地说着虽然语法语序完全不对,但对外国人来说应该很好理解的英语。她一边扮演可怜小孩儿,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眼前这个黑发男人。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一双上挑的凤眼。从朝她伸出的手来看——茧?这是……长期用木仓造成的茧。 啧,这个人的身份可不简单呢。就算奥尔加再无知,她也知道,想要在日本拥有一把木仓,可是绝对没有在阿美莉卡那么方便的。 那么—— 帮派成员?犯罪分子?不会是……警//察吧? 虽然内心种种猜测,但奥尔加面上丝毫不显,将一个无助的走失小孩儿演绎得淋漓尽致。若是琴酒在这儿,他就会知道,奥尔加从贝尔摩德那里学到的可远远不止花钱如流水。 虽然奥尔加听不懂面前的这个人在说什么,但是这人却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样子,依旧温温和和的。 在听见奥尔加的话后,眼前的男人稍楞了一下,然后转身朝着便利店里喊了一句什么。很可惜,奥尔加依旧听不懂。她猜他是在叫什么人,而那个人叫……贼楼? 根据奥尔加对日语发音的贫乏了解,她猜这个人说的是“zero”。 但是真的会有人叫“zero”这么奇怪的名字吗?还是说日本人在起名字方面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便利店里很快传来一句回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金发的男人,看着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奥尔加猜,这人估计就是凤眼男口中的“zero”了。 金发男人走出便利店后,先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奥尔加一眼,随即和一开始的凤眼男人说了什么。 他们俩说了什么奥尔加一句也听不懂,只能颇为郁闷地继续扮演好自己“走失儿童”的角色,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但同时,她也在打量这个金发男人。 此人的表情看上去就没一开始的凤眼男这么和善了,当然,也并不凶。而他的手……那也是双常常用木仓才会有的手。 终于,那两个男人结束了对话,金发男人双手插兜,微微弯下腰:“小朋友,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那金发男一开口,奥尔加登时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连眼角的鳄鱼泪都更真实了几分——被感动的。 谢天谢地,奥尔加心想,她终于遇到了一个说着她能听懂的英语的……日本人? 诶?这家伙应该不是日本人吧? 但问题不大。此刻的奥尔加觉得这位能说英语的家伙异常可爱。 奥尔加立刻抓住机会道:“你好,我是来日本旅游的,现在我跟家长走散了,v我500解决晚餐,待我找到家长,立刻还你50000!” 这句话奥尔加是对着一开始那个黑发的男人说的,她直觉这个人应该更好骗,啊不,更善良! 金发男:“……” 奥尔加可以用余光从金发男人脸上看到明显的、类似无语的表情,但她不为所动,只星星眼地盯着黑发男装可怜。 果然,黑发男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同伴。 奥尔加只听见金发男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日语和黑发男说了些什么。奥尔加依旧听不懂,但她就是觉得这波稳了。不为什么——女生的直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双手插兜的金发男将腰弯得更低了些,用一种非常无奈又无语的语气对奥尔加道:“我的朋友要请你吃晚餐,你想吃什么?关东煮吗?刚刚你一直在看着那个。” 奥尔加:“……”可恶!果然被注意到了。 这么一来,奥尔加只能连连点头,放弃了自己心中敲竹杠的想法,将那些她脑海中能想到的餐厅名字悉数删除,准备尝试自己人生中第一顿关东煮。 * 关东煮机里放着各种各样的串串,不过奥尔加能认出的食材非常有限。于是,她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那个金发男,试图让他良心发现讲解一番。不然,奥尔加可不想吃到什么胡萝卜关东煮之类的可怕东西。 金发男一开始大概是没有理解奥尔加的意思,半月眼地和她对视了十几秒后,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你不会……是想让我介绍菜品……吧?” 奥尔加疯狂点头。 金发男:“……” 又是相对无言十几秒后,奥尔加面上保持着无辜的表情,嘴里说出的话可一点都不无辜:“不会吧不会吧,我这个小孩子不认识菜,你这个大人不会也分不清吧?” 奥尔加可以感受到金发男被点燃的斗志。激将法可耻但有用,果然生效了。 啧啧啧,年轻气盛的家伙,胜负欲好强哟。 金发男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能分清所有的食材,于是开始用流利的英语滔滔不绝地给奥尔加“讲解”起来。 若不是奥尔加注意到他会时不时偷偷看他那位黑发的同伴一眼,差点儿就以为他真是什么精通料理的大师了。 这么看来……这两个人中,果然还是黑发的那个更会做菜吧? 但是不要紧,按这个金发家伙现如今的语速,除了奥尔加这个土生土长的阿美莉卡人,在场的其他人估计是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的,所以就算他偶尔认错了某种菜也没有关系。 * 在金发男报菜名一般地将关东煮机里所有的食材都给奥尔加报上了一遍后,超市货架后突然又窜出一个黑发的男人,他的头发有点卷。 “&*)%#@¥%!·-*!” 有着一头微卷黑发的男人说了什么,然后像是才发现奥尔加一样,笑嘻嘻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哇!” 这句奥尔加听懂了,于是她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自信道:“空你几哇!”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便利店。 奥尔加能够清楚地看见金发男捂着肚子、眼角泛着泪花,一看就是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而卷发男则更是过分,直接捂着肚子大笑出声,边笑还边跟自己的同伴说着什么。 这时,小小的关东煮机边上又围过来两个人,看上去是刚刚在柜台结完账,一个高高瘦瘦、头发略长,另一个一脸正气,看着十分壮实。 这两人和金发男三人打了个招呼,说了些什么后,也噗嗤笑出了声。 奥尔加:“……” 今天的奥尔加仍旧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句“空你几哇”她明明超自信的!还特地模仿了她觉得最好听的关西腔!!! 不过…… 奥尔加开始认真思考,究竟是遇到一群犯罪分子结伴逛超市的几率大,还是遇到一群警//察的几率更大。 * 不管怎样,最后一脸懵的奥尔加还是点好了关东煮,和刚刚碰瓷,啊不,刚刚认识的五个大人一起,站在便利店的玻璃墙边等待服务员装杯。 这时,那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突然弯下腰来:“what’syourname?” 奥尔加仔细分辨了一秒他的话后才理解他说了什么。毕竟,要做到说的每个词都是英语,但听上去却是日语,也确实是挺不容易的。 就在那高高壮壮的家伙看奥尔加没反应,摸着后脑勺准备请教金发男这个“翻译”时—— 奥尔加从店员手中接过装着关东煮的杯子,拿起一串不知道是什么直接塞进了嘴里,含糊道:“在问一个淑女的名字之前,要先自我介绍,这可是基本的礼仪。” 晚餐到手,奥尔加直接不装了,反正那个看着好心的凤眼男英语不好,不是能长期碰瓷的对象。 而英语好的金发男?看上去就是会立刻将她这个“走失儿童”送去警察局的类型。 鉴于奥尔加还不想这么快回组织去,所以她打算在结束这顿晚餐后,就立刻和这五个家伙分道扬镳、大路朝天。 奥尔加嘟嘟囔囔地说了一长句句子后,剩下三个人一齐望向了金发男。而金发男——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大概是被奥尔加那句“淑女”雷得不轻。 * 很快,奥尔加就知道了这五个人的名字——最温柔的那个叫景光、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叫阵平、头发略长的那个叫研二、一脸正气的那个叫航。 至于金发的那个—— “我知道,”奥尔加把吃完的竹签丢进垃圾桶,抬头看着金发男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些只有自己能理解的挑衅,“你叫‘零’。” 这句话奥尔加是用日语说的。虽然她的日语真的很垃圾,但从0数到10她还是会的,不然都对不起组织这么多年花在给她报日语辅导班上的钱。 降谷零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大概是一开始诸伏景光叫他“zero”的时候被这小孩儿给听到了。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主要还是因为某个即使对着小孩子也要较劲的家伙,他表示,既然奥尔加只报了自己的名,那么公平起见,他们也只报自己的名。 对此奥尔加没什么意见,毕竟只是一群一面之缘的家伙。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4章 在跑到垃圾桶边上丢垃圾的时候,奥尔加顺便透过便利店的玻璃墙往外瞧了一眼,然后有些奇怪地轻轻“咦”了一声。 站得离奥尔加最近的降谷零恰好听见了:“怎么了吗?” 奥尔加的瞳孔中映着属于汽车尾灯的红黄色光点,她有些迟疑地摇摇头,将视线从墙外收了回来。 降谷零却顺着奥尔加之前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他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微不可察地扯了扯身旁好友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了什么。 很快,原本嘻嘻哈哈的五个人虽然依旧在嘻嘻哈哈,但周身的气场却完全不一样了,眼神也纷纷变了。 奥尔加颇有些好奇的打量了这五人一番,心中啧啧称奇。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她到便利店碰个瓷,正好碰上了警//察吧?还一下就是五个? 伴随着便利店门上风铃的叮当声,奥尔加将视线转向门的方向。 之前停在便利店门口停车场的那辆奇怪的面包车上,浩浩荡荡下来了七个人,个个蒙着面,手中还拿着木仓,有步木仓有手木仓。 奥尔加大致一看,对这万国牌的武器配置十分惊讶——就这配置还敢来抢劫?不怕店员掏出一把ak直接把他们全都突突了吗? 哦,不对,这里是日本,不是民风淳朴的阿美莉卡…… 于是,便利店里瞬间乱了起来,不管男女老少统统尖叫奔逃,又在劫匪头子朝天开了一木仓后,纷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头蹲在了地上。 奥尔加:“……”不会吧……不会在场的除了劫匪外,真的没有其他人带木仓吧? 三秒钟后,奥尔加忧伤地发现——除了劫匪外,真的没有人带木仓呢……即使是看上去像警//察的那五个人…… 不,等等? * 奥尔加木着一张脸,被劫匪头子提溜小鸡仔一样拎在了手上,太阳穴上被抵着黑洞洞的木仓口。大概是劫匪头子刚刚朝天开过木仓的原因,这万国牌手木仓的木仓管还有些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事情还得从诸伏景光将手偷偷伸进口袋开始说起。 当时,奥尔加以为他会掏出一把木仓来,而运气好到爆炸、恰巧注意到了这一幕的劫匪头子显然也是这么以为的。 于是,劫匪头子立刻拿木仓指着奥尔加,抓了这个最“容易”控制的人质,威胁诸伏景光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然后…… 奥尔加眼睁睁地看着他掏出了一个手机,还停留在拨号界面的手机…… 他难道打算报警? 目睹了这一切的奥尔加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她对于良民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日本还真是和民风淳朴的阿美莉卡一点都不一样呢…… * 于是情况就成了现在这样—— 奥尔加被劫匪头子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他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店里的人质们的同时,还一边大笑着和自己正在往包里装钱的同伴们说着什么,时不时瞅奥尔加一眼。 奥尔加听不懂劫匪在说什么,但是根据抱头蹲在她对面的那五个家伙的眼神来看,她猜这劫匪头子是在和自己的同伴讨论把她卖掉的事情。 啧,怎么说呢?奥尔加也不是第一次被绑了,这更不是第一次有人真情实感地想要把她卖掉了。身为组织的一员,并且是肉眼可见的最弱的一员,被绑架那是家常便饭。 这估计就是组织上面一定要求得有人时刻看着奥尔加的原因之一吧…… 只是这一次,奥尔加怎么都没想到,绑匪不是冲着组织来的,而是她运气太差,在便利店吃个关东煮都能遇到劫匪! 郁闷的奥尔加木着一张脸,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仔细观察着这家便利店的环境。 关键时刻,靠谁都没有靠自己来得有用! 劫匪头子大概是觉得小孩子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又或者是见没人反抗,所以稍放松了警惕。总之,他勒着奥尔加脖子的手臂没一开始那么紧了,而原本贴在她太阳穴上的木仓也稍稍错了位。 就是现在! 奥尔加眼神一暗,腰腹发力,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一扭,顺势便翻到了劫匪头子的肩膀上,双膝夹着他的脑袋,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 劫匪头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的画面忽然一变,先是一片惨红,然后是无尽的黑。眼部随即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流到了脸颊上。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劫匪头子当下便跪倒在地上,双手像是想要捂住眼睛,却又迟迟不敢真的触碰。 “可恶的小鬼!我要鲨了你!鲨了你!” 恐惧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劫匪头子即使看不见,却还是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手中握着木仓就要射击。 这一切仅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奥尔加随即用手肘猛击劫匪头子的太阳穴。小孩子的力气倒不至于让他立刻昏过去,但他吃痛晕眩的那一瞬间,奥尔加当即将木仓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然后,在其他劫匪反应过来开始开木仓乱射之前,她随手扯住距离最近的一个人躲到货架后,躲过了第一波射击,并将木仓塞进了那人手中。 “开木仓。”奥尔加的声音很果断。 但是,被奥尔加塞了手木仓的那人动作却更果断。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一时刻,她便听到了“砰、砰、砰、砰、砰——”五声,正好是那把左轮手木仓剩下的子弹数。 奥尔加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便见那个叫“零”的金发男人正站直着身体,双手还保持着举木仓瞄准的姿势。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奥尔加塞给他的那把木仓。 便利店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奥尔加小心翼翼地从货架后探出半个脑袋,便见地上躺了一地的劫匪。 五颗子弹,颗颗正中眉心,一击毙命。 奥尔加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也……太果断了吧? 于是,奥尔加心中原本的“罪犯or警//察”天平,朝着“罪犯”的方向倾斜了一些。毕竟……即使是警//察,大多数其实也都是没动手鲨过人的,在鲨人时也肯定会多多少少有心理障碍。 更何况这人还这么年轻。 七个劫匪,一个被奥尔加解决了,现在正趴在地上为自己逝去的眼睛哀悼;五个被降谷零送去和上帝面谈了;剩下一个看着就像是新手的,甚至连手上木仓支的保险都来不及拉开,就被降谷零的四个同伴们摁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认错。 便利店中的人质们除了精神层面外,物理意义上都很安全。而便利店本身,除了玻璃墙在劫匪们乱木仓扫射时碎了一地外,就连货架都没倒一个。 当然,这主要还是得益于降谷零的果断。但凡他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将所有的劫匪一击毙命,都有可能会有人质在劫匪们的鱼死网破下伤亡。 奥尔加松了一口气,从刚刚开始集中起的精神又涣散开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神游天外。 可却有人不愿意让奥尔加这么早放松下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降谷零握木仓的手垂在身侧,可居高临下睥睨着奥尔加的眼睛却异常锐利。 刚刚奥尔加对付劫匪头子的那一套动作,可不是用“小孩子受惊后爆发潜力”就能解释的。单她翻上劫匪肩膀的动作,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是绝对做不到的。 更何况……也很少有小孩子能面不改色地用手指戳瞎另一个人的眼睛。 奥尔加撇撇嘴,刚想说什么,却见降谷零神色一变: “当心!” * 奥尔加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夹杂着硝烟的味道,撞得她鼻尖有些疼。 她感到自己被护在某个人的怀里,带着在地上翻滚一圈。 耳膜被随即传来的木仓响震动,一瞬间,世界像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继而周遭的声音再次嘈杂起来,带着些嗡鸣。 手心传来熟悉的触感,温热的、黏腻的。 是血。 奥尔加从那人的怀中挣脱出来,低头一看,手心果然一片鲜红。 但不是她的血。 除了脸颊上有一丝痛感外,奥尔加觉得很好。 于是她低头朝身边看去。 那个被称为“zero”的金发青年正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的一只手臂搭在额上,遮住了眼睛。 他周遭的地上是斑驳的血迹,一如他手臂和手心上的一样,也一如奥尔加手中的那样。 血迹与那一地的碎玻璃交织在一起,看着无端地骇人。 “zero!”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5章 “zero!” 降谷零的同伴们绑好混在人质中的第八个劫匪后,便立刻赶了过来,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关心的表情,即使表现出来的方式有差异。 奥尔加回过神来,指尖拈了拈,是黏腻的触感。 啧,这下手上除了那个劫匪的不知道是不是脑浆,还沾上了血。 奥尔加看向降谷零,他已经用手肘撑着自己从地上坐起来了,白色的衬衫后背被浸染成红色,无数碎玻璃透过衣料扎在他的肌肤上。 他在和同伴们说话,奥尔加猜那是安慰的话。他的面上还带着若无其事的笑,若不是奥尔加听见了他偷偷抽气的声音,险些以为他是没有痛觉的。 奥尔加眨眨眼睛,视线扫过他的同伴们。很快,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担忧神色。 “我没事,只是被玻璃扎到了,看着吓人而已。” 降谷零又对着奥尔加用英语解释了一遍。 奥尔加闻言眨眨眼睛,刚想从他同伴们的面上再找些参考,他的同伴们却已经去配合姗姗来迟的警//察进行工作了。 “倒是你,没事吧?”降谷零看向奥尔加。 奥尔加摇摇头。 随即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奥尔加不知道她现在应不应该维持住脸上担忧的表情。 救护车还没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奥尔加决定不再维持面上的伪装,她神色默然地看向降谷零,将自己的好奇尽数道出,“你怀疑我,却又救了我。” 降谷零像是一下子被问住了,然后,他缓缓地、缓缓的扯出一个笑,奥尔加觉得这笑容有些太过刺眼了。明明只是一个很轻微的表情…… 他看着奥尔加,可又不是在看她。奥尔加知道,他不是在对她笑,而是为了什么更崇高的、也更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不是一句客套话,而是对事实的陈述。 别说奥尔加只是一个小孩子,即使是罪大恶极的犯人,降谷零也会尽力去救下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罪恶需要的是法律的审判,而不是私刑的正义。 奥尔加顺着降谷零的目光看向便利店外,他的四个同伴们正协助着警//察将犯人押上警车。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你是警//察。” 降谷零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笑了笑。 * 救护车姗姗来迟,虽然很不情愿,但降谷零还是被他的同伴们架上了救护车。 奥尔加顺手抄起便利店散落在地上的一些化妆品,一溜烟穿过挡在前方的大人们,也跟着一起窜上了救护车。 医护人员在救护车上对降谷零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更细致的包扎还要等到了医院才能进行。 降谷零的朋友们将他送上救护车后,便得跟着警//察们去做笔录。在和警车分道扬镳之前,奥尔加扒着救护车的窗玻璃,深深看了一眼那第八个劫匪。 那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五官没有什么特点,身材也不出众,是丢进人群里后,看过一眼就会忘记的那种。此刻,他的脸上带着懊悔与恐惧。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降谷零看向奥尔加,故意道,“不跟着警//察蜀黍们回警局找爸爸妈妈吗?” 奥尔加背对着降谷零和车上的医护人员们,一个人窝在救护车的角落,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听见降谷零的话,奥尔加不为所动:“因为我要对你负责啊。” 降谷零:“……” 医护人员们:“……” 虽然奥尔加和降谷零的对话是纯英文的,但医生作为高级知识分子,英语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医生有些迟疑地看看木着脸的降谷零,再看看只留一个背影的奥尔加,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降谷零扶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家伙……” * 下救护车的时候,随车医生终于看清了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奥尔加的脸。那是一张……太过平凡的脸。除了对比依旧热烈鲜明的红发与绿眸之外,整张脸毫无突出之处。 降谷零也瞥了奥尔加一眼,挑挑眉,却没说话。 随车医生看着奥尔加走远的背影,挠挠头。奇怪,这个小姑娘……是长这样的吗? 不过随车医生也只是在奥尔加窜上救护车的那一瞬间隐约看到了她的脸而已,记忆并不是很分明。于是,虽然现在觉得有些违和,他也没有深究。 * 坐诊医生用镊子将嵌在降谷零皮肤上的玻璃碎屑一颗颗取出来,然后再上药、包扎。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于是,奥尔加也就在诊室外坐着等了四个小时。 奥尔加是个一向没什么耐心的人,但是这次的等待她却并不觉得漫长。 她对这个叫“zero”的家伙很感兴趣。 等降谷零浑身缠着绷带从诊室走出来的时候,奥尔加正坐在金属的等候椅上,双手撑在身后的椅面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哼着歌、发着呆。 降谷零看着奥尔加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恰巧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降谷零原先还因为时间太晚而有些涣散的思绪瞬间清醒过来。他低头输入密码打开手机锁屏,屏幕上一行黑色的小字立在白色的背景上,映入他蓝色的眸子。 这是一条秘密短信。 降谷零神色一凛,瞳孔骤然缩小。很快,他将手机息屏塞回口袋里。再抬头时,他的面色如常,是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又带着些面对小孩子时该有的无奈与嫌弃。 “你——”奥尔加将视线从白炽灯收回的时候,余光正瞥见了降谷零。她似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转头正面看了降谷零一眼后,却只奇怪地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吗?”整个上半身缠满了绷带降谷零向奥尔加走去。 奥尔加又深深看了降谷零一眼:“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说着,她从金属的等候椅上跳了下来,将手中原先抱着的、属于降谷零的、沾满了血的衬衫递给他:“裸//奔or惊悚风穿搭?” 降谷零:“……” 降谷零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孩儿总是没办法的——她总能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些让人无奈的话来。 “嗯——我觉得缠着绷带之后就不算裸奔了。”降谷零考虑了一下,觉得在凌晨穿着沾血的衬衫走在街上,还是挺没有公德心的。 奥尔加耸耸肩,没有再多说什么。 * “你刚刚说我有点奇怪?”走出医院后,周遭的环境一下子便暗了下来,只余一些惨白微弱的路灯还在勤勤恳恳、不知疲倦地工作。 降谷零走在前面,奥尔加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一两步路的距离。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降谷零总觉得奥尔加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更加幽微了些,像是快要消失。但他很清楚,这个小孩儿此刻就跟在他身后。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 降谷零发出一阵闷笑:“你说话就和小大人一样。” 身后的小孩儿没有出声,但降谷零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翻了个白眼的画面。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奇怪?” 三秒钟的沉默后,身后传来独属于小孩子的幽幽的声音:“女生的直觉。” 降谷零:“……” 降谷零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没再说话了。 “现在轮到我来提问了。”奥尔加小跑两步追到降谷零身边,和他并排走着。她抬头看向他:“你就这么让我跟着?” 奥尔加可不觉得降谷零是个这么容易就可以碰瓷成功的人。 降谷零没有正面回答:“说不定我正准备把你丢掉呢。” 这次,降谷零能够用余光清楚地看见这小孩儿翻了个白眼:“那你走快点。” 是了,若是降谷零真想甩开奥尔加把她丢掉,他根本没必要特地放慢自己的步速,让她能轻轻松松地跟上。 “我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降谷零侧头看向奥尔加。在惨白幽微的路灯下,配上他故意为之的语气,他的气场倒真显得有些恐怖。 可奥尔加却完全不怕,就这么跟他对视着。降谷零现在的样子也就吓吓脑袋不好的小朋友,奥尔加自认为脑袋没问题。 况且,经历过在便利店那一遭后,奥尔加早在心中对降谷零这个人下了判断——好人。 既然是好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降谷零站定在路灯下,奥尔加却朝前跑了几步后转过身来。她将双手背在身后,面向降谷零,昂起下巴看着他:“我以为你打算送我去警//察局?” 是好人,但足够理性。这是奥尔加目前认知中的降谷零——他可完全不像什么会将走失儿童领回家、并且认真帮忙找家长的人。 效率优先的方法,自然是将走失儿童送去警//察局报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6章 降谷零也学着奥尔加的样子耸耸肩,继续朝前走去。 奥尔加跟在他边上,不依不饶地问道:“所以,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主意?” 降谷零依旧保持着对大人来说有些慢,但奥尔加能够轻松跟上的步速:“所以,是什么促使你化妆易容?” 奥尔加:“……” 安室透微笑地看着她。 “……好嘛,每个人都有秘密。尊重隐私、尊重隐私。”红发的小孩儿瘪着嘴低着头嘟囔道。 降谷零这下是真心实意地被她的表现逗笑出了声。 * 第二天清晨—— 夏日的阳光很好,天亮得也早。大约六点钟的时候,降谷零就被生物钟叫醒,准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即使他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推门进入客厅后,顺手将窗帘拉开,明媚的阳光瞬间便透过洁净的玻璃洒进整间屋子。 “早上好。”降谷零的精神随着阳光又饱满起来,他揉揉额头朝浴室走去。 “……听不懂……”客厅的沙发上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啊,”叼着牙刷的降谷零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又用英文含糊地说了句“早上好”。 “……一点也不好!”奥尔加痛苦地扯着被子盖过头顶,严正抗议道,“为什么要拉开窗帘!” “为了迎接美好的新一天?”此刻的降谷零已经洗漱完毕,正系上围裙朝厨房走去。拉开冰箱,对着只剩一颗鸡蛋的冰箱发了会儿呆之后,降谷零果断关上冰箱,解下围裙,“起床吧,我们去吃早餐。” “不起!”奥尔加愤怒地用被子捂着脑袋翻滚一周,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沙发的角落。 “小孩子不能赖床。”短短几分钟内,降谷零已经回卧室将衣服都换好了。而奥尔加—— 她还躺着。 “不起!”奥尔加觉得脑壳嗡嗡地疼。 降谷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已经十点半了。” “……”被子团成的团里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正当降谷零奇怪这小孩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她唰地一下坐了起来,一看就是睡眼朦胧的样子,正在努力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向了墙上的挂钟。 “明明才六点半……六点半!”与睁不开的眼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显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声带,“六点半!你真的不会过劳猝死的吗?!” 奥尔加用手辅助着自己的眼皮睁开了眼睛,用自以为恶狠狠、实则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眼神瞪向降谷零,试图跟他讲道理:“只有两个小时是不对的,我们应该保证十小时的睡眠时间!” 降谷零微笑着,一脸无辜地使出必杀技:“可是,你不是说要去买‘离家出走必备品’?” 奥尔加:“……” 是的,鉴于离组织出走时没有带任何行李,奥尔加需要买衣服和日用品。鉴于她还不想这么快就被组织找到,她还需要买化妆品、假发、美瞳…… 而这一系列东西……自然都需要作为被碰瓷对象的降谷零出资赞助。 是了,有求于人就得作出有求于人的姿态,至少……得尊重一下别人的作息时间。 于是,脑袋还不清晰的奥尔加像个恍惚的幽灵一样从沙发上飘了下来:“我起……我起……” * 坐在早餐店里,大概是没睡醒的原因,奥尔加觉得自己就连味觉都失灵了,只像个莫得感情的干饭机器一样往胃里塞食物。 而降谷零? 相比于游魂一样的奥尔加,他的精神就好多了,让奥尔加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根本就不需要睡眠的机器人。 这种家伙,即使是一个人打三份工都能应付得过来的吧……? 奥尔加边干饭,边呆呆地看着降谷零如此想到。 老板最爱的打工人系列。 “你们学校还教易容?” 又来了。奥尔加想。又来了。 奥尔加放下勺子,木着脸道:“你听上去真的很像什么套话的间谍诶。” 这已经是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了,降谷零问这种似是而非的问题。 降谷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神色自若地给奥尔加开了杯早餐奶推到她面前:“看到小小年纪就会这些的孩子,我会好奇也是很正常的吧。” “嗯哼。”奥尔加叼着吸管吨了一大口早餐奶,“低调,低调,我知道你崇拜我,但是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降谷零:“……” * 降谷零去结账的时候,奥尔加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沉了下来,面上也没了刚刚困倦的样子。 她的指尖在木制的餐桌上无节奏地敲击着,眼珠转动,视线将整个餐厅的每一处都仔细扫过。 奇怪。 * 之后,降谷零带着奥尔加买齐了她要求的“离家出走必备品”。 虽然奥尔加预感到她应该很快就要回组织了,买这么多东西完全就是浪费,但她还是要求了。而降谷零,居然也真给她买了。 可以说,这两人就是一个真敢提,一个真敢买。 “你真的是公//安警//察吗?”回到降谷零的住所后,奥尔加穿着鞋子一跳,盘坐在了沙发上。 降谷零看着她的行为直皱眉:“先换拖鞋,不要穿着鞋子跳沙发,还有——床也不可以!” 奥尔加不为所动:“为什么不可以?” 降谷零:“……” 行吧,阿美莉卡人是真的会穿着鞋子往床上跳的。 降谷零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拖鞋拿到奥尔加腿边上,奥尔加这才不情不愿地换了拖鞋。 “喂,你真的是公//安警//察吗?”奥尔加看着降谷零仿佛有洁癖一样开始忙忙碌碌的,先是帮她把鞋子收进鞋柜,然后又开始收拾屋子。 “我不是公//安,也不是警//察。”降谷零没有特地去纠正奥尔加对日本警界分工的认知。他示意奥尔加让开一些,将她刚刚落在沙发上的薯片渣渣也清理了。 “也是,毕竟公//安警//察可不会这么闲~”奥尔加四仰八叉地往安室透刚刚清理干净的沙发上一躺。 奥尔加会放暑假,公职人员可不会放暑假,这一点不管是在阿美莉卡还是日本都是一样的。今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可降谷零却陪着她在外面瞎逛了一天,丝毫没有要去上班的意思。 降谷零没搭理奥尔加,继续收拾屋子。 “诶,那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呀?不会是无业游民吧?”奥尔加眼珠子一转,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看降谷零打扫卫生,“现在的无业游民木仓法都这么好的吗?” 降谷零无奈:“其实我的本职工作是保姆。好了,即使是拖鞋也不能踩在沙发上——当然,床上也是。” 奥尔加撇撇嘴,换了只手撑着脑袋,两条翘着的小腿又晃了晃:“我没有踩在沙发上,我没有踩到。” 降谷零:“……” “对了,”降谷零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朝奥尔加认真叮嘱道,“鞋子也不可以和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 奥尔加打了个哈欠,刚伸手从茶几上捞过一包薯片,薯片转眼间就又被降谷零捞走了。 “我当然不会把鞋子丢进洗衣机,”奥尔加望着被拿走的薯片哼哼唧唧道,“你看我像是会用洗衣机的样子吗?” 降谷零:“是,是……是我高看你了……” 奥尔加朝降谷零做了个鬼脸,又翻滚一下,重新正面朝天、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对了,你刚刚说你的本职工作是保姆?” 降谷零笑而不语。 奥尔加一边若无其事地望着天花板,一边在沙发缝里掏了掏。待摸到自己珍藏的可乐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她悄悄转头观察了降谷零一下。嗯,很好,他现在是背对着她的。 于是,奥尔加找准时机,飞快地拉住易拉罐的拉环,然后—— “咔哒。” 拉环是拉开了,不过可乐却不在奥尔加手里了。降谷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像娃娃机里从天而降的钩爪一样,捞走了她珍藏的可乐。 不同的是,娃娃机里的钩爪总是松松垮垮的。而降谷零力道更大,奥尔加暂时是没希望夺回自己的可乐了。 奥尔加仰躺着和降谷零对视两秒,降谷零的影子倒映在她的眸子中。 两秒后,奥尔加从沙发上坐起来,抱着枕头哀悼自己逝去的“今天一定要在沙发上吃零食”计划。 唉,这家伙的感官怎么就这么敏锐呢?她明明是背着他偷偷开可乐的。 眼看着降谷零又要说什么,奥尔加赶紧捂住耳朵:“我没有穿着鞋子上沙发!拖鞋现在在地上!放得很整齐!” 降谷零:“……” 降谷零的嘴角抽了抽,他突然很想知道,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几岁开始叛逆期的? “看来我保姆的工作任重而道远啊。”这么说着,降谷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端着可乐朝厨房走去。 奥尔加鼓着腮帮子看着他带走了可乐,心道等她回组织后,一定要用组织经费买个几百几千箱的可乐,一半撒着玩,一半邮寄给降谷零!反正他的地址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7章 没过多久,降谷零又端着那罐可乐出来了。在奥尔加不解的眼神中,他将插了吸管的易拉罐递给奥尔加:“坐着喝,别呛到,不然我可不会易容,到时候只能带着原版的你去医院挂急诊了。” 奥尔加:“……” 奥尔加朝着降谷零干瞪眼,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反而重新系起了围裙,眼看着是打算继续打扫卫生。 奥尔加便故意开始缓缓倾斜手中的易拉罐,面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得意表情盯着降谷零的一举一动。 “还有,可乐不要倒翻,不然你只能自己清理了,”即使根本没看奥尔加的动作,降谷零还是非常自然地出声叮嘱道,“毕竟沙发是你睡的。” 奥尔加:“……” 嗯,很好,只差一点点可乐就要倒在沙发上了。 奥尔加恶狠狠地咬着吸管开始吸溜可乐,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降谷零的一举一动,像是要将他盯出个窟窿似的。 但降谷零楞是毫无所觉似的,该干嘛干嘛。 就这么盯了好一会儿后,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奥尔加也觉得没意思了,蔫蔫地靠回沙发上,吸溜自己的快乐肥宅水:“当保姆真是浪费你的天赋了,你该去当保育员的。” * 等到晚上的时候,奥尔加再次拒绝了降谷零睡沙发她睡床的提议,表示自己唯爱沙发。降谷零见她坚持,便也不执着于尊老爱幼了,和奥尔加道了晚安之后就回了房间。 奥尔加躺在沙发上,在一片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想事情。 而卧室内,降谷零关掉灯后再次打开了手机,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瞳孔中映着屏幕上那条秘密短信的内容。 眉头微微蹙起,降谷零指尖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 将近一分钟的停顿后,降谷零的指尖在“发送”键的上方迟迟没有摁下去。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止,降谷零突然删掉了自己刚刚输入的内容,只重新输入了一句“了解”,然后发送。 收起手机后,降谷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最终,他闭上眼睛,自嘲般地轻声道:“……只是一个小孩子……” * 奥尔加碰瓷降谷零的第二天,早餐是降谷零亲自做的。 奥尔加本以为会看到一团黑暗料理,但没想到实物的效果比她想象得要好得多。 “能把三明治这种无聊的东西做的这么好吃,零零你不去咖啡店打工真的屈才了。”奥尔加一边吃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擅长做三明治和咖啡店有什么关系,”降谷零看着奥尔加狼吞虎咽的样子好笑道,“还有,‘零零’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尽管奥尔加非常不忍心破坏咖啡上的拉花,但为了咖啡里的那一点甜味,她还是喝了一口:“因为你咖啡也做的很好啊,看看这拉花——”琴酒绝对做不到! “至于‘零零’——你不告诉我你的姓,那我只能叫你的名了呀。”奥尔加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擅自把人家名字改成叠词的心虚。 “毕竟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全名嘛。”降谷零也啜了口咖啡。相比于奥尔加毫不优雅的作风,他就显得从容很多了。 “不是吧,你还真是对你的朋友言听计从诶,”奥尔加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又猛灌了一大口咖啡,然后半月眼地看向降谷零,“你不会是暗恋你的那个朋友吧?” 降谷零:“……” 降谷零差点被咖啡呛到。咳嗽几下后,他无奈地扶住额头:“现在的小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哼哼——” 奥尔加还来不及摆出胜利的得意表情,面前突然被递过来一张纸巾。 这下,奥尔加的胜利宣言也被堵在嘴里了。 她颇为郁闷地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刚对着垃圾桶摆出“投篮”姿势,已经被团成一团的纸巾就被降谷零拿走,然后走到垃圾桶边上丢进去了。 “我说,零零,你不会是有洁癖吧?”奥尔加向后靠,让四只腿的椅子两条腿立在地上,摇摇晃晃着玩儿。 降谷零又走过来按住椅背,将椅子扶正了:“小心摔跤。” 奥尔加:“……” 奥尔加是彻底没脾气也没辙了。 突然,她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什么:“呐,零零,我们去找你最最最心爱的朋友——们玩儿吧。” 降谷零闻言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下,不过他背对着奥尔加,奥尔加倒是没察觉到这一点。 很快,降谷零面色如常地坐下,又啜了口咖啡:“不去。” 奥尔加认真发问:“为什么不去?”人们都是喜欢和朋友在一起玩的吧? 降谷零故意道:“你又听不懂日语,他们英语也不好,你准备去找他们干什么呢?” 奥尔加:“……” 奥尔加成功被岔开了话题,她看上去很郁闷:“日语不好学。” 这是奥尔加好不容易主动提到关于她自己的事,降谷零虽然看上去依旧在悠闲地喝咖啡,可早就集中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可是—— 重要的情报。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奥尔加继续道:“法语、德语、西语……就算是俄语我都会,但是吧,日语确实不好学,这不能怪我。” 听着奥尔加强调般的语气,降谷零笑道:“你家里一定很重视你,小小年纪就学了这么多门语言。” 奥尔加不带情绪的眸子扫过降谷零,面上的表情却很丰富,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吐槽家里严苛教条的叛逆小孩儿。 “我可是我们‘家’这一代最拉胯的,我的某个‘姐姐’比我大一岁,现在已经在攻读第二个博士学位了。” 降谷零:“……”失敬失敬。 “但是,就这样离家出走真的没有关系吗?”鉴于奥尔加自称是“离家出走儿童”,降谷零也就不把她当成“走失儿童”了。 “哼。” 降谷零可以明显感觉到,当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奥尔加的心情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反正他们迟早会找到我的,”奥尔加又吨吨吨喝了好几口咖啡,用喝可乐的那种喝法,“再说啦,这次‘离家出走’也不能怪我,都是琴——那个谁,太抠了!” 降谷零:“……” 奥尔加此时已经喝完了一整杯咖啡,降谷零怀疑她把咖啡和可乐当成了同一类饮料。哦,不,喝可乐的时候她还是会细细品味的。 “这事儿就算是bos——那个什么,族长,就算是族长亲自来,这事儿也不能怪我。” 奥尔加看上去理直气壮,像是丝毫不为自己“离家出走”的行为感到心虚。 降谷零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奥尔加吐槽他们“家族”的严苛与无情。虽然很多东西从小孩子的视角讲出来就会显得有些好笑,但事情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良久,降谷零突然道:“那你没有想过要离开‘家’吗?” 说完,降谷零自己都楞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好在,奥尔加大概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奇怪道:“我不是已经‘离家出走’了吗?” 降谷零笑笑,又不说话了。即使对方只是小孩子,这种恻隐之心也是很危险的。 在降谷零垂眸的瞬间,奥尔加看着他,面上的神色也是几经变换。 两人一同沉默了好久后,奥尔加突然道:“离开‘家’的话,我该怎么生活呢?” 降谷零看向她,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面上的表情悉数收了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精致人偶。 降谷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与奥尔加默然对视着。 末了,奥尔加率先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蓝天上飞过的白鸠:“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在那里……” 这一次,奥尔加甚至没有用“家”来指代组织。她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降谷零自然能听懂。 可是,降谷零不能“听懂”。所以,他站起身来,将桌上的餐具都收回厨房后问奥尔加:“今天想去哪里?” 彼时的奥尔加正靠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晒太阳。 “去找你的朋友们玩儿。” 降谷零一如奥尔加所料地再次拒绝了。 奥尔加心中也没多大感受,她既不为刚刚自己的话感到落寞,也不为降谷零的话感到愤怒。在日常生活中,她很少为这些情绪所困扰。 同样的,奥尔加也很少有正面情绪。因此,她根本不会对东京的什么地方有特殊的兴趣。奥尔加很少有感兴趣的事物。 当然,她现在确实遇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人。虽然这种兴趣已经在消退了…… “我们就呆在这儿,玩牌或者下棋吧,怎么样?”奥尔加回头看向降谷零,她知道降谷零一定会答应。 果然,降谷零道:“好啊。”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8章 奥尔加相信不管是通过玩牌还是下棋,都能从某方面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种潜意识里表现出来的东西是很难掩饰的。 降谷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从表面上看,他性格开朗、阳光、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气与意气风发。但实际上,他有城府、腹黑、且自傲。 “checkmate.”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局棋过后,奥尔加将手中棋子往桌上一丢,向后靠在椅背上。 降谷零将凌乱的棋盘收拾好:“还玩吗?”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奥尔加没意思地摇头。 奥尔加想用下棋试探降谷零,降谷零自然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于是,今天的无数盘棋局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相互试探与隐瞒。如此这般一天下来,即使是奥尔加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降谷零闻言将棋子棋盘都收了起来,然后看了眼手机,已经到晚上七点了。 “想吃什么,我去买菜。”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奥尔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萎靡不振的声音道:“……随便。” 降谷零有些好笑道:“赢了一整天也会累吗?” 奥尔加给了他一个白眼:“因为赢才累啊,我可是‘做了一整天的数学题’啊。” 不论是玩牌还是玩棋,本质都是可以计算的。 而且降谷零这个家伙可狡猾了,藏拙的同时又处处机锋。 降谷零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换了衣服后就出门了。 屋子里只剩下奥尔加一个人,她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向东京繁华的夜景,眸子中是明明灭灭的五色灯火。 “zero……吗。”奥尔加将手贴在玻璃窗上。视野中,降谷零已经出现在了公寓楼下的道路上。 直到降谷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奥尔加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向后倒回躺椅中。她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突然回想了一些很久远的回忆。 * 是浪花的声音。 大海。 夹杂着咸湿的海风。 周围好像有很多的人。 奥尔加漫无目的地走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滩上,周围嘈杂的人声听不分明。 突然,她撞到了什么人。 “啊,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 “阿尔萨斯。” 奥尔加回头,即使昂起头却也只能看到身后之人白皙的脖颈,以及清晰的下颚线。 “啊啦~这不是莎朗吗?”又是一道陌生的、活泼的女声。 身后之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奥尔加身上。 “陪一个朋友的孩子来海边看看。”她回答得很自然、很随意。 奥尔加有一种冲动,她很想问自己身后那人,她的这个“朋友”究竟是谁。 然而,奥尔加的行动却像是与意识分离了一般。再眨眨眼,视线中便只余下落日与海滩,血色的夕阳洒在海面上,伴随着潺潺的海浪声,好似要将人的内心也变成寂寥的空洞。 奥尔加从梦中醒来,那种空旷的感觉却久久缠绕着她,始终不愿离去。 她将手放在胸口,掌心很快感受到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的。 奥尔加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试图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将这种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孤独感驱散。 她掀开被子,走下沙发,来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个角落。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边渐渐亮起来,被染成粉色的云层泛起了金色的光。 * “诶?你说今天想去海边?” 降谷零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时候,奥尔加也跟了过去。 降谷零回头,便见这小孩儿正抱臂靠在厨房的门上,垂眸一脸深沉的样子。 “东京的话……”降谷零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开始思考起附近的海滩,“想去海滩的话,果然还是神奈川好一些。” “嗯。”奥尔加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又有点哑,整个人全然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直到一只有些凉的手背贴到她额上时,奥尔加才回过神来。 那只手是降谷零的。他一手贴在奥尔加额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上。 “嗯,应该没有发烧。” 奥尔加面部的肌肉动了动,却不知道改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只是这么直直盯着降谷零看,也不说话。 “保险起见的话,还是要用温度计再测一下。”说着,降谷零松开手就要去客厅找温度计。 奥尔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猛地松开手。 “不会真的感冒了吧?” 降谷零蹲下来,又想试一试奥尔加的额温,却被她拍开了手。 “我的脑子暂时没有问题。”奥尔加这句匆匆忙忙的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她有些急迫地转身离开了厨房:“对了,早餐的三明治里不要加蓝莓果酱,我讨厌蓝莓。” 奥尔加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但是讨厌的东西有很多。 降谷零看着奥尔加离开的方向楞了楞,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自己还僵在空中的手,站起身走到灶台前。 手机又发出一阵震动。降谷零看向屏幕,一条新的短信显示在屏幕上。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早餐,只除了——那瓶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蓝莓果酱。 * 奥尔加坐在车子后座,一手支着脑袋望向窗外,看着快速向后倒退的景物,以及天空中悠闲飘过的云。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不,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叫zero的家伙太能伪装了。一定是这样! 她接触降谷零,是因为偶然遇到了感兴趣的人。而降谷零显然也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触她的,即使最开始的时候大概不是这样。 在这种自己最擅长互演环节就输掉的话…… 奥尔加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果然,是因为演得久了就会厌倦,所以偶尔也想休息一下吧。 奥尔加决定对降谷零不感兴趣了。 “发生什么了吗?”降谷零显然从后视镜观察到了奥尔加的动态。 似乎是察觉到奥尔加态度的异常,所以降谷零将问话的语气保持在了一个很好的距离,既不显得过分亲昵,也不至于太过生疏,就像是普通朋友的随意寒暄。 “没事……” 奥尔加闷闷地答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了,似乎是在专注地观赏窗外的云。 * 降谷零开车很平稳,至少这次是这样的。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两人驱车从东京市区来到了神奈川的湘南海岸。 地点是降谷零选的。 大概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又或者是降谷零特地选择了人少的地方,所以海滩上没有什么人。 降谷零去停车的时候,奥尔加先下了车,走到海滩上。 即使是夏日,海边的风依旧一如奥尔加记忆中那样凉爽,带着大海特有的咸湿气味。 她朝海边走了几步,不断扑打沙滩又退下的浪潮,最高时恰巧停在她的鞋尖前。 今天神奈川的天气有些阴沉,在东京市内的蓝天白云,到了这里便一转成为乌压压的灰色云层,像是要直接盖在大地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彼时是下午四点半,快要日落了。 奥尔加转过头,海风将她随意披散着的头发吹起,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造型一定很像个疯子。 透过遮挡在眼前的发丝,奥尔加看见了朝她走来的安室透,以及——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色保时捷。 奥尔加的视力很好,她绝对不会认错那辆车子的型号——保时捷356a。 “可能快要下雨了。”降谷零如此说道。 奥尔加将乱飞的头发悉数捋向脑后。她的语气有些任性:“可是我想看日落。” 人类的想法又怎么能改变自然的规律? 可降谷零却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然后道:“能看到的。” 他的声音很笃定,让奥尔加不由得转头盯了他好一会儿。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被晕染成了一片火红的颜色,连带着海水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红。在红霞的映衬间,宛如一团燃烧火焰的太阳缓缓坠入海平面。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黑与红二色,奥尔加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只剩下一个黑色剪影的富士山。 “原来你还会看看云识天气。” 降谷零笑笑:“了解过一些。” 奥尔加便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奥尔加突然道:“我饿了,要吃烧烤。” 降谷零有些惊讶的看向奥尔加,可她只是静静地盯着大海,祖母绿的眸子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绯色。 略迟疑了一下后,降谷零站起身来:“附近确实有一家烧烤店,大概十分钟的车程——” “那你去帮我买回来吧。”奥尔加打断了他的话。 * 降谷零离开了,奥尔加从沙滩上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沙子,低头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她心中感觉怪异,却说不出这是什么情绪。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一片黑色的衣角。奥尔加抬头,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琴酒。 “晚上好啊。”她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对琴酒的冷脸,以及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木仓,完全没给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阿尔萨斯。”琴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就如同夕阳余晖散尽后,模糊的黑色海平线,“我们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你啊。” “啊——是嘛。”奥尔加耷拉着眼皮看着他,“我明明有易容的。难道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9章 奥尔加仰头向后瞧,果然在看见了在她身后站着的贝尔摩德。她扯了扯嘴角。 即使组织能够调取全东京的监控,但在奥尔加易容了的情况下,单凭琴酒要发现她确实有难度。但是对于教授她易容术的贝尔摩德来说——奥尔加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青出于蓝。 “我就说嘛,”奥尔加重新将视线转向琴酒,嘴角却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你这种鼻炎患者是不可能凭借什么‘嗅觉’抓到任何人的,我也好,叛徒也好——” 额头上的木仓口更用力地抵了过来,奥尔加装模作样地举起两只手。 “看来我需要重新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教你了。”贝尔摩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慵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奥尔加的面色也冷了下来,她的语速变得快了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毕竟我是真、的、很不想看见你,一秒钟也不想。” 贝尔摩德不出声了,奥尔加看不见她,但想也知道她的脸上现在会是怎样一幅精彩的表情。 琴酒的拇指触上了手木仓的保险。 “够了,琴酒。”贝尔摩德制止道。 “哼。”琴酒收回了根本就没有拉开保险的木仓,从伏特加手中接过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丢给奥尔加。 奥尔加没有接,盒子就这么落在了沙滩上,滚了两圈后,微微陷入沙子中。 “这是你一直想买的那个玩具,不要吗?”贝尔摩德自奥尔加身后绕了她边上,从地上捡起那个大盒子递给她。 奥尔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像是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的小孩子。她双手接过那个大盒子抱在怀里:“谢谢!” 贝尔摩德也笑了,但这笑容中多少带着些讽刺的意味:“这是用朗姆特批给你的经费买的。对了,朗姆要见你。” 奥尔加垂眸,睫毛却飞快地颤了颤:“……我知道了。” 还没等到奥尔加的回答,贝尔摩德就早已转身朝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了。 是了,她的回答从来不重要。 奥尔加的手臂骤然收紧,将抱着的盒子都勒得变了形。 贝尔摩德走在前面,奥尔加跟在她的身后,琴酒和伏特加则走在奥尔加的后面。 “我现在是不是很像个被押送重刑犯?”奥尔加自得其乐道。 可惜,身边除了夜间刺骨海风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回答了。 * 降谷零拎着烧烤回到海滩上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的同时,他看着已经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海,轻轻叹了一口气。 借着冉冉升起的月色,降谷零看见沙滩上画着的、已经被海浪冲散大半的狗头表情,不由得出神片刻。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 回东京的一路上就不如来时那么顺利了,大城市特有的堵车环节,即使是黑衣组织也无法避免。 奥尔加悠悠然地扒在窗沿上看着外面的世界,哼着没人听得懂的断断续续的调子,就好像刚刚离组织出走又被抓回来的人不是她一样。 在伏特加险些路怒症发作锤向方向盘时,奥尔加突然道:“对了,我还要买些东西。” 琴酒刚要拒绝,贝尔摩德却率先开口道:“当然可以,我亲爱的阿尔萨斯。” 奥尔加木着脸不理她阴阳怪气的语调。于是,车子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但好在,在场的人中没有会为沉默而尴尬的人。 奥尔加熟练地翻出了自己以前放在车子里的纸和铅笔,开始涂涂画画。 贝尔摩德对奥尔加画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扫了一眼,确认她画的不是什么被禁止的东西后,就移开了视线。 前排副驾驶上,琴酒不断地按着打火机,却始终没有点燃香烟。 奥尔加不喜欢烟味,跟她坐在同一辆车里时,是不允许点烟的。 * 降谷零完成一个临时任务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这里并不是他的家,只是一个因任务而存在的临时住所。 回到这处住所的时候,门外堆了许多箱子,几乎要将路都堵住。 降谷零一边庆幸这处公寓是一梯一户,不会对邻居造成影响,一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先检查了箱子的外包装,然后拆开了其中一个。 在看清箱子里装的东西后,失笑的同时,降谷零却觉得心中一股诡异的安心感缓缓升起。这情绪来得太过荒诞,以至于就连他自己都忽略了。 箱子里全是罐装可乐,排列得非常整齐。 若门口这些箱子里装得都是可乐的话—— 降谷零只是大致地估算了一下,就已经开始头痛了。这么多可乐,要怎么解决? 对了,有没有必要拿去做个毒理检测? 果然还是直接扔掉比较有效率。 ……不过直接扔掉的话,万一被人捡走喝掉,万一有毒—— 不行,不能做危害公共安全的事情。还是暂且都先留着吧。 当然,在这之后的将近一个小时里,降谷零还是仔细检查了每一个箱子,确保里面没有夹带什么危险物品。 * 奥尔加猜,她的这次“小小叛逆”贝尔摩德并没有上报给boss,所以现在她只是来见朗姆而已。 朗姆很忙,所以奥尔加在组织这处房产的大厅中等了很久。 大厅被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可是,这暖色的光芒却只会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冷。至少奥尔加是这么觉得的。 朗姆到来的时候,奥尔加已经窝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她睡得并不安稳,并且又一次梦见了大海。不同的是,这一次,那种空旷寂寥的感觉不见了,就连惨红的夕阳都变成了温暖的橘色。 这种感觉很奇妙。 “阿尔萨斯。” 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奥尔加瞬间清醒了过来。 面前的人,没有左眼。 * 组织里很少有成员能见到朗姆本人,即使是琴酒都没有和他直接面对面地接触过,不过奥尔加显然不在其列。从她有记忆开始,不论是朗姆还是boss,就已经深深植入了她的生活中。 “我错了,下不为例。”奥尔加果断站起身,抢先认错道歉,语气无比真诚。 朗姆却不提这件事,反而看向了被奥尔加随手丢在沙发旁的箱子:“怎么样,这个玩具你还喜欢吗。” “喜欢。”奥尔加笑嘻嘻地又说了许多话,吐槽琴酒、表达自己对手办的喜爱、《假面超人》最新的剧情…… 若是写作文的话,奥尔加的流水账一定会得个大大的零分。但朗姆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而是就这么一脸镇定地听着奥尔加东扯西扯。 终于,在奥尔加再也扯不出什么新话题的时候,朗姆突然问她:“这三天一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奥尔加脸上虚假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她很快打着哈哈含糊道:“嗯…就那样…还行吧…没什么特殊的…还可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奥尔加有些自嘲地想,难道这就是同理心?——就像降谷零不希望她注意到他的朋友们一样,奥尔加也不希望朗姆对降谷零有过多的关注。 可是,同理心是她天生就缺少的东西。 朗姆对奥尔加含糊的回答不置可否,只平静地岔开了话题:“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奥尔加垂在身侧的指尖抽搐了一下,但面上还是一派诚恳:“当然。” * 所谓的惩罚,是指呆在一间除了暂停椅什么都没有的小黑屋里。这一般是被用于行为矫正中“暂停”的设施,用于消除一些不被期望的行为。 但是在组织中,事情显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亲眼看着奥尔加坐上暂停椅,并且将她的四肢都束缚住后,朗姆的手下关门离开。 随着门缓缓被关上,房间内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用于行为矫正的“暂停”一般都很短暂,不会超过十分钟,也不会让人处于完全漆黑的环境中。 但组织的惩罚肯定不会只有十分钟。甚至就奥尔加这么些年的亲身体验来说,每一次惩罚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她根本无法预测。 暂停椅很高,被固定在地面上。奥尔加触碰不到地面,也无法动弹,直只能一直挺直着脊背坐在椅子上。 在黑暗中,人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于是,焦虑、抑郁、恐惧等一系列情绪都会相继出现。最终——精神崩溃。 奥尔加很少会害怕什么,她几乎生来就缺乏“恐惧”这种情绪反应。但是,她害怕这种安静无声的黑暗,非常怕。 这种“暂停”,简直要将人逼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10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尔加开始感到焦虑、异常的紧张,随后是巨大的无助与恐惧,它们交织成一张大网朝她罩来,这种压力让她无处遁形。 她感到冷,异常得冷。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甚至是自己的存在。她开始颤抖,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就像是突然断裂,使得泪水决堤似得涌出眼眶。 她开始剧烈地挣扎,手腕被束缚带勒得青紫也毫无所觉。 “我错了……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 自然没有人理会奥尔加,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她一人哭喊的声音。 …… “……我错了……” “……对不起……我错了……” 最终,房间内重归安静,什么声音也不剩下。 * 奥尔加从“暂停区”离开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三天的禁食禁水使得她在站立起来的那一瞬间一阵晕眩。骤然看见光亮,即使只是温和的暖黄色灯光,她的眼睛依旧被刺得一阵疼痛。她的嘴唇干裂开来,胃部像是被人狠锤了几拳一样。 当然不会有人来扶她,奥尔加也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如此虚弱狼狈的样子。 她扶着墙缓缓从地下室出来,上了电梯,回到二楼属于她的那个房间。 关上门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然后,她靠着门扉缓缓滑坐在地上,面上木然得没有一丝表情。 过了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一道毕恭毕敬的声音。 “今天的晚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奥尔加晕乎乎的没有力气回答,门外人也不在意,告诉她餐车已经留在门口后就离开了。 这里是组织的一处房产——一座位于东京郊区的庄园,远离人烟。 朗姆自然早就离开了,平时也不会有组织高级成员常住在这里,只有一些组织的底层成员驻守在此,扮演着佣人的角色。 二楼的这间房间是固定属于奥尔加的,平时她来的时候都会住在这里,组织的底层成员也一直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 * 驻守在此的组织的底层成员没有什么原职是厨师的,所以送来的食物也很平常。 奥尔加用叉子戳了半天,却楞是一点儿食欲也没有。胃部已经饿到麻木了,甚至都感觉不到。 不是残羹,但是冷饭。奥尔加懒得让人将食物重新加热,于是入口的瞬间,那冷冰冰又油腻的感觉瞬间侵袭了她的全部味蕾,让她的胃部也跟着一起抽搐起来。 她捂住胃,跌跌撞撞跑进了浴室。胃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奥尔加也只能干反胃。到最后,她索性直接打开淋浴,让热水劈头盖脸地浇在自己头上,才觉得不那么冷了。 明明现在是夏天。 * 房间被整理得很好。奥尔加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那已经被拆封后、好好地安置在书桌一角的、她“心心念念”的假面超人限量款手办。 奥尔加突然快步走向书桌,抓起手办便摔了出去。 手办砸在木制的门扉上,发出巨大的闷响。一些零件四散飞了出去,手办主体则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再发不出声响。 奥尔加又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了下去。 继而,她走向餐车。 * 一楼大厅中,听着楼上传来的乒铃乓啷的、像是遭了贼一样的声响,两名正在打扫卫生的组织底层成员对视一眼。 “……那位——真的没有问题吗?”资历较浅的一人显然很犹豫。 在此处工作稍久的一人只朝他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后,便继续手上的工作了。 不就是砸点东西?对那位来说是常态。那位的脾气可一直不怎么好,要真是发起脾气来,抄起手边的东西对着其他人劈头盖脸砸过去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不在那位心情不好的时候凑上去当冤种。然后,等她心情稍好些后,再任劳任怨地去收拾那有如狂风过境般的现场。 至于那些曾经被砸过的人? 没关系,小孩子的力气不至于真将人砸成重伤。况且组织会报销医药费的。 * 将房间祸祸得宛如受灾现场后,奥尔加终于停下的动作。 她在房间中央唯一还有位置站人的地方,沉默地立了好一会儿。随即,她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张纸已经被晕湿了大半,但展开后还是可以看见上面画的图像。那是一张及其平凡的脸,平凡到丢入人堆就再找不到。 但是奥尔加不会忘记这张脸,即使不用过目不忘的能力,她也绝对不会忘记这张脸的。那个在便利店试图偷袭的、第八个劫匪的脸。 奥尔加握着纸片跨过一地狼藉,找到了被她摔在地上的座机。她拿起听筒,拨通了某串号码。 “嗯,是我,好久不见。” 开口时,奥尔加发出的是更为低沉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声音。 “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奥尔加指尖点上自己的面颊后,轻轻划过一道弧度。这里原本是个伤口,那天晚上在便利店被飞溅的碎玻璃划伤的。但现在,伤口早就愈合了,连个痕迹都看不出。 * “喂,zero,听说了吗?” “什么?”被点名的降谷零终于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彼时距离奥尔加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一周了。降谷零最近一直很忙,他被派遣了一个秘密的任务,保密级别——最高。所以,就连他的好友们最近都很少能见到他。 在好友们多次抱怨找不到他人后,今天降谷零终于抽出了时间,和他们在餐厅聚了聚。是聚会,也是……告别。 在此之后,他可能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无法与他们见面了,甚至联系都不可以。 但是,降谷零不能说。他只能挂上笑脸:“发生什么了吗?” “真是的,你这个家伙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松田阵平抱怨着,又狠狠往自己碗里加了将近半罐辣椒粉。 “就是,你最近可真神秘,”萩原研二将手臂搭在降谷零的肩膀上,凑近过来朝他挤眉弄眼道,“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降谷零:“……” “好了,你们不要再逗他了,”看上去最沉稳的伊达航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发出“咚”的一声,像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打趣画上了句号,“好歹也是警校毕业的,有些部门的保密性确实很强,降谷不能说也很正常啊。” 松田阵平自然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忍不住朝伊达航大声道:“闭嘴啦,你这个人生赢家。” 身为现场五人中唯一的脱单人士,伊达航无奈:“有女朋友这件事也不能怪我吧?” 虽然是无奈的表情,但这话怎么听都有一种在炫耀的感觉。于是,伊达航瞬间又引来其余几人的一阵嘘声。 趁着其他三人在打打闹闹,降谷零放低声音,问旁边座位的那人道:“对了,景光,刚刚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诸伏景光供职于警视厅公//安部,算是在场的人里唯一对降谷零现在在做什么有一点了解与猜测的。说到这件事,他不免正了神色: “还记得之前在便利店,伪装成人质试图偷袭的那个劫匪吗?” 降谷零点头。然后,他便见诸伏景光的神色更严肃了几分: “那个人,前天在拘留所里‘畏罪自鲨’了。” “什么?!” 降谷零的一声惊呼吸引了其余三人的注意,松田阵平不满地看过来:“我说你这个神神秘秘的金发混蛋,又在那里和景光小声密谋些什么啊?” “啊,抱歉。”降谷零消化了刚刚的信息后,立马摆着手打哈哈,“是你之前要说的那个‘传言’啦。” “啊——那件事啊。”松田阵平一手扶着下巴,表情不是很好地说到,“‘畏罪自鲨’?谁会相信那种鬼话啊!那个警视总监简直是脑子坏掉了,居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了那件事!” 那群劫匪可都是老油条了,二进宫三进宫才是他们的常态,会“畏罪自鲨”就有鬼了! 不过,这件事对松田阵平他们来说最多也就是感到奇怪。但对降谷零来说——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红发绿眸的小姑娘。 奥尔加。 降谷零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 降谷零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中等待,这是一处远离市区的庄园。 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将他引入大厅后,穿着黑衣黑裤黑墨镜的人便悉数退去了,只余他一个人站在华丽的水晶灯下。 他开始暗暗观察这里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 “零零?!” 伴随着一声“零零”,降谷零的瞳孔骤然缩小,心跳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脱出胸膛。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紧张感觉几乎令人窒息。 这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名字。 降谷零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一个不算陌生的人正站在楼梯上,面露惊讶地看着他。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在这里再一次见到奥尔加时,降谷零还是不由得愕然。 随即,奥尔加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言,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可惜,她的话早被身后的人收入耳中。 “‘零零’——是谁?” 黑色的衣角出现在奥尔加身后,降谷零再将视线朝上移了些,便看清了那黑色衣角的主人。 琴酒。 降谷零在心中默默念出这个组织代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11章 琴酒,是被公//安列入重点关注名单的对象之一,危险等级——极高。 降谷零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将“零零”这个话题圆过去。奥尔加却率先开口道:“是我的仓鼠。” “什么?” 不止琴酒疑惑,此刻的降谷零也非常疑惑。他看向奥尔加,只见奥尔加回过头去朝琴酒扬了扬她手中握着的仓鼠,那仓鼠身上还栓了根牵引绳。 这是在……溜仓鼠? 不知怎的,原本紧张的感觉渐渐退去。 果然像她会做出的事情呢……理智回笼的瞬间,降谷零在心中不由得对这幅场景失笑。 “我记得你的老鼠叫‘十六’。”琴酒显然对于奥尔加的说法并不满意。 “可它现在就叫‘零零’了。” 奥尔加不理会琴酒的怀疑,径自从楼梯上走下来后,将手中的仓鼠放在地上开始溜它。整个过程中,她根本没有多看降谷零一眼,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鼠鼠的编号是从‘一’开始的。这太不严谨了,所以,‘十六’现在正式更名为‘零零’。” 琴酒不知是否接受了奥尔加的说法,但他也没有再过多地纠结于此。 从楼梯上走下来后,琴酒停在降谷零面前几步的距离,然后用那种阴冷挑剔的视线将他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 降谷零克制住自己条件反射地想要攻击的冲动,一派从容地任由琴酒打量。 最终,琴酒“哼”了一声,转头对奥尔加招呼:“过来,见见你的新监护人——不要再玩你的丑老鼠了!” “啊啦,你可真是没有礼貌,”奥尔加弯下腰将仓鼠抓在了手心,“这可是我千挑万选才买到的鼠鼠。” 琴酒又重重“哼”了一声。没错,价值十五万美元的老鼠!琴酒不懂为什么一只老鼠会这么贵,当然,他也完全不想懂。 这个难缠的小吞金兽! * 奥尔加来到降谷零面前,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打量了他一番后,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阿尔萨斯。” 降谷零保持着面上极有亲和力的笑容,握住她的手:“初次见面,我叫——安室透。” 奥尔加看着他,面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我喜欢你。希望你能活得更久些,不要像上一任一样,随随便便就被琴酒干掉了。”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是……善意的提醒?还是——警告? 奥尔加并没有立即松开安室透的手,而是又握了好一会儿后,笑着对他道了一句“祝你好运”,才带着自己的仓鼠转身上了二楼。 大厅中于是又只剩下了安室透和琴酒二人。 琴酒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安室透,安室透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最终,让安室透没想到的是,琴酒居然丢下一句颇为幸灾乐祸的“祝你好运”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大门被关上,大厅里再次只剩下了安室透一个人。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二楼。 黑衣组织会特地给奥尔加,不,阿尔萨斯安排监护人,并且想要争取到这个“监护人”的岗位也非常严苛困难。这毫无疑问地证明了阿尔萨斯对组织的重要性。 可是……既然她很重要,琴酒又为什么会如此随意地就离开了? * 组织给安室透安排的房间就在奥尔加的隔壁,想来本意是为了方便他监护奥尔加。 安室透知道他们不会在这里久住,但还是离开了房间,开始在这栋别墅四处“闲逛”观察情况。 路过奥尔加门口的时候,他不由得朝那扇风格古朴的红色木门看了一眼。房内很安静,没有传出一点声音,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稍晚一些的时候,安室透在回房间的路上,遇到了推着餐车来送饭的组织底层成员。 “这是给奥——阿尔萨斯的吗?”安室透温和地上前询问。 可那送餐的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样,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才低着头,用极快的语速回答道:“是给那位的……当然!还有您的晚餐也在这里。” 安室透因那人的表现怔了一下,稍思考片刻后道:“要不你把晚餐给我吧,我给她送过去。” 见那人似乎还有些犹豫,安室透补充道:“毕竟我现在是阿尔萨斯的监护人,给她送餐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然后,安室透看见对面那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朝他道了谢后,便忙不迭失地跑了,安室透还想再问他些什么都没来得及。 组织的阿尔萨斯……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 安室透推开门的时候,看见奥尔加正躺在床上捧着个手机打游戏,遮光窗帘将阳光悉数阻挡在外,而房间内居然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到晚餐时间了。”安室透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开关,整个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啧。” 奥尔加却像是很不高兴地用小臂遮住了眼睛,待安室透已经将餐车上的菜品摆上桌子后,她才移开手臂,将手机随意往枕头上一丢,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安室透可以明显看见,在奥尔加粗略一扫桌面上的食物后,她的鼻子都皱了起来。 奥尔加抱臂在椅子上坐下:“我不吃,你拿走。” 安室透倒没觉得这些食物有多么难以下咽,不过他对于奥尔加的挑食也算是有一些了解的。 他劝道:“多少还是吃一些吧,不然对胃不好。听说你中午也没有吃饭。” 奥尔加不说话了,就这么盘坐在椅子上,幽幽地看着安室透。 就在安室透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时,他却见那小孩儿突然笑了。 “诶呀,要不是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差点儿还以为你暗恋我呢~居然都追到这里来了。” 安室透决定忽略这小孩儿时常的语出惊人,将话题转向正常的方向:“哦?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餐具在奥尔加面前摆好。 奥尔加气都不带喘地报出了一连串的负面形容词。 安室透听着也不觉得生气,非常有耐心地等她说到词穷后,将饭碗往她面前推了推:“今天不是西餐,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奥尔加像只河豚一样瞪着安室透:“是吧是吧,反正我骂的是‘零零’,和你安室透有什么关系呢。” 安室透像是才恍然大悟一般,夸张地“哦”了一声:“原来你是说这个啊。” “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奥尔加别开脑袋。 安室透耐心地用自己现编的理由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的外号确实是‘zero’,听了我朋友这么叫我之后就擅自认定我叫‘零’的可是你诶。” 奥尔加:“……” “而且,在日语里‘透’是什么都没有的意思,在某种程度上和‘零’也差不多。所以,你叫我‘零’也没错嘛。” “……我说不过你!” 安室透耸耸肩,将筷子递给奥尔加:“再说啦,你不是也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名吗?那我们勉强算是扯平了。好啦,快吃饭吧。” 奥尔加不接筷子:“我总觉得你像是在哄小孩子呢。” 安室透心道可不就是在哄小孩子吗?虽然是在黑衣组织长大的小孩子,但现在的安室透还很天真,觉得不论怎样,至少小孩子是无辜的。 很久以后,安室透将会无比后悔自己此刻的想法。即使是小孩子……也不该动恻隐之心,从而放松警惕。 奥尔加不爽地撇撇嘴,还是不接筷子。 “不会用筷子吗?”安室透故意逗她。 奥尔加果然一如安室透所料的那样,毫无鲨伤力地瞪他一眼,然后从他的手中夺过筷子。 接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橡皮筋,在安室透瞳孔地震般的注视下,用橡皮筋将两根筷子的尾部扎在一起。 然后……奥尔加像是用镊子一样灵活地用“改装”后的筷子一样菜一样菜地夹过来,就像是为了向安室透炫耀她用筷子的水准。 安室透:“……” 安室透一手扶额,低下头偷偷笑了。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12章 奥尔加吃得很慢,安室透觉得一方面是改装筷子的缘故,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她真的不想吃。 “真的这么难吃吗?”就连安室透都不由得对这桌饭菜的味道好奇起来。既然奥尔加是组织重要的成员,那么组织不至于会在饮食上苛待她吧? 安室透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至少从卖相和气味来判断,这桌食物应该绝对算不上难吃。 奥尔加吃得都快睡着了,她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菜,几乎要将青菜叶子都戳烂成青菜泥了。 “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个叉子来?” “不要。” “那——”安室透想了想,“我去重新帮你做一些?你想吃什么?” 奥尔加又不说话了,她用沉沉的目光盯着安室透,像是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 安室透从没见过奥尔加这种眼神,这眼神几乎要让他将错将奥尔加当成什么鲨人无数的冷血鲨手。 但是,怎么可能呢。安室透在内心自嘲地笑了笑,他果然是最近神经太过紧绷了吧。毕竟……奥尔加还是个孩子。 最终,奥尔加率先移开了视线:“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什么公//安警//察派来的卧底呢,没想到和那些人一样,只是处心积虑想要加入组织而已啊。没劲。” 在听到“公//安”二字的时候,安室透条件反射般地警惕起来。不过,他的心率又很快恢复到了正常速度。 “我怎么可能是公//安呢。”他背对着奥尔加,开始将桌上没怎么动过的菜一叠叠又收回餐车上,“想要加入组织倒是真的。” “啊哈,所以你一开始——就猜到了我的身份?”所以才一直讨好我? 虽然对安室透绝对是有目的性地接触她这一点早有猜测,但此刻的奥尔加心情还是一下子就不怎么美妙了。 后面那句奥尔加没有说出来,不过安室透显然是能够明白她的意思的。 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僵硬了起来。 不,不是的。 一开始安室透并不知道奥尔加的身份,只是产生了一些怀疑。后来,他确实是想从奥尔加那里套取组织的情报,说没有故意的成分那绝对是谎话。 在正常情况下,降谷零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小孩子如此百依百顺的。 可是—— 算了…… “那么,我们的阿尔萨斯大人能不能庇护我在组织里顺利晋升呢。”收拾好碗筷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安室透的面上已经带上了完美的面具。 奥尔加咬着腮帮子死死盯着他,面上明明没有表情,却无端显得有些扭曲。她突然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筷子朝安室透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安室透没有躲闪。被银质的筷子砸到确实会疼,但不至于受伤。 “啪。” 筷子掉落在地上,安室透垂眸,弯腰将筷子捡起来收回餐车上。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显得他额角被砸出的红痕愈发刺眼。 “那么,晚餐想要些什么呢?” * “hey.” 安室透推着餐车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奥尔加叫住了。 他回过头,却见这孩子低垂着脑袋,屈膝窝在椅子上。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奥尔加的颅顶,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名字……没有骗你。” “嗯?” 奥尔加的声音很轻,安室透几乎没有听清。于是,他微微弯下了腰凑近倾听。 奥尔加咬住下唇:“‘奥尔加’是我的名字。” 奥尔加才是我的名字。 安室透一怔。 奥尔加用指尖沾水在木制的桌子上写下一串斜体英文字符—— olgaa.kriss “我的名字。”她抬眼看向安室透,面上没有表情,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认真。 奥尔加·阿尔萨斯·克里斯 “我记住了,”安室透在心中念出这个名字:“——奥尔加。” * 安室透离开后,奥尔加向后一仰,大字型地躺回床上。她盯着天花板眨眨眼睛,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房间内的座机响铃后,才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尔萨斯。”对面的声音很低沉。 是朗姆。 “晚上好。”奥尔加的语气平和恭敬。 “新的监护人,觉得怎么样?” 奥尔加知道朗姆想问什么,于是一板一眼答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朗姆像是笑了。这个人就连笑起来都让人觉得阴冷。 奥尔加的大脑立刻飞速运转起来,揣度着朗姆可能会有的所有想法。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她握着听筒的手指收紧,骨节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但声音还是一贯的冷静,“可以让他跟我一起在阿美莉卡多呆几年。” 这样一来,就算他是日本警方的卧底,一直呆在阿美莉卡的话,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阿尔萨斯。”朗姆的尾音拉长了些。奥尔加知道,这是他在思考时的习惯。 “你如此维护一个人,还真是罕见啊。” “我——” 奥尔加刚要说些什么,朗姆就急性子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这个人归你了。好好看着他,他的能力很强,如果确定没有问题的话,他将来一定会成为组织的肱股。” 奥尔加的唇动了动,还没想好自己该说些什么,听筒中就已经传来了忙音。 她楞了两秒,手中紧紧抓着听筒,上半身向后靠在椅背上。奥尔加盯着天花板中央略显刺眼的水晶灯喃喃:“……归我了。” 琴酒的话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组织的……” “……你一无所有……” 奥尔加眨了眨眼睛,控制着办公椅在书桌前转来转去。 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请进!” 于是,安室透推着装了新食物的餐车进门时,便看见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孩儿朝他扑过来,直接跳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奥尔加?”安室透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高兴了,明明不久前还在发脾气。 安室透来不及过多思考,只得赶紧接住扑过来的奥尔加,以防止她摔到地上去。 “你是我的!” 虽然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奇怪,但是——他现在是奥尔加的监护人,至少组织是这么安排的,所以——这话也没错。 “嗯,我是你的。”安室透随口应道,然后将奥尔加稳稳放在地上,“该吃晚餐了,奥尔加。” 奥尔加看着安室透忙忙碌碌将晚餐从餐车转移到餐桌上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变脸之快,让人不由得担忧她的精神状况。 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安室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不应该叫我奥尔加,听上去像是陌生人。”就连关系好一些的同学都不会像这样直接喊大名。 安室透端菜的手一顿,然后又稳稳将盘子放在了餐桌上。 “——奥利亚?”他转过身,试探道。 一个英文名字通常会有很多小名,不同关系的人习惯喊的小名也有可能不一样。安室透虽然因为家庭原因英语很好,但是在有关这种小细节的文化方面,他确实不太擅长。 奥尔加的表情看上去还算是满意。而从她的行为上来看嘛—— 安室透知道自己应该猜对了。这小孩儿现在心情好地哼着歌坐在了餐桌前,终于肯乖乖吃饭了。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13章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见到贝尔摩德。 当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这张脸。莎朗·温亚德非常有名,甚至说安室透这一代人是从小看着她的电影长大的也不为过。 但此刻安室透最惊讶的不是“阿美莉卡的传奇女明星居然就是黑衣组织的贝尔摩德”,而是——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安室透面色从容、有条不紊地和贝尔摩德进行着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每个字都暗藏机锋的对话。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 她就一如人们记忆中的那样美丽,金色的长发以及完美的脸蛋,和十几年前的电影中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那双偶尔透露出倦怠的蓝眼睛,贝尔摩德看上去完全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不合理。 即使身为女明星保养得再好,这也是不符合常理的。 而且…… 莎朗·温亚德虽然已经宣布息影,但她近几年也并不是没有在媒体面前露过面。在媒体镜头下的莎朗·温亚德,即使经过滤镜的修饰,依旧能够从她的脸上看见岁月的痕迹。 虽然事实看上去很违反常理,但安室透还是当即作出了判断——贝尔摩德的“不老”,一定关系到组织的秘密。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影迷呢,”安室透朝贝尔摩德伸出手,“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女明星居然也是组织的成员。” 贝尔摩德似笑非笑地看了安室透好一会儿,才虚虚和他握了手:“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下一句,安室透故意道:“你看上去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呢。” 果然,安室透立刻观察到了贝尔摩德的情绪变化。虽然她依旧维持着原先的表情,但神态和周身气场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似是有些烦躁,一手从烟盒中敲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另一只手不断按着打火机的开关,可却迟迟没有点烟。 大概就这么沉默了十几秒,贝尔摩德将未点燃的香烟丢入桌上的烟灰缸里。 “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她转过头来,又换上了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眼神却不见了一开始的慵懒,而是变得更为凌厉。 她走近安室透,抬手掸了掸他的肩,用一种极为危险的语气轻声道:“asecretmakesawomanwoman.” “好奇心很好,”安室透感到那如毒蛇般危险的声音更凑近的他的耳廓,“——好奇心也很危险。” 安室透后退一步,拉开了与贝尔摩德间的距离。 “当然。”他又挂上了虚伪的微笑。 看来贝尔摩德对“不老”的态度并不好,甚至带着极大的负面情绪。安室透如此想到。 贝尔摩德又撇安室透一眼,像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又像是彻底失去了兴趣。她转身到沙发上坐下:“好了,寒暄到此结束,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 贝尔摩德说话的语气很是慵懒随意,但在与她对话时,安室透却片刻不敢放松警惕。 这个人很危险,是比琴酒更危险的存在——这是安室透在与这两人分别接触后得出的结论。 还有…… 安室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总觉得……贝尔摩德的某些行为风格很像奥尔加。不,按照年龄来说,应该是奥尔加像贝尔摩德才是。 是因为奥尔加此前接触得最多的组织成员是贝尔摩德吗? “……关于阿尔萨斯,要注意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了——喂,你有在听吗?”贝尔摩德微微蹙起眉,看起来有些不满。 “当然。”安室透立刻回过神来,并且将贝尔摩德刚才嘱咐的东西大致重复了一遍。 贝尔摩德这才舒展了眉头,放松下来重新靠回沙发背上。她哼笑了一声:“不愧是朗姆亲自挑选的人。”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但—— “那我姑且就将这当成夸奖了。”安室透依旧保持着笑脸。 贝尔摩德又用那种挑剔的审视目光看了安室透良久。 “哼,难怪那孩子这么‘喜欢’你。” 贝尔摩德移开了目光,她将长发拢至耳后,一手支撑着下颚,目光却像是聚焦在虚空中的某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对谁投入如此多的关注。” 很明显,贝尔摩德话中的“那孩子”指的就是奥尔加。 “希望你不要让组织失望。”贝尔摩德站起身来,看来是打算离开了。 安室透却故意道:“不需要见一见奥尔加吗?” 他猜贝尔摩德之所以在深夜才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降低会遇见奥尔加的可能性。通常,在这个时间奥尔加已经睡着了。 果然,安室透看见贝尔摩德的背影顿了顿。这不是一种犹豫,但安室透却一时间想不明白他所看到的这种情绪。 贝尔摩德继续朝大门走去,鞋跟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踏击声,在沉寂的深夜显得格外悠长。 “不必了。” 话落,她推门离开。 “嗒。”厚重的大门被关上。 安室透深深望着被关上的大门,面上的伪装悉数褪去。 奥尔加和贝尔摩德之间一定有更深的关联。这是安室透结合对奥尔加和贝尔摩德两人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而且—— 这种关联,应该从某方面也涉及到组织的秘密! 安室透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但这幅拼图却像是缺少了最关键的一块,让他始终无法将思路完全厘清。 * 安室透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奥利亚?” 安室透推开门时,正看见奥尔加匆匆放下窗帘的一角。她转过身来,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安室透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应该不太美妙。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违和感。 安室透知道奥尔加在透过窗子悄悄看什么。刚才只有一个人离开了这栋房子而已。 “怎么了?”站在窗边的奥尔加揉揉眼睛,装出一幅很困倦的样子。她显然不想多提刚刚的事情。 安室透自然也不会去触奥尔加的霉头,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孩子阴晴不定的性格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于是,安室透将手中热好的牛奶地给她:“很晚了,喝完之后就睡吧。” 奥尔加没有接,她依旧固执地站在窗边,抬眼用一种阴沉沉的目光注视着安室透。 被用这种眼神注视着安室透也不慌。一方面得益于他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另一方面……他确实不像其他很多人一样觉得奥尔加可怕。其他很多人,特指在这处庄园里几乎被阿尔萨斯吓破了胆的一些组织底层成员。 良久,奥尔加主动别开了脑袋。 安室透觉得有些恍惚。这种类似的……看上去和之前的贝尔摩德几乎重合。不同的是,大概是由于年龄的关系,奥尔加的情绪表现更为外露一些。 “你觉得她怎么样?” 奥尔加突然这么问到。 安室透一愣。他当然知道奥尔加问的是谁,但是一时间,他吃不准该怎样回答才会让奥尔加觉得满意。 又或者……这是一道送命题,无论怎样回答,她都不会感到满意。 奥尔加显然并没有期待安室透的回答,她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后,将热牛奶一饮而尽。 “我讨厌她。” 她如此说到。 此刻的奥尔加与几分钟前又不一样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原本缠绕在她身边的阴沉消失不见,她显得异常孤独。 这是更为孩子气的、也更符合她年龄的表现。但是,这种情绪却又是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的。 安室透的唇动了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些什么。可这时,奥尔加却将空玻璃杯塞回他的手中。 “晚安。” …… “……嗯,晚安。”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14章 奥尔加其实很忙,当然,不是因为组织的任务,也不是因为什么主观原因。 贝尔摩德来的那天晚上,将在照顾奥尔加时需要注意的一干事宜都给安室透讲解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一个小孩子必备的——上课! 安室透连夜排了一张计划表。 于是第二天早上—— “这是什么咳咳咳——?!”在吃早餐的时候,安室透将计划表展示给了奥尔加,只一眼就立刻让这小孩儿震惊到被咖啡呛到。 “慢点喝,不着急。”安室透一边拍着奥尔加的背帮她顺气,一边装作完全没听懂她话中的愤慨,笑眯眯地解释道,“只要按照这张计划表来,奥利亚一定可以在每一项都达到boss的要求的。” 组织不养闲人,也不养废物,所以自然对于成员的筛选要求都十分严格。对于还没有成年的成员,组织就更苛刻了。 像宫野志保那样年仅十一岁就博士在读,并且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组织自然是喜闻乐见。而奥尔加嘛—— 虽然按理说,奥尔加在她的同龄人中绝对算是佼佼者,但在宫野志保这么个“别人家的孩子”的映衬下,十岁还在读高中,这简直就是不成器啊! 当然不止学业方面。 奥尔加不知道宫野志保的格斗术怎么样,但是她听琴酒念叨过,宫野志保的木仓法很好,并且还精通音乐、美术,会驾驶各类交通工具,日语、英语、西语和法语也都是母语水平。 而奥尔加? 她甚至还拉不动木仓的保险!儿童款木仓械除外。这也是之前在便利店,她会将抢来的木仓交给安室透,而不是亲自动手的原因。 奥尔加终于不咳嗽了,她将安室透放在桌上的计划表扒拉到面前,只大致看了看,就连食欲都完全消失了,甚至觉得就连安室透亲手准备的早餐都不香了! “这也太满了!” 奥尔加不喜欢学习,但她也知道,身为组织的一员,她不得不学。只是日程安排得这么满实在是…… 看着奥尔加愁眉苦脸的样子,安室透也不免有些犹豫——难道这张计划表真的太严苛了? 于是,早餐桌上出现了两个人都不吃饭,而是脑袋凑在一起,满脸严肃地瞪着计划表的场景。 …… 安室透真心实意道:“我觉得还好?” 奥尔加木着脸:“……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即使每天只睡两个小时也不会过劳死吗?” 安室透转过头,语重心长:“这样奥利亚就会成为最优秀的孩子啦!” 奥尔加也转头,盯他:“……没想到你还有鸡娃的爱好。” 安室透:“……” 凑得太近了。 两人本来并排脑袋凑在一起没什么,但当他们面对面后,这种鼻尖几乎都有贴在一起的距离就太近了。 安室透没有多想,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开始认真地给奥尔加分析利弊。 奥尔加则捂住耳朵,一脸忧郁地将脑门撞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安室透立马停下分析将她拉起来,去查看她的额头:“没事吧?” 奥尔加的额头红了一大片,但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马上就要有事了……”奥尔加像是一个出窍的灵魂一样幽幽道。 安室透努力憋住笑,同时忽略了自己心中暗搓搓想要欺负奥尔加玩儿的心思,一本正经地催促她去学习。 * 组织这处庄园里的设施很齐全,有禁闭室,自然也有靶场、琴房、格斗训练室等。 奥尔加在阿美莉卡时,每一个项目都有不同的老师来教她。当然,像格斗和木仓械训练这种项目,一般都是由组织成员来教她的。 现在,这些项目基本都被安室透包揽了。 “你好像什么都会。”结束了一次射击练习后,奥尔加由衷地感慨道。无论是料理、木仓械、格斗、驾驶……他就像是全能的一样。 奥尔加不禁再一次想起了朗姆的话——“他会成为组织的肱股。” 没错,这么全面发展的人才,无论是在哪里,会有所作为几乎都是必然的事。 这么想着,奥尔加非常欣慰地踮起脚尖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在安室透不明所以的表情中,语重心长地对他道:“年轻人,好好干,你滴前途不可限量!” 安室透:“……” 奥尔加再接再厉:“是哪位‘hr’这么有眼光把我们零零招进组织的呀?” 安室透失笑,弯下腰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故意正了神色严肃道:“是朗姆。” 这下说不出话来的变成奥尔加了,她扯了扯嘴角,好半天才含糊道:“嗯……挺好……” 不得不说,朗姆看人的眼光确实比另一位常年充当hr的琴酒好多了,只不过嘛…… 奥尔加垂眸,装作不经意地转过身,拿起刚刚放下的木仓,摆好姿势,开始了又一轮实弹射击练习。 ——只不过,被朗姆关注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安室透,他看着奥尔加的表现,确定了一件事——奥尔加和朗姆很熟,她应该知道朗姆的真实身份。并且……她对朗姆有着很深的恐惧。 提到朗姆这个人,奥尔加一下子就没了什么兴致。结束了这一轮射击练习后,她便缠着安室透要求“提前下课”。 “好吧。”安室透觉得自己这种“纵容式养育”是教不好小孩子的。但是……他叹了一口气。但是,他向来拿奥尔加没什么办法。 “耶!”奥尔加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冰箱里有小点心,但是不要吃太多,再过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 看着奥尔加脑后扎着的小辫子也随着她的背影一蹦一跳的,安室透又叮嘱道:“慢点跑,别摔着。” 话一出口安室透就后悔了——这种画风,也太像什么欧巴桑了。而且奥尔加会摔跤的几率几乎为零…… 果然,奥尔加一如安室透预料的那样转过头来,朝他做了个鬼脸:“零零你好像操心的欧巴桑哦!” 安室透:“……” 安室透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他只是代入“监护人”这个角色太深了,平时他还是很正常的! * 离开靶场后,奥尔加面上活泼的表情立刻消失了,她不再蹦蹦跳跳的,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的步伐。 朗姆。 奥尔加不太高兴地撇撇嘴。 她讨厌朗姆,也不希望朗姆过度关注安室透。朗姆是一个绝对危险的人物。 虽然奥尔加对朗姆的汇报是“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而朗姆目前也对安室透的表现很满意。但奥尔加依旧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 总不见得零零真的是公//安派来的卧底吧?奥尔加脑洞大开地想到,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 如果是正义的公//安的话,那在面对她这个身为组织成员的恶棍的时候,安室透未免表现得太过和蔼了。 奥尔加自认为对演技还是有一定的分辨力的。虽然她讨厌贝尔摩德,但她不得不承认,贝尔摩德确实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唔——奥尔加又蹙起了眉。 可是,我也确实没有完全用真面目和零零相处呢。奥尔加如此想到。 所以……正义的公//安本来就不可能对一个最多是脾气差了点的小孩子有很大的恶感。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15章 奥尔加离开靶场后,安室透垂眸看向摆在台面上的那把手木仓。 这是他最熟悉的型号之一…… 再联想一下之前那个在拘留所“被自鲨”的劫匪—— 安室透的眼神暗了下来。 警//察内部有黑衣组织的卧底,这是安室透现在可以肯定的事情。 朗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安室透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奥尔加的名字,他甚至自发地把奥尔加排除在了危险人物名单之外,将她与组织的其他成员划上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甚至,这种惯性思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安室透一边熟练地拆解手中的木仓支,一边在脑海中将自己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报,以及接触或者听说过的所有组织成员都过了一遍。 朗姆。 虽然安室透是由朗姆纳入组织的,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亲眼见过朗姆,甚至没有听过他的真实声音。朗姆一般通过邮件与他交流,即使打电话也会用上变声器。 这么遮遮掩掩的,是习惯于保护自己的身份,还是——他目前的“身份”是不可以被知道的? 一般的组织成员,如琴酒,都是以真面目示人的,因为即使潜伏在组织里的卧底看见了他的脸,只要掌握不了切实的证据,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可若是朗姆的脸一旦被卧底看到,就会对他产生巨大的影响呢?如果朗姆是卧底在警方的黑衣组织成员的话…… 安室透将警视厅和警//察厅的一些官员的脸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也许是他想错了,也许这只是出于组织二把手习惯性的警惕而已。 * 安室透将拆卸下来的某个手木仓部件放到眼前。果然,上面本该有的警用编号已经被磨去了。 身后发出“吱呀——”一声。 安室透若无其事地将手木仓部件放下,转过身去。 是琴酒。 “有事?”安室透抱臂靠坐在放着木仓支的台面上。 琴酒“哼”了一声,显然不太看得惯安室透的态度。他将什么东西丢给安室透。 安室透抬手接住——是一个u盘。 他漫不经心地抛着u盘,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琴酒。 琴酒咧开嘴角,他的嘴里还叼着支未点燃的香烟:“你的任务。” 安室透垂眸又仔细看了看手中不起眼的u盘,将它收进上衣口袋。 他不喜欢琴酒,当然,他也不喜欢黑衣组织内除了奥尔加外的所有人,只不过对琴酒的恶感在其中尤为突出而已。 自然的,安室透平时对琴酒也没什么装出好脸色的心思,他仅仅只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和这个背负着数条人命的家伙针锋相对。 “对了,这里禁烟。”安室透余光瞥见了琴酒掏出打火机想要点烟的动作。 琴酒拿打火机的手一顿,“嘁”了一声后,他不爽地将打火机又收了回去。 “麻烦的小鬼。” 琴酒想起来了,现在奥尔加住在这座庄园里。这个小鬼讨厌烟味,所以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全部禁烟。 琴酒不理解为什么boss会同意奥尔加这种堪称无理取闹的要求,毕竟组织里吸烟的成员才是多数。 但既然是boss亲自下达的指令,即使不理解,琴酒也不能违抗。 * 琴酒离开了,安室透插在口袋里的手握住u盘,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突然,贴身放在裤子口袋中的手机发出一阵震动。安室透立即回过神来,打开手机查看。 两条简讯。一条来自朗姆,另一条,来自他在公//安的直属上司。 * 时间来到九月中旬,东京已经渐渐入秋了。 奥尔加这两天并没有忙着“学业”,而是跟安室透一起执行任务。这是朗姆的要求。 安室透具体的任务内容是什么奥尔加并不知道,朗姆并没有告诉她,安室透也没有说。当然,奥尔加若是真想知道的话总是会有她的办法的,只不过她觉得没有必要。 安室透显然能够独立完成这项任务,她没有插手的必要,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去了解任务的内容。 至于朗姆要求奥尔加和安室透一起? 奥尔加其实也猜不透朗姆的想法,她只能姑且认为是朗姆还不放心安室透,所以需要她跟随监视他。 此刻的奥尔加正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打游戏。安室透已经连续三天开车带着她在东京到处晃悠了。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真的只是开着车在东京晃悠而已。 不过,奥尔加知道安室透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他不会浪费时间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打完这局游戏就休息一会儿吧,一直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彼时的安室透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他透过驾驶座的窗子朝外观察着些什么,而副驾驶上的奥尔加已经低着头不间断地打了将近一上个午的游戏了。 对颈椎也不好。看着奥尔加的姿势,安室透又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可是休息很无聊诶,只能发呆。”奥尔加手指翻飞,嘴里叼着棒棒糖,导致讲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你又不陪我玩。” 一直呆在车子里,除了看手机也确实没其他事情可干。安室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可能陪她玩儿。 安室透想了想:“休息的时候可以背背单词?” 奥尔加:“……” 奥尔加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了。她抬起头,给了安室透一个大大的白眼。 如果背单词也算是休息的话…… 奥尔加目前的日语教学已经完全由安室透接手了。对此,安室透难得觉得很苦恼——这孩子连单词都不愿意背,这样是能学好语言的吗? 但是作为组织的核心成员,不会八国语言可以,不会日语那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无论是奥尔加还是安室透,都是任重而道远。 又过了一会儿,安室透突然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奥尔加自然听到了动静:“你要出去吗?” “嗯,时间差不多了。”安室透原本轻松的表情也变得专注了起来,看向窗外某处的眼神异常锐利。 奥尔加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依旧在低头打游戏。 打完一局就休息? 不存在的! 安室透这个“监护人”,虽然总有办法让奥尔加配合,但他确实没有什么身为“监护人”的威严,平常根本管不住奥尔加。 “奥利亚,我离开一下,这里就交给你盯着了。” “嗯哼。”奥尔加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手机,朝窗外望去。 安室透下了车后朝路旁某栋建筑走去,奥尔加就无所事事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直到安室透的身影都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后,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 奥尔加没有算过具体过了多久,上午最后的时间就在盯着马路发呆中度过了。 直到太阳升至最高点,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刺目的金色时,安室透才拎着什么东西姗姗来迟。 “搞定了吗?”奥尔加按下车窗。 “嗯。”对任务安室透没有多说,他只是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奥尔加。 奥尔加接过后一看,是她几天前曾经提到过想尝尝看的某品牌的奶茶。但是由于他们目前暂住的庄园地处郊区,连外卖小哥都不愿意来,所以奥尔加一直没有机会尝试。 就连奥尔加自己都几乎快要忘记这个“愿望”了,没想到安室透却记得。她感受着手中奶茶温热的触感,垂着的眸子中神色几经变换。 安室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解释道:“正好在附近看到了。” 已经下午两点了。 差不多了。 安室透绕过车子前方,正准备拉开驾驶座的门时—— “轰——!!!” 奥尔加只觉得自己的耳膜被巨大的爆//炸声冲击得几乎发出阵阵嗡鸣,大地似乎都因此而颤抖了一下。 爆//炸声散去后,滚滚的灰色浓烟自不远处的半空中往此处弥散,带来一股硝烟与火药的气味。 安室透望着远处发生爆//炸的高楼某层神色一凝,继而赶紧上车发动了引擎。 爆//炸发生的位置在靠近驾驶座的方向,于是奥尔加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爬到安室透身上,扒着他那边的窗户朝外看。 即使没有巨大的爆//炸声,爆//炸方位也很好确认——那是方圆几公里内最高的建筑。爆//炸应该发生在靠近顶楼的某层,奥尔加至今都能看见不断从那层楼飘出的滚滚黑烟。 “哇哦。”奥尔加都不由得感叹道,“这得把一整层楼都炸掉了吧?” 安室透神色凝重地也看向爆//炸发生处,担心的情绪与莫名的不安逐渐蔓上了他的心底。这种情绪并不只是因为可能会有很多市民在这次爆//炸中受伤…… 奥尔加看见安室透皱起的眉头,饶有兴致地问他:“是你做的?” 安室透沉默地摇摇头后,将奥尔加抱回副驾驶,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奥尔加给奶茶插上吸管吸溜了一口。 嗯,果然很好喝!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16章 随后,安室透带着奥尔加趁四散的混乱人群还没蔓延至此之前驱车离开。 相比于安室透的沉默,奥尔加却好像很兴奋。即使车子已经驶离很远,她还是频频回头,试图透过车子的后挡风玻璃去看爆//炸现场。 这得用了多少量的炸药?要是有火光的话一定会更棒的!可惜了,现在就只剩下烟了。 奥尔加兴奋地试图对这场爆//炸发表一些高谈阔论,可转过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安室透紧抿着嘴唇的侧脸,他下颚的肌肉线条紧绷。 这是…… 奥尔加对人的表情和情绪一向不太敏感,她日常对人们表情的判断是通过套用公式进行的,比如,眉毛上扬+两眼瞪大+嘴巴微微张开=惊讶。 可公式并不是万能的,至少她没办法立刻判断出安室透此时的情绪。 于是,奥尔加只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自己对爆//炸和火焰的一腔热忱憋在了心里。根据更玄学一些的先天性的直觉,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将这种爱好分享给安室透比较好。 * 此后一整天安室透看上去都很恍惚,具体表现为,心不在焉。 比如此刻—— “零零?”奥尔加赶紧握住安室透的手,阻止他继续往杯子里倒果汁,“要扑出来啦!” 安室透像是这才醒过神来:“啊,抱歉。” 他将果汁瓶子收起,又开始帮奥尔加将餐具摆好。只不过嘛……奥尔加皱眉看着摆得比平时歪了整整两度的叉子。 零零果然有心事。奥尔加这么想着。 是因为今天下午那场爆//炸吗? 奥尔加看向安室透,他像是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奥尔加的视线。 这可是零零诶!不至于被爆//炸吓到吧? 那就是因为今天的任务? 奥尔加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奥尔加和安室透的手机几乎同时响铃。奥尔加嘟囔一声从桌上拿起手机。 在看见屏幕上邮件的那一刹那,奥尔加的表情变了。她的面上先是一片空白,随即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奥尔加跪立在椅子上凑到安室透身旁。果然,安室透的手机上是一封内容和她刚收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邮件。 “恭喜我们零零!”奥尔加跳起来抱住安室透,“不,恭喜你——波本!” 能够得到代号,看来安室透今天执行的任务难度不小,并且重要性也很高。毕竟从他开始接触组织,到正式加入组织,再到现在,其实也才短短一个多月而已。 安室透用空出来的手接住奥尔加:“嗯,谢谢。”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是奥尔加此刻唯一的想法。她看见安室透笑了,但是这笑容怎么也称不上真心实意。或者说,这笑容有些太过平淡了。 是因为一早就料到自己会获得代号,所以并没有特别地惊喜? “零零你不高兴吗?”奥尔加上身向后仰一些,双手捧着安室透的脸仔细端详。他的皮肤有些冰凉。 “怎么会不高兴呢,”安室透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他将奥尔加放回椅子上,拿起叉子递给她,“先吃饭吧。” “……哦。”奥尔加又疑惑地看了安室透一眼,然后才接过叉子开始用晚餐。 * 这顿晚餐吃得安静极了,奥尔加觉得这种安静让人很不适、很烦躁。她偷偷看向安室透,他看上去很认真地在吃饭。 可还是感觉怪怪的…… “不如我们看电视吧。”奥尔加提议。虽然她完全看不懂日文频道,甚至连遥控器按键上的一些字都看不懂就是了。但安室透能看懂啊。 安室透自然不会拒绝奥尔加,他按下遥控器开关,开启了庄园中这台无论是奥尔加还是他都从未使用过的电视机。 大概是因为之前有人用这台电视机看过新闻,所以电视乍一开机便是新闻频道。 奥尔加听不懂主持人的话,但是她看得懂图——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栋冒着黑烟的大楼,楼下是一群穿着防爆服的警//察。 “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栋楼诶。”奥尔加看向安室透,却见他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双眼死死盯住电视屏幕。 随着主持人用严肃的语气不断播报,就连他手中握着的叉子都因为他指节的用力而微微弯折了。 奥尔加有些诧异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将目光转向了电视机。 按照这场爆//炸的规模,会上新闻几乎是肯定的事情。但是,这场爆//炸有什么特别的?奥尔加始终想不明白。 首先排除这场爆//炸和组织有关系。 奥尔加一手支着脑袋,也不吃饭了,就盯着电视屏幕看自己听不懂的新闻。她将叉子在另一只手中转来转去,思维开始发散。 鉴于这两天琴酒都不在东京,所以爆//炸应该和组织没关系。那么—— 难道是因为这场爆//炸死伤太多?奥尔加想起来了,安室透是个善良的好人,这是她一开始就做出的判断,她不该因为他加入了组织就忽略这一点的。 可是,这么大的爆//炸没有伤亡才奇怪吧。要是想为无辜死伤的人难过,应该从下午就可以开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等等——话说零零刚才的表情是难过吗? 奥尔加再次将视线转向安室透。 他正低着头看手机,从奥尔加的角度瞧过去,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奥尔加并不能很好地看清他的脸。 然后—— “啪嗒。” 安室透像是没有拿稳手机似的,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与大理石地面相撞后发出一声脆响。 “……零零?”奥尔加微微睁大了眼睛。 安室透赶紧俯身捡起了手机。奥尔加可以清楚地看见,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萩原研二…… ……牺牲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安室透的脸上挂着奥尔加最常见的那种笑。 奥尔加有很多想要问的,可是在她问出口之前,安室透就先朝她微笑道:“快吃饭吧,再放一会儿口感就不好了。” 奥尔眨眨眼睛。 安室透的语气毫无疑问是温柔的,表情上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无论奥尔加如何进行分析,都找不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你真的没事?”奥尔加又狐疑地确认了一遍。 “当然。”安室透依旧微笑着。 * 奥尔加不擅长识别人类的表情,她更经常做的是套用公式进行分析。之后,安室透无论是从表情还是从肢体语言上来看都毫无破绽,于是奥尔加便相信了他说的“没事”。 至于之前的那些违和感? 奥尔加觉得有很多可能的理由,包括零零其实是因为获得了组织代号之后太高兴,但是又在强装镇定。 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加入组织的人,从常理上推断,一定会因为得到正式代号而高兴的。 总之,奥尔加并没有再深究这件事,晚餐结束和安室透道了晚安后,便独自回房间去了。 *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奥尔加偷偷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确认没人后,便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这处庄园有个很大的地下酒窖,收藏的酒类十分丰富。若不是她还没到21岁饮酒的年龄,她一早就正大光明地到这儿来了。 奥尔加在酒窖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她记忆中被组织某个成员搜集来珍藏在此的一瓶波本威士忌。 奥尔加没有喝过波本,甚至连酒精饮料都没喝过。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踮起脚尖,将那瓶波本酒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这瓶酒的瓶子十分漂亮精致,奥尔加不懂品酒,但觉得这个瓶子很不错。 她将瓶子举起,透过酒窖里昏暗的灯光又仔细观赏了一会儿瓶中如蜂蜜般明亮的金黄色酒液,满意地翘起了嘴角。 * 十一点半,奥尔加带着那瓶波本威士忌轻轻敲响了安室透房间的门。 “零零?” 没有回应。 门没锁,于是奥尔加也没有多想,直接摁下把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 是睡了吗? 奥尔加正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视线就落在了安室透的身上。 他没有睡,而是屈膝坐在床角,将头垂下,额头抵在膝盖上。 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 “……奥利亚?”像是感受到了注视,安室透缓缓抬起头来。 上层眼皮下垂、眼神无光、两侧嘴角微微下拉……这是一个典型的、人类会在最自然的状态下作出的“悲伤”的表情。 奥尔加终于确定了——安室透在悲伤。 然后,安室透面部的肌肉开始运动。短短一秒钟内,奥尔加亲眼看着他将自己的表情转变为了典型的“高兴”,包括了一切真心的笑容该有的特征与细节。 他难道发现她需要通过这些细节与特征才能判断人的情绪? 不,不可能。 奥尔加冷静的大脑立刻得出了结论——这是人们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时都会做的,只不过安室透的演技比大多数人都要好而已。 可是…… 安室透要对她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这个结论让奥尔加不太高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17章 “奥利亚,怎么了吗?”似乎是见奥尔加一直盯着自己没有回应,安室透走了过来。 他打开了灯。“啪”的一声,房间瞬间明亮起来,让两个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的人都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嗯……”奥尔加决定先不纠结安室透对他有所隐瞒的事情,她将手中的酒瓶举到安室透面前,“本来是想庆祝一下你获得正式代号的。” 安室透看上去像是有些惊讶,但这惊讶转瞬即逝,很快消失在他面上完美的伪装之下: “嗯?那现在不打算庆祝了吗?” 他从奥尔加手中接过那瓶酒仔细看了看,然后发出一声轻笑:“波本威士忌。” “嗯哼。”奥尔加一直在观察安室透的表情,她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是某个组织成员搜集来的,应该很好喝。” 安室透却突然用力揉了揉奥尔加的脑袋,将她的头发都揉乱了,好几措头发挡在了眼前,稍稍遮蔽了她的视线。 奥尔加正不明所以地将头发往后捋,就听见安室透幽幽道:“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奥尔加耸耸肩。她本来也没打算喝。当然啦,如果安室透希望她喝的话,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尝尝看。 不过,若是会要求她喝酒,那这人也就不是安室透了。 “不过,现在我打算换个方式‘庆祝’了。” 奥尔加跳起来从安室透的手中夺回酒瓶,然后在他疑惑的眼神中跑出了房间。 * 安室透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房间的门慢慢合上……然后,他面上伪装的表情尽数消失,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但是奥尔加很快就回来了,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琴盒。 “这是——” 根据组织的行事风格,琴盒里装的大多是狙击木仓一类的东西。但是,小提琴的琴盒对狙击木仓来说,未免太小了。 奥尔加将琴盒放在地上,打开,一架小提琴出现在安室透的视线中。 居然真的是小提琴? 奥尔加将弓毛拧紧,又给小提琴装好了肩托。她回过头来朝安室透挑挑眉,似是猜到了他内心所想:“你以为是什么?” 安室透无奈地笑了笑。 奥尔加又将房间的灯关掉了,她推着一脸疑惑安室透到床边坐下。 “奥利亚?” 在安室透询问的视线中,奥尔加将琴架在了肩膀上。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用一本正经报幕般的声音道:“接下来请欣赏——由奥尔加献给安室透的庆祝曲!” 是了,安室透想起来,贝尔摩德曾说过的,奥尔加会很多种乐器,其中就包括了小提琴。不过组织并不重视这些,所以这些技能并没有被硬性加入奥尔加的日常课程中。 * 瓜奈利小提琴的音色深厚宏亮,极具穿透力,与奥尔加正在演奏的曲子十分相配。 这是一首极其悲伤的曲子,安室透此前却从没有听过。 奥尔加的演奏不像安室透先前以为的那样只有技巧没有情感,相反,她的演奏十分具有感染力。 在一片黑暗中,尤其是伴随着耳边婉转哀伤的曲调,安室透几乎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他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翘起嘴角。 乐曲渐渐接近尾声,最终落下帷幕,就一如……生命一般。 安室透鼓掌,他上扬着嘴角,用故作愉快的声音问奥尔加:“为什么要用这么——悲伤的曲子来庆祝?” “嗯——”奥尔加将琴拿在手里,认真地看着安室透的眼睛。 “因为,我想让你哭。” 安室透怔住了。在黑暗的环境中,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漏掉奥尔加恶作剧前的表情。只是此刻,她看上去异常认真。 安室透嘴唇翕动,可大脑就像是宕机了一样,无法按照既定的程序给出该说的句子。 他看见奥尔加弯下腰凑近他,然后——他的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奥尔加捂住了安室透的眼睛。 “哭吧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虽然我不知道零零为什么会难过,但是听说哭出来之后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嗯,其实偶尔哭一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我就经常哭来着。” 奥尔加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她当然不会经常哭,她很难体会到“悲伤”这种情绪,更不要说和别人的悲伤共情了。但是她知道,悲伤是一种不好受的感觉。 而奥尔加,不希望安室透难过。 奥尔加不知道安室透有没有哭,她猜没有。这个要强的家伙一向很固执。 她只是学着记忆中模糊的影子那样,跪立在床上,安静地拥住了安室透的脑袋,用手轻轻顺着他脑后柔软的发丝。 良久,奥尔加感到安室透回抱住了她。他的手臂渐渐收紧,力道极大,却又小心翼翼。 “奥尔加。”安室透很郑重地轻声唤到奥尔加的名字。 “嗯?” “以后……有想过要成为一名音乐家吗?” “诶?”这个话题的跨度有点大。 奥尔加以为,按照常理推断,此刻的安室透应该发表一些煽情的言论,再不济也该是一声“谢谢”。她可是连回应的台词都准备好了! 却没想到安室透不按常理出牌。 奥尔加听到了安室透闷闷的轻笑声。 “只是突然觉得,奥利亚很适合成为一名音乐家。” 奥尔加不知道安室透的情绪有没有好一点了,她只能姑且做出他感觉好一些了的推断。 于是,奥尔加故意用轻快的语气道:“毕竟我这么有天赋呢。” 安室透像是被她自恋的话逗笑了:“嗯,当然,奥利亚一向是最棒的。”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好一会儿,奥尔加听见安室透似是叹息的声音:“如果这样的话……即使离‘家’出走,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吧……” 奥尔加的表情一滞。 她想起来了,在她离组织出走住在安室透家里的那几天,他们曾讨论过这个问题的。那个时候,奥尔加曾真假参半地说过,如果离开了“家”,她又该怎么生活呢。 安室透还记得这件事。 “那么——”奥尔加凝眸看向雪白的墙壁,“你希望我成为音乐家吗。” …… “如果可以的话。” 肯定的回答。 奥尔加面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她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逐渐沉寂下来,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她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安室透希望她远离,甚至彻底脱离组织。 这是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潜意识里最真实的心声。 奥尔加突然觉得有些冷。 * “还是没有办法联系到降谷吗?” 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了,距离爆//炸发生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星期。 周末的早晨阳光正好,伊达航、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聚在一家餐厅里。即使只是少了两个人,却让他们显得无比孤独。 诸伏景光轻轻摇头。 伊达航于是也沉默了下来。 两人对面,一直没有出声过的松田阵平指尖依旧夹着最开始的那支香烟。烟雾安静地向上飘散着,这支香烟几乎就要燃尽。 “我想……”诸伏景光的眸子垂了下来,“再去看看萩原。” “我和你一起。”说罢,伊达航看向一直未曾表态的松田阵平。 然而,松田阵平只是静静地等待手上的香烟燃尽。他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抓起放在桌上的墨镜,站起身来。 椅子向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我不会去的。”他如此平淡地说罢,随即带上墨镜转身离去。 诸伏景光看着松田阵平离开的背影,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能说出口。 “算了……”伊达航叹了一口气,“毕竟当天……他和萩原在一起。” 愧疚、悔恨、悲伤……作为亲眼看着爆//炸发生的人,作为萩原研二的发小,松田阵平无疑正处于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中,即使他表现得异常冷静。 *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结伴来到了墓园,远远的,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诸伏景光几乎冲动地想要追上去拦住他,或者就这样叫住他,但他的肩膀很快被按住了。 “班长?” 诸伏景光转过头去。他看见伊达航微微摇了摇头。 “他不和我们联系,一定有他的理由。” 冲动过后,诸伏景光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他低下头,垂在身侧的双拳却紧紧握起。 是啊。 他们选择成为一名警//察,选择接受生离死别。 再抬起头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走远了,诸伏景光似乎看见那人抬手压低了帽檐。 是你的习惯呢,zero。 * 萩原研二的墓碑大概刚刚被擦拭过,与周遭满是前一天夜里大雨冲刷痕迹的其他墓碑不同,这座新立的墓碑很干净。 “萩原……” 诸伏景光想了很多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终,他只是蹲下,沉默地将手中白色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 在九月末微冷的日光下站了许久后,二人转身离去。 “再见了,萩原。”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18章 伏特加驾车朝成田机场开去,琴酒坐在副驾驶,车子后排则是奥尔加和安室透。 九月快要结束了,奥尔加也要开学了。她不可能打个车或者乘公交去机场,于是再一次的,琴酒的爱车保时捷356a充当了出租车。 “对了零零,我的外套——”奥尔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装在包里了。”安室透拍了拍座椅上放着的背包,示意奥尔加安心。 奥尔加在飞机上,尤其是长途飞行的时候,一般需要穿羽绒服。鉴于九月末的东京还不能穿着羽绒服直接出门,所以他们只能随身携带着外套了。 “‘零零’?”突然,琴酒略有些阴森的眼神透过后视镜看了过来,“我记得这是你那只丑老鼠的名字?” 奥尔加心中诽谤琴酒记不住死人的名字,对一只仓鼠的名字倒是记得挺清楚。 她抱臂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是的。但是现在这个名字由波本继承了——零零二世。” 安室透:“……” 琴酒的重点却并不在奥尔加耍宝的话语上:“你的老鼠又死了?” 这可是十五万刀买来的老鼠啊!她才买来多久?半个月?一个星期?琴酒仿佛看见了这个小吞金兽嘻嘻哈哈地在他面前撕钞票的画面。 被琴酒这么一说,安室透也想起来了。他只在第一次以安室透这个身份见奥尔加的时候见过那只仓鼠,此后就再也没在那栋庄园的任何一处见过它了。 顶着琴酒和安室透的目光,尤其是在安室透略带好奇的注视下,奥尔加异常不爽地撇撇嘴。 讨厌的琴酒,总是提起她不想提的事情! 奥尔加抱着手臂又顺着椅背向下滑了一些,更将自己窝在了椅背里。她眨眨眼睛,调整自己面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是毫无所觉的。 “它死掉了,大概是年纪到了吧……”奥尔加的语气中恰到好处地夹杂了一丝伤心。 琴酒却不屑地嗤笑一声:“对,反正绝对与你无关就是了。” 那只仓鼠原本叫“十六”,因为它是奥尔加养的第十六只仓鼠了。 仓鼠的寿命一般是两到三年,而奥尔加却在短短两年内一只接一只地养了整整十六只仓鼠。根据她的说法,这些仓鼠统统老死、病逝、或者失踪了。 琴酒当然不会相信奥尔加的鬼话。不过嘛—— 琴酒透过后视镜看向和那个小吞金兽一样讨人厌的家伙。不过嘛,这小吞金兽的借口显然也不是编给他听的。 就是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能隐瞒自己的本性多久呢?琴酒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更大的弧度。 尤其是,阿尔萨斯这种人。 他突然很期待呢。 * 奥尔加终于和安室透一起搭上了回阿美莉卡的航班。看上去安室透接受了仓鼠“十六”老死的说法,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深究,甚至没有主动开口问过奥尔加一次。 “我讨厌纽约。”奥尔加坐在靠窗的位置,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洁白的云层。 安室透转头,看着她蔫蔫的侧脸,有些好笑道:“反正都呆了这么多年了,再坚持最后一年,大学就可以考到其它州去啦。” 奥尔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是,我以前都是住在加州。” “诶?” 据安室透的了解,组织在阿美莉卡的重心明显在纽约。他不明白,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组织都应该优先让奥尔加待在纽约才对。 奥尔加不大高兴地拖长了调子:“组织让我转学到纽约——” 至于转学的原因? 安室透没有问,奥尔加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奥尔加猜,安室透大概以为她也不知道组织让她转学的真正原因。当然,她也是这么引导的就是了。 转学的原因,奥尔加可一点儿也不想让安室透知道。 奥尔加从小就知道,一些在她看来很正常的东西,在其他人,即使是组织的一些成员看来,也是异常的。 * 十月的纽约比南加冷很多。 奥尔加穿着街头最常见的卫衣加短裤的组合,一阵冷风吹过,让她对自己的抗冻能力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所以,我果然最讨厌纽约了。奥尔加如此想到。 周末要去买一些适合纽约天气的衣服。这是奥尔加的第二个想法。 彼时是下午五点半,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整个天际都灰蒙蒙的,厚重的云层看起来低而压抑。 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路上没什么人撑伞,奥尔加也没有打伞的习惯。她将卫衣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戴,便背着书包走入雨幕之中。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就放学了,只不过今天有关乎绩点的社团活动,所以奥尔加才在学校留到了现在。 上街沿几乎看不见什么人。路边行道木落下的叶子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无人打扫。最上面是新鲜的落叶,踩上去后,底层的枯叶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 一旁的马路遵循的大城市的惯例,长长的车列彼此之间堵得水泄不通,一只只远光灯穿透逐渐升起的薄雾,延伸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喇叭声此起彼伏,彰显着大城市晚高峰时司机们的烦躁。 奥尔加也感到烦躁,喇叭声吵得她头疼起来。但是没办法,安室透被组织派去执行任务了,今天没有办法来接她。 不过就算他来了,情况估计也好不了多少……看着马路上比之刚才几乎没有挪动分毫的车队,奥尔加觉得自己更讨厌纽约了。 虽然南加也很堵就是了。大城市的通病嘛…… * 此时的奥尔加站在公园里,双手向上举起。她左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上,代表着人的蓝色小点也随之停在了地图中。 几步外,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看不清脸的流浪汉正用木仓指着奥尔加的脑袋。 那流浪汉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短袖t-shirt,奥尔加毫不怀疑,若是再凑近些,她就能闻到这人身上的酸臭味。 这人肤色很不深,身形高大,但看起来却并不壮硕。 奥尔加的视线转到了他持木仓的手臂上——他的肘窝处青青紫紫一片。在黯淡的路灯下,奥尔加依稀可以透过细密的雨幕,看见遍布其上的、密密麻麻的针孔。 “伙计,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这位拦路的“劫匪”看上去正处于亢奋状态,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时不时会不自然地抽搐几下。 奥尔加木着一张脸,保持着投降的姿势。 啧,又来了。 这已经是奥尔加转学到纽约的短短半个月时间里,碰到的第四次打劫了,平均每个星期两起。 downtown的魅力。奥尔加毫不紧张地发散着自己的思维。 “hey!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 似是对奥尔加的无动于衷感到愤怒,拦路的劫匪激动地迈步朝奥尔加走了过来:“你这个小**,我*****!” 接下来是一连串夹杂着俚语的谩骂,劫匪的语速太快了,其实奥尔加也不太听得懂。 “我没钱了,要不这部手机给你?” 奥尔加没有说谎,因为这是她短短十分钟内遇到的第二次打劫了!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真的很背,背到甚至不该出门的那种。 一般来说,奥尔加会随身带一些现金当作“买命钱”,以防这种理论上不该经常发生的“突发情况”。运气好的话,劫匪在拿到钱之后就会立刻跑路。 但好巧不巧,奥尔加这次出门带着的“买命钱”已经在十分钟前全部都花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试图打劫一个从外表来看完全就是小学生的家伙?小学生能有几个钱呢? 奥尔加不懂,她只能猜是因为不开车、纯走路、还恰好路过了公园的倒霉鬼实在少得可怜,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奥尔加的“不配合”成功地激怒了劫匪,他一把抢过奥尔加的手机就朝远处扔了出去。 在一片雨声中,奥尔加依旧清楚地听见了一连串手机和大地接触后四分五裂的声音。 奥尔加不会心疼一部手机,但她的心情确实直线下降了,她觉得不高兴。她抬眼用那种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劫匪,开始在心中计算自己的胜率。 很可惜,约等于零。 小孩子和大人比本就没有任何优势,即使这个大人是个外强中干、已经彻底被药物掏空了的废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会显得很徒劳。 至于偷袭? 药物让眼前的劫匪变得亢奋,但同时也提高了他的警惕性和专注力。至少在他持有一支保险已经拉开的木仓的情况下,奥尔加很难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成功。 * 劫匪突然打了一个机灵,他有一种被毒蛇从身后盯上的感觉。可是,这周围除了他和这个小鬼头,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了。 劫匪并不清醒的大脑将这归因于十月纽约的寒风。但这阵冷意却毫无疑问更挑动了劫匪神经,他开始不断地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着让人听不懂的字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19章 奥尔加的目光越过劫匪。 ……刚刚,她好像看到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但等她再一眨眼的时候,那里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奥尔加只是稍楞了一下,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她决定换一种策略,毕竟她可不想被毒打一顿挨上几木仓后送进icu。即使她比常人更难死掉,但也并不是没有痛觉的。 “听着,我——” 奥尔加一句话还未说完,劫匪已经高高举起了握木仓的手,然后将木仓托狠狠朝着奥尔加的头部击来。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奥尔加其实完全可以躲开,但是她敢肯定,这种行为绝对会更加触怒劫匪,他会开木仓的。而这么近的距离,奥尔加并不觉得自己能徒手躲子弹。 即使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奥尔加的内心依旧升不起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恐惧”的情绪。她眨眨眼睛,就这么看着木仓托朝自己不断接近。 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一切画面在奥尔加眼中都是如此清晰。她开始思考,如果被砸了之后她直接装晕的话,这个劫匪是会给她补上几木仓呢?还是会立刻逃跑呢? 忽然,奥尔加的神色一滞,瞳孔不断放大。 然后,劫匪便见她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那是一种极其愉快的表情。 怎么会有人要挨打了还笑呢?即使是处于亢奋状态无法仔细思考的劫匪,此刻都觉得面前的这个小鬼有些渗人。 但是没关系了!劫匪想,马上这个小鬼头就要笑不出来了! 木仓托几乎已经要撞上奥尔加的脑门。 就在这时,她突然像是极害怕一样闭上了眼睛,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用独属于小孩子的那种尖尖的声音嚷起来:“救命啊!零零!” 劫匪不知道奥尔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甚至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她的动作和反应会如此之快。 攻击落空,劫匪刚暴怒地要朝着奥尔加直接开木仓,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腕部。 那只手以不容抗拒的力气抓着他的手腕举向天空。 “嘣——” 一声木仓响过后,朝天的木仓管中冒出一缕细细的青烟。 “我***!什么人?!” 劫匪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回过身就想要开木仓。可惜,身后之人却没有给他丝毫机会,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将木仓从他手中卸下的,整个人就被按着手臂跪压在了地上。 “我***!你***!快**放开我!你这个***!” 劫匪奋力地扭动着脖子想要抬起头来,他甚至都没有看见“偷袭”了他的那个**的脸! 然而很可惜,从劫匪的角度,他注定看不到是谁制服了他。他只是勉强看见那个几乎前一秒还满脸写着害怕的小姑娘站起身,缓缓朝他走过来。 她的面上带着他不久前曾短暂见过的那种愉悦的笑。 劫匪就这么看着那红发的小姑娘走到了他的面前,弯下了腰。 无论劫匪怎样挣扎都丝毫不起作用,按住他的那只手就像是不容抗拒的铁钳一样。他终于开始觉得害怕了,于是语无伦次地试图求饶。 他像是病急乱投医一般朝着他唯一能看见的红发小姑娘高声道:“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我用了药!我不清醒!我错了!放过我——” 不好的预感却突兀地涌上心头,劫匪眼睁睁看着眼前小姑娘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她那如天使般美好的面孔,此刻在劫匪看来却宛如恶魔在世。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双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靴子重重地踩在他的头颅上,让他的脸彻底栽入地上泥泞的小水洼之中。 猝不及防之间,劫匪被猛地呛住,口鼻之间充斥满泥土的腥味。 后脑勺的力道并没有消失,反而在不断加重。劫匪想要挣扎,可是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仅仅靠脖颈发力的话,根本无法敌过那小孩。 她是要将我闷死! 劫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这种想法来揣测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至多十岁的小姑娘,但事实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劫匪的挣扎逐渐微弱了下去。他的肺部疼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夹杂着泥土腥气的浑浊雨水不断涌入他的鼻腔。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时,劫匪模模糊糊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大概属于制住他的那个人。劫匪的思维已经开始涣散,就如同他渐渐涣散开来的瞳孔一样。 “奥利亚,可以了。” 他听到那人如此说到。 奥利亚……?他是在叫那个小姑娘吗…… 在失去意识前,劫匪隐隐约约听见那小姑娘又说了些什么,但此时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让他去解析任何一个单词。 * “奥利亚,可以了。” 听到安室透的声音后,奥尔加努力压抑着大脑中不断涌现出的兴奋,有些不情愿地退开一步。 劫匪终于无法再挣扎了。 安室透松开压制住那劫匪的力道,将他翻过身来。他探了探劫匪的脉搏——还活着。 在他的预料之中。 安室透站起身,拿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这个劫匪现在确实还活着,但若任他昏迷在这儿,过一会儿还能不能活就不好说了。 * 安室透今天将奥尔加送至学校后,就接到了组织派给他的任务。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所以他在下午的时候给奥尔加发了短信,抱歉他今天可能无法接她放学了。 奥尔加的独立性很强,自己上下学其实完全不需要人担心。但安室透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太过代入“家长”这个角色了,只要有时间,他就一定会亲自接送奥尔加。 于是,在完成任务后,安室透给奥尔加发了短信,便匆匆忙忙开着车往学校赶。路上,他就这么恰好撞上了奥尔加被打劫的场面。 安室透是愤怒的,所以在制住劫匪后,他一开始并没有阻止奥尔加的动作,而是任由她出气。 但随即,他的大脑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安室透不希望奥尔加背负人命,即使是这种社会渣滓。 于是,他开始计算着这个渣滓能够承受的最长时限,在他终于要去见上帝之前叫停了奥尔加的动作。 * 或许是出于愤怒,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安室透似是忽略了这种私刑的行为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正常的孩子身上。 安室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奥尔加看着他垂着的眼眸,却一时间无法揣度他的想法。 于是,奥尔加索性先发制人。她嘴巴一瘪,便哽咽着扑到安室透的怀里搂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腹部开始哭,就像什么真正受了极大的委屈的小孩一样。 安室透却没有动作,既没有安慰奥尔加,也没有训斥她。奥尔加甚至觉得他有些僵硬 于是奥尔加想都没想就开始加大力度,她敢保证自己的鳄鱼泪绝对濡湿了安室透的衣服。 奥尔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表演奏了效,但是安室透突然蹲下来抱住了她,力道不大,却又好像很用力。 “抱歉。” 她听见他如此说到。 道歉? 奥尔加眨眨眼睛。 可是为什么? 奥尔加看不见安室透的表情,她只是听见安室透继续道: “我向你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难道安室透觉得她遇到劫匪是他的错?奥尔加好像突然明白了安室透的思路。 可是为什么?明明这两件事情在逻辑上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又不是安室透让劫匪出现的。 奥尔加还是无法理解。 骤然加大的雨势中,安室透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卫衣传达过来。 奥尔加只是觉得……寒冷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奥尔加突然很想得寸进尺,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零零,今天教授们留了好多作业呀,我一个人搞不定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带着点调皮的撒娇。 安室透哑然失笑,奥尔加能够感受到来自他胸腔的震动。 “嗯,我们一起做。”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好耶!” “但是主要内容奥利亚还是得自己完成~” “啊——” * 安室透驱车带着奥尔加回到两人如今的住处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他们在高速上堵了好一会儿。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独栋房子,地处郊区,社区的治安好到晚上即使不锁门也没事,附近不存在什么流浪汉。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学校远了些。 其实这附近也有学校,但组织依旧安排奥尔加转进了市中心一所更古老的私立高中。 一回到家,安室透就催促奥尔加去洗了个热水澡。她刚从浴室出来,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安室透已经将晚餐准备好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20章 “哇!是奶油意面!”奥尔加跳上椅子,只觉得奶油浓郁的香味不断涌入她的鼻尖。 “先去换衣服。”安室透无奈地在意面遭到奥尔加的魔爪前挪开了盘子,然后开始将餐具摆好在桌面上。 “可是我穿着浴巾。” 说着,奥尔加就要去够叉子。 安室透一手将叉子拿走,举起到奥尔加够不到的高度,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微微洇湿的头发:“听话,先去换衣服。” “可是我穿了浴巾!”奥尔加不满地再次强调到。 “浴巾和衣服是不一样的。”即使这件浴巾的设计就像吊带裙一样。 安室透率先转身朝二楼走去。 “哪里不一样?”奥尔加鼓着腮帮子跟在安室透身后爬楼梯,她低头扯扯浴巾摆,“我又没有裸//奔,衣服该遮的地方浴巾都遮住了。” 安室透:“……” 安室透试图讲道理:“就像你不会穿着浴巾出门一样——” 奥尔加却用一种惊讶的语气道:“那是因为总会有一些人觉得浴巾和衣服不一样,没想到零零也是这么狭隘的人!” 安室透:“……” 奥尔加一边一节节朝楼梯上蹦,一边在安室透身后朝他做了个鬼脸:“等我长大以后,还要穿着比基尼出门!” 安室透:“……” 确实有不少人会这么穿,每次安室透带奥尔加去登山或者去游乐园的时候都能碰到几个。但是代入奥尔加想象一下…… 安室透决定放弃讲道理,他推开了奥尔加房间的门,转变策略道:“浴巾现在有点潮,穿着不舒服。” 奥尔加像是终于接受了安室透的这个说法。 安室透打开衣柜,从中挑出一套居家服递给奥尔加:“这套怎么样?” 奥尔加低头看了眼手上毛茸茸的粉色居家服,耸耸肩:“都行。” 安室透的审美从来都很好,奥尔加现在所有的衣服基本都是他挑选包办的。 安室透又揉了揉奥尔加的脑袋,然后关门离开了房间。 奥尔加撇撇嘴,换上居家服后把浴巾往地上一丢,拉开门后撒丫子就往餐厅窜,像一只将水杯推翻在地后快速逃离现场的猫。 安室透往房间内一看——果然。 他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将浴巾从地上捡起来放进洗衣篮。 * 晚饭后,奥尔加像只上岸的海豹一样摊在沙发上,拍着肚皮思考人生。 安室透将碗碟都收进洗碗机后,见奥尔加依旧在沙发上摆烂,不由得提醒她:“快去做作业了。” “不要。”奥尔加的声音很飘飘悠悠的,像是正在梦游一样,“我好累~等会再写作业……” 安室透:“……” “那先去练一会儿而琴休息一下。”安室透说着,已经帮奥尔加给琴弓涂好松香了。 奥尔加:“……” 奥尔加幽怨地盯着动作越发娴熟的安室透:“不管多少次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把学习当成休息。” 奥尔加仍旧记得上次在日本的时候,安室透曾对她说——玩游戏累了就去背单词休息一会儿吧。 奥尔加不懂,但奥尔加大受震撼。 “快点啦,再晚点练琴就扰民了。”见奥尔加好半天只是在沙发上换了个趴的姿势,安室透直接伸手将她捞了起来,然后把琴和弓塞到她手中。 被提溜到谱架前的奥尔加:“……” 虽然反抗不了,但有一件事奥尔加还是得纠正:“听我练琴怎么能叫扰民呢!” 虽然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制结构,隔音效果真的很一般。但是,奥尔加觉得自己的琴技不能说是扰民水平,至少也是清耳悦心、余音袅袅。 “大半夜的时候,就算是再优美的琴声也是扰民。”更何况小提琴的声音穿透力还这么强。 安室透帮奥尔加把谱子翻到她要练习的那页:“加油吧,奥利亚。” 奥尔加瘪瘪嘴,不情不愿地架着小提琴开始今天的练琴大业。 * 奥尔加如今已经12年级了,高中的最后一年。她现在也不得不开始准备申请大学。 奥尔加没有什么目标梦校,反正不管她从哪儿毕业,最终都是组织的打工人,就算她成绩拉胯,只要她想,组织也有办法把她送进知名院校。 当然啦,奥尔加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虽然绝对卷不赢她未曾谋面的“别人家的孩子”宫野志保就是了。 但是安室透却不那么觉得。 奥尔加一直觉得,对于她上大学这件事,安室透比她要紧张多了,从这学期一开始的时候,安室透就带着她研究各个大学。 当问到奥尔加想申请什么专业的时候,奥尔加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说“学音乐吧”。她记得之前和安室透的某场对话。 奥尔加对音乐没什么特殊的爱,但安室透好像很期待的样子,于是奥尔加想,反正她对什么专业都没有兴趣,那不如选择一个对她来说学起来最轻松的。 至于组织? 组织对于奥尔加的学业是放养状态,更不会歧视艺术生。所以组织不是问题。 * 凌晨的时候,奥尔加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正看见安室透在屋子后方的小花园里。 花园是安室透一直精心打理的,红色与白色的山茶花正随着秋夜的风微微摆动,金黄色的桂花在圆月之下随着风簌簌飘落。 安室透就站在那儿,一手扶着耳边的耳机,微微抬起头来。他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柔和极了。 他在说日语,奥尔加无法通过口型判断他和电话对面说了些什么。 又是这样。 奥尔加攥紧了窗帘,神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她不喜欢看到安室透用这种表情和别人说话,即使只是打电话也不行。 但是这种情况她已经发现好几次了…… 奥尔加放下窗帘,在一片黑暗中窝进窗前的座椅转了一圈。 好烦。 * 凌晨,安室透确认奥尔加已经睡着后,便拿着手机去到了小花园。 十月纽约的凌晨很冷。 安室透搓了搓手臂,才稍微感觉暖和些。 他拨通了电话。这次不是汇报任务,而是和某个故人通话。 …… “嗯,是个很好的孩子。”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安室透微微昂起下巴看向夜空中的圆月,嘴角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是啊。” “我希望她能够远离那个组织……这姑且算是我的,一点恻隐之心吧。” 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 此刻的安室透依然认为,身不由己的孩童本身就是无辜的。 “嗯,我会小心,你也是。”安室透收敛了本就微不可察的表情,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下来的小小的桂花,“期待我们的见面,hiro。” * 奥尔加的生活又开始忙碌起来。 除开每天的学业外,奥尔加还有日常的木仓械训练、格斗训练,她还要准备sat的考试,准备作品集和申请材料,以及最近的某个国际小提琴赛事…… 奥尔加几乎是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好在有安室透一直在她身边帮她,让她不至于自暴自弃地直接摆烂。 与此同时,奥尔加发现,自从她上次放学路上遇到劫匪后,安室透便雷打不动地每天接送她去学校,让奥尔加都有些好奇组织派给他的任务该怎么办。对此,安室透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告诉她安心学习,不要担心这些。 十一月,奥尔加请假飞往欧洲参加小提琴比赛决赛,安室透也一路陪同。 到了决赛结束,奥尔加被宣布为第一名时,她难得有了些小孩的模样,兴奋地飞扑到安室透身上,在喝彩声中抱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 “零零!我赢啦!我是第一名!我赢啦!” 穿着红绿配色羽绒服蹦跶的奥尔加,看起来活像一只愉快的圣诞小精灵。 安室透也不由得笑弯了眼睛。他将奥尔加托起来举高高:“我们奥利亚当然是最棒的!” 这不是奥尔加第一次获得国际赛事的第一名,但却是她由安室透陪伴着获得的第一个名次,也是她最高兴的一次。 奥尔加压抑着本性在安室透面前装一个乖孩子,时间久了,倒是让她真产生了一点自己可以过正常生活的错觉。 “那有什么奖励吗?” 安室透觉得,若是奥尔加有尾巴的话,这条小尾巴此刻一定翘得高高的。 “嗯?”安室透知道奥尔加已经有了主意,他只是歪歪头等着奥尔加继续说。 果然,他随即听见奥尔加道:“我们感恩节的时候去夏威夷玩吧!” “好啊。”安室透甚至没有确认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就答应了。 若是组织有任务派给他的话,他会提前搞定的。他不想当一个总是忙忙碌碌让孩子失望的“家长”。小孩子是需要陪伴的,而他陪伴奥尔加的时间,确实太少了。 * 可惜,奥尔加最终也没能去成夏威夷。 比赛结束后,奥尔加回到学校继续学业。但或许是因为很快就要到期末周了,又或许是因为时间临近感恩节,总之学生们明显更加躁动了起来。就比如此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21章 “我的直觉告诉我附近有个nerd(书呆子),oh~~~原来是我们的小橡树(oak)回来了啊!” 第一节课刚刚上完,奥尔加才准备收拾桌子,以一个高大少年为首的一群学生就围了过来。 为首的那个人看着很高,绝对超过了6英尺,在一群12年级的学生里可以算得上是傲视群雄了。他的块头看着也很大,体重至少230磅往上。 在年仅十一岁的奥尔加面前,这家伙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山。 这人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奥尔加盯着他想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位应该是学校橄榄球队的四分卫兼队长——安德鲁·艾肯,校园里的明星人物之一。 此刻,这位校园风云人物正抱着手臂坐在奥尔加的课桌上,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你有事?”奥尔加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和这位不太熟。 “oh~~~”安德鲁发出一阵长长的感叹,“看看我们可怜的小橡树,她的大脑居然已经退化到就连三天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住了。” 安德鲁周围男男女女立刻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橡树”,大概是在说奥尔加全名olgaalsacekriss的首字母oak。但是嘛—— 奥尔加在心中冷笑了一下,oak可不止有“橡树”这一个意思,它还可以指——“酒香”。只不过这群家伙是不会联想到了。 至于“nerd”?奥尔加对这种带着点侮辱性质的称呼完全没有任何感想,内心毫无波澜。至少这能证明她完成了学生的本职工作——认真学习不是? 奥尔加面无表情、甚至一丝恐惧都没有的样子,大概让无往不利的橄榄球队长很没面子。于是,在周围学生的起哄下,他突然抬起蒲扇般的巴掌就照着奥尔加的脑袋来了一下。 “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听不见我在和你说话吗?!” 奥尔加猝不及防之下脑袋挨了一巴掌,疼是肯定的,与此同时她还有些晕。 不会脑震荡了吧?奥尔加有些无厘头地想到。 伴随着周围青少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奥尔加觉得头更晕了。 她扶了下脑袋,抬眼看向面前依旧霸占着她课桌的橄榄球队长。 “你这是什么眼神!” 说着,安德鲁·艾肯又要照着奥尔加的脑袋来一下。不过这一次,并没有神游天外的奥尔加轻易便躲开了。 奥尔加面无表情抬眼看人的时候,眼神确实会显得很阴沉,有时甚至会让人产生恐怖的感觉,就像刚才突然发怵的安德鲁·艾肯那样。 只不过,或许是周围的小伙伴们为他壮了胆,又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根本没将一个小不点放在眼里,所以安德鲁直接将那转瞬即逝的寒意抛诸脑后了。 见奥尔加敢躲开,并且还成功了,安德鲁更加不高兴了。 他正要动手,奥尔加直接站了起来。 在一群十七八岁的青少年里,奥尔加显得很矮。于是,理所当然的,她再次遭到了群嘲。 “oh~~~小矮子,我们才发现你居然站起来了!看起来跟你坐下的时候完全没有区别嘛哈哈哈哈哈!” 在一阵充斥着恶意的嘲笑声中,奥尔加深吸一口气,试图压抑住自己越来越烦躁的心情,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 只见安德鲁一伸手,一个身材傲人的金发女生靠进了他的怀里。奥尔加又回忆了好几秒——校啦啦队的队长,克莱拉·伯莎。 啧,啦啦队长和橄榄球队四分卫,还真是毫无新意又异常符合刻板印象的组合。 “你还记得三天前我拜托你的事吗?”克莱拉虽然用着礼貌的单词,但无论是她高昂的下巴还是她的语气,无一不显示出她的盛气凌人。 “什么?”奥尔加确定自己是真的不记得了。她最近很忙,根本不可能浪费时间去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无关紧要的事。 “oh!” 克莱拉抱怨着坐进了安德鲁的怀里,两个人大概说了什么悄悄话,越说贴得越近,到最后几乎就连鼻尖都贴在了一起。 奥尔加:“……” 奥尔加的脑仁依旧在嗡嗡作响,她怀疑自己是真的轻微脑震荡了。 不过比起脑震荡……奥尔加更不想看两个奇葩在她面前表演热吻。 “听着,”奥尔加深吸一口气,但很快就后悔了——她总觉得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被这些人给污染了,“hey,听着,我不想惹事——” “oh!听听,听听!”奥尔加的话很快就被打断了。在一阵起哄的嘲笑声中,橄榄球队长搂着啦啦队长继续他的“表演”。 “听听!我们的加州小土妞马上就要打电话和妈妈哭诉了!oh~抱歉抱歉,我忘记了,你可没有妈妈!每天来接你的那个男的是谁?你的sugardaddy吗?” 说着,周遭又响起一阵略带猥琐的哄笑。 奥尔加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她不断地在脑海中告诉自己要冷静。首先,她一个人打不过这么多。其次,组织警告过她,不要在新学校继续惹事了。 没错,奥尔加之所以会转学到纽约,就是因为她在之前的学校“惹事”了。 不过奥尔加的“惹事”显然和寻常孩子的“惹事”不太一样,虽然最终组织帮她摆平了,但她被boss亲自警告了,还被关了很久很久的禁闭。 于是,奥尔加好不容易才扯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来吧,hick(乡巴佬),告诉我们的小书呆子,她忘记了什么?”安德鲁又从人群后拽出一个男生,将他推到奥尔加面前。 那是个很瘦弱的男生,带着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穿着灰色的旧羊毛衫和宽大的牛仔裤。他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在奥尔加面前。 “你…你忘记……” 那男生低着头,不敢直视奥尔加的眼睛,当然,更不敢对上其他人的目光。他只是紧张地不断揉搓着他那件旧羊毛衫的衣角。 奥尔加看了这人好一会儿,始终想不起来他确切的名字——他好像叫……麦克?奥尔加不确定。 每个班上都有的透明人。奥尔加很快做出了判断。记不得名字不是她的问题。 “大声点!”安德鲁又从背后推了麦克一下。 麦克险些被推倒在地上,他透过那幅厚重的眼镜飞快撇了奥尔加一眼,然后极小声道:“你、你没有…没有把伯莎的作业…给她,害她…满绩点…不保。” 满绩点不保。这对于一群正准备申请大学的12年级学生来说,确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了。 不过—— 作业? 奥尔加好不容易从麦克的口中分辨出了这个单词。 她想起来了,三天前,在她请假去欧洲参加比赛前的最后一天,那位酷爱用鼻孔看人的啦啦队长曾经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她的课桌上。 “hey,乖宝宝,记得帮我把作业写完。” 当时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至于奥尔加? 当时的奥尔加非常嫌弃地把桌上的那堆东西送进了垃圾桶,然后便将这件不重要的小插曲抛诸脑后了——她可是很忙的! 原来是这件事。 奥尔加恍然大悟:“可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帮你写作业。” 一切都只不过是这位啦啦队长的自说自话罢了。当然,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她可能太过习惯这种对边缘人物的自说自话了。 闻言,啦啦队长那漂亮的脸蛋儿都快气歪了,而她的男朋友在一片起哄声中撸起袖子朝奥尔加走了过来。人群纷纷朝后退开了一些,仿佛围出了一个天然的角斗场。 安德鲁蛮横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麦克。这下,这位可怜的瘦弱小透明是真的摔倒了,他的眼镜被摔飞出去,然后被安德鲁一脚踩成了一堆破烂。 安德鲁显然是故意的。 奥尔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将手伸进卫衣的口袋。 她开始估算敌我双方的战斗力差距,以及自己的胜率。 在安德鲁的小跟班们不插手的情况下……奥尔加握住被自己随手抄进卫衣口袋的圆规。她将拇指抵在圆规的尖角上,瞬间感到一阵刺痛,这让她的精神更加集中了些。 在安德鲁的小跟班们不插手的情况下,奥尔加觉得拿着“武器”的自己稳赢。而且,如果她真能打赢安德鲁,那么安德鲁的小跟班们大概率是不会出手了。但是—— 啧。 奥尔加撇撇嘴,抬眸看着还在嘲笑她是“张牙舞爪的小老鼠”的安德鲁,思考着该怎么在不把这家伙打死打残的情况下赢下这一局。 很可惜,奥尔加暂时没有想到任何办法。要在体型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战胜对手,根据奥尔加所学,并没有“温和”的招式。 就在奥尔加纠结如果她真的“一不小心”犯了事儿后,boss会不会再关她禁闭并勒令她转学时,上课铃响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22章 下一节是体育课。 大概是不想错过自己最爱的体育课,安德鲁“啧”了一声后朝自己的小弟们招招手,这群喧闹的家伙又呜呜泱泱地涌出了教室。 临走前,安德鲁还对奥尔加比了向下的大拇指放狠话道:“你等着,我们没完,小橡树。” 奥尔加木着脸,开始思考要不要请假回家拿把木仓。 而一直弓着身子倒在地上的麦克,在安德鲁和他的小弟们离去时,又被蓄意踹上了好几脚。直到那群人都走完了,他才捂着肚子试图爬起来,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眼镜。 “……你……不怕他们吗?” 麦克的声音带着哭腔,奥尔加猜他不是因为感觉痛,就是在为自己的眼镜哀悼。 奥尔加自然不会安慰麦克,她只是耸了耸肩:“不怕”。然后,也径自离开了教室。 确实,在高中的最后一年,绩点是很重要的。奥尔加可不想因为上课迟到而被扣分,让自己也满绩点不保。 奥尔加对麦克说的是实话,她很难产生“恐惧”这种情绪——被组织关禁闭的时候不算。 而麦克?他眯起带泪的眼睛看着奥尔加离开的方向,脑海中仿佛不断回放着她那句“不怕”,久久不能回神。 * f**k 这是奥尔加此刻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词。 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或许是boss用“肥皂洗嘴”这一招很好地预防了奥尔加说脏话的行为,至少她不会像她的同龄人们一样,时不时爆出几个不文明用词还觉得很酷。 不过,奥尔加偶尔还是会在内心想到这个不文明的单词——比如此刻。 在顶着寒风和刺眼的太阳光线混完一整节体育课后,奥尔加被以安德鲁为首的一群青少年簇拥着堵进卫生间,关进了某个隔间。 然后,她听见以克莱拉为首的一群女生尖着嗓子的笑声。 再然后…… 冷水哗啦啦地从天而降,将奥尔加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f**k! 奥尔加眨眨眼睛,几滴水珠顺着她的睫毛滑落下来。她抬手想用袖子擦擦脸,却发现袖子也已经完全湿透了。 纽约十一月末的天气,奥尔加很快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但是还没完。 很快,第二桶冷水又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伴随着青春期女生们尖尖的笑声。奥尔加甚至不能确定这些水是不是干净的。 她握着拳头不断深呼吸,试图控制住自己内心几乎就要冲破牢笼的魔鬼,修剪整齐的指甲都几乎刺破了掌心。 可是以安德鲁为首的那群人的面孔,却不断地在她眼前循环播放,就好像在催促她去做些什么。 奥尔加不知道她们又倒了多少桶凉水。大概直到她们觉得玩够了,才终于结着伴嘻嘻哈哈地离开了厕所。奥尔加听见门又被“砰”地一声关上了。 地面上积起了一层水,几乎要漫过奥尔加的鞋尖。她身上的羽绒服在吸满水后变得无比沉重。 水珠顺着她绯红的发丝和眼睫滑落,掉在地上的积水中,晕出朵朵涟漪。 奥尔加垂着眸子站在原地不动弹,好像就连寒冷都感觉不到了。她像极了一只落汤鸡。 只不过……落汤鸡不会有如此寒冷的眼神。 * 奥尔加没有带手机,隔间的门被从外面用什么东西抵住了,根本无法打开。她猜大概是拖把之类的东西。 于是,奥尔加只能期望保洁阿姨早点发现这个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水漫金山的异常地方。 可惜这里是地下篮球场边上的洗手间,平常不会有人来这儿。显然,保洁阿姨今天也遗忘了这里。 就在奥尔加仰着头,开始考虑直接爬墙出去的可能性的时候,隔间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克里斯,你在这里吗?” 奥尔加楞了一下。这是麦克的声音。 “……我在。” 直到开口时,奥尔加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这么哑了。 或许是误会了奥尔加沙哑的声音所传达的情绪,麦克急忙道:“别怕,我马上放你出来。” “获救”的过程并不漫长,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奥尔加便听见隔间外传来“咚”的一声。然后,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你——”麦克在失去眼镜后一直眯着的眼睛瞪大了些,似乎是对奥尔加此刻这幅样子十分震惊。 奥尔加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麦克一眼,然后拨开他,朝隔间外走去。 终于离开了逼仄狭小的空间,可奥尔加还是感觉身上无比的沉重,几乎要令人喘不过气起捞。 于是,她想了想,在麦克的惊呼中脱下已经被水浸透的羽绒服,然后随手丢在了卫生间满是积水的地上。 “喂……等等!” 麦克手忙脚乱地接住奥尔加即将掉在地上的外套,将它挂在了自己手臂上。 羽绒服上的水很快顺着布料晕湿了麦克的袖子,让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奥尔加耷拉着眼皮,快步朝着校门走去,麦克则执着地抱着她的外套跟在她的身后。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终于,奥尔加停下了步子。她转过身,昂起下巴看向麦克,语调平得让麦克差点儿以为她是什么从不会愤怒或恐惧的机器人。 麦克被奥尔加盯得十分不自在,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别开脑袋以避免眼神接触。然后,他垂着眼睛支吾了好一会儿:“……那个……你的衣服。” 麦克双手朝前递出外套。 奥尔加的神情终于产生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嫌弃。 “请帮我丢掉,或者随便怎么处理都好。” 总之今天穿的这一身,奥尔加都不会再要了。若不是纽约这见鬼的冬天,她现在宁可直接裸//奔。 麦克瞪圆了眼睛看向奥尔加,然后又慌乱地移开视线:“我是说……那个……这件外套……” 麦克在商场兼职的时候见过这款外套,很贵,标价上的数字曾一度超出了他的认知。 就这么丢掉吗…… 他又用自以为隐蔽的视线悄悄打量了奥尔加好几眼,终于在奥尔加的耐心耗尽之前嗫嚅着开口道:“你……放心吧……再过几天……艾肯他们就……不会……” 麦克的声音太小了,到后来,奥尔加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excuseme?” 奥尔加皱眉。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和麦克浪费时间,而不是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计划一下该怎么在不被组织发现的情况下弄死几个“同学”。 奥尔加将这归因为直觉。 随即,直觉应验了。 奥尔加看见麦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用那种紧张又带着点郑重的语气道: “感恩节的时候……我爸爸答应送我一把木仓……当礼物。以后……艾肯他们就,再也不能欺负任何人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麦克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 奥尔加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麦克的意思。她抬眸,打量着这个嘴角还有淤痕、微微弓着身子的少年。 噢,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年轻人。 几秒后,奥尔加倏而一笑。 在麦克的眼中,眼前的女生好像一个突然有了生命的精致人偶。 原来……她也会露出这么人性化的表情吗? 麦克楞了神。 也就是在这时,他听见那精致的“人偶”用丝绸般华丽的声音对他道: “麦克,我也要送你一份礼物~” 那声音凑近了耳廓,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沉沦。 “——一份,提前到来的,感恩节礼物。” 奥尔加两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麦克之间的距离。 “今晚八点,221fairywestave的花坛下,取走你的‘礼物’。”奥尔加在翘起的唇前竖起食指,“记住了,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说罢,她直接转身离开。 麦克看着奥尔加的背影,表情却像是被固定在了脸上,久久不能回神。 感恩节礼物……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 安室透在学校外的停车场里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奥尔加。奥尔加也没有回他的短信。 距离学生的放学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分钟,周围等待着接孩子的车辆早已悉数离去。 就在安室透打算进学校看看的时候,奥尔加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窜了进来。 她将车门迅速关上后,就开始不断将车载空调的温度调高。 安室透注意到她的衣服湿透地贴在皮肤上,将本就白皙的肤色衬托成带着些青紫的惨白。她绯红色的发丝也一缕缕结在了一起,水珠自发丝落在脸颊上,然后顺着脖颈与锁骨滑进衣服里。 要不是奥尔加一脸高兴地哼着歌,安室透险些要以为她是遭受什么校园霸凌了。 安室透赶紧从后排捞过毛毯盖在奥尔加的脑袋上,开始帮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怎么搞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23章 尽管奥尔加看上去没什么不愉快,甚至还很开心的样子,但是她在大冷天的弄成这幅样子,还是让安室透不免感到担心。 “唔——”奥尔加像只午后晒太阳的猫咪一样惬意地眯起眼睛,任由安室透擦拭她的脑袋,“楼上有打扫卫生的同学,不小心把水倒出窗户,然后就浇到我啦。” “……真的?”安室透不置可否。按照奥尔加的性格,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现在的心情可不会这么好。 “真的真的。”奥尔加甩了甩脑袋,从安室透手中接过毯子将自己裹起来,撒着娇试图跳过这个话题,“零零,我们赶紧回家吧。我要泡澡,冷死啦!” 奥尔加这么说了,安室透便也不再过多追问,只发动车子朝住处驶去。他透过后视镜又看了奥尔加好几眼,确定她的心情十分不错后,便也彻底随她去了。 大概是和好朋友玩的时候没注意好分寸吧。安室透想。 * 回家的一路上,奥尔加始终哼着安室透听不懂的轻快的调子,就连去浴室的时候都是蹦跶着去的。 安室透看着奥尔加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被她丢在地上的衣服全都拾起来,装进洗衣篮。 这些衣服虽然才买不久,但根据安室透对奥尔加的了解,她是不会再穿了。他猜她今天早上穿出门现在却不见了的那件外套,大概已经被她送进某个垃圾桶了。 所以,安室透打算将这些衣服洗干净之后捐给附近的教堂。 * 奥尔加将自己整个人浸在浴缸里,温暖的水流和泡澡球的香气让她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连带着大脑都变得有些飘飘然。 运气真好。 奥尔加伸手戳了戳飘在水面上的小黄鸭。 什么叫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奥尔加刚在烦恼该怎么在不被组织发现的情况下搞死几个同学,冤大头麦克同学就送上门来了。 她早几个月来纽约玩的时候曾私藏了一些木仓支弹药什么的,现在正好“送”给麦克,来一招借刀鲨人。 “啊呀,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啦~” 奥尔加从来都不是什么能够忍气吞声的人,她可是睚眦必报得很呐。 至于麦克? 奥尔加在浴缸里来了个咸鱼翻身,手臂交叠着搭在浴缸边沿,脑袋枕了上去。 她看着浴室中袅袅的雾气,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嘴角。 至于麦克—— 校园木仓击案的凶手——像麦克这种精神状态的,大多会被警方当场击毙吧。 这么一来,奥尔加这个幕后黑手就永远不会被发现了,即使组织调查,也只能得到一个“被霸凌的小可怜忍无可忍最终走上歧路”的故事。 完成他的“使命”后,麦克就没有用了。 奥尔加发出一声惬意的叹喟。 计划通。 * 奥尔加的计划出现了一些小纰漏。 午休时间前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一整个年级的学生一起参加的那种。学生们不需要练习任何运动项目,只要玩自己喜欢的运动就好,哪怕是三五成群地在操场上散步。 奥尔加一如既往地形单影只,她靠站在墙角屋檐下的阴影中,用手挡在额前,遮住刺眼却寒冷的日光,视线在操场上逡巡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废物?” 是安德鲁的声音,与之相伴的是男男女女的嘲笑声。 奥尔加抬眼望去,操场另一端的篮筐下,麦克站定在安德鲁一行人的面前。他穿着一件老气横秋的旧灰色呢子大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安德鲁将手上的篮球朝着麦克的脸砸去,“oh~~~可怜的小麦克,你这是什么眼神,嗯?” 麦克的脸上戴着镜片碎裂的眼镜,篮球就这么砸在了他的脸上,镜框“咔哒”一声裂了开来,金属尖锐的断裂处在他的太阳穴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然而麦克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像个没有感觉的沙包。 “……艾肯,”麦克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直视着安德鲁的眼睛,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对他道,“你应该……向我道歉!” “什么???”安德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hey!你们听到这小子在说什么了吗?”安德鲁的一个同伴用几乎称得上浮夸的语调,随即又转过身去看向其他同伴。 人群中很快爆发出一阵哄笑。 “oh!安德鲁,你被小瞧了!” 安德鲁的同伴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带着恶意的笑脸对着麦克,语调中满是拱火的意味。 安德鲁自觉没面子。他挥开同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前两步来到麦克身前。他们几乎贴在了一起,在肌肉发达的安德鲁面前,矮小瘦弱的麦克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hick?”安德鲁低头看向麦克,他威胁似地捏起拳头挥舞着,“这里不欢迎垃圾,滚出去!” 人群中又是一阵起哄声,就连不是安德鲁小团伙的其他同学都围了过去,三三两两、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 安德鲁的拳头最终还是砸在了麦克的脸上,鲜血登时顺着麦克的鼻子流了下来。他被打得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上,又被安德鲁拽着领子扯起来继续殴打。 周围的人群笑着、起哄着,却没有人试图阻止这一切,仿佛麦克的痛苦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场用来娱乐生活的闹剧,过后便不值一提。 奥尔加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看着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的麦克。他的右手始终放在大衣的口袋里。 “哼。”奥尔加用感冒后有些哑的声音不屑地笑了一下,同时开始在心中倒数。 三—— 二—— 一。 “砰!” 操场上传来一阵短促而惊心动魄的声响。 奥尔加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了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的安德鲁,他几乎要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出来,不可置信的表情就这么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鲜红的血液自安德鲁的指缝不断涌出,他大概永远也无法明白,为什么不起眼的麦克会朝着他扣动了扳机。 人群先是安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阵阵尖叫。面色惊恐的学生们四散逃窜着。有人摔在地上,被踩踏;有人慌乱地撞在一起;有人踏着他人奔离…… 这所学校很安全,学生和教职人员入校需要刷id卡确认身份才能进入,而外校人员想要进来,则需要进行很严格的安检。所以,这所学校已经有几十年未曾发生过校园木仓击案了。 但是……没有人会去盘查一个学生,尤其是一个毫无存在感、从不张扬的透明人学生。 “砰!” “砰!” “砰!” 木仓声接连不断地在操场上响起。体育老师在混乱中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校园保安闻声而来。 不到五分钟,警笛声响彻在校门外。 奥尔加始终抱臂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她看着荷木仓实弹的警//察们将操场团团围住,对讲器混杂着电流的声音始终不间断,轰鸣的直升机在半空中来回盘旋。 操场上已经有十几个倒在血泊中的学生了,男男女女、不知生死,他们有些是奥尔加根本不认识的其他班级的学生。 麦克似是恐惧,又似是癫狂。 周围还有未来得及撤离的学生,他们哭泣着、祈祷着、咒骂着。但这一切都与麦克无关,因为他们只知道有个疯子持木仓袭击了学校,却没有人会在意那个疯子为什么会是疯子。 警//察们并不敢轻易开木仓。 麦克已经连开了14木仓,而奥尔加提供给他的glock20的弹夹中,装满了15发子弹。即使如此,在有大量人质未撤离的情况下,警//察们也不敢随意开木仓。 奥尔抬头看向操场边某栋教学楼的高处,一支黑色的木仓管从窗户里延伸了出来。 是警方的狙击手。 奥尔加笑了。 警方的谈判专家已经就位,正在和麦克交流,可显然收效甚微——麦克反而越发激动了起来。 他拿木仓的双手颤抖着,木仓口却牢牢指向操场上拥挤着躲在一角的人群,只要他随意扣动扳机,就必定会有人中弹。 但就如同将他围住的警//察们一样,麦克也仅仅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再进一步。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灰色,冷风自教学楼中间呼啸而过,发出呜咽的声响。星星点点的白色自空中飘落。 奥尔加突然上前一步。以麦克的角度,正能看见她。 麦克看见那个如同毫无生气的、如同精致玩偶一般的女生对他笑了。 然后,她在唇前竖起食指,无声地朝他说了什么。 麦克一愣神,手臂在条件反射的情况下不自然地做出了一个幅度较大的动作。 “砰!” 一切重归寂静。 麦克还没有来得及分辨那个红发的女生到底说了什么,便伴随着飞溅的血花与落雪跪在地上,而后直挺挺地朝前倒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24章 狙击手完成了任务,警//察们确认了麦克已经停止的脉搏。 然后,世界的秩序恢复了。警//察与医护人员疏散救治着学生们。 至于永远倒下了的麦克? 没有人会在意他,他依旧是那个透明人。当然,他们会为他加上一个笼统的形容词——那个罪恶的家伙。 他瞪大的双眼中,涣散的瞳孔朝着奥尔加的方向,染血的手朝前伸向不知何方。 * 奥尔加转身离去,没有人发现她。 她低着头,绯红的发丝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嘴角却不断上扬。 她感受着那种血液上涌的感觉,心跳声在耳边无比清晰。 脑海中那些夹着着红与白的血腥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奥尔加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不停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抽搐,像是在迫切地催促着她去做些什么。 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够! 只是看着的话…… 雪渐渐下大了,穿过教学楼间的风带来操场上生者的悲鸣。 奥尔加却不觉得冷。 这或许就是“热血上涌”的感觉。奥尔加思维发散、有些晕晕乎乎地想。 但是,现在还不行…… 如果…… 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她不应该节外生枝。 奥尔加抬起因为兴奋而无法抑制住颤抖的手捂住半张脸,不断地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 奥尔加失败了。 或许是内心的野兽终将冲出牢笼,或许是她本就想要放纵,又或许是感冒发烧期间理性的大脑昏昏沉沉……但是这些统统都已经不重要了。 “hey,或许,你们想玩点更有意思的吗~” 一片音乐与酒精混杂的喧闹中,属于小孩子的稚嫩声音是如此突兀。 * 等到奥尔加热血下头的时候,她正站在城郊的某栋房子里,眼前是被绑在椅子上的啦啦队长。她原本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蓄满泪水,将黑色的眼妆晕花开来,显得有些滑稽。 她的嘴上被奥尔加贴了胶布,此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断摇着头流泪。 在她周遭的地上,数十个男男女女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瞳孔涣散,却依旧映着失去呼吸前极度的恐惧。 这里是克莱拉·伯莎,也就是此刻被绑住的啦啦队长的家。 今天发生了校园木仓击案,克莱拉的心情很低落。她回到家后没多久,学校的朋友们便摁响了门铃,说是收到了她的派对邀请。 克莱拉根本没心情办派对,又怎么会邀请他们? 但他们也确实收到了来自克莱拉的邀请短信。 于是,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派对便将错就错地发生了。音乐、酒精、再加上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药物,这些都是极好的安慰剂。 于是,他们放纵着、嘶吼着、嬉笑着……仿佛灵魂已经飘飘然地从现实中超脱了出来。他们是那么快乐,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噩梦也就是在那个时刻开始的。 * 克莱拉被酒精与药物侵蚀的大脑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周遭地面上的断肢残肉让她的胃部不断翻涌。 那里不止有她的朋友们,还有她的父母。 克莱拉知道,她很快也会变成那样。 此刻,懊悔、恐惧、憎恨彻底占据了她的大脑。她看着眼前可以称之为儿童的恶魔目眦欲裂,眼球几乎充血变成了红色。 她已经挣扎不动了,她的皮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勒痕,以及……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伤口。 或许是失血过多,她开始感到寒冷,在满室充斥着血腥味的暖气中。 但她仍旧死死盯着眼前那红发碧眼的恶魔,像是要将她的样子镌刻在灵魂中,一同带下地狱。 克莱拉很想问为什么。 她确实将眼前的女生关在了洗手间里、用冷水浇了她、肆意嘲弄她……但是,她从未想过这些行为会带走她的生命,并让她受尽折磨。 这些不是很平常吗? 这些难道不是每个学校都在发生的事情吗? 克莱拉也从未想过……她的父母会遭受波及。 她几乎不敢转过头去看她的父母——他们倒在血泊中,断肢与其他人的混杂着,几乎已经看不出完整的人形。 可他们是无辜的啊! 她哭泣着,也只能哭泣,可却就连泪水也没有了。 克莱拉不知道眼前的恶魔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是想要单独更长久地折磨她吗。 克莱拉看见奥尔加停住了动作,将手中的撬棍丢在地上,与木制的地板相击后发出一阵闷响。 红发碧眼的恶魔似乎很苦恼地看着她,口中喃喃着什么。 * 奥尔加确实很苦恼。 她冷静了下来,却又没有完全冷静。 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正因眼前画面的刺激而极度兴奋,不断叫嚣着让她有所行动;另一半则仿佛跳脱出身体,以极度的理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又惹祸了。 这是奥尔加属于理智的那一半灵魂觉醒后的第一个想法。 要收拾好烂摊子,尽量不被boss发现。 这是第二个想法。 于是,奥尔加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撬棍,对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女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让我们速战速决吧~” 就在这时,充斥着重金属乐的房间里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是小提琴版的《圣母颂》。 克莱拉认出了这首曲子,这首圣洁而又美好的曲子。 舒缓的古典乐与狂躁的重金属交织着。克莱拉垂下头,两行清泪无声地自眼角滑落。 仁慈的主啊…… * 奥尔加自然注意到了自己手机的响铃,她只是很不耐烦地伸手进口袋按灭了铃声。 但不过几秒,铃声再次响起,舒展的旋律仿佛变成了急促的审判钟声。 她将手机掏出来,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眉头微微蹙起。 短暂的犹豫过后,奥尔加接通了电话。 * 今天下午的时候,安室透收到了来自奥尔加的短信,说她放学后要去同学家里玩,所以今天会晚一些回来,不用他来学校接她了。 起初,安室透对着这则短信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奥尔加交到朋友了? 身为奥尔加的现任监护人,安室透自然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除了惊讶外,他还感到欣慰。 于是,安室透给奥尔加回了短信,告诉她要和同学好好相处,玩得开心。 起初,安室透在家规划着感恩节的夏威夷度假之行,他答应过奥尔加的。 但是,直到晚上八点的时候,奥尔加还是没有回来,甚至连短信也没有发一个,而安室透发给她的短信也俱都石沉大海。 安室透开始担忧,然后他拨通了奥尔加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被挂断了。 安室透一边拿上车钥匙快步朝车库去,一边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第二个电话没有被挂断,但情况却并没有让安室透觉得好些。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了吵闹的金属乐声,让安室透在接通的一瞬间将手机拿远离了耳朵些。 奥尔加的声音很模糊,几乎淹没在重金属的喧嚣之中。安室透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安室透发动了车子:“奥利亚,你在哪里?” “我在同学家里呀。”奥尔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些俏皮。 可安室透这次却并没有放下心来,他的心仿佛随着重金属那快而无规律的鼓点揪了起来。 “你同学家在哪里?”安室透调整了车子的档位,用手扶了下耳机后,摁下控制车库门的开关,从缓缓升起的车库门下加速开了出去,“具体地址?” 奥尔加大概没听清安室透的这句话。 安室透听见奥尔加的喘息声又加重了,她好像有些吃力。 “咚——” 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奥利亚?”安室透加快了车速,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耳机内继而传来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 “……哈,没事,哈,刚刚不小心把东西掉在地上了。”奥尔加似乎正在大口呼吸。 她的声音不太稳,带着些体力消耗过后的气虚。安室透听见她说:“先挂啦,零零,我马上就回家了。” 直到耳机内传来“嘟——嘟——”的忙音,安室透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出手机,指尖飞快的在屏幕上操作着。 奥尔加有一块小天才电话手表,虽然她拒绝佩戴,但还是勉勉强强答应把它放在了书包里。大概……就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安室透可以通过小天才的软件定位手表的位置。 但愿奥尔加还带着她的书包。安室透如此祈祷到。 * 平日里半个小时的车程,安室透几乎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好在,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警//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30 第25章 白色的跑车伴随着与轮胎与柏油马路摩擦发出的声响,停在了郊外住宅区的某栋房子门口。 安室透打开车门,房子里传出的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变得更加清晰。 或许是重金属乐太能调动人的情绪,又或许是今夜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空显得格外压抑,安室透心中的担忧达到了顶峰。 于是,在注意到门没有锁后,安室透甚至没有多做考虑,便直接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屋子内一片漆黑,并没有开灯。耳边是死嗓唱腔,鼻尖处是淡淡的铁锈味。 安室透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种气味代表着什么。 他掏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木仓,拉动保险,然后背部贴着墙面,小心翼翼地朝屋子深处走去。 空气中的铁锈味愈发浓重,脚下地面的触感也开始变得黏腻起来。这让即使是安室透这样心理强大的人也产生了一些不适。 * “奥利亚……你在,做什么?” 安室透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蹲在地上的人,即使只有一个背影,即使是在漆黑的环境中。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大脑却不断否决着那 个答案。 * 奥尔加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抬眸看向安室透。 “我在做什么?” 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微抬起左手:“显而易见,零零。” 奥尔加的左手握着一把金属餐刀,带有小锯齿但很钝的那种,几乎每家每户的厨房里都会有这种餐刀。 餐刀圆滑的顶端正一滴滴向地上滴落着猩红的液体。 安室透的目光顺着向下看去。 在奥尔加的脚边,那里躺着一个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躯体,她显然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与折磨,但还活着。 “奥尔加……”安室透可以听到自己强装镇定的声音在颤抖,“……你都干了些什么。” 安室透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他宁愿自己没有适应—— 眼前的场景……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即使是身为一个公//安,安室透也从未见过这般血腥残忍的现场。 能犯下如此罪行的家伙……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大脑在强烈叫嚣着拒绝这种现实,而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不适却伴随着胃部的翻涌越来越严重。 * 奥尔加没有想到安室透会来,明明她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不要来接她了。 这样一来,之前的伪装便悉数作废了。 奥尔加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凉水,由鲜血带来的感官刺激不再继续维持她的大脑中的兴奋。 她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罕见的,奥尔加没有办法立即作出判断。 或许是因为多了安室透这个意外出现的人物的原因……她微微蹙眉。 原本只需要打扫现场、毁尸灭迹就可以了。 奥尔加大致能猜到安室透为什么会来——无非是担心她。这种认知让奥尔加既开心又烦躁——因为她清楚安室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好人。 虽然“好人”这个形容词,在这个年代听上去就像是个笑话,但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安室透,是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即使他是组织的波本。 接下来该怎么办? * 奥尔加的大脑不足以支持她更多地关注他人的情绪。于是,她按照组织最传统的思维采取了行动。 当你做坏事被人发现后,最好的方法就是——将那个人也拖下水。 而且,那个人是安室透,是朗姆亲口说过属于她的安室透。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 “既然你来了,那就帮我一起清理现场吧,零零。”奥尔加的脸上露出一个纯洁的、大大的笑容,语气中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 她仰起头看向安室透,两手背在身后,歪了歪脑袋。她看起来很阳光,很可爱,像是洋娃娃,又像是小天使。 若是放在平时,这是奥尔加百试不爽的招数。 但此刻,时间不对,场景也不对。 在地狱中微笑的,又怎么会是天使。 奥尔加没有等到意想中的下一步,她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带着笑意的双眼后,淡漠的灵魂观察着安室透的表情和一举一动。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轻微地颤抖着,几次握拳又松开,掌心几乎被抠出了血。 他的胸膛快速起伏着。 他的眼睫颤动着。 他的面上没有表情。 他的眼神…… 奥尔加微微皱眉。安室透的眼神,她无法解析。 就像是一台电脑,永远无法解析已有程式之外的东西。奥尔加本就对人的情绪不甚敏感,分析表情需要依靠公式与案例,做出表情也大多依靠公式与模仿。 奥尔加最终只能得出结论——安室透现在的情绪很复杂。她没有见过类似的情绪,也无法套用任何公式…… 安室透没有回应,长久的寂静带来的烦躁,让奥尔加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零——” “我知道了。”安室透的声音很轻,却听不出任何波动。 奥尔加看见他单膝蹲下,将手中的木仓口对准克莱拉伯莎的眉心。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很轻微的一下。 伯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两行夹杂着血与脂肪的浑浊液体自空洞的眼眶处缓缓流下。 在消音器掩盖后的声响之下,克莱拉彻底结束了这段漫长的折磨。 是的。 安室透垂眸,将木仓收起。 即使是将她送去医院,她也活不了了,不如……早些结束,总比继续落在奥尔加手中好…… 安室透的手还是时不时地颤动一下,这种反应来自时不时抽搐一下的心脏。 他一言不发,开始安静地清理现场。 他毕业于警//察学校,他是公//安,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这些知识与技能本不该用于此的……本不该用来替罪犯隐瞒罪行、伤害他人,即使这个罪犯是—— 在奥尔加看不见的角度,安室透骤然攥住胸前衣襟。他的心脏错乱地跳动着,就像这个错乱的世界一样。 他开始感到头疼,剧烈的疼痛。或许是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又或许是冥冥之中对他这个帮凶的惩罚。 即使是为了继续卧底组织不被发现异常,也不能成为做这种事情的理由与借口。 * 奥尔加看着安室透一木仓结束了克莱拉的生命时还觉得有些可惜——本来还可以多玩一会的。有安室透帮忙,在打扫现场这一步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她撇着嘴,看安室透在房间里安静地忙碌,倏而又换上了一幅笑脸。 奥尔加作出了判断——安室透接受了。 这是自然的。 他是组织的波本,他又怎么会不接受? 奥尔加如同往常一样,小尾巴似的跟在安室透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而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安室透并没有回应奥尔加,一句也没有。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对案发现场进行清理,像是在机械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能这么毫无所觉地笑着? 有人死去了啊! 为什么……你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清理完案发现场后,奥尔加心情颇好地跟着安室透离开了这栋房子。 站在白色的跑车前,奥尔加回过身,最后一次看向这栋被火光点燃的房子,眼神中是痴迷与兴奋。 她喜欢火焰! 而安室透,他死寂般的眸子掠过奥尔加,最终定格在冲天的火光上。 橘红色的火焰却并不能让人感受到温暖。 火光伴随着寒风在安室透的瞳孔中跃动着,夹杂着飞溅四射的火星,逐渐将木制的房屋吞噬。 “走吧。” 安室透安静地移开了视线,替奥尔加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一切好像都变了。 安室透每天依旧会接送奥尔加上学放学,依旧会为她准备好爱吃的餐点,依旧会将她乱丢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收好…… 但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奥尔加沉默地坐在餐桌前,用叉子卷起她平素最爱的奶油意面。她的表情算不上好。 安室透就坐在桌子的对面,安静而认真地进行自己的晚餐。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奥尔加将卷着意面的餐叉摁在盘子上,金属的叉尖与陶瓷盘子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没有人说话,这栋房子里只余下电视播报新闻的声音。 是前几天奥尔加犯下的案子。不出所料的,侦破毫无进展。接下来,或许是因为死者都是同一所高中的原因,麦克犯下的校园木仓击案又被提出来说了一遍。 奥尔加心不在焉地听着新闻,然后按下遥控器将电视关上了。 这下,整栋 屋子内最后一丝声音彻底消弭,只余下满室寂静,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奥尔加继续用叉子卷意面,却一口也没吃。她用另一只手支着脑袋,晦暗不明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安室透。 而餐桌对面的安室透却似乎对这注视毫无所觉,依旧认真而专注地进行着自己的晚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尔加突然将叉子放下。餐叉与白瓷盘子相击发出的一连串声响,在寂静的房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但这好像依旧不会影响安室透,他仍然低着头,垂着眸子用餐。 奥尔加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烦躁,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安室透终于有反应了,他抬起头,对上了奥尔加的眸子,淡淡问道:“怎么了吗?” 就好像这不过是奥尔加的又一次无理取闹一样。 奥尔加不断深呼吸,将声音压抑得都变了调子:“你在明知故问。” 这句话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安室透每天依旧会接送奥尔加上学放学,依旧会为她准备好爱吃的餐点,依旧会将她乱丢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收好……但是,这一切就像是例行公事地完成组织的任务。 他不会再微笑着回应奥尔加,不会再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不会再发自内心地为她的学业担忧…… 安室透却似乎对奥尔加压抑着的情绪毫无所觉,只浅浅道了句“吃饭吧”,便低头再次拿起了自己的餐叉。 可惜,他终究没能继续这顿晚餐。 奥尔加突然抄起手边的遥控器朝他砸来。 遥控器没有砸中安室透,而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随后落在了地上。 安室透平静地弯下腰将遥控器捡起,刚想放回桌上,奥尔加却站起身来,拽着餐桌布将一整桌的东西尽数掀翻到了地上。 一时间,安静的房屋充斥满了被砸落在地上的各式餐具乒铃乓啷的声音。 “你对我感到不满吗?!”奥尔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安室透没有说话,拿了垃圾袋便开始清理一地狼藉。 奥尔加却直接上前两步,踢开了他手边将要捡起的盘子。 她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组织也会吸纳心慈手软的‘大善人’!” 安室透收拾的手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拾起一个搪瓷碎片放进垃圾袋。 奥尔加的冷嘲热谑像是全然砸在了棉花上,安室透的不回应让她心中的烦躁达到了顶峰。她一把夺过安室透手中的垃圾袋。 “要冷战是吧?不必这么麻烦!你直接滚吧!我不需要你了!” 奥尔加的语速很快,尽管并没有失态地直接大喊大叫,但却毫不掩饰用语的恶劣。 “反正你现在已经是组织的成员了!已经获得代号了!你没有必要再接近我讨好我!我在组织根本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你可以滚了!Boss那么看重你!你将来一定会步步高升的!没有必要屈居于此当一个不重要的监护者角色!” 说罢,奥尔加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垃圾袋,转过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她直接抓起地上的碎片就往垃圾袋里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心被割出的道道血痕。 安室透依旧没有动弹,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奥尔加,看着这个从没做过家务的小孩磕磕绊绊地将餐厅收拾得不那么干净,看着她对自己满手的鲜血毫不在意。 奥尔加似乎彻底将安室透当成了空气,在收拾完了餐厅后,便直接转身上了二楼,“啪”的一声摔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在餐厅站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个小时。 然后,他沉默着将奥尔加没有收拾干净的地方重新打扫。他找出伤药和纱布放在了奥尔加的门口。 最开始的相遇并非蓄谋,之后的相处也不是刻意。 凌晨时分的小花园中,草木上皆是一串薄薄的霜。金黄的桂花已经开败,只余下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飘零落下。 安室透握着手机,低头盯着屏幕良久,却迟迟没有动作。 若不是来电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可能真的会在此站上大半夜。 电话对面是故人熟悉的声音。 “zero,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诸伏景光兴奋地和安室透说着他的任务,说他是如何被派遣,又是如何接触了黑衣组织,得到了加入的机会。 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年轻人的热血与天真。 安室透始终静静地听着,间或回应两声。 “你怎么了,zero,心情不好吗?”冷静下来的幼驯染很快意识到了安室透的不对劲。 安室透握着手机的指节收紧了些,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hiro——” 他很想告诉诸伏景光,卧底在黑衣组织并不是一件好事,它会逐渐磋磨你,直到将你变得都不像你。 可是,安室透不能说。他们是公//安,这是他们的的任务,他不应该说一些消极的话来打击士气。 安室透自嘲的笑了笑。或许,就连景光见到现在的他后,都会觉得认不出来呢。 对于安室透的反常,此刻远在大洋彼岸的诸伏景光感到很担心:“zero,到底发生什么了?”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hiro,我,做错了一些事情。” 他亲手结束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他帮忙伪造了现场,他放纵了一个危险的犯人,他…… “我没有教好她。” 安室透的话没头没尾的,可长久的默契还是让诸伏景光几乎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之前你提到过的那个孩子?” 安室透从没告诉过诸伏景光,那个孩子就是奥尔加。 “……嗯。” “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嗯。”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诸伏景光有些艰难地开口道:“zero,你不必如此责怪自己。即使她还小,但是……” 这世上总是有些天生的坏种,无法逆转,永不悔改。 诸伏景光相信安室透能够明白他的未尽之言。甚至,聪明如安室透本不该需要他的提点——他们在警//察学校的时候都学过这方面的知识。 安室透没有出声。 诸伏景光不知道他是否接受了这种说法。他只能希望,他的好友不要再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 即使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要那个组织还存在一天。 * 安室透开始忙碌了起来,或许是他在有意避开奥尔加,又或者是组织真的突然给他安排了更多的任务。 奥尔加依旧和安室透“冷战”着,他们不说话,就连见面的时间也随着安室透的忙碌变得越来越少。 虽然安室透每天都会早早出门,但他依旧会准备好奥尔加的每一顿早餐。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不会再有人在每天早上温柔地将奥尔加从睡梦中唤醒了,取而代之的是闹钟冰冷而机械的声音。 每天,奥尔加被急促的闹铃声吵醒后,来到一楼餐厅,就能看到满桌子的丰盛餐点。桌子边沿通常会留一个小小的便利贴,备注着每一样菜品需要加热的时间。 这天早晨,奥尔加一如既往地下楼,一如既往地看见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 她对着满桌子菜品发了很久的呆。 今天是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日,周四,就是感恩节了。 食物还微微冒着热气,看来安室透才离开没多久。 屋子里很暖,安室透提前调好了暖气的温度。 奥尔加不知道自己在餐桌前坐了多久。最后,她站起身,披上大衣离开了屋子,留下满桌子未动的精致餐点。 * 灰蒙蒙的天际中,一片片雪花从天而降。 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奥尔加在其上留下一串靴印。她步行着来到附近的一处教堂。 当奥尔加推开教堂大门的时候,礼拜已经开始了,人们虔诚地祈祷并歌颂着仁慈的主。 奥尔加安静地在最后一排坐下。 “啊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即使是在一片混杂的祈祷声中,奥尔加依旧可以 清晰地分辨出这道声音。 “我当然会来。”奥尔加一边掀开戴在头上的大衣帽子,一边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却并不在意奥尔加冷淡的态度,她抱臂坐在椅子上,姿态闲适,漫不经心地看向不远处正在讲话的牧师。 奥尔加会定期和贝尔摩德见面,以证明她还活着。虽然她觉得这很多此一举,毕竟组织随时都能掌握她的情况。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来相看两相厌的两人,还是莫名其妙地将这项令人讨厌的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 又相互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贝尔摩德转头打量奥尔加,然后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你和波本吵架了。” 她用的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奥尔加原本装模作样念祷告词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阴沉着脸不说话。 即使做出了要和安室透冷战到底的决定,但奥尔加一开始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无法忍受这些。 已经得到过的又怎么能够忍受失去? 贝尔摩德又将视线转向了最前方那位须发皆白的牧师,他正面色虔诚地带领人们进行着晨间祷告。 在满室虔诚祈祷的人中,抱着手臂、双腿交叠、语调戏谑的贝尔摩德显得格外突兀。 “这不怪他,阿尔萨斯,你之前的事情办的确太不漂亮了。” “什么?”奥尔加皱眉,警惕地看向贝尔摩德。她一时间竟没有明白贝尔摩德话中的意思。 却见贝尔摩德老神在在地对上了奥尔加冰冷的眸子:“那场火灾和鲨戮——” 奥尔加在撇撇嘴的同时松了一口气:“原来你知道啊。” Boss和朗姆都没有发难,奥尔加还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呢。 然后,她听见贝尔摩德轻声哼笑了一下:“不仅如此,那场校园木仓击案,背后的人也是你吧?” 奥尔加只耸了耸肩,没说话。既然已经被组织知道了,那么再狡辩也是没有用的,该来的惩罚总是会来的。 可贝尔摩德却道:“波本帮你隐瞒的很好,我也只是猜到而已,并没有证据。” 奥尔加刚刚松开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贝尔摩德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看上去十分想点根烟。但是无奈于这里是教堂,于是她只能在摁了几下打火机后,又依依不舍地将烟收了回去。 “波本帮你伪造了现场吧?”贝尔摩德的语调轻飘飘的,但却让奥尔加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帮忙伪造了现场,并且还没有将事情如实报告给组织——这种行为,若是被组织发现了,安室透就麻烦了。 安室透是组织委任的奥尔加的监护人,但他首先是组织的成员,组织的命令才应该是最优先的。而安室透作为奥尔加监护人的其中一项职责,便是在监视她的同时,将她的一切情况如实上报给组织。 贝尔摩德对奥尔加警惕的神情嗤笑一声:“都闹翻了,居然还想着要维护他吗?这可真是不像你啊,阿尔萨斯。” 奥尔加不说话,只用耷拉着眼皮阴森森地盯着贝尔摩德。 “这件事情办得不那么漂亮,波本会感到不满意也很正常。”贝尔摩德却丝毫不会被奥尔加吓到,她只是话锋一转道,“你太冲动了,阿尔萨斯,你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虽然贝尔摩德不知道波本为什么会向组织隐瞒这件事,但是那个狡猾的家伙总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而贝尔摩德? 她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向组织报告这件事。 听见贝尔摩德这么说,奥尔加脸上的表情却一瞬间变得有些奇异,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发出了一个“哦”的音节。 贝尔摩德觉得安室透之所以生气,仅仅是因为她的犯罪不够完美、行事太过冲动、所以惹麻烦了? 开什么玩笑?! 他明明是圣母病发作!!! 奥尔加开始好奇波本在组织其他人眼里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形象了。 不会是……心狠手辣……吧? 这也太无比奇妙了…… 奥尔加恍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已经远离组织太久了,久到连波本究竟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让组织里的人对他产生这种可怕印象她都不清楚。 她觉得有些恍惚,在安室透成为她监护人的这半年时间里,她好像逐渐变了,变得离组织好遥远,就像一个寻常的孩子一样,快要忘记黑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与此同时,奥尔加的心中意识到了巨大的违和感。 安室透在组织其他成员心中的形象,是他有意维持的。 为什么…… * 贝尔摩德对奥尔加的反常表现只是挑了挑眉。她从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什么人,包括波本。 贝尔摩德对自己的识人技巧很有自信。 于是,在礼拜的末尾,贝尔摩德拎着自己精致的黑色小皮包站了起来,对奥尔加意有所指道:“波本这个家伙,看着很好说话,但实际上呢,可是吃软不吃硬的。” 话毕,她转身离开了教堂。 奥尔加依旧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礼拜结束,人群散去,奥尔加才被牧师唤回了神智。 彼时,空旷的教堂中只余奥尔加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 “小姑娘,你有什么烦恼吗?”牧师是一个须发皆白的慈祥老人。 奥尔加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的脸上带着恍然大悟:“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就好,”牧师说的和奥尔加说的显然不是一件事,但这并不妨碍善良的牧师先生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然后对奥尔加真诚道,“GoodluckandGodblessyou。” “谢谢!” * 周四是感恩节,学校会从那一天开始放假,直到周末。 一如既往的,感恩节期间的纽约,雪很大。 从周三放学后,奥尔加就一直在等安室透。但或许是知道奥尔加会放假,不需要他接送了,又或许是因为组织派给他的任务实在是太繁忙…… 当天夜里,奥尔加在开着暖气的大厅里等到了凌晨,直到她都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安室透始终没有回来。 餐桌上摆放着一动未动精致的餐点,那是晚餐时间某个餐厅送来的。正在不知何处执行任务的安室透早就帮奥尔加订好了餐,每一样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 奥尔加无声地盯着餐桌发呆,醒过来后便再也无法入睡了。或许是因为夜太深了的原因,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事情,却始终无法厘清思绪。 直到窗外隐约传来鸟儿的鸣叫声,奥尔加才恍然回过神来——天已经亮了。 她机械地转过头去,有些涣散的瞳孔渐渐重新聚起焦来,看向自窗外洒落进房子的光在地毯上投射出白茫茫的光束。 又过了不知多久,窗外传来了小孩子们的笑闹声。 是了,今天就是感恩节了。而本来,他们应该在夏威夷度假。 奥尔加的眼珠转了转,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朝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她没有动桌上的那些食物,即使它们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即使她的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后,奥尔加却依旧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感恩节…… 这是一个对奥尔加来说很陌生的节日。或者说,所有的节日对她来说都显得很陌生,和任何一个寒假暑假都没有区别。 但是这次感恩节…… 奥尔加觉得很烦躁,又有些难过。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陌生的情绪。虽然安室透并没有回来,但他总会回来的,她制定的计划也总是能得到执行的。 为什么会 难过呢…… 是因为难得准备服软,可是想要认输的对象却不见了吗? * 大约只过了一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的奥尔加便又被门铃声吵清醒了。她面色不大好地下楼开了门——是某家餐厅的配送员服务员,浩浩荡荡五六个人堵在门口。 安室透帮奥尔加订了早餐。 门外小孩子们的笑闹声被寒风送入房间,夹杂着几片打着旋的雪花。奥尔加透过门缝看见了邻居的的院子里,一对家长正带着孩子堆雪人。 那个滑稽的雪人已经有了雏形,被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很傻。 奥尔加索性将门完全打开,她冷着脸站在大开的门边,寒风呼啸着吹打在她身上,透过单薄的居家服将她的皮肤逐渐变得冰凉。 她看着配送服务员们将餐桌上前一天晚上的食物全都撤掉,看着他们换上新的餐品、摆盘。 所有的食物都很新鲜,甚至还有几道现场制作的菜。 随后,为首的那个配送服务员对着被撤下的前一天的食物有些发愁:“这些——?”前一天的餐点奥尔加根本没有动过。 “全部扔掉,谢谢。” 奥尔加的语调毫无起伏,只除了因为寒冷而不自觉发出的些许颤音。 那配送服务员的嘴巴张了张,面上的表情很是不可思议。他见过许多浪费的有钱人,但这个小姑娘确实很独树一帜。 “是我们的餐品有任何问题吗?”那位配送服务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 他看见那个面容精致的小姑娘垂着的睫毛颤了颤,随即用那种冰冷的声音道:“之后的餐也都不用送了。” “可是——” 为首的配送服务员犯了难。这些都是已经下单过的,他猜是这个小姑娘出门在外的家长帮她点的。 配送服务员试图劝一劝这个明显在闹脾气的小孩子,至少绝食是不对的不是? 但是,在被那孩子用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眸子直直地盯住后,那位配送服务员却再也没了这种想法。 直到灰溜溜地离开了那栋温暖的房子,被感恩节的寒风吹拂过后,他才恍然醒过神来——他被一个小孩子的眼神吓到了!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这栋华丽、却又与整个社区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的房子,然后招呼着同事们一起驱车离开。 * 午餐和晚餐照例有餐厅送来,只是这次换了餐厅,餐品也都翻着花样地变换。 晚上,餐厅送来了感恩节大餐,服务员将一整只火鸡摆在了餐桌正中央,还有苹果派、南瓜馅饼、冰淇淋、各种果酱……是传统的感恩节大餐。 餐桌上铺着金红配色的桌布,精致的烛台上白色的蜡烛被点燃,有着华丽纹样的陶瓷餐具整齐地摆放着。 天花板吊着的华丽水晶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壁炉里的火焰被点燃,火光跃动着,像是要尽全力烘托出感恩节的温馨气氛。 餐厅的服务员已经离开了。 奥尔加站在餐桌前,她闻到了香甜的苹果味,是火鸡。 她其实并不喜欢吃火鸡,火鸡的肉质很柴。她只是在不经意间跟安室透提了一句,说火鸡的肚子里塞苹果其实还不错。 桌上的烛光跃动着,伴随着壁炉中的火苗,像是要谱写什么属于火焰的乐章。 被打开的电视机中播放着一年一度的感恩节晚会,每年的保留曲目《AmazingGrace》的旋律飘荡在房子内,成为了唯一的声源。 哦!多么温馨的场景! 奥尔加突然觉得很生气,她想要破坏些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打破这种可笑的温馨,将一切都变得混乱。 她努力压抑着心中不断升起的情绪,让自己坐在沙发上,双臂牢牢地箍住抱枕,不断深呼吸。 可跳跃的火光却像是一剂催化剂,让她始终无法彻底平静下来。 奥尔加喜欢火焰,很喜欢,火焰总能刺激到她的神经,让她变得兴奋。尤其是亲自放火的时候。 但是她告诉自己,她不可以兴奋,至少现在不行。 于是,奥尔加熄灭了壁炉和蜡烛,关掉了华丽了水晶灯,顺便将电视也关上了。她将窗帘牢牢拉起,像是要彻底隔绝邻居家的光亮与欢声笑语。 整栋房子再次陷入黑暗,世界仿佛都寂静了下来。 奥尔加感受着渐渐平缓下来的心跳,蜷膝窝在了沙发上。 总会成功的。她告诉自己。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像一个优秀的猎手那样。 *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是几点回到“家”的,一定已经很晚了,社区里很寂静,除了寥寥几盏路灯之外几乎再无光亮。 推开门的一瞬间,暖气扑面而来,与外界的寒冷交汇形成一片短暂的雾,空气里飘逸着南瓜馅饼与冰淇淋的香甜气味。 安室透赶紧关上了门,将被雪花沾湿的外套脱下挂在衣帽架上。原本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的身体也因为室内的温暖而缓和了许多,可疲惫的精神却始终无法被缓解。 第26章 奥尔加应该已经睡下了。 这么想着,安室透更加放轻了动作,将外套脱下挂好后便朝着餐厅走去。他准备先收拾残局。 不知道奥尔加吃了多少。安室透这么想着。不知道新换的餐厅她是不是满意。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然后,安室透看见大厅的沙发上窝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她抱膝蜷坐着,将脑袋埋在膝间,绯红的发丝散乱地披散在肩上。 奥尔加。 安室透的唇张了张,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她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安室透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快步走到沙发前,想要将奥尔加抱回房间里去,却又怕自己身上带着的寒气沾染到她。 于是,他就这么保持着有些傻的伸手动作僵在了原地,大脑迟迟无法给出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不知是不是安室透的动作吵醒了奥尔加,总之,她突然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用那双有些迷蒙的、仿佛带着些雾气的绿色眸子望向他。 安室透看见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嘴巴一瘪,眼泪便像断了线一样从眼眶里不断涌出来。 “零零!” 奥尔加跪立在沙发上,扑过来抱住安室透的脖子。 安室透也顾不得身上未消散的寒气了,赶紧伸手接住她,以防她直接摔在地上。 感受着脖颈上来自奥尔加的、源源不断的温热泪水,安室透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奥尔加就像是任何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着,足以令任何一个家长心碎。 “我错了…零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奥尔加哽咽着,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她的声音有些哑,不知是哭的,还是之前的感冒没有好彻底。 安室透没有说话,奥尔加继续抽抽噎噎道:“……她们把我关在厕所里,往我身上浇冷水……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我很抱歉,对不起……” 安室透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这些……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情。 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在他小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因为与众不同的混血儿长相遭到身边同龄人的排斥与欺凌。 而他的做法也是——报复回去,虽然与奥尔加的所作所为的形式和性质完全不一样。 安室透知道这不应该,但是一想到奥尔加的遭遇,他心中的天平就止不住地往奥尔加的方向倾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死亡是那群霸凌者罪有应得—— 他甚至没有去核实奥尔加的话…… 这是不对的。 安室透的眸子黯了黯,心中几乎疲惫得再无力去思考辨别。 安室透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在黑暗中任由奥尔加抱着他啜泣,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推开她。 奥尔加看不见安室透的表情,她在心中冷静地评判着现在的状况,然后继续执行着自己预先设定好的计划。 她说了很多,包括自己那没什么可说的童年,包括自己的“后悔”与“反思”,包括自己的“歉意”…… “……我小时候 被秋千撞到了脑袋,从那以后,我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了……” 这句是实话,从那以后,奥尔加失去了很多能力,比如共情,比如恐惧。但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她已经忘记了同情他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谎言总是要掺杂着实话才会显得更加可信。 奥尔加展现出的懊悔异常真诚,就如同她的泪水一样如有实质。 “我很抱歉,零零,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你别不理我了好不好?”奥尔加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带着些可怜的意味。 “……当然,即使你再也不原谅我……但是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 奥尔加哭得更伤心了,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判断这其中到底夹杂着多少真实的悲伤。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奥尔加抽泣的声音。 良久,奥尔加听见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她感到安室透轻轻回抱住了她,温柔地捋顺了她脑后的发丝。 “我很抱歉,奥利亚。” 她听见他如此说到。 “……零零。” 奥尔加的泪水依旧没有止住,她小声抽噎着,可在安室透看不见的角度,她的表情却冷静得可怕。 目标达成。 吃软不吃硬……吗。 哭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是奥尔加早就学会的技能之一。服软并不是认输,而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奥尔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奥尔加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个弧度,即使她的语调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怯怯:“零零。” 她抱住安室透脖颈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愉悦,在她和安室透已经几乎一周没有说话后。 她从不会感到后悔,也不会感到抱歉。她只是,无法忍受安室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不见。 * 在看着奥尔加吃过晚餐,洗漱过躺在被窝里后,安室透帮她掖了掖被角,和她道了晚安,然后关上灯离开了奥尔加的卧室。 精神上的疲惫好像渐渐淡去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 当安室透握着手机来到屋子后的小花园时,天空中的飘雪已经停了,可大地却早已被染成了一片纯白的颜色。 他就这么站在花园里,站在雪地中,身旁是枯萎的植物的枝干,天空中厚重的云层低沉而压抑,透不出一丝星光。 “——hiro。” 他接起了响铃的电话。 电话对面显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有些犹豫道:“听上去,你好些了?” 安室透淡淡地“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后,诸伏景光才终于再次开口道:“zero,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是——” 他的未尽之言不言而喻,安室透自然能明白。 可最终,安室透只是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会教好她的……之前是,我做的不够好。” 在奥尔加对她的同学们下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安室透几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他的理智无比清醒地告诉他,这是一种错误且罪恶的行为;可感性的那一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怪罪奥尔加。 奥尔加只是个孩子,她还不懂…… 不理智的一面不断否认着他在警校学到的关于那些天性邪恶的人的知识,不断地重复着替她狡辩的话语。 安室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奥尔加,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于是他开始逃避,开始有意地避开奥尔加。 …… 大概是奥尔加刚才的一番忏悔起到了催化的作用,安室透心中感性的那一面最终占了上峰。 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该怪罪奥尔加,她只是不幸地错误出生在了罪恶的组织里,然后耳濡目染…… 他应该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奥尔加,让她回到正道上,将她教成一个正直的人。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只能猜,大概是他太过代入“家长”这个角色了。而在这个世界上,家长们总是无法真正责怪自己的孩子的,即使他们真的犯了错误。 “zero,你——”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转换了话题:“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zero。” 安室透闻言楞了楞。他能感觉到,诸伏景光努力地想要将语气放得轻松一些,来缓解此刻有些凝重的氛围。 “最晚过了年后,我们就要见面了。你有没有想念我啊,zero?” 明年…… 安室透觉得有些恍惚。他渐渐成为了组织的核心成员,但是对于新成员的招募与安排却是他暂时无法触及的领域。 “你要到阿美莉卡来吗?” “是啊。”诸伏景光似是没有感受到安室透语气中的担忧,只道,“大概是不放心吧,所以组织把从日本招募的新成员都安排去阿美莉卡了……总之,不会一开始就在本国活动就是了,大家都是被派离了自己的国家的。” 安室透自然知道这些,毕竟他也是被从日本安排到阿美莉卡的一员。这样做可以有效防止各国情报机构的卧底获得关于组织在自己国家的行动的情报。 但是…… 安室透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是,不论卧底在组织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他都无法开口让诸伏景光放弃这么做。 他们心甘情愿,他们别无选择。这是他们的——职责。 * 二楼的卧室里,奥尔加放下了窗帘的一角,向后倒向窗边的椅子里。 目前看来,她的计划执行得还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很有成效。贝尔摩德那个家伙,有时候也是能说出些有用的话来的嘛~ 奥尔加窝在椅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在安静的深夜,座椅旁书桌上的座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奥尔加接起电话,对面传来属于朗姆的那种独特的、阴森的声音。 “阿尔萨斯。” “是。” “过段时间会有几个新成员去到你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奥尔加另一只手的五指在桌面上无规律地敲动着,像是要弹奏什么曲调,“我知道了。” 朗姆挂断了电话。 又听了听筒中传来的忙音好一会儿后,奥尔加才将听筒丢回座机上。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向天花板,思考着。 她这段时间……确实是离组织太远了。 黑暗中,奥尔加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她捂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像她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真正脱离组织…… * 奥尔加跟安室透和好了,这导致她最近的心情都好上了不少。于是,在贝尔摩德打电话叫奥尔加去她那里一趟的时候,奥尔加很轻易地便答应了,引得贝尔摩德都不由得讶异。 “你跟波本和好了?”她微微提高了声调。 “嗯哼。”奥尔加哼着歌,提上琴盒来到车库。 安室透帮奥尔加将琴盒放在了车子后座,上了车后又替她系上安全带,然后驱车朝贝尔摩德给的地址驶去。 “心情很好?” 安室透透过后视镜瞥见了奥尔加嘴角的笑意。她一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哼着断断续续的愉快调子。 要知道,平时奥尔加可是很少会答应贝尔摩德的邀约的。当然,贝尔摩德也不会经常召唤她就是了。 “当然!”奥尔加眉眼弯弯地转头看向安室透的侧脸,“因为零零终于原谅我啦!我开心呀~” 安室透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或许是因为文化差异的缘故,奥尔加总是会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这种外放的表达方式在日本可不常见,不过安室透现在也已经渐渐有些习惯了。 到了目的地后,奥尔加背上 琴盒跳下了车。 “玩得开心。快结束的时候别忘记发短信给我,我来接你。”安室透对奥尔加如此叮嘱道。他有任务在身,不能一直陪着奥尔加。好在有贝尔摩德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好的~”奥尔加和安室透挥手道别,看着白色的跑车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 这里是一处片场,大约是正在拍摄什么电影。大概是因为贝尔摩德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奥尔加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成功进去了。 贝尔摩德很好找,倒不是奥尔加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应雷达,而是只要她站在人群里,就一定是最亮眼的一个——即使她现在把自己伪装得至少老了十岁。 奥尔加径直朝贝尔摩德走了过去。 “我以为你已经息影了。怎么,琴酒终于向boss投诉要求禁止你使用组织经费,所以你打算复出赚外快了?” 奥尔加和贝尔摩德见面通常就是这样的,这种针锋相对的话语在她们之间显得再正常不过。 贝尔摩德不理会奥尔加话里话外的讽刺,只低头看了她一眼后,就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在拍摄的地方: “我听说你在申请大学?今天有一位重量级的古典音乐家要来,我以为你会需要一封推荐信?” 奥尔加:“……”她终于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要她带着琴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奥尔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些小孩被家长要求着表演才艺的场景。在将贝尔摩德代入“家长”这个角色后,奥尔加浑身一个机灵,赶紧把这个诡异的联想赶出脑海。 “即使没有推荐信我也不会失学。” 奥尔加手握数个国际大赛冠军,理论上,她想去哪所学校都不成问题。甚至,已经有许多名校主动向她发出了邀请。 “哦,是吗。”贝尔摩德对奥尔加甚至有些自夸意味的话不置可否,只转而道,“雪莉已经毕业了。” “我也要毕业了,”奥尔加哼唧着,“对了,‘雪莉’?” 奥尔加想不起来“雪莉”究竟是谁。组织里有用这个代号的成员吗? 她只见贝尔摩德这个狡猾的家伙勾起了唇角:“宫野志保,这个名字熟悉吗?” 奥尔加:“……”又来了,别人家的孩子。 是了,秋季学期已经结束了,该毕业的都已经毕业了。 “雪莉,我记得她才刚刚十三岁?”贝尔摩德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瞥到一旁的奥尔加后又将烟收了回去,“她毕业了,拿到了两个博士学位,一个硕士学位。” 奥尔加:“……” 宫野志保比奥尔加大一岁,现在已经博士毕业了。而奥尔加?可喜可贺,她快要高中毕业了…… 贝尔摩德看上去很满意奥尔加的反应,她继续道:“大概在年后,组织就要安排雪莉去日本进行工作了。” 至于是什么工作?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心照不宣。 奥尔加撇撇嘴。 啊对对对,别人家的孩子宫野志保。哦,现在是雪莉了,才十三岁就已经得到了组织代号的优秀人才。 谁能卷得过她呢。 于是,奥尔加才嚣张一点的气焰成功被贝尔摩德打压了回去。虽然从没亲眼见过雪莉,但她的名字奥尔加可是一直有所耳闻——别人家的孩子。 “我知道了,多拿一封推荐信有备无患嘛。”但奥尔加显然不会甘心就这么落于下风,所以话锋一转便又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道, “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大忙人贝尔摩德居然会抽出时间来关心我申请学校的事情,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瞥了奥尔加一眼,四两拨千斤道:“关心组织同事,为组织培养人才,应该的。” 说罢,她丢下身后咬牙切齿的奥尔加,换上一幅和善的面孔,朝着身前迎面走过来的一行人迎了上去。 * 奥尔加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会像传说中拜年时走亲戚的小孩儿一样,被贝尔摩德往前一推—— “这位是海顿威廉姆斯先生,知名的古典音乐家。这是工藤优作叔叔和工藤有希子阿姨,还有他们的儿子新一,你以前见过的。阿尔萨斯,叫人。” 奥尔加:“……” 海顿威廉姆斯,他确实是当今古典音乐界最杰出的大师之一。而工藤一家,也确实算得上是熟人了。 于是,奥尔加只能调动着面部肌肉,摆出一个看起来极其真实的假笑:“威廉姆斯先生好,工藤叔叔好,有希子阿——姐姐好。” 最后,她看向对面同样半月眼一脸无奈的小屁孩,继续用英语道:“新一你好呀。” 对面的工藤新一木着脸,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英语。反正即使贝尔摩德和工藤一家交流时用的是日语,奥尔加也依旧坚持讲英语,坚决拒绝暴露自己的半吊子日语水平。 工藤有希子显然对奥尔加那声“姐姐”的称呼很满意,她弯下腰,面上带着充满亲和力的笑意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用英语道:“好久不见呀,阿尔萨斯酱~” 然后,喜闻乐见的,奥尔加看着工藤有希子轻轻推了把工藤新一:“新酱,快叫人~” 这句日语奥尔加听懂了! 工藤新一:“……” 显然,工藤新一能听懂英语,并且英语水平很不错。 此刻,奥尔加从工藤新一的眼神中识别出了同病相怜的意味,这个一脸小大人表情的家伙最终还是不得不在自己母亲的威逼利诱之下开口叫人。 他看了奥尔加一眼后,像是要故意别苗头一样,用标准的英式英语拖长了调子对贝尔摩德道:“莎朗阿姨好——” 贝尔摩德对年龄并不纠结,甚至,奥尔加觉得她从贝尔摩德对着工藤新一的眼神中看到了慈爱。 慈爱? 这种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贝尔摩德身上?! 是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 * 接下来就是大人们寒暄的时间了,奥尔加和工藤新一这两个小孩儿被果不其然地撇在了一旁。 贝尔摩德用日语和工藤夫妇交流,奥尔加听不太懂,而工藤新一则是对他们的谈话完全没有兴趣。 奥尔加木着脸,工藤新一也木着一张脸。良久,或许是感觉气氛太过尴尬,工藤新一率先开口了:“我们以前见过吗?” 奥尔加:“……你是不是……脸盲?”他们距离上一次见面只有四年而已。 工藤新一:“……” 两人半月眼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后,奥尔加抹了一把脸:“日本、海边、手表店抢劫案。有印象了吗?” 工藤新一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 奥尔加呵呵了一声,不是很想说话。然后,她便听工藤新一道:“用地名当名字的家伙确实很少见。” 奥尔加:“……”情商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阿尔萨斯是法国东北部的某个地名。当然,那里最出名的还是葡萄酒,简称——阿尔萨斯葡萄酒。 只不过,作为一个小学生,能将“阿尔萨斯”和地名联系起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会想到这是一种酒的小孩子寥寥无几。 * 又是一阵沉默后,工藤新一没话找话:“你就是这次我爸爸小说改编的电影里的反派演员?” “哈?” 工藤新一指了指奥尔加背着的琴盒:“这本小说的反派会拉小提琴,我妈说莎朗阿姨已经帮忙找好了人选——你不会连这部小说都没看过就要演吧?” 奥尔加不知道工藤新一在说什么,贝尔摩德只跟她讲让她来见一见海顿威廉姆斯大师,然后要封推荐信的。至于什么演戏,什么反派的,她根本就没有提过。但是—— “我当然看过这本小说。” 不管怎样,要是这时候说没看过,就显得像是自己输掉了一样。 工藤优 作的小说,反派会拉小提琴的,那就只有一本了。 从奥尔加记事并知道贝尔摩德和工藤有希子关系很不错后,出于好奇,她就把工藤优作的所有小说都看了一遍,甚至此后他每出版一本新书,奥尔加也会顺便看一看。 于是,大约是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奥尔加将那本小说的详细内容全部叙述了一遍。 工藤新一听后刚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工藤新一神色一变,立刻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奥尔加:“……” 奥尔加跟着贝尔摩德他们,也朝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过去。 * 片场发生了命案,死者是一名场务,女,三十五岁,死因从周围淡淡的苦杏仁味判断应该是□□中毒。犯罪嫌疑人有三个,分别是死者的闺蜜、死者的男友、死者的哥哥。 在警//察来之前,三名嫌疑人分别讲述着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奥尔加看见工藤优作的镜片反了一下光,随即,他露出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笑。 而工藤新一,他在犯罪现场跑来跑去的。大概是骨子里的侦探DNA动了,在寻找证据。虽然奥尔加觉得他只是在做无用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奥尔加总觉得,每次只要一遇见工藤新一,就总会伴随着命案。 三次遇见一个人,三次都发生命案的几率到底有多高? 破案的过程并不复杂,或者说,因为有工藤优作在,所以破案的过程可以称得上简单。在警//察到来之前,工藤优作就已经准确地指出了凶手,他甚至还有闲心引导工藤新一思考案件。 奥尔加对破案没有任何兴趣,但她还是不免多看了工藤优作一眼——这个人,很厉害。看来,他可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推理小说家而已,在当一个侦探方面,他同样很优秀。 于是,奥尔加更加好奇了,贝尔摩德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和工藤一家交往的?她不怕被工藤优作看出什么端倪吗? 侦探这种角色,往往都有一种正义感与奇怪的使命感。简单来说——爱多管闲事。 奥尔加打量着正在和工藤有希子说话的贝尔摩德,突然又想到一种离奇的可能性—— 难道说,她已经珍惜和工藤有希子的友情到可以无视被发现身份的风险了? 想着想着,奥尔加打了个寒颤。“友情”这个词,还真是不适合跟贝尔摩德联系在一起呢…… * 案件很快就被解决了,并不会影响到当天电影的拍摄。 这并不是工藤优作的小说第一次被改编成电影,但是由他亲自担任编剧却还是头一回。所以,工藤夫妇都到了现场,甚至还邀请了贝尔摩德。 至于工藤新一? 他是放寒假后被工藤夫妇接来阿美莉卡度假的,即使不情愿,目前也不得不每天跟着父母一起待在片场。这让奥尔加开始担忧起片场的安全问题——毕竟有个死神转世一样的家伙每天都在这里晃悠。 贝尔摩德随后跟奥尔加说明了叫她来的目的——在海顿威廉姆斯大师面前好好表现,获得推荐信。 而由于海顿威廉姆斯是这部电影的音乐指导,所以—— 贝尔摩德撩了下头发,嘴角带着奥尔加讨厌的弧度: “阿尔萨斯,这部电影有个角色需要一定的小提琴能力,我推荐了你。” 奥尔加:“……”你直接说是反派角色也可以的。 而且—— “你没有跟我说过。”奥尔加并不乐意打什么寒假工演电影。 “现在我说了。”贝尔摩德的语气理所当然,轻飘飘的却听得人十分火大。 “我不会演戏。”奥尔加抱起手臂。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态。 “啊啦,看来我以前教了你那么多东西都是在浪费时间?” 奥尔加咬牙。她知道贝尔摩德是在用激将法。 可即使是奥尔加自己不得不承认,贝尔摩德在某种程度上很了解她。 先是用打压式的教育方法提到雪莉的成就,让奥尔加在心理上处于弱势。然后又对她的能力进行质疑,用激将法逼她答应。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奥尔加不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这么执着,以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甚至,奥尔加怀疑,贝尔摩德一开始提点她该如何对付安室透也是为了此刻,不然心情不好的奥尔加根本不会搭理贝尔摩德的邀约。 奥尔加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贝尔摩德玩弄于鼓掌的小老鼠,自己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好像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这种感觉令人不适极了。 贝尔摩德笑了,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她那令人讨厌的神秘主义风格: “我当然是——为你好呀。” 奥尔加一幅要吐了的表情。 贝尔摩德显然并不在意奥尔加的态度,将剧本丢给她后,便优哉游哉地去和工藤有希子聊天了。 * 作为知名影后莎朗温亚德推荐的人,导演甚至只是象征性地面试了奥尔加一番。当然,在面试之后,导演就一如贝尔摩德预料的那样,对奥尔加大加赞赏。 “不愧是您亲自教导的学生,阿尔萨斯的演技简直太完美了!” 导演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对此,贝尔摩德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阿尔萨斯以后真的不准备在电影界发展吗?”导演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这就要问她了。”贝尔摩德看向奥尔加,得到奥尔加一个大大的白眼。 导演见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变话题道:“话说回来,您真的没有复出的打算吗?不管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很可惜——” 贝尔摩德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否定道:“没有这种可能。” “好吧……”导演叹了一口气。 * 之后,导演和工藤优作都给奥尔加讲了戏。 简单来说,奥尔加寒假工的角色是这部电影的反派——一个擅长古典乐的精神变态。 在小说里,这位在幕后掌握一切的大反派一直是一个模糊的形象。甚至,直到小说结尾,读者们都不知道祂的身份、年龄、甚至是性别。 但是,小说在改编成电影后肯定就不能这么模糊了。于是,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导演在和工藤优作商量后决定追一下热点,将反派安排成一个恶童的形象。 说是恶童,其实这个角色的所有信息依旧是一团迷雾。比起一个具体的人,这个角色更像是一种“恶”的具象化。 可以说,这绝对是个很难把控的角色,导演一开始考虑了很多人,但始终无法找到心目中的合适人选。最终,他才在贝尔摩德的推荐下敲定了奥尔加。 尤其是—— “她简直就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 站在镜头后看着奥尔加,导演一天之内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感叹道。 “确实很合适呢。”工藤优作一手抚着下巴,看着奥尔加的方向,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本小说可以称得上是工藤优作创作得最艰难的一本了,反派之所以没有具体的形象,是因为就连他本人都无法想象这个角色该是什么样子的,直到他看见了奥尔加的表演—— 邪恶、优雅、残忍、天真…… 这些看似矛盾的词被糅杂到了一起。 只是—— 工藤优作的镜片反过一道白光。 只是,当这些特质都出现在了一个小孩子身上的时候,即使她只是在“表演”,也很成问题。 “……总觉得这家伙怪怪的。”一旁,还是个真小学生的工藤新一动作几乎和工藤优作如出一辙,一手抚着下巴如此嘟囔道。 工藤有希子并没有发现丈夫和儿子的不同寻常,她双手合十感叹道:“真希望有一个像阿尔萨斯这么可爱的女儿~” 说完,她还不忘吐槽一下小大人模样的工藤新一:“不像新酱,一点都不可爱。” 工藤新一嘴角抽搐:“……是,是,我这么不可爱还真是对不起啊。” 工藤新一将刚才的那一点违和感抛之脑后了,工藤优作却像是随口道:“我倒是觉得,你不会希望有这样一个女儿的。” “诶?” 工藤有希子不解,工藤新一也抬头看向了工藤优作。 可工藤优作却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 惊叹在奥尔加架起琴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海顿威廉姆斯是一个很严格的音乐家,同时也是工藤优作的小说迷。因此,在接到担任这部电影的音乐指导的邀请后,他非常认真地筹划了许久。 尤其是这部电影中连名字都没有、戏份不多、却贯穿整个剧情的大反派这个角色,祂和古典乐息息相关,可以说是海顿威廉姆斯花费最多精力的一部分了。 海顿威廉姆斯一开始唯一担心的就是——演员的能力不足以匹配这个角色。 这个角色精通乐器。电影确实可以后期配音,但总是不如真实演绎让人来的满意的。 最开始听说影后莎朗温亚德推荐了某个手握多个大赛奖项的孩子后,海顿威廉姆斯其实依旧是不放心的。天才他见过许多,甚至他的弟子中也有不少获得了世界级奖项的。 但是,当奥尔加开始演奏后,海顿威廉姆斯的心态改变了。 拍摄现场除了小提琴的琴音外再无其他声音,甚至好些工作人员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影响了现场收音。 而海顿威廉姆斯,他在奥尔加开始演奏的那一刻就立刻坐直了身体,凹陷的眼窝中,一双苍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的眼中迸发出一种惊喜与赞叹。 * 奥尔加在海顿威廉姆斯的指导下,从埃尔加《爱的礼赞》,到舒伯特的《魔王》,再从帕格尼尼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到克莱斯勒的《Liebesleid》。 她一边演奏着,一边在心中吐槽——这种排列组合根本就不和谐! 好吧,或许大师的想法不是常人能够揣测的…… 《魔王》和帕格尼尼的一小协是地狱级别的难度,至少对奥尔加来说是这样的。而《爱的礼赞》和《Liebesleid》虽然不难,但对情绪的要求却极高。 偏偏奥尔加不能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演奏,在音乐方面,她需要按照海顿威廉姆斯的指导,同时,她还得注意着让自己按照导演的要求时刻处于对角色的演绎状态。 确实很辛苦。 到后来,奥尔加甚至没有更多的精力在心中吐槽贝尔摩德了,她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不出错地完成这些要求——她可不想来来回回地返工! 电影成片后或许只会截取一些片段,可奥尔加在片场却是必须完完全全地将这几首曲子全部演绎出来的。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乐曲之中,工藤优作却看着奥尔加若有所思—— 第27章 毫无疑问,奥尔加的演奏技巧很完美。而工藤优作最开始没有料到的是,她演奏时的情绪也异常饱满。 他一开始还以为,奥尔加会是那种满是技巧、毫无情感的类型…… 但是——这种情绪饱满的演奏,却无疑让违和感更加重了。 工藤优作稍稍蹙眉。是他多心了吗? 旋即,工藤优作摇了摇头。即使是他,一时半会也无法解开这道谜题。或许……就像在看到奥尔加以前,他始终无法想象出这个角色该是什么样子的吧。 * 演奏完毕,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明明是片场,此刻却好像是什么演奏会现场一样。 导演对着贝尔摩德赞叹不已,他对一旁的贝尔摩德道:“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说她不会从事演绎事业啦,阿尔萨斯该是属于音乐的。” 贝尔摩德笑而不语。 而海顿威廉姆斯早在演奏一结束就奔着奥尔加去了,看来推荐信是不成问题了。 工藤有希子一边沉浸在刚刚的音乐之中,一边朝着身旁工藤新一的背上拍了一下:“新酱,你以后也一定要好好练琴!” 工藤新一照常发挥,使用糊弄学大法:“……是,是。”如果不是福尔摩斯会小提琴,他根本就不会去学习小提琴的。 难得当了一回“别人家的孩子”的奥尔加却并没有自觉。她现在很不高兴。 奥尔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为了那封可有可无的推荐信,她又耐着性子皮笑肉不笑地和海顿威廉姆斯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直到下一幕其他人的戏份开拍,才终于找到机会去了贝尔摩德身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是奥尔加今天第二次问贝尔摩德这个问题了,语气比第一次更差了许多。 * 从工藤优作的角度看过去,贝尔摩德和奥尔加以极其相似的姿势抱臂并排站着,虽然都没有看对方,但显然是在对话。 贝尔摩德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怡然自得,而奥尔加的表情就不那么好了。 她们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工藤优作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可心中的违和感却在不断加重。 以前……他似乎一直忽略了有希子这个好友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是巧合吗? 不,他不会这么大意的。 * 贝尔摩德依旧没有回答奥尔加,反而问了她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成为电影演员?” 奥尔加没有耐心陪贝尔摩德打哑谜,尤其是在她心情并不美妙的时候。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对于表演事业有着无限的热爱吧?”奥尔加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语调平缓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真是令人好感动啊。” 说着,她还浮夸地鼓了两下掌。 贝尔摩德对于奥尔加的恶劣态度接受良好,她甩了下易容后的金色短发,将胸前口袋上挂着的墨镜取下来戴上。 “‘Asecretmakesawomanwoman’?”奥尔加看着贝尔摩德这幅样子,就觉得她要说这句话。 谁知,贝尔摩德这次只是勾起了唇角,将食指竖在唇前。 隔着墨镜,奥尔加无法看见她的眼神。当然,即使没有墨镜的遮挡,奥尔加也从来无法准确解析贝尔摩德这种善于伪装、又极其复杂的家伙的情绪。 贝尔摩德微微弯下了腰,用她那带着点沙哑与慵懒的嗓音缓缓对奥尔加道: “这样的话,至少还有人会记得我,即使那些都不是真实的我。”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沉默。 气氛好像变得紧张了起来,又好像没有。 好一会儿,奥尔加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顿道:“谜、语、人、滚、出、纽、约。” 说的好像她们俩马上就要死一个、或者直接团灭似的。 * 奥尔加的戏份不多,按照她的效率,在放寒假前就能拍完。 工藤夫妇依旧每天都在片场忙碌。这是工藤优作第一次担任自己小说改编的电影的编剧,看得出来,他很上心。 贝尔摩德这个大忙人则只有第一天出现了那么一会儿。一个已经息影的大影后确实不适合每天都在片场晃悠,即使她现在用的身份是“工藤有希子的好友”。 后面几天,每当奥尔加完成了一场戏,开始无所事事地发呆的时候,工藤有希子就会笑眯眯地将同样无所事事地在片场晃悠的工藤新一推过来。 “你们两个去玩吧~” 她甚至还贴心地给了零花钱,大概是想让两个孩子去买糖吃之类的。 奥尔加:“……”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猜自家老妈是想让他多和“别人家的孩子”接触接触,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而且,工藤新一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家老妈真的很喜欢奥尔加,即使老爸他对于奥尔加的事情缄口不言。 至于工藤新一自己?他觉得奥尔加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也勉强算是个不错的家伙吧。毕竟——喜欢福尔摩斯的不可能是坏人! 他承认,这个年纪就看完了《福尔摩斯》小说全集的女孩子确实很厉害。 * 两个孩子对着工藤有希子发的零花钱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奥尔加率先开口道:“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冰淇淋店。” 白嫖的零花钱不用白不用。 工藤新一无不可地点点头:“那走吧。” 两个人一路跟着手机导航走,倒不至于迷路,就是一路无话,气氛着实尴尬了些——奥尔加很少会不带目的性的主动和人搭话;而工藤新一,显然也不是什么自来熟的性格。 哦,当然啦,奥尔加是不会有尴尬这种情绪的,所以会感到尴尬的只有工藤新一而已。 于是,还是工藤新一先受不了了开始没话找话:“喂,温亚德。” “你在叫我?”奥尔加转头。边上和她差不多高的男生正双手插兜,微昂着下巴,有一种初露头角、但浑然天成的BKing气质。 如果是大人表现成这样,可能会招人烦,不过这种气质出现在一个小学生身上还是挺好玩的。 “当然是你啦。”工藤新一转过头又打量了奥尔加好几眼,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中微微带着些惊讶,“难道说——你不姓温亚德吗?” 奥尔加:“……”她看上去和贝尔摩德很熟吗? “也是……”不待奥尔加开口,工藤新一就一手抚着下巴低下了头,兀自咕哝着什么。具体的内容奥尔加没有听清,只模模糊糊听他提到了“克里斯温亚德”这个名字。 最后,奥尔加听见工藤新一用一种明明带着些关心,却强装不在意的语气对她道:“你就放心吧,我老妈和你——和莎朗阿姨是好朋友,我不会乱说的。” 奥尔加:“……”你想乱说什么? 奥尔加觉得工藤新一可能误会了一些很神奇的事情。 * 奥尔加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工藤新一这家伙已经在她耳边念叨了几乎一路的福尔摩斯了! 奥尔加并不讨厌听一些与福尔摩斯相关的趣闻轶事,只不过《福尔摩斯探案集》她早就读完了,她并不想听工藤新一再给她复述一遍剧情。 明明工藤新一应该已经知道她早就把《福尔摩斯》的小说全部看完了才是,为什么还要重复? 于是,在拿着冰淇淋回程的路上,奥尔加果断打断了工藤新一的施法:“你觉得,如果艾琳和华生同时掉进水里,福尔摩斯会先救谁?” “——哈?”工藤新一显然一下子被奥尔加给问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怪问题啊?” “啊呀,我以为福尔摩斯很喜欢他们俩呢。”奥尔加风轻云淡地舔了口冰淇淋。 “那是当——”工藤新一看上去有些炸毛,“所以说,福尔摩斯对艾琳和华生完全不是一种感情好吗!” “哦呀,”见工藤新一成功被带偏了逻辑,奥尔加再接再厉,“我以为福尔摩斯是个莫得感情的家伙呢,毕竟他自述是高功能sociopath诶。” 奥尔加用余光瞧见工藤新一的脸涨成了包子样,耳尖也微微发红,显然是激动了。 此刻的工藤新一倒是表现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学生了。他跳了起来,抗议道:“你是不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视剧?我跟你说,《福尔摩斯》最精髓的是小说原著!” 他就像是在劝人迷途知返,千万不要被改编影视剧给蒙蔽了。殊不知自己福尔摩斯小粉丝的样子多有趣。 奥尔加神态自若地又舔了下冰淇淋。她当然记得,自述为高功能sociopath的是某个剧版的福尔摩斯,和小说原著的福尔摩斯没什么关系。 但是这并不妨碍奥尔加故意逗一逗工藤新一。 “有什么关系嘛,即使从小说里的行为逻辑来看,高功能sociopath说法依旧成立~” 这下,工藤新一的脸也红了——被气的。 他大概是想反驳奥尔加的话,奈何此刻身为真小学生的工藤新一确实不太擅长心理学,于是,他只能在暗下了要学好心理学的决心的同时,试图跟奥尔加讲道理: “即使是sociopath也是可以产生感情的,虽然他们通常很难维持长期的亲密关系。总之,sociopath和psychopath是不一样的!” 工藤新一这句话显然是用来反驳奥尔加“福尔摩斯莫得感情”这个说法的。却不想,奥尔加居然顺着他的话道:“那么,你这是承认福尔摩斯是个高功能sociopath咯?” 工藤新一瞪大眼睛:“我没——” “所以,如果艾琳和华生同时掉进水里,福尔摩斯会先救谁?” “喂!!!” 奥尔加笑出了声来。她觉得,炸毛后的工藤新一比平时小大人模样的他好玩多了。 最终,大概是反应过来奥尔加在故意逗他,工藤新一哼哼唧唧地抱怨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诶。” 奥尔加笑而不语。 她可是真心认为福尔摩斯对艾琳和华生的情感是一样的,虽然程度可能有所不同就是了。 奥尔加只能从小说里读出“在意”这种情绪,这已经是她共情能力的极限了。 * 奥尔加觉得,最近“克里斯温亚德”这个名字被提到的几率有点高,比如现在—— 从片场结束自己一天的寒假工下班后,奥尔加异常精准地在停车场找到了那辆显眼的白色跑车,拉开副驾驶的门窜了上去。 安室透非常顺手地接过她脱下的带着寒气的厚外套收好,转而将一杯热可可递给她。 奥尔加刚抿了一口热可可,一直开着的车载广播里,主持人却突然开始说起关于知名女星莎朗温亚德之女克里斯温亚德最近的八卦趣闻。 奥尔加伸手调了个频道,却没想到下一个频道索性直接在讲莎朗温亚德的八卦。 奥尔加继续调频,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今天不宜听广播。 谁能想到,她甚至还听到了一个在试图比较莎朗温亚德和克里斯温亚德的演技的电台! 这种比较有什么意义吗?! 简直是莫名其妙。这甚至让奥尔加想起贝尔摩德曾经在论坛上发带有类似问题的帖子,引得莎朗和克里斯两边的粉丝开始激情对喷后,她自己笑眯眯地观战的行为。 还真是没有必要的回忆啊。 奥尔加翻了个白眼,将有关贝尔摩德的回忆悉数抛之脑后,然后直接伸手将广播关掉了。 随即,她听见安室透用一种状似随意的语气提道:“我总觉得,贝尔摩德和克里斯温亚德——” “不用觉得,就是你想的那样。” 奥尔加将热可可捧在手中,热度很快透过纸质的杯壁传到她的手心,驱散了寒意。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冷。 “如果有想要问的,不用这么拐弯抹角,零零。” 安室透楞了一下。奥尔加的话进一步证明了他的一些猜想,一些,关于组织最大的秘密的猜想。 不过—— “还真是直白啊,奥利亚。”安室透有些无奈道。 奥尔加哼哼两声:“那是因为跟我说话的是零零,对其他人,我才懒得理他们呢。” 安室透不由得失笑。 奥尔加却突然转过头来,面上随意的表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白:“还有啊——” “嗯?”安室透目视前方开着车,但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奥尔加明晃晃的注视。 “你,”奥尔加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都很清晰,“零零你……不是卧底吧?” 车内的氛围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奥尔加紧盯着安室透,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却见他依旧神态自若地开着车,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他像是没有听见奥尔加的话,又像是有意为之。好半天,他才笑道:“怎么会?” 奥尔加看见他右手的食指不经意地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这大概是就连他自己都从未察觉过的小习惯。 奥尔加偏过头去,一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快速后退的冬季雪景:“那就好。” 安室透没有说话。他听见奥尔加用一种叹喟般的语气轻声道:“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相信,零零。” 安室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但他还是不得不调动着面部的肌肉,维持着嘴角上翘的弧度。 即使是奥尔加……即使是奥利亚,他也不可以在她面前完全展示出真实的自己。 车内安静了下来,只余下车外偶尔传入的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安室透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但他还是不得不倾尽全力、用那种轻松的语气假装随意地问奥尔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呢?” 奥尔加像是已经完全将刚才自己挑起的紧张气氛抛诸脑后了,她捧着热可可,用一种餍足而惬意的表情回答了安室透的问题: “因为上一任监护人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呀,关于贝尔摩德的。” 安室透的唇张了张,他听琴酒说过,奥尔加的上一任监护人是个卧底,已经……被琴酒“处理”掉了。 “不过,零零是不一样的。” 她的眼睛里一定满是信任。安室透却不敢对上她的眸子。 抱歉。 他在心里这样说到。 他不能暴露。所以,即使是对着奥尔加,他也不得不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对了,奥利亚,你听说过——” 安室透熟练地快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他的面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可骤变的瞳孔却彰显着他内心的筹谋。 “——香槟吗?” 奥尔加喝可可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她若无其事地仰起了头,将杯中最后一口可可饮尽。 “香槟吗?”她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不太聚焦的眸子望着车子的天花板,像是陷入了什么很久远的回忆,“那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安室透不禁朝奥尔加看去,可她却趴在窗框上看着窗外的世界,只留给安室透一个后脑勺。 “诶呀,这么说自己的直属上司是不是不太好?” 奥尔加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些俏皮,即使看不见,安室透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她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 安室透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他总觉得,这不是奥尔加的真实情绪。 * 最终,安室透还是从奥尔加那里得到了许多关于香槟的情报——夹杂在一堆负面形容词之中。 同时,他还得到了奥尔加严肃的提醒: “不要轻易接触与香槟有关的任何事情——你会后悔的。” 安室透看不懂彼时奥尔加眸中的情绪。那是一种复杂的、掩藏在平静之下的风起云涌。 香槟。 他用口型无声地念着这个代号。 “喂,波本?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一道女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安室透笑了笑:“我当然听见你的话了,贝尔摩德。” 奥尔加当时的表现令安室透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即使当他和贝尔摩德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也还是会时不时地回忆起来。 贝尔摩德深深看了安室透一眼,然后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来。 “抱歉,这辆车里禁烟。” 安室透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快准狠地抽走贝尔摩德手中的香烟,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烟丢进了垃圾桶。 贝尔摩德保持着夹烟的姿势,她楞了一秒,最终在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右手后,换成了抱臂而坐的姿势:“啊啦,我还以为你这种家伙,完全不会在意那个孩子呢。” 奥尔加讨厌烟味,而这辆车是安室透平时接送她时最常开的。 安室透只道:“毕竟是组织派给我的最优先级任务,自然需要认真对待。” 贝尔摩德闻言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可安室透却没有像平时那样也随之安静下来,他双手把控着方向盘,将车速提到了100迈以上,眼神愈发犀利起来。 伴随着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贝尔摩德听见安室透用那种令人讨厌的、一切尽在把握的语气悠悠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个秘密,关于你和boss的——” 安室透每说一个词,车子里的温度就好像要下降几分。 几乎在他吐出最后一个单词的同一秒,黑洞洞的木仓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可安室透却并没有感到紧张,相反,他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定感,就像是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让人可以放下心来。 贝尔摩德的反应,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想。而这个猜想——关系到组织最大的秘密! 木仓的保险已经拉开了,抵着他脑袋的力度不断加大,就像是要彰显出主人那并不如外表般平静的内心。 安室透踩下刹车,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可嘴角的弧度却真实了不少。 车内鸦雀无声。安室透甚至可以听见贝尔摩德陡然加重了的呼吸声。 就这么对峙了十几秒后,贝尔摩德却突然收回了木仓:“算了,要是在这里鲨掉你的话,那孩子一定会闹翻天的。” “既然知道是个秘密,那就永远不要再提起,波本。” 贝尔摩德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慵懒,可其中夹杂着的寒意与警告却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 任务很快就结束了,对波本和贝尔摩德的组合来说,这个任务未免太过容易。 “其实那孩子的易容术也很厉害呢。”贝尔摩德坐进车里后,随意关上了车门。 安室透之所以会和贝尔摩德一起执行这个任务,唯一的原因就是计划中需要用到易容术。 其实就像贝尔摩德说的那样,以奥尔加的水平,完全可以代替贝尔摩德跟安室透一起出任务。甚至,安室透若是选择和奥尔加一起的话,比和贝尔摩德一起要来得更加方便,毕竟他们住在一起。 但是,无论是安室透还是贝尔摩德,都默契地没有提到这一点。看来他们都不太想让奥尔加过多地参与组织的事情。 虽然贝尔摩德和奥尔加看起来关系很紧张,但是—— 安室透瞥了贝尔摩德一眼。 是了,根据那个秘密来看,贝尔摩德现在的表现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还真是怀念呢。”贝尔摩德的语气像是感慨。 “嗯?”安室透驱车驶出停车场。他看见贝尔摩德以一种跟奥尔加很像的姿势,一手支着脑袋看向窗外。 不,不如说是奥尔加像贝尔摩德…… “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贝尔摩德似是兀自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之中,“每次出任务,我都会带着她。” 或许是存着一种“反正他都已经知道那个秘密了”的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贝尔摩德难得吐露了一点自己的真实心声。 贝尔摩德可以说是奥尔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任监护人”。 那个时候,贝尔摩德出任务,奥尔加就待在车子里等着她回来。她回来的时候,身上通常会带着硝烟味或者血腥气。 奥尔加总是很平静,无论是等待的时候,还是看向她时的眸子。像是习以为常,又像是全不在意。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贝尔摩德的语气中有一种矛盾的怀念。 那个时候的奥尔加不像是奥尔加,而贝尔摩德也不像是贝尔摩德。回想起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又有谁会想到,贝尔摩德也曾会帮奥尔加推秋千呢。 后来,秋千不小心撞到了奥尔加的脑袋。 贝尔摩德仰头望向天花板,夜晚明明灭灭的光线照在她清晰的下颚线上,却将她的上半张脸与情绪彻底藏匿于阴影之中。 安室透记得,奥尔加也曾跟他说过“秋千”的事情。 在警校的时候,他曾学习分析过无数连环鲨手的案例,他们中的不少都有一 种相似的经历——小时候被秋千撞到了脑袋。 那个时候,警校还涉世未深的同学们会嘻嘻哈哈地笑着这条“秋千定律”。 现在,安室透才真正意识到,那只旧日里的秋千,带走的不止有时间,还有奥尔加共情的能力。 “以前,她有一只很喜欢的小狗。” 后来,她在学校里被老师罚抄“仓鼠不会飞”……她将仓鼠从高高的教学楼上丢了下去。 品行障碍。或许人们对于这种病症体现在十八岁以上人群身上的命名更加熟悉——ASPD,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ASPD患者最终都会成为罪犯。安室透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 * 再后来,奥尔加和贝尔摩德闹翻了,像是无数偶然交织而成的必然。 然后,组织为奥尔加安排了监护人,也就是安室透曾听说过无数次,却始终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位卧底。 奥尔加拒绝了贝尔摩德为她取的名字,自称为“奥尔加”。 神圣、和平。 其实阿尔萨斯这个名字,最初只是因为贝尔摩德恰好看到了一瓶阿尔萨斯葡萄酒。 是的,贝尔摩德并没有告诉安室透的是,“阿尔萨斯”只是个名字。 “所以,守口如瓶地好好活下去,波本。”贝尔摩德的话意有所指,“可不要重蹈上一个废物的覆辙呐。” “当然啦,”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喃喃道,“你和那些废物确实不一样。” 贝尔摩德并不觉得波本是卧底——她始终认为,他只是一个太聪明、也太敏锐了的家伙。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发现那个秘密的,无论是组织成员也好,卧底也好。 “有时候,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面对贝尔摩德的敲打,安室透只是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当然。” 这场对话让他掌握了更多的情报,在贝尔摩德甚至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同时……他还知道了更多的、关于奥尔加的那些他所不曾参与的往事。 * 安室透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屋子里依旧灯火通明。沃恩威廉斯的《云雀高飞》自房内缓缓流出,瓜奈利小提琴婉转厚重的音色,让这首曲子比起平时更常听到的版本别有一番风味。 安室透并没有将车子放进车库,而是随意停在了门口。他很快就要去执行另一项任务。 推开门后,安室透果然看见奥尔加正架着小提琴站在大厅中,水晶灯暖黄色的光晕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零零,你回来啦!” 听见响动后,奥尔加立刻将琴往沙发上一丢,跑过来扑到了安室透身上。 安室透接住奥尔加:“今天心情不错?” 奥尔加会主动练琴确实很少见。而且,就从刚刚那首《云雀高飞》表现出的情绪来听,奥尔加的心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很好。 “当然啦,明天考完最后一场试就放寒假了!” 明天,不,应该说是几个小时后的早上,是期末周的最后一天,也是奥尔加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她已经修满了学分,可以比常规情况下早半年毕业。 安室透揉了揉奥尔加的脑袋,把她放在沙发上后朝厨房走去:“晚餐想吃什么?” 虽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了,但是安室透知道,奥尔加一定是没有吃过晚餐的——这也是他特地回来一趟的原因。 他固然可以提前下单让餐厅给奥尔加送晚餐,但奥尔加会不会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于是,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即使在执行任务,安室透也会挤出时间回来给奥尔加做饭。 奥尔加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安室透进了厨房。 “之前给你留的小点心吃了没?” “吃啦。” 安室透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很早回来,所以提前准备了小点心给奥尔加,让她在饿的时候可以先垫垫肚子。 “希腊菜?” “好耶!” “对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每天早上可能没办法送你去学校了。” “啊——” “饭快做好了,先去把琴收起来吧。” “哦……” * 安室透给奥尔加做好晚餐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看得出来他最近确实很忙。 奥尔加一个人吃完晚餐后开始打游戏。没有安室透监督她,她直到困得受不了了才去睡觉。 反正考试很简单,即使没睡醒也能轻轻松松拿到A的。陷入睡眠前,奥尔加迷迷糊糊地如此想到。 熬夜打游戏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奥尔加喜闻乐见地起晚了。 安室透并不放心让奥尔加一个人去学校,所以提前安排了一个组织的底层成员送她。 不过,组织的底层成员可不会像安室透一样准时叫奥尔加起床,而是兢兢业业地开着车在房子外等奥尔加。 奥尔加坐上车的时候表情不是很好——还有半个小时就不能进考场了。 按照地图给出的预计,开车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学校。 于是,那位被安室透叫来临时充当司机的组织底层成员,只能顶着奥尔加的低气压,在她“再开快点”的不断催促下,无视一路上司机们气愤的喇叭声,将油门踩到了底。 最终,奥尔加在开考前五分钟来到了学校门口。即使如此,司机还是得忍受她的吐槽:“车技比起零零也差得太远了。” 在奥尔加摔上门离开后,司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心道,他不如波本不是应该的吗?不然他早就能获得正式代号啦! 奥尔加一边匆匆往学校大门跑去,一边不断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够她从这里跑进考场了! 然而—— 意外总是会毫不意外地发生。 “我们学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保安在大门处拦住了奥尔加。 保安用鼻孔打量着奥尔加。 或许是因为安室透今天不在,没有人帮奥尔加提前准备好衣服,所以奥尔加随便捞了几件衣服套上,现在显得有点土气;又或许是因为身为名校的保安,有一种狗仗人势的感觉;…… 总之,保安先生的态度显得异常傲慢。 奥尔加盯着手机屏幕——还有三分钟。 她抬眼打量保安。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估计才刚刚上岗。 奥尔加不想节外生枝,勉强耐下性子解释道:“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即使她很不爽这保安的态度,但现在还是得以考试为重。 “走走走,别在这里捣乱了,上学时间早就过了。”那保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学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奥尔加看着手机——还有两分钟,不,现在是一分钟了。 “让我进去。”奥尔加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保安加大了嗓门。 奥尔加皱着眉躲开来自保安的飞沫。 三十秒…… 即使现在进学校,也来不及到达考场了。 这也就意味着,奥尔加会有一门课的满绩点不保,她将无法以全A的成绩毕业。 当然,满绩点对奥尔加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毕竟艺术生看的还是专业水平。而且即使这门课没法满分,她的GPA也还是高到令人羡慕。 但是—— 奥尔加有轻微的强迫症,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或许之前贝尔摩德用雪莉的成就刺激她的事情,更加深了她的这种完美主义情结。 强烈的负面情绪刺激着奥尔加的大脑,让她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有些颤抖。 她抬眼,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了暗色的阴翳。 傲慢的保安先生在这种眼神下不自觉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我说了,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快走吧!”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保安先生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奥 尔加气笑了。从小到大,即使是boss都没有和她这样说过话。 就在保安先生以为奥尔加会发难的时候,他却见这眼神凶恶的小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保安先生又有些得意。他朝着奥尔加离开的方向淬了一声,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 奥尔加去了停车场,那位被派来充当司机的组织底层成员正坐在车里等着奥尔加考试结束后送她回家,这样他的任务才算彻底完成。 在见到去而复返的奥尔加的那一瞬间,司机先生被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某个综艺节目关掉,活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并被捉到了现场一样。 第28章 看到奥尔加阴沉的表情后,司机先生心中的不安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咽了口唾沫,用止不住有些发颤的声音问道:“您、您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这是司机先生第一次见到奥尔加,但组织里有代号的成员都是不好惹的,这是常识。即使这位的年纪还这么小。 “沼渊己一郎,是吧?”奥尔加看着眼前瑟瑟缩缩、明显一幅亚洲人长相的黑发男子,好不容易才从自己的脑海中搜索出了这个名字。 “……是、是!” 沼渊己一郎看见她笑了。 …… 她的计划大胆而又疯狂。 沼渊己一郎听着她用那清灵的声音讲着最邪恶的话语,突然想起了曾在组织里小范围流行过的那个传说——那个,关于红发碧眼的恶魔的传说。 …… 最终,沼渊己一郎看见她在唇前竖起了食指。 她的唇形很好看,素颜状态下是健康的粉色。她的唇角向上翘起。 “记住,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他听见她如此说到。 * 奥尔加离开了,沼渊己一郎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愧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他如此想到。小小年纪,却能将威逼利诱玩得如此娴熟。 她是,能够洞悉人心的恶魔。 * 奥尔加最终还是拿到了满绩点——她参加了补考——只为她一人开设的补考。 任何一个校长,在被用木仓指着脑袋的情况下,都一定会答应这种“小小的请求”的。 至于报警?能成为名校的校长,校长先生至少在消息方面是灵通的。自然的,对于奥尔加的“背景”,他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总之,是个不好惹,也惹不起的小祖宗。 *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是沼渊己一郎当时的想法。只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辆“摩托”是通往地狱的。 安室透在直到一个星期后,才听说了沼渊己一郎已经被调离了阿美莉卡的消息。 他本不该关注一个组织底层成员的动向,但是——沼渊己一郎的调动,是“香槟”亲自安排的。 “香槟”——这是安室透最近重点关注的对象。即使是在组织里,这个人显得也太过神秘了。 安室透对于沼渊己一郎的调动没有任何的线索,只能猜测是与奥尔加有关。奥尔加曾跟他说过,她与香槟的关系匪浅。 像奥尔加这种重要的身份,将接触过她的底层成员调走,完全是一件符合逻辑的事情。虽然依旧感觉到违和,但安室透只能姑且这么认为了。 彼时的安室透正开车送奥尔加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秋季学期结束后,虽然不是常规的毕业时间,但每年总是会有一群卷王在这个时间提前毕业。所以,学校每年也会在这个时候举办一场毕业典礼。 将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后,安室透不经意间朝门卫室看了一眼:“咦?换新的门卫了吗?” 虽然没有特地去调查过学校以往的所有教职工,但是与奥尔加有关的人和事物,安室透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印象。 “嗯,”奥尔加背上书包推门下车,语气随意而又自然,“之前的门卫听说是退休啦。” 是的,之前的门卫退休了。 朝着学校大门走去的同时,奥尔加的脸上扬起笑容。 就算安室透去调查,之前的门卫也是退休了,因为这是事实。 只不过,他不会查到,在那位退休的门卫和现任门卫之间,还有一个只短暂上岗了一天的就失踪了的门卫。 是的,她曾经答应过安室透不会再鲨人,意思是——不会再被他发现。 她从不认为自己说了谎,她只是对于语言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理解。 善于玩弄他人的同情心,以毫无负担的心态和言语技巧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是奥尔加。 * ItwillneverrainsinsouthernCalifornia.(南加州从不下雨。) 三月的时候,奥尔加在南加的圣地亚哥见到了朗姆所说的那三个新成员。 他们虽然还没有获得正式的代号,但显然是备受组织看好的新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获得代号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并不是什么新人都能见到奥尔加的,他们中的大多数,终其一生都只能成为一个庸碌且普通的组织底层成员。 彼时,奥尔加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许多学校的offer。在综合考量——大多是安室透帮忙分析比较后,奥尔加选择了Juilliard的弦乐乐器专业。 现在的奥尔加再也不需要担心失学问题、并且已经高中毕业、大学十月才会开学,不是gapyear却胜似gapyear。于是,奥尔加理所当然地跑回了她最习惯的南加度假。 LaJolla海滩非常漂亮,是一种和日本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美式和墨西哥风情在这里很好地融合了。 即使是三月份的时间,白天的圣地亚哥依旧能达到近90℉以上的高温。 海滩上到处是穿着泳装的游客。由于恰逢春假,所以还有不少来自全美各地的学生。 奥尔加戴着副墨镜,懒洋洋地躺在沙滩椅上,边上有许多同样在晒太阳的海豹,以及—— “为什么你也跟来了,贝尔摩德?” 奥尔加的嘴角向下撇着,原本因为“回老家”而产生的好心情被破坏了个净光。 贝尔摩德穿着一套纯黑的比基尼,一头浅金色的长卷发随意披散着。她就这么随意地往沙滩椅上一靠,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与荷尔蒙旺盛的搭话者。 与奥尔加不同的是,贝尔摩德的沙滩椅上方支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啊啦,我偶尔也会想要享受一下假期呢~” 又三言两语打发了一个看上去至多高中年龄的搭话者后,贝尔摩德用她那惯常的慵懒语调如此说道。 奥尔加翻了个白眼,显然并没有接受贝尔摩德的说法。 她故意挑刺:“有谁会在海边度假的时候还撑着太阳伞啊。” 现在的年轻人们都喜欢晒太阳,甚至还有不少人□□地趴在沙滩上,以求让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充分接受阳光的照射。 而支着把巨大的遮阳伞,仿佛生怕自己晒到一丝阳光的贝尔摩德,简直就是朵独树一帜的奇葩。 贝尔摩德笑了,如往常一般轻飘飘地便化解了奥尔加的挑刺:“毕竟年代不一样嘛。在我那个时候,大家的审美都还是白皮肤呢。” 奥尔加:“……”倚老卖老! 贝尔摩德之所以会跟来加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奥尔加搞出什么事情来。 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奥尔加会变得无法无天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作为现任监护人的安室透显然是管不住她的。 “那三个新人,感觉怎么样?”贝 尔摩德看向不远处某个方向。 那里有三个与海滩画风格格不入的人,俱都是一身黑衣服,在高温天下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们正弯着腰蹲在沙滩上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怎么样。”奥尔加小声嘟囔着。 “哦?”贝尔摩德挑起一边眉毛,“这三个人的能力,可是就连琴酒都认可的呢。” 奥尔加撇撇嘴。琴酒,那个疑似患有鼻炎、却还自称嗅觉敏锐的家伙。 奥尔加继续眯着眼睛晒太阳,用着和身旁海豹们如出一辙的姿势。 贝尔摩德看着不远处的那三个新人,他们正因为奥尔加的一句话,而不得不满沙滩地寻找一颗宝石。 没错,奥尔加在见到那三个新人的第一时间,甚至都没听他们自我介绍一番,就摘下自己前一天刚花了六千多万美金拍下的粉宝石随意丢了出去。 然后,她用那种极其不可爱的语调,昂着下巴慢悠悠道:“诶呀,我的手链不见了,你们去帮我找回来吧。” 贝尔摩德觉得当时奥尔加的心情是不太好的——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她也跟着来了加州。 但问题是—— “这样好吗?”贝尔摩德跟来,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奥尔加干出什么让boss需要速效救心丸的“大事”,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朗姆嘱咐过,要让奥尔加好好甄别一下这三个新人。 这是奥尔加的“特长”。 “有什么不好的?”奥尔加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贝尔摩德,看上去就是一幅不想交流的模样。 “这样子真的能看出什么来吗?”在人流量这么大的海滩上找一颗宝石,无异于大海捞针。 奥尔加闷闷的声音夹杂在海风中听不清楚,但还是让贝尔摩德一噎。她说—— “至少能看出他们有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摇摇头。对这个难搞的小孩儿,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彼此之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颇为无聊的贝尔摩德眼看着那三个新人从沙滩这头找到了沙滩那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阿尔萨斯?” 奥尔加不回答。 “阿尔萨斯,这种游戏差不多该结束了。” 奥尔加还是不吭声。她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就像是在日光浴中睡着了一样。 贝尔摩德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使出鲨手锏:“戴着墨镜晒太阳的话,小心晒出‘白眼圈’哦。” 奥尔加“腾”得一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白眼圈,指周身都晒成棕色后,眼圈那一块由于戴着墨镜而没有美黑成功,依旧白白一圈。 那也太恐怖了! 奥尔加摘掉墨镜往沙滩上一丢,随即却又一楞。 怔楞过后,她气呼呼地瞪着贝尔摩德:“你故意的。” 她想起来了,她根本晒不黑,所以再晒也不可能出现白眼圈! 毕竟奥尔加过往的美黑经历统统都失败了呢。 贝尔摩德被奥尔加的反应逗笑了,但还是将话题扯回正轨:“任性的行为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还在吭哧吭哧埋头找宝石的三人。 奥尔加抱臂盘坐在沙滩椅上。 “不——行——”她拖长了调子,“毕竟这颗宝石可是价值六千多万罐可乐呢,要是真丢了,琴酒那个家伙一定会去boss面前打小报告的!” 贝尔摩德:“……” 其实贝尔摩德想说,你乱花的组织经费难道还差这六千万? “算了,”贝尔摩德无奈道,“只要你别把正事忘了就行。” 至于那三个新人?就任她折腾去吧。毕竟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谁让他们倒霉地恰好撞上奥尔加心情不好的时候了呢。 奥尔加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贝尔摩德的话听进去。不过,贝尔摩德觉得她应该还是听进去了的,因为两分钟后,她听见奥尔加说: “之后几天你把零——波本支走,随便向boss要个什么任务去执行都好。” “哦?”贝尔摩德发出一记意味深长的声音。 奥尔加听上去有些恼火:“去不去?” “去,当然去。”贝尔摩德笑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在乎那家伙呢,阿尔萨斯。” 奥尔加会这么说,就表明她打算开始认真“甄别”那三个新人了。而甄别的具体过程嘛……她大约是不愿意被安室透知道的。 奥尔加不说话了,继续用后脑勺对着贝尔摩德。贝尔摩德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扶了扶戴着的墨镜,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懂得在某个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了吗? 但是,像波本这种心狠手辣的家伙,太过在意他,对阿尔萨斯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 组织会一下招进3个卧底的几率有多大? 奥尔加觉得,这大概就跟她3次遇见工藤新一,结果次次都发生命案的可能性差不多——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奥尔加又跟贝尔摩德相顾无言地在沙滩上耗了好一会儿后,直到去买饮料的安室透回来了。 “啊啦,多谢了,波本。” 贝尔摩德自说自话地拿走了波本左手端着的那杯饮料——左手的饮料是单独捧着的,而右手提着的袋子中装了好几杯其他饮料。 “喂!那是我的!”奥尔加从沙滩椅上跳起来了。 “有什么关系嘛~”贝尔摩德懒洋洋地吸溜了一口饮料后发出一声叹喟,“反正波本这家伙,所有的饮料都一定是按照你的口味来挑选的。” 贝尔摩德没说错,虽然奥尔加指定的那一杯被贝尔摩德拿走了,但是剩下几杯饮料安室透也都是按照奥尔加平时的口味买的。 安室透赶紧从身后抱住奥尔加,以防止她真的跳到贝尔摩德那边,从而引发什么社会新闻。 “冷静、冷静,奥利亚你看,这里还有其他饮料——或者我再去买一份你想要的。” 被安室透拦腰抱住、处于半腾空状态的奥尔加依旧手舞足蹈的,看上去就像是要去和贝尔摩德殊死决斗一样: “放开我,零零!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今天我一定要——” “宝石找到了!” 奥尔加一句狠话还没放完,三个满头大汗的新人就回来了。 奥尔加张牙舞爪的动作一僵,然后悄悄拍了拍安室透,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在新人面前,奥尔加还是要点面子的。 安安稳稳落在地上后,奥尔加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那幅趾高气扬的不可爱小孩儿模样又回来了。 她昂起下巴,明明是抬头看人,却让面前三个新人有种自己是在被俯视着的感觉。 “这颗……是您丢失的那条手链吗?”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朝前伸出双手,她的手心捧着一条亮晶晶的手链,尺寸一看就是属于小孩子的。在手链中央,一颗切割工艺复杂粉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啊啦,你们找东西的速度还挺快的嘛。” 奥尔加从那名新人手中拿过手链朝后一丢。安室透熟练地接住,然后单膝蹲下把它重新戴回奥尔加的右手腕上。 奥尔加注意到,他暗暗和三个新人中的某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看上去很会对付小孩子?”奥尔加直视着捧来宝石的那名女性,突然如此说到。 “啊,我——”她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楞住了,磕磕绊绊道,“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 奥尔加却像是懒得听完她的话,未等她说完便将视线转向和安室透交换眼神的那个家伙,咧开嘴,皮笑肉不笑道: “好久不见啊,景光。” “景光”两个字是奥尔加用不太熟练的日文说的。 此话一出,不仅是另外两个新人,就连贝尔摩德脸上都出现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惊讶的神情。至于安室透?他很镇定,不是装的。 “啊啦,你认识他吗?”惊讶过后,贝尔摩德很快反应了过来 ,视线在奥尔加和被称为“景光”的男子之间来回逡巡。 “认识啊,”见没吓到诸伏景光,奥尔加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以前他请我吃过关东煮。” 贝尔摩德:“……” 另外两个新人:“……” 奥尔加并没有点出诸伏景光和安室透早就认识这件事——拖家带口加入组织的并不少见。虽然奥尔加还是觉得有点违和就是了。 随即,在贝尔摩德的示意下,三个新人开始自我介绍。 其中,身材颀长、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自称为“诸星大”,今年二十七岁。他的面颊有些瘦削,额前的刘海微卷,在高温天仍旧戴着一顶黑色针织帽。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帅气的家伙。 奥尔加漫不经心听诸星大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做着自我介绍,突然出声道:“我要那杯‘DirtyShirley’!” 小孩子清亮的嗓音轻易地便盖过了诸星大的声音。 诸星大的自我介绍被打断了。奥尔加在接过安室透递来的饮料的同时,暗中观察着这名自称为“诸星大”的男子。 “TheDirtyShirley”,一款包含了雪碧、石榴糖浆、伏特加、和黑樱桃的饮料,尝起来甜甜的。当然,安室透买的是无酒精版——奥尔加没满21岁,不能喝酒。 但奥尔加突然插话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有多想喝这杯饮料,而是因为“Shirley”和“Sherry”的发音很像。而诸星大此人,便是通过雪莉的关系内推加入组织的。 奥尔加特地把“Shirley”发成了“Sherry”的音。突然听到熟悉的事物,人们总是会有些不一样的表现的。 果然,骤然听到“雪莉”这个词,诸星大微怔了一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下而已。随即,他露出一种类似于不好意思的表情,稍稍侧过头去避开与奥尔加的对视: “雪莉的姐姐,明美,是我的女朋友。” 奥尔加木着脸吸溜了口饮料,很想告诉诸星大:害羞这种情绪根本不适合出现在你身上。 虽然诸星大的演技一般,但是反应足够快。 说起来,雪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奥尔加有些思维发散地想到。雪莉从小在组织长大,应该没有叛变的可能性……吧? 话说回来。 奥尔加微微眯眸打量着诸星大的脸,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他的眼睛上。这个家伙,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无论外在表现得如何,这个家伙的眼睛里,可是充满了冷酷与坚定呢。 接下来是三个新人中唯一的女性,她自述名为“水无怜奈”,今年二十二岁。她也留着和诸星大很像的卷曲的刘海。 奥尔加起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侧头看向安室透,果然见安室透也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呐,零零。” 奥尔加拉着安室透的胳膊让他弯下腰来,然后便当着水无怜奈的面开始“正大光明”地和安室透探讨这个问题。 安室透看上去有些无奈,他配合着奥尔加压低了声音,但又让声音保持在恰好能被水无怜奈听到的程度: “上个星期刚教过你的,奥利亚。在日语里,‘水无’是‘零’的意思。” “啊——是这样吗?我不小心忘记了啦。” 一边说着,安室透和奥尔加几乎出奇一致地暗中观察着水无怜奈的反应。 她还算是镇定,如果“水无怜奈”真的是个假名的话,要么她天生心理素质过人,要么她受过专业的训练。 奥尔加和安室透一唱一和的,贝尔摩德看得直皱眉:“喂,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拜托用人类的语言交流?” 奥尔加双眸紧紧盯着水无怜奈,不放过她任何一丝举动。她故意大声道:“你把‘水无’替换成‘零’,然后再用日语读一遍看看。” 贝尔摩德心中咕哝着,但还是默读出了“零怜奈”的发音。然后,她自己也是一愣,看向水无怜奈的眼神立刻就变了:“零零七?嗯?” 水无怜奈的表现肉眼可见地比刚才更紧张了一些:“可能是我的父母比较喜欢007吧,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会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呢。” 她耸了耸肩,看上去是想表现得轻松一些。 奥尔加吸溜着饮料,不置可否。 这三个新人名义上是来见贝尔摩德的,她这个小孩子多说无益。 最后就是奥尔加某种意义上的老熟人了——诸伏景光,奥尔加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姓氏。 比起两年前初见的时候,诸伏景光看上去更成熟了一些,下巴上留了短短的胡渣。他那双上挑的凤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见到奥尔加的时候也并未显露出太多的惊讶。 在诸伏景光自我介绍的时候,奥尔加倒是没有再插嘴了,只是垂着眸子安静地吸溜饮料。 这家伙是零零的朋友,直到现在也是。奥尔加意识到这一点,然后觉得有些苦恼。该拿他怎么办呢? * 到了下午七点,在海边看完日落后,一行人步行前往奥尔加位于LaJolla滨海的房产——一栋位于海边半山腰上三层楼房子,同时也是她真正长大的地方。 即使是安室透也是第一次到这儿来。 “欢迎回家,零零!”奥尔加张开双臂抱了抱安室透。 她的家,自然就是安室透的家。 安室透笑了笑,摸摸奥尔加的脑袋。这种急于分享自己喜悦的样子,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还不待奥尔加再说些什么,贝尔摩德径自从后方穿过人群,朝着电梯走去。 她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啊啦,那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晚餐时间再叫我,阿尔萨斯。” 这来是奥尔加长大的地方,自然也就是贝尔摩德曾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她对这里异常熟悉,甚至还一直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房间。 “你的东西我已经全、部、扔掉了。”贝尔摩德这种“回家”般的行为让奥尔加十分不爽。 “是嘛,”贝尔摩德站在电梯前,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没关系,这附近就有商场。” 奥尔加继续找茬:“我要让零零住在我隔壁,所以你换房间吧。” 贝尔摩德轻飘飘道:“啊啦,你看,我住在你卧室左边那间,右边不是还有一间吗?” 还不待奥尔加再说些什么,电梯门开了,贝尔摩德走了进去。在电梯门合上前的最后一秒,奥尔加看见她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惯常的慵懒表情。 奥尔加:“……” 这让一直试图和贝尔摩德“作对”的奥尔加看上去更像是什么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了。 奥尔加深呼吸,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在那三个新人面前,看起来像是个熊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这可以有效地降低他们的警惕心。 * 安室透去厨房了。他可以自由地在这栋房子里行动,所以此刻已经完全弄清楚了这里的布局。 这种房子,大到说是迷宫也不为过。尤其是它还依山而建、面朝大海,拥有专属花园和私人海滩。 方圆十几里就只有这一栋建筑,从房子最高处的落地窗朝外看去,根本看不见什么人烟,只有极好的自然景色。 这里可不仅仅是环境好,同时还是一处极好的“监视点”——若真有人想要外出传递什么消息,那不被发现基本就不可能的。 至于信号?所有这处房产所涉及的地方,只有组织私人卫星的信号,寻常通讯商的信号根本覆盖不到这里,即使这里是LaJolla最好的地段之一。 此刻,这栋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奥尔加,正抱臂看着这三个新人。 站在大厅中的四人心思各异,面上皆是一幅不 动声色的样子。 三个新人暗暗观察着这栋房子的布局和细节,奥尔加就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 * 即使在加入组织以前就听说过组织的富有,但是经历过这一天与奥尔加的相处,三人才对组织的富足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宝石随手丢、在拉荷亚拥有海景庄园、庄园内随处可见的华丽风格…… 这只是组织中一个小孩子而已!虽然这个孩子的身份显而易见的一定很特殊,但这些东西对一个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夸张了。 而在这个世界里,财富很大程度上能代表着力量。组织越是富有,就表明它越是难对付。 三人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最开始和他们对接的人是琴酒的原因,所以才让他们对组织的财富产生了错误印象? 琴酒此人,开着老古董356A,最高速时不超过140码的那种;一套风衣一年四季都不换,发型也是……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毕竟奥尔加的费钱程度,是琴酒看到会心梗,并试图去boss那里打小报告的程度。 * 奥尔加将三个新人安排在二楼三间相邻的客房里。 这栋房子里没有监控,奥尔加以此让他们相互猜忌监督。毕竟,就算组织真的一下子招了3个卧底,这3个卧底总不可能还恰巧来自同一个机构吧? 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互相之间没有默契,那就好办很多了。 * 第二天一大早,贝尔摩德就借着boss的名义把安室透带出去执行任务了。 奥尔加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去餐厅觅食。保温箱里有安室透给她准备好的餐点。 至于早早起床后一直等不到奥尔加,于是只能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的那三个新人?安室透自然不会帮他们准备食物。再加上奥尔加又不喜欢让像厨子之类的外人常驻在这里,所以他们只能饿着了。 当奥尔加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脾气最好的诸伏景光征得了她的同意,去厨房快速地准备了三人份的午餐,成为新人三人组中第一个开启新地图的。 好在,虽然没有厨子,但这栋房子里的食材储备还是很丰富的。 “诶——看不出来,你的厨艺还挺好的嘛。” 甚至,还能从中看到一些安室透的影子与风格。 奥尔加倒是没有不允许三个新人和她用同一张餐桌,那样就显得太过刻薄了。当然,这三人还是还自觉地坐在了长桌的另一端,很好地和奥尔加保持了距离。 即使奥尔加还是个小孩子,但她毕竟是组织的重要人物,级别比他们高。他们需要服从奥尔加,并且在她面前保持着警惕。 诸伏景光面上带着微笑,比起另外两个冷肃着脸的家伙看起来要顺眼多了。他解释道:“因为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生活了,所以在料理方面我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奥尔加瞥了诸伏景光一眼,又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用自己的午餐。虽然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但她垂着的眸子却无比清明。 她记得,安室透曾经提起过,他的一个朋友在料理方面教了他很多。所以——这个朋友,指的就是诸伏景光? 奥尔加不说话,另外三人也不说话。他们之间本就不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是当着奥尔加的面的时候——多说多错。 当然,也并不是没人试图引导奥尔加说点什么的。比如名字很奇怪的水无怜奈,她几乎是在最开始时就试图和奥尔加搭讪。 至于她说的话?奥尔加怎么听怎么觉得,水无怜奈像是个来套话的卧底,并且是真心在把她当小孩子忽悠的。 啧,也不知道用点高级的话术。 对于三人的搭话,奥尔加一概不予理睬,只面无表情地安静用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闹起床气的小孩子。久而久之,三人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 于是,长长的餐桌上彻底没了声音。 * 奥尔加是最后一个用完午餐的。另外三人自然不可能让她等他们,毕竟她可是组织的重要成员,级别远高于目前还没有代号的他们。 餐后,奥尔加两手支着脑袋,毫无波澜的绿眸扫过长桌末端的三人。末了,她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今天香槟给你们安排了任务哦。” 香槟!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单词的一瞬间,神态各异的三人的瞳孔极其统一地骤缩。 香槟——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恶名在外、神秘异常。同时,他也是他们三人目前的直属上司。 诸星大看着笑眯眯的奥尔加,不禁蹙起了眉:“香槟为什么会通过你来向我们传达任务?” 另外两人也纷纷将视线转向了奥尔加。 不管怎样,他们以为自己至少会亲自接触到香槟,即使只是收到一封来自他的邮件。 “为了‘保持神秘感’这类的理由吧,”奥尔加耸耸肩,“谁知道呢。” 说罢,她将手机解锁后朝前一推,它便在木制的桌面上滑到了三人面前。 “哝,你们自己看吧。” 三人对视一眼后,齐齐将目光转向奥尔加的手机。没有人去将它拿起来,它依旧安安稳稳地躺在桌面上,屏幕散发着荧白的光。 屏幕上是一封打开的邮件,来自——香槟。 这下也算是间接收到香槟的邮件了不是?三人在心中苦笑。 但是,在继续往下看到邮件的内容后,三人却连苦笑都做不到了。微微张大的瞳孔诚实地暴露出了他们内心的惊愕。 * “看完了吧?虽然是纯英文邮件,但贝尔摩德说你们的英文水平都是很不错的。” 奥尔加伸手捞走了手机。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三人身后,而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虽然可能有他们因为邮件太过震惊的原因在,但是—— 看来,即使是组织里的小孩子,也是不可小觑的。 对于这一点,感触最深的人可能就是诸星大了。前有雪莉,后又奥尔加,若不是见过琴酒、贝尔摩德等人,他差点就要以为黑衣组织是个什么酷爱雇佣童工的奇怪组织了。 奥尔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三人各异的神态,拍拍手道:“那么,准备一下吧,我们该出发啦。” * 香槟安排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从某个酒会上,绑架某个即将和组织中的卧底接头的FBI中高层人员。 这个任务唯一的难度是,酒会现场的安检很严格,别说木仓了,就连管制刀具都不可能带进去。同时,会场周围有无数荷木仓实弹的FBI探员随时待命。 “那么那个FBI的卧底——?” 奥尔加笑眯眯地抬头看向诸星大,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第29章 “当然是已经被做掉了。”奥尔加的语气再轻松不过。 那个卧底就是奥尔加的上一任监护人。由于死在了日本,所以他的死讯暂时没有传回FBI。 “香槟以那个小老鼠的名义,和FBI的人约在了这次酒会上见面。” “小老鼠”自然是指那个卧底。奥尔加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疑似被琴酒传染了口癖,不禁有些懊恼地鼓了鼓腮帮子。 她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地图,指尖点在某处:“大概就在这片位置,有棵香樟树,那个人到时候会在胸口别一支蓝玫瑰等在树下。” 即使没有回头,奥尔加也能感受到诸星大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如有实质的目光。她并不害怕,嘴角的弧度反而 愈发上扬了。 “至于混入酒会的假身份,我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 奥尔加丢出两张驾照,分别印着诸星大和水无怜奈的照片,而照片下的名字嘛—— “FrankBuckIvy?/CaraIreneArcher?” 诸星大和水无怜奈两人自不必说,就连凑过来看了一眼的诸伏景光都是一幅瞳孔地震的样子。 “这名字——” FBI和CIA? 诸伏景光看看奥尔加,又看看神色莫名的诸星大和水无怜奈。 “呀,这么巧?”奥尔加一幅才意识到这两个名字首字母奇特之处的样子,她歪歪头看向拿着驾照的两人,“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们也不可能是FBI和CIA,对吧?” 诸星大轻微地勾了勾唇角,动作自然地将假驾照揣进了口袋:“怎么会呢?” 水无怜奈也笑了笑:“怎么可能?” 奥尔加背过身,撇了撇嘴。 她之前确实只是随便按照阿美莉卡最有名的两个机构编了名字,想试探一下这两个新人而已。毕竟他们都来自日本,总不可能恰好一个是FBI,另一个是CIA吧? 但是现在嘛—— 奥尔加觉得结论有待商榷。 * “诶?你也要去吗?” 蹲在奥尔加面前的水无怜奈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奥尔加有些犯难。 在一个周围满是荷木仓实弹的FBI的地方绑架他们的头头,这种任务本身就很危险。如果要在执行任务的同时带上一个小孩儿,那任务的难度更会大大提升—— 奥尔加是组织的重要人物,他们自然不可能让她受伤甚至被捕,只要他们还想继续在组织待下去。 水无怜奈显然还将奥尔加当成一个正常孩子,至多是熊了一点的那种。 “当然要去,”奥尔加不知何时已经给自己戴上了一顶黑色假发,她一边整理着假发的细节一边道,“毕竟我可是香槟钦点的督工呢。” 奥尔加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哦?看来你是真的和香槟很熟。”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诸星大突然道。 奥尔加只耸耸肩,头也不回:“对了,一切有我在的地方都禁烟。” 诸星大拿烟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另一只手中已经点燃的火柴摁灭了。 “可是,这个任务真的很危险,如果只是督工的话,你跟诸伏一起等在会场外面就——” 水无怜奈看上去还想再劝,奥尔加却道:“有小孩子在的话,你们执行起任务反而会更容易吧?” 诸星大也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向奥尔加:“这也是香槟的安排吗?” 确实,如果带着小孩子一起的话,大多人都会放松警惕。毕竟,这个世上又会有几个人带着小孩子犯案呢? “当然不,”奥尔加已经整理好了假发的细节,她抬起头来笑道,“这是我的安排。” 水无怜奈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孩子,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其实没经历过什么。奥尔加瞥见水无怜奈的神情,嘴角暗中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她不过是,从小跟着贝尔摩德一起,亲眼看着她完成了太多的任务。 对了,话说回来,组织的hr现在是有什么“招好人”的任务指标吗?为什么这些家伙一个两个的都喜欢犯圣母病? * 任务执行得还算顺利。 诸星大和水无怜奈化名成FrankBuckIvy和CaraIreneArcher,假扮成一对富商夫妻成功混进了会场。而奥尔加扮演的则是他们女儿的角色。 直到进会场过安检的时候,水无怜奈才意识到奥尔加为什么要戴黑色假发,甚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奥尔加的五官比之前也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她的轮廓看上去更柔和了些,说是亚洲混血一点也不为过。 奥尔加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这个“伪装”计划,无论是夫妻关系也好、亲子关系也好。但是—— 水无怜奈看了看身旁一脸镇定的诸星大。 但是,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提前猜到了什么。 诸星大、水无怜奈、和奥尔加进入了会场,诸伏景光则开着车子在门口准备接应。 因为安室透的关系,奥尔加不确定应该让诸伏景光去做什么。这倒不是因为她爱屋及乌,只是她不想让诸伏景光告诉安室透一些,她不希望他知道的事实。 看来还是让诸伏景光赶紧消失好呢。奥尔加心道。调离阿美莉卡也好,或者——死掉也好。 * 任务的过程异常的顺利,除了因为树下站着三个戴着蓝玫瑰的人,所以推理出目标人物费了些时间外,一切都顺利得几乎过了头。 当然,推理其实也没花多少时间。奥尔加发现,诸星大此人的推理能力很强,不亚于琴酒。甚至,由于一些隐隐约约的道德感,他的推理能力应该在琴酒之上。 毕竟换成是琴酒,很有可能会因为嫌麻烦,直接把三个戴着玫瑰的人统统干掉…… 直到将戴着蓝玫瑰的目标任务绑上车子后,奥尔加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太顺利了! “我总觉得——”奥尔加捏着被捆成粽子的目标人物的下巴左右端详。那FBI被水无怜奈用胶布封住了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嗯嗯”声。 “怎么了?”前排正在开车的诸伏景光透过后视镜看向后车厢。 这辆商务车后排的椅子都被拆掉了,所以有一大片空间。此刻,那位被五花大绑着的目标人物正躺倒在中间,眼神虽然还算镇定,但濡湿的衬衫后背无疑暴露了他的紧张。 而诸星大、水无怜奈正席地靠坐在车子两边,隐隐对目标人物形成包围看守之势。奥尔加则蹲在目标人物面前,看着纤细的手指将他的下巴都掐出了红印子。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奥尔加松手,任目标人物的脑袋失去外力的掣肘,砸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诸伏景光和水无怜奈被着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颤了一下,而从刚才起就似乎在闭目养神的诸星大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有哪里不对劲吗?”他问奥尔加,“我们应该没有绑错人。” 奥尔加耸耸肩:“谁知道呢。” 水无怜奈像是才接受了一个小孩子恶劣地将别人的脑袋砸在地上的事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可是你刚才说——” “直觉而已。” 奥尔加打断了水无怜奈的话,然后一个侧身翻入了车子前排的副驾驶座椅上,将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诸伏景光又吓了一跳。 “这个行为也太危险了。”诸伏景光忍不住道。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身旁坐着的那个孩子大概是不会听他的建议的。 虽然降谷零没有告诉过他,但是作为降谷零的发小,诸伏景光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些——之前降谷零在和他通话时提到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奥尔加。 而根据降谷零那时候的状态推测…… 诸伏景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 这个孩子很危险,对降谷零来说更是如此。 * “我们要开去哪里?” 又按照奥尔加的要求在公路上漫无边际地开了将近两小时后,诸伏景光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直闭目养神的诸星大和盯着目标人物发呆的水无怜奈也纷纷看向奥尔加。 奥尔加本来一直坐在副驾驶上,盯着窗外出神。闻言随意扫了眼反光镜,又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了,一直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某些小尾巴终于被甩开了。虽然……奥尔加撇撇嘴。虽然后边绑着的那个“目标人物”,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就在这时,寂静的车内发出“叮”的一记声响——是奥尔加的手机。 “啊,香槟发邮件来了。”奥尔加像是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后才慢吞吞地打开邮箱。 不过很快,奥尔加像是醒了,她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还真是不错的计划呢。” 在另外三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下,奥尔加终于慢吞吞地简述了来自香槟的邮件的内容。 “一直往亚利桑那开吧。”她如此对诸伏景光道。 * 于是,在愈发暗沉的天幕下,几人趁着夜色开上了8号公路。 “现在要去亚利桑那的话,今天晚上都来不及赶回拉荷亚了。”诸星大看了看时间后,做出了如此的判断。 “嗯哼……”奥尔加的声音有些蔫,就像刚才她的清醒不过是短暂的错觉而已,“那就趁着在车上的时候,好好睡一会儿吧。” 诸星大闻言看向前排的奥尔加,却见她已经脑袋一歪靠在了车窗上,呼吸均匀而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第30章 真的可以这么快入睡吗?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诸星大见状不由得皱眉,刚想出声,却见坐在对面的水无怜奈指了指表盘,然后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 诸星大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不得不缄默了下来。 已经是凌晨了,小孩子的精力有限,熬不住睡着了才是正常的。更何况,阿尔萨斯的难缠在组织里是出了名的,即使是琴酒有时候都不得不被她气到抓狂。 所以,当阿尔萨斯睡着后,最好不要轻易吵醒她,除非你是波本——这是接触过奥尔加的组织成员的共识,并不是什么机密,水无怜奈等人自然早就打听到了。 * 大约是在日出时分,思维已经有些混沌的水无怜奈和诸星大,突然被一阵某品牌手机默认的闹钟铃声惊醒。 那一瞬间,他们疲惫了一天一夜未得到休息的心脏,仿佛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响而停跳了一拍。 水无怜奈强打起精神来的同时,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气。这种作息和工作强度,长年累月下来,绝对会猝死的吧…… 奥尔加倒是精神很好,和车厢里的不得不时刻保持着高度集中的诸星大与水无怜奈不同,她可是毫无负担地好好休息了一整晚。 在优哉游哉地关掉闹钟后,奥尔加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 清晨的八号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子,诸伏景光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驶。初升的朝阳为公路旁的荒山杂草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 “就从这里下去吧。”奥尔加随手指向前方的某个匝道口。 “诶?”开了一夜的车,诸伏景光的精神可以说比之车厢内的水无怜奈和诸星大要更加疲惫,于是他的反应也理所当然地比平时迟钝了些。 “这里——”他睁着有些困倦的双眼,试图去看已经开过了的指示牌,“从这个匝道口下去的话是——” 他们甚至没有开导航,于是只能根据一路上的指示牌判断自己的位置。 “管它是哪儿,就从这里下去吧。”奥尔加眯着眼睛将前方的遮光板移到了侧窗,勉强遮住了点清晨刺眼的阳光,这才感觉眼睛好受了些。 诸伏景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余光瞥见了奥尔加并不怎么好的表情后,他有些疲顿的大脑还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判断——不要去招惹她,也不要去质疑她的决定。 于是,一行人便驾车顺着某个不知名的匝道口驶向了不知名的目的地。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州! * 最终,奥尔加指挥着诸伏景光将车停在了某座荒山脚下,又让水无怜奈和诸星大将被五花大绑的目标人物推上了山。 诸伏景光看上去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奥尔加却道:“你就在山脚等我们吧,顺便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今天还要回圣地亚哥的。”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总感觉……阿尔萨斯像是想要将他排除在核心任务之外。无论是之前绑架目标人物也好,还是现在上山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他总是在负责一些边缘的事情。 是错觉吗? 当然不是错觉。 奥尔加转过身后,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便消失了。她跟在诸星大和水无怜奈的身后朝半山腰爬去。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很熟,所以他是个麻烦的家伙,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然的话,零零很可能也会知道呢。 * 半山腰有数个组织底层成员早已在此待命,据他们说是香槟一早就吩咐过的。 诸星大面色沉静地观察着这些人以及周围的环境。 三月末的亚利桑那比南加要冷一些,尤其是在清晨的荒山上。所以,这些组织底层成员皆穿着方便行动的春秋款黑色运动服,面上戴着墨镜与黑色的口罩。 他们的体型也都差不多,发型统一,发色则是这里最常见的的棕黑色。 是为了掩藏身份信息吗? 诸星大的视线转向他们的身后,那里放着一张简易的金属桌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木仓械! 若是忽略此处的背景环境,简直就像是到了木仓械交易市场。 “这是——”诸星大微微侧头垂眸看向奥尔加。 奥尔加正站在那放满了木仓械的长桌前,她苍白的指尖划过一把把黑色的木仓托,最终停在一支scout上:“听说你的射击技术很好?” 她问了一个几乎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诸星大吃不准奥尔加的心思,于是只能顺着答道:“还可以。” “喜欢打猎吗?” “什么?”诸星大难得被问得楞了一下。她的话题转换得太快,每个话题之间有看似毫无联系。 “你呢?”奥尔加转而看向水无怜奈。 骤然被点名,水无怜奈也滞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打猎吗?我对这种活动不是很感兴趣。” “这种”活动,指的当然是糅杂着血腥与暴力的活动。受过培训的水无怜奈自然知道,在这种极限的快问快答中,掺杂一些真话才不容易被怀疑。 没错,水无怜奈终于想明白了,奥尔加为什么从刚一见面起,就一直用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和他们说话——这像是一种甄别谎言的手段。 只是…… 水无怜奈微不可察地皱起双眉。只是,为什么这种测谎的工作会被组织交给一个小孩子来完成? 是她多心了……吗? * “很可惜,今天我们要进行你们不喜欢的活动啦。”这么说着,奥尔加的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可惜的意味,甚至隐隐约约夹杂着些兴奋。 “你是说——我们要打猎?”水无怜奈转头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处荒山,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开发过。三月末的天气,山上枯黄与新绿交杂着,植被密密麻麻的,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脚下的路异常的泥泞。 这种地方,野生动物确实很多,也确实非常适合某些狩猎爱好者。但是—— “我们不是要执行任务吗?” 水无怜奈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着的FBI,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虚弱。长时间未进食,再加上被牢牢绑着因此四肢的血液不流通,他的面色发青、嘴唇灰白。 他们几乎是半天前刚将他从酒会上绑走。她以为,他们现在至少应该先将这人处理掉,然后再想玩乐的事情? 却不想,奥尔加颇为无辜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我们现在就是在执行任务呀。” 她的脸上带着笑,水无怜奈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就像是一种极致的残忍与天真交融在一起,让人无端心慌。 奥尔加拍了拍手,随即站在她身后的组织底层成员开始帮被绑来的FBI先生松绑。 “难道香槟是打算——” 耳边传来诸星大低沉的声音,水无怜奈转过头去,在看见他那并不怎么好的表情的一瞬间,水无怜奈同样是瞳孔骤缩。 她好像,明白诸星大的意思了。 可是…… 这种事情。 水无怜奈可以感觉到自己垂在身侧的双手正在止不住地发抖。 这种事情…… “但愿我们想的是一个意思。”奥尔加歪了歪脑袋。 继而,她身后站着的另一个组织底层成员在铺满野草的地面上一阵摸索。伴随着一阵陈旧的声响,他拉开了一扇已经有些腐烂的木制门板。 诸星大的眼神一凛。他刚才居然没有发现,那里竟然有一个地窖! 这其实不能 归因于诸星大的观察力不行。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在刚接触组织不久还不甚熟悉他们的行事作风时,都很难想到这一点。 奥尔加看着诸星大和水无怜奈各异的表情,满意地深呼吸了一口林间的新鲜空气。 * 地窖中陆续有人被驱赶着爬上地面。他们有男有女,年龄从二十多到四十多不等。诸星大大致估算一下,林林总总大约有三十多人! 诸星大猜测,这个在荒山上挖出的地窖,内部空间不会很大,而这三十多个人,显然一直被迫挤缩在狭小的空间中。 他们的皮肤干枯,形容消瘦,眼神浑浊,身上甚至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臭味。一看就是在精神和物理上都遭受了极大的折磨。 奥尔加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用手在面前扇着风,朝远离这群人的地方走了几步。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这个狭小的地窖中被关了多久。诸星大拧眉的同时如此想到。还有就是……这些人究竟是谁? 奥尔加的下一句话就解答了诸星大心中的疑惑。 “这些‘小老鼠’,是从半年前的‘大扫除’开始被陆陆续续被抓到的。”她捏着鼻子说话,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 这些……居然都是在组织中的卧底吗? 水无怜奈闻言,目光在这群灰头土脸的人中逡巡着。然后,她的神色一滞——她看见了好几个和CIA失去联系许久的联络人! 所以……这些人不全是组织中的卧底,还有许多只是在追查组织的探员而已!甚至……还有他们的家人! 组织睚眦必报的风格,再一次毫不掩饰地被展现在诸星大和水无怜奈的面前。 * 连带着前一天晚上才被绑来的FBI先生,这三十多只“小老鼠”的脖子上被安了金属质地的项圈。没有特定的密码是无法解开这些项圈的。 “那么——” 在水无怜奈按照奥尔加的要求,指尖颤抖着挑选好了自己惯用的木仓支后,她听见奥尔加用那种清泠泠的声音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开始吧。” 她的语调中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随着奥尔加的一声令下,早就蹲守在此的组织底层成员们放开对这三十多只“小老鼠”的控制。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踉跄着四散跑入密林之中。这群前不久还疲惫异常的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 水无怜奈可以看见,他们那略显浑浊的眼睛中,还存着一丝希望。因为奥尔加对他们说: “奋力跑吧。只要在日落之前不被抓住,你们就自由了。” * “那么,你们的狩猎——开始了。” 奥尔加的嘴角上扬着恶劣的弧度。 诸星大和水无怜奈沉默着拿起木仓支和弹夹,步伐沉重地发挥着自己追踪的能力,开始在密林中狩猎着名为“人类”的猎物。 “……这么做是否太过张扬了?” 临走前,水无怜奈还试图回头做最后的挣扎。 一下子木仓鲨三十多人……这不符合组织一贯的保密风格。水无怜奈试图用这种理由说服奥尔加。 彼时的奥尔加正双腿交叠坐在金属桌子上,她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巴。 “哦?”她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水无怜奈,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了,“你是在——质疑香槟的做法吗?” 水无怜奈双唇翕动,最终只是默默转过了身:“……我知道了。” “要加油啊!”奥尔加热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记住,这可是比赛!” 比赛。 在奥尔加看不见的角度,水无怜奈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一场,由她和诸星大参加的,猎鲨同类的,比赛。 她曾经想过组织会对她下达怎样的考验,甚至组织会逼她鲨人这一点她也早想到过,CIA内部也早预案和对策。但是…… 这场狩猎,她不得不动手,她无法提前和CIA商量计划,商量该如何在保全这些无辜者生命的同时取得组织的信任。 水无怜奈知道,如果今天她不动手,甚至狩到的“猎物”不够多,组织就一定会怀疑她。那时候,不仅她会被灭口,卧底组织的任务也会彻底失败。 * 人,究竟可以恶到什么地步。 到了后来,水无怜奈甚至已经麻木了。她只是不断地瞄准,然后扣动扳机。她看着瞄准镜中的目标伴随着血色倒下、最终被疯长的枯草淹没的身影。 水无怜奈能够听到不远处的射击声,频率并不比她快上多少。 看来,那个男人说自己的射击水平一般,大概是真的。水无怜奈疲惫的精神肆意地发散着。 她没有注意到,或许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她和那个名为“诸星大”的新人,几乎是同时在第一时间就选择避开了对方。 不想被观察到吗。 水无怜奈苦笑。是啊,无论是被诸星大还是阿尔萨斯看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都一定会对她产生怀疑的吧。 水无怜奈没有对自己的“狩猎”计数,她只是机械地追踪、开木仓,仿佛在她木仓口前倒下的,只是在受训时用到的靶子。 到了天空被夕阳染成血色的时候,她混沌的精神突然被一串接二连三响起的爆破声震醒。 这是—— 水无怜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着最近的声源跑去。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场景——那个脑袋被炸碎、已经看不出轮廓的、血泊中的残尸。 水无怜奈通过衣着勉强辨认出了这人,是那个失踪了将近三个月的CIA联络人,他本来是要和她的父亲接头的。他的小女儿……还在家里等他。 他们在项圈中安装了炸弹! 水无怜奈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她扶住身旁粗粝的树干,即使手心被剐蹭出血痕也丝毫不觉。她用手捂住嘴,痛苦地弓着身子。 然而,那血腥的恶心场景却不断在她的眼前回闪,不停歇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他们在这些人戴着的项圈里,安装了小型炸弹。水无怜奈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楚地意识到了组织的邪恶。 是了,他们是不可能让这些家伙活着离开的。奥尔加的承诺从一开始就不作数。 不,不止是他们。 水无怜奈顶着胃部不断翻腾的感觉,开始在自己的衣物间摸索。 不止是这些早已被组织决定要处决的人,她想,她和诸星大的身上,大概也装着类似的东西。一旦组织对他们起疑,这些小东西便会发挥作用。 水无怜奈分别在自己的袖口、衣角、领口都发现了小型的定位器。她知道,组织在她身上安排的绝对不止这些,只是她还没有找到。 她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什么时候……他们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上放了这些的?! * “诶呀,真是狼狈呢,007小姐。”奥尔加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水无怜奈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避开与奥尔加的眼神接触,撑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一次鲨人吗?”奥尔加的语气中带着探究。 水无怜奈扯了扯嘴角,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于是,她只能垂着眸子道:“是啊。” 她听见了奥尔加轻笑的声音。她不明白她在笑些什么。有人死去了啊。 * 尽管水无怜奈已经尽量避开了与奥尔加的眼神接触,但奥尔加还是从她的眸子中看见了——那种如有实质的,愤怒。 愤怒吗? 奥尔加站在那个脑袋被炸飞了的家伙身旁,又好好欣赏了一番他的死状。 她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呢。与这位007小姐,类似的眼神。 相比起来,诸星大的表现就好多了。忽略他那不断从烟盒中敲出烟,又顾及到奥尔加,于是不得不将香烟再塞回去的行为,他表现得几乎与任何一个冷酷无情的鲨手无异。 诶呀,看来之前错误估计了诸星大的演技呢。不,或许应该说是忍耐力更合适。奥尔加如此想到。 只不过—— 奥尔加微微侧头,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背着木仓、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诸星大。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他的手上。 只不过嘛,若是他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不擅长用木仓,那就只能是一个苦练多年却一事无成的废材了。 那双手,可不像不擅长用木仓的样子。 至少,他猎鲨到的“老鼠”,不该比水无怜奈少。 * 伴着夕阳下山的一路上都很沉默,水无怜奈和诸星大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安静了,而奥尔加则眯眸看着斜下的太阳将世界分割成红与黑的单调色彩。 说起来,除了身后的两个家伙之外——诸伏景光也很不老实呢。 组织安定位器都是一视同仁的,水无怜奈身上有,诸伏景光身上自然也有。奥尔加让他留在山脚下的车子里休息,但却一直掌握着他的动向。 他从很早开始,就离开车子试图在周围查探。但是,大概是出于谨慎,他倒是始终不敢离开车子太远,所以并没有弄清楚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最后那一连串的爆炸声,想来他是听见了的。 啧,还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才好。奥尔加想。还有,要让人赶快把山上处理干净。 至于水无怜奈和诸星大? 奥尔加勾起唇角。她相信,他们一个字都不会对外说的。 * 回圣地亚哥的一路上,诸伏景光继续充当了司机。 他看着满身泥泞、表情疲惫的水无怜奈和诸星大,大概是想要问些什么的,但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 而奥尔加…… 诸伏景光不经意地扫过副驾驶。 落日金红色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了她白皙的侧脸上,将她衬托得像是一个不真实的精致玩偶。 她睡着了,看上去很累。 一路无话。 * “怎么样?”回到家后,贝尔摩德正坐在沙发上,她的指尖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女士香烟。 奥尔加没说话,只耸了耸肩,然后便走楼梯回到三楼自己的浴室,打算先洗个澡。 贝尔摩德好奇地看向跟在奥尔加身后走来的三个新人。 诸伏景光的状态还算不错,除了眼下那浓重的黑眼圈。而诸星大和水无怜奈嘛—— 啧。贝尔摩德挑起一边眉毛。她很好奇,奥尔加是怎么将这两人整成这样的。 三个新人各自回房间去了,俱都没有提晚餐的事情。当然啦,此刻正在厨房忙碌的安室透也是不可能给他们准备晚餐的,就连贝尔摩德都没份呢。 贝尔摩德又在心中吐槽了一番波本后,在敲响的门铃中去取了外卖。她和波本在外面吃过了,但是组织也不可能不给三个新人吃饭不是? 再然后,尽管心情各不相同,但三个新人还是得到餐厅来用晚餐。这可是贝尔摩德用组织经费亲自帮他们点的外卖,就算再没有胃口也还是得吃。 * 尽管面上不显,但水无怜奈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经历过白天一遭的事情后,现在的她哪儿还有胃口?她甚至还在反胃呢。 而且也不知道贝尔摩德是不是故意的—— 水无怜奈悄悄打量了贝尔摩德一眼,然后被她抓住了。 “啊啦,”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用那种轻飘飘的眼神看向她,“不合胃口吗?” 水无怜奈扯扯嘴角:“没有。”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不知道信了没有。 水无怜奈看向面前的餐盘,用勺子挑起那红白色糊糊状的印度菜,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了下去。 这食物的样子……总让她回忆起下午亲眼见到的惨状。 第32章 一边食不知味地用餐,水无怜奈一边听着奥尔加冲波本撒娇。 撒娇。 这个行为居然也会出现在她身上。 是了…… 水无怜奈垂眸吞下最后一口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糊糊,心道,像是波本这种心狠手辣又狡诈的家伙,跟阿尔萨斯完全就是一丘之貉。 这样的两个家伙之间,会亲密无间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说不定比起阿尔萨斯来,波本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能教出那样的孩子的男人,又会好到哪里去? 水无怜奈认为,波本绝对是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 电话铃声打断了夜晚的宁静。 一直坐在窗边等待着的奥尔加拿起听筒。 “怎么样?” 是朗姆的声音。 奥尔加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如果我说,三个都不怎么样呢?” 电话对面沉默了。 好一会儿后,朗姆低沉着声音道:“阿尔萨斯,这不是可以任由你胡闹的事情。端正你的态度。” 奥尔加撇撇嘴。这年头,照实说都没人信了。 “阿尔萨斯,”大概是奥尔加一直没出声的原因,朗姆听上去不太高兴,“难道你要告诉我,组织一下子进了三个卧底?” 说不定呢? 有的时候,奥尔加真的很佩服组织的HR——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绝世小天才。 “他们的背调都没有问题。”朗姆强调道,“并且,这三人的能力都很强,那位先生也在关注。如果你要指控他们,就找出证据” “抱歉,”奥尔加并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果断滑跪,“我会再仔细甄别的。” 朗姆似乎这才满意了些:“不要浪费时间。时间就是金钱,阿尔萨斯。” 奥尔加面色敷衍,语调认真:“是。” 挂断电话后,奥尔加透过落地窗看向不远处的大海。 深夜时分,海浪静静地拍打着沙滩,冷色的月亮在海平面上似是被无限放大。 这年头,说实话还没人信了。 奥尔加有些为难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可是真心觉得,那三个家伙都不太对劲的。当然啦,没有证据。毕竟组织办事,尤其是奥尔加办事,从来都是论心不论迹。 她更喜欢依照自己的直觉。 “证据啊……”奥尔加仰头看向天花板,“啧,麻烦。” * 秉持着“我不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的理念,奥尔加拿出了小提琴,在落地窗前对着月色架起了琴。 于是,凌晨三点,伤感得荡气回肠的《流浪者之歌》,透过小提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回荡在整栋房子内。 二楼,诸星大顶着黑眼圈从床上坐了起来;水无怜奈用被子盖住脑袋试图阻隔声音;诸伏景光果断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早就备好的耳塞。 即使是再优美的琴声,在深夜也是扰民。更何况还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这首曲子。 住在奥尔加隔壁的安室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心,端起手边的美式咖啡啜了一口。 另一边,贝尔摩德先是拧眉,很快眉头又舒展开来。她勾起一抹笑,坐在阳台上,朝着不知何处举起酒杯。然后,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不愧是你,阿尔萨斯。” 凌晨三点,贝尔摩德惯常失眠,安室透惯常加班,受到伤害的只有三位新人呢。 * 奥尔加决定摆烂。 她把三个新人丢给了贝尔摩德。 “阿尔萨斯,那位先生会生气的。”贝尔摩德提醒道。 “我有什么办法,该报告的我都已经报告过了。”奥尔加不耐烦地整理着自己脑袋上的帽子,透过梳妆镜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贝尔摩德,“还有,你为什么要进我的衣帽间?” 贝尔摩德抱臂靠坐在了衣帽架简易的梳妆台上,完全无视了奥尔加的抗议。 她的语气难得的严肃:“我是说真的。你这种消极怠工、浪费时间的态度,别说那位先生了,朗姆——” “啊呀!”奥尔加捂住耳朵,一幅“我不听我不听”拒绝合作的样子,“我不是已经报告过了吗?他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贝尔摩德“啧”了一声:“你那个结论是认真的?” “如假包 换。” “证据?” “直觉。” 奥尔加皱着一张脸,继续对着镜子整理帽子的细节。 贝尔摩德看不下去了,直接拍开奥尔加的手,帮她把那一处细节固定好了:“我不是教过你很多次吗?这里要这样弄。” “嘁。” “你觉得组织一下子混进三个卧底的概率有多大?”一边继续帮奥尔加整理头发,贝尔摩德一边问道。 或许是因为正在思考问题,奥尔加难得没有排斥贝尔摩德靠近。 她嘟囔着:“大概就跟工藤新一每次出门都能遇见鲨人案的概率一样大吧。” 贝尔摩德:“……” “好了。”贝尔摩德帮奥尔加盘好了头发,又顺手捋平了她衣服后背的一丝褶皱。 奥尔加也没一句谢谢,自顾自地转着脑袋,透过镜子打量自己的造型。 “勉强还算不错吧。”最终,她不情不愿地给出了这个评价。 “啊啦,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贝尔摩德将自己的长发捋到耳后,“今天有什么安排?” “什么安排都好。”奥尔加站起身来去换衣服,在衣帽间里忙得团团转,时不时还得贝尔摩德帮她一把。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先换衣服再做发型。看上去你完全没有记住——” 奥尔加抽空回身朝贝尔摩德做了个鬼脸。 贝尔摩德叹气:“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总之,”奥尔加终于完成了全套造型,她看向贝尔摩德,难得没有带上嫌弃,“那三个家伙就交给你了。” “喂——” 贝尔摩德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奥尔加就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然后,贝尔摩德听见一楼传来的奥尔加欢快的声音:“零零,我们出发吧!” 果然。无奈的同时,贝尔摩德对波本的警惕程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没错,是对波本的警惕程度。 贝尔摩德将被奥尔加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收好。 波本这个家伙—— 贝尔摩德的眼神暗了一下。目前的危险程度,看上去至少比那三个新人大多了。 当然啦,那不是同一种危险。奥尔加认为三个新人都是卧底,贝尔摩德不置可否。但波本……贝尔摩德从不觉得他会是卧底。 如果波本都是卧底的话。贝尔摩德心道,那么各国那些正派的情报机构里,现在到底都是怎么样一群不择手段的人渣? * 拉荷亚除了比LA比弗利山庄更昂贵的住宅区外,还拥有世界顶尖的高等学府UCSD,以及—— Scripps研究所。 这是一所知名的私立生物医学研究机构。 作为拥有代号的组织核心成员,对于“生物医学”这个词组一定是非常敏感的。安室透亦是如此,尤其是在得知了那个“秘密”之后。 “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安室透按照奥尔加的要求,在空旷的停车场将车停稳。 “你跟我来就知道啦。” 奥尔加不用安室透帮她拉开车门就已经抢先跳下了车,甚至还跑到驾驶座那边像模像样地帮安室透拉开了车门。 “请——”她一手放在胸前浅浅地鞠了一躬。 安室透失笑,配合着奥尔加将手搭在她伸出的手上。 奥尔加踮起脚尖,在安室透出车门的时候,跳起来用另一只手遮挡他的头顶:“——我的公主殿下。” “你啊。”安室透笑出了声来,抬手就要去撸奥尔加的脑袋。 “诶呀,这个发型可是花了好久才做好的!”奥尔加双手虚虚地护住脑袋跑开了。 安室透检查车子及周遭环境,奥尔加就站在不远处等他。 彼时的阳光正好,正午金色的光芒镀在奥尔加绯红的发丝上,为她晕染上一层不真实的暖色。 安室透看向奥尔加。她就这样站在那里,两手背在身后,朝他笑着。 她穿着酒红色的背带裙与白色内搭,绯红的发丝上点缀着纯白的珍珠发饰,像是隐匿于其间的万千星辰。她祖母绿的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奥尔加很开心。安室透得出了这个结论。 于是,就连他一向不太喜欢的红色似乎都显得可爱了起来。 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 奥尔加拉着安室透跑进了研究所的大门。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地跟着她跑来跑去。但是,这种感觉,还不错。 一早就有研究所的高层等在大门处了,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似乎和奥尔加很熟。安室透看向他胸前的名牌——乔雷尔阿莫斯(JorelAmos)博士。 “我就知道你要来啦,Kristen(克里斯汀)。” “一向如此,”奥尔加和倾身的老人拥抱了一下,“我总会如期而至。” 阿莫斯博士看向安室透,稍稍有些惊讶:“克里斯汀,这次你带了朋友来吗?” 奥尔加点头:“零零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的语气异常认真。 尽管被奥尔加打了将近两年的直球,但安室透还是感觉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他笑着揉了揉奥尔加的脑袋,以此来掩饰自己些许的慌乱与无措。 或许是文化差异的缘故,他始终无法习惯这种直球。又或许……是人的缘故。 而且—— 安室透总觉得,今天的奥尔加太过不同寻常了。 “零零把我的发型弄乱了啦!”奥尔加捂着脑袋抗议道。 第33章 安室透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是。一会儿我再帮你整理好,好不好,公主殿下?” “零零才是公主殿下。”说着,奥尔加又像之前那样握拳放在胸前,动作浮夸地对安室透行了个骑士礼,“公主殿下!” 安室透无奈地趁着奥尔加起身的间隙,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惹得这小孩儿又捂着脑门抗议起来。 期间,阿莫斯博士一直乐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等到奥尔加闹够了,他和安室透互相之间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阿莫斯博士领着两人朝研究所深处走去。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厚司和艾莲娜怎么样了,好久没见到他们啦。”在研究所泛着冷光从长长走廊里,阿莫斯博士突然如此感慨道。 厚司和艾莲娜?……宫野?! 安室透几乎是一瞬间就警惕起来。 是他想的那个……宫野艾莲娜吗? 这位阿莫斯博士怎么会突然提到宫野夫妇的事情?对了,他看上去还和奥尔加很熟。……太可疑了。 安室透进入组织这几年,只听说过宫野志保的一些消息,至于宫野夫妇——他们全无了音讯,只听说是在为组织做研究。 虽然安室透觉得宫野夫妇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但他还是不得不抱着一丝希望。 “他们很好哦,”奥尔加说着和往年别无二致的话,“今年好像和志保一起搬回日本去了吧。” 安室透看向奥尔加,却见她面色如常,带着不显疏离又不太过亲近的微笑。 她明明甚至都没有见过宫野志保,却说得如此自然。 “哦,那很好啊。”阿莫斯博士停下脚步,推开了某扇门,“说起来,志保也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尽管……我还是很怀念和他们夫妻俩一起工作的日子啊。” 奥尔加朝阿莫斯博士笑了笑,率先进入了房间。安室透和阿莫斯博士对视一眼后,在他和蔼的笑意下,有些犹豫着也跟在奥尔加身后进了房间。 * 这应该是一间实验室。 安室透打量着四周。 实验室里的器材并不是最新款的,甚至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这里也并没有任何近期使用过的痕迹。但是,室内的一 切陈设都很干净,看上去是一直有人在打理。 阿莫斯博士并没有跟进来,看来他只是在迎接奥尔加的同时与他们同行了一小段路而已。 实验室被冷白色的光照亮,让其间的一切金属与玻璃制品都散发出一种冷厉的锋芒,无端给人一种不适的感觉。 阴冷。 这是这间实验室给人的第一感觉。即使这里的室温很适宜。 可奥尔加却像是很习惯这里的氛围,甚至……她的身上出现了一种罕见的安定感。 安室透看着她指尖缓慢而眷恋地在一排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上。 这玻璃容器很大,像是水族馆的鱼缸。那是一个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 若按照科幻电影中的桥段,这培养罐中此刻该盛着冒泡的药液、连接着导管、浸泡着—— 不,等等! 安室透被自己无端的联想吓了一跳。 他赶紧将目光投向奥尔加,却见她正站在那玻璃培养罐前,微昂起头,用一种似是痴迷,又似是怀恋的眼神盯着它出神。 那个培养罐很大,约有成年人那么高。奥尔加在它前面,显得那么小。 她就像是要消失了。安室透突然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不断告诉自己,根据那个“秘密”来看,他此刻的一切推测都是合理的,他不该为此而心慌意乱。但是……他这次却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猜对了。 奥尔加说话了。 她侧过头来,安室透只能看见她在冷白色灯光下明明灭灭的半张脸,带着阴翳与笑。 “快要到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想要回来看看。” 安室透看见奥尔加微微歪着脑袋,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不相干的故事。 “零零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世吗。”她张开双臂,就像是热情地在向他介绍自己的家人,“看,这就是我的‘父母’。” 安室透张了张唇,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却只感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奥尔加不是自然的产物,她来自实验室。她从很早就知道。 她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大概是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的——她从不感谢那些给予她生命的研究员。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关系到组织最核心的秘密。 …… “宫野夫妇和阿莫斯合作进行了这个试验,他们称之为‘Kristen’。”这也是为什么阿莫斯博士会称奥尔加为“克里斯汀”。 后来,她将“Kristen”改为“Kriss”当做了姓氏。 研究员称她为“克里斯汀”。 贝尔摩德称她为“阿尔萨斯”。 她给自己取名叫“奥尔加”。 她好像从来都未触及到真实,就像是无数的恰巧缝合出了OlgaAlsaceKriss这个存在。 * 这是有违伦理的研究。但是,伦理道德问题在组织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可惜,宫野夫妇终究没有活到我诞生的那一刻。大概在我还只是个细胞的时候,他们就死在大火里了。” 奥尔加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并不落寞,她甚至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是,安室透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就连葬送了宫野夫妇生命的那场显然有问题的大火,他也再无暇关注。 奥尔加只是组织无数试验中的一个而已。甚至,在她诞生前,这个试验完全没有受到组织的重视。 在宫野夫妇“失踪”后,当时还只是一个细胞的奥尔加,便只剩下阿莫斯博士看守照料。 “组织当时大概已经决定放弃这个试验了。” 甚至万般懊悔的阿莫斯也曾想销毁这一切。 只差一点,奥尔加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但是不知为何,组织并没有立刻下手铲除阿莫斯博士,而阿莫斯大约也存了一丝恻隐之心。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奥尔加自那个巨大的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中诞生了。 她的诞生立刻得到了那位先生的高度关注。 她的基因被编辑过、她几乎从还是个细胞的时候就开始摄入那个“梦幻般的药物”、她的细胞活力远高于常人…… “你看。”奥尔加随手拾起一把手术刀,眼睛也不眨地便笑着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奥利亚!” 安室透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了过去,他夺过奥尔加手中锋利的刀子丢在一旁,捧着她血流如注的手腕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对,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他一把抄起奥尔加就朝大门跑去。 这可是手腕,万一伤到动脉了该怎么办?! “没事的。” 安室透感到奥尔加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她的话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至多再过两个小时,伤口就会愈合到完全看不出痕迹的程度。”大约是失血过多,即使这么说着,奥尔加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她的唇有些泛白,但唇角却始终向上扬起着:“说不定,即使朝着我的心脏开木仓,我也不会死掉呢。” “奥尔加!”安室透高声打断了她的自说自话。 奥尔加被安室透罕见的愤怒震得楞住了,她呆呆地看着他紧蹙在一起的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 安室透单膝蹲在了奥尔加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 奥尔加感到他的双手有些止不住地颤抖。 “听着,奥利亚。”安室透深吸一口气,面上是奥尔加从未见过的严肃,“即使会很快就会恢复,也不可以随便伤害自己,永远不要这么做。” 他轻轻托起奥尔加的带着伤口的手腕,温柔而郑重道:“你和我们流着同样鲜红的血液、你也会感到痛、你也会觉得难过……你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奥尔加,永远不要伤害你自己。” 奥尔加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迷迷糊糊的。她一向勤勤恳恳的大脑约莫是就此罢工了。 随即,安室透大约是觉得自己说的话重了些。他看着有些呆呆愣愣的奥尔加,似是想要想办法安慰她。 他拥抱住了奥尔加,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让她的心跳仿佛也平缓了下来。她感到无限的安宁与平和。 “奥利亚,神明将我们送到这个世界总是有意义的,有很多人庆幸着你的诞生。永远不要讨厌自己,奥利亚。” “……那你呢?”奥尔加突然这么问到。 安室透轻轻地笑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我很庆幸与你的相遇,奥利亚。” 奥尔加觉得自己的嘴角高高地向上扬了起来,但这一次并不是她刻意控制着自己做出这种表情。 这就像一种奇妙的自然反应。 “我是你重要的人吗?” “当然。” “那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这一次,安室透却无法像之前那样毫不犹豫地回答她。 他是个卧底,朝不保夕、刀尖舔血,就连他自己都看不到未来在何方。他无法给奥尔加这样的保证。 于是,他只能收紧双臂,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 奥尔加的眸子黯了下来,她攥住安室透的衣襟,将前额埋在他的颈窝处。 “永远不要背叛我,零零。” 第34章 “永远不要背叛我,零零。” 零零,而不是安室透。 奥尔加知道,他并不叫安室透。但是,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至少……“零”是正确的。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来自 何方,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永远不要抛下我,永远不要背叛我。 * 奥尔加几乎是用很随意的态度,对安室透和盘托出了组织的许多隐秘,或许只是故地重游带来的松弛感让她彻底没有了名为“警惕”的神经。 “这一整个研究所都是——?” 面对安室透的疑问,奥尔加摇了摇头:“只有阿莫斯是。” 只有阿莫斯博士曾和宫野夫妇一起为组织工作过,但也仅仅之是合作而已——阿莫斯从未正式加入过组织。 其实按照组织的行事风格,在宫野夫妇死于大火后,就该将阿莫斯博士一并处决了的。但是,出于某些原因,阿莫斯博士得以保全了性命。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留在这家研究所工作。”奥尔加的手腕已经不再流血了,她用那种好奇探究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伤口,“他的口风很严,绝对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是了,若是阿莫斯博士的口风不够严,组织早就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 阿莫斯博士看到奥尔加腕上的伤时,面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这里是生物研究所,包扎处理伤口的药物和器具自然一应俱全。 在安室透的劝哄下,阿莫斯博士才得以将不情不愿的奥尔加带去处理伤口。 另一个实验室内,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助理帮奥尔加上药包扎。阿莫斯博士和安室透就靠站在门口看着,相对无言。 然后,阿莫斯博士突然开口道:“我很少见到克里斯汀会这样在意一个人。” 安室透转而看向阿莫斯博士,听见他继续道:“她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笑。” 安室透哑然。他又看向实验室内的奥尔加。刚刚还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孩儿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立刻回了他一个八颗牙的标准傻笑。 安室透也不禁勾翘起了唇角。 一切发生得无声却又自然。 阿莫斯博士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末了只是叹了口气:“要好好对待这个孩子啊。” “我会的。”安室透轻声道。像是在回答阿莫斯,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 直到安室透和奥尔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阿莫斯博士依旧站在研究所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大约是五六年前,他突然在研究所的门口,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见到了那孩子。 那天的雨很大。 南加很少会下雨,尤其是那样的倾盆大雨。 而那孩子当时就这么站在暴雨之中,昂起下巴,用那双仿佛不带有任何人类感情的绿色眸子看向他。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孩子,这个——他一生中犯下的最大过错。 “我能进去看看吗?” 他听见那孩子如此说到。 …… 从那以后,她几乎每年都会过来一次。她总是一个人来。 …… 对于奥尔加,阿莫斯博士始终是怀着愧疚之情的。他想,他将用一生来为这个错误忏悔。 每次奥尔加待在那间实验室里,他便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她从不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抬起头,用漠然的眼神凝视着那只培养罐。 她好像在看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又好像只是在发呆而已。 几个小时后,她便会静静地离去。 …… 阿莫斯博士曾试图和她搭话,然而最终却只能得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回答。 她的假面愈发完美,和他交谈自如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这让阿莫斯一度差点以为她已经敞开了心扉。 但是她没有。从来没有。 …… 这是他的错误。阿莫斯博士一直这么提醒自己。 即使是违背伦理道德的试验产物,也只是受害者而已。 而现在,他好像看到了救赎的希望。 …… 希望那孩子,可以快乐。 * 从三月末到六月,诸星大、水无怜奈、和诸伏景光三人一直待在南加,住在奥尔加的眼皮子底下,偶尔执行一下来自香槟的任务。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贝尔摩德也一直没有回纽约,而是顶着奥尔加的嫌弃硬留在了圣地亚哥。 “再待下去我就要收你房租了!” 又是一天夜晚,贝尔摩德端着一杯阿尔萨斯葡萄酒靠在阳台上。正巧在自己房间阳台上看星星的奥尔加一扭头就看见了她。 “啊啦,”贝尔摩德缓慢地摇晃着红酒杯,“算起来,你买下这座庄园的零花钱还是我发给你的呢。” 奥尔加翻了个白眼:“那是组织经费。如果一定要这么算,你发给我的‘零花钱’说不定都是琴酒‘辛辛苦苦’打拼来的呢。” 贝尔摩德笑了,听得奥尔加愈发不高兴。 “那两个人,关系似乎真的很不错呢。”一阵沉默后,贝尔摩德突然意有所指道。 奥尔加顺着贝尔摩德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他们正站在庄园门口,从来送货的小皮卡上往下搬什么东西。 是了,那种熟悉的、温和的表情。 奥尔加远远地看着安室透,虽然因为距离问题看不分明,但她还是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面上的那种表情。 以前她也曾偷偷见过许多次,在他讲电话的时候。 所以……电话对面那人就是诸伏景光吗? “阿尔萨斯?”贝尔摩德的声音唤回了有些出神的奥尔加。 “什么?” 贝尔摩德端着杯红酒似乎不是为了喝的,至少从刚才起,奥尔加就没见她动过一口。 她将那只水晶的高脚杯放在了窄窄的阳台栏杆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个名叫诸伏景光的男人得到了波本的认可的话,他应该不会是卧底。相比起来,那个叫诸星大的男人倒是比较可疑呢。啊,当然啦,琴酒那家伙就和波本完全相反了,他说觉得诸星大——” 显然,贝尔摩德以为波本是在为组织的“甄别卧底事业”做贡献。 奥尔加并没有继续听贝尔摩德那几乎歪到了南天门的分析。她的思维发散着想,零零他在组织其他成员眼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恐怖形象呢? 想着想着,奥尔加不禁在心中笑出了声。总感觉……这样伪装的零零很可爱呢。 然而面上,奥尔加只是可有可无地在贝尔摩德分析完一大通后回了一句:“大概吧。” 奥尔加约莫是组织里唯一一个知道“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在加入组织前就是好朋友”的。 但是她不能说…… 奥尔加的眸中晦暗不明。 她不能说出来。 她始终认为诸伏景光有问题,而安室透—— 奥尔加扶在栏杆上的五指紧紧收起,指节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安室透承诺过的,他不是卧底。而她,相信他全部的话。 安室透不可以是卧底,所以他的朋友诸伏景光也……奥尔加希望这一次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错。 “对了,说起来,朗姆又在催了哦。”贝尔摩德提醒道。 奥尔加双手捂住耳朵,倾身将脑门撞在栏杆上:“烦死了!” “不管你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但是,”贝尔摩德终于将高脚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她用那种慢悠悠却认真的语气道,“阿尔萨斯,不要在明面上违抗朗姆。” 奥尔加自然明白这一点。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快的。” 朗姆能有什么事催奥尔加?自然是她拖了将近三个月都没有完成“二次甄别卧底”任务的事。 奥尔加告诉朗姆她觉得三个新人都是卧底。朗姆觉得奥尔加是在敷衍了事,要求她重新进行调查,并且找到证据。 然后……奥尔加摆烂了将近三个月,电话不接、邮件不回,朗姆只能通过贝尔摩德联系到奥尔加。 如果不是boss拦着,急性子的朗姆大概恨不能自己打个飞的冲到南加来教育奥尔加。 “这种事情,随便谁都能做吧。”奥尔加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她甚至觉得,只要组织在招人的时候背调做的更严格一些,就完全不需要再对新成员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了。 “啊啦,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永远都不会出错的 啊,阿尔萨斯。”贝尔摩德转头深深看了眼奥尔加。 这孩子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揉得乱糟糟的,活像是赶ddl急了眼。 阿尔萨斯,虽然有时候会自说自话地做出一些让boss需要速效救心丸的事情,但几乎天生就拥有极强的分辨谎言的能力。 前不久处决的那三十多只“老鼠”,大半都是她找出来的。 * 即使已经是六月底了,但夜晚的风还是带着丝丝凉意。 贝尔摩德压下被夏风吹拂起的黑色绸质睡袍裙角,斜靠在栏杆上看向夜空。今天的月亮很圆,时不时有流星划过。 “你已经有计划了吗?” 贝尔摩德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奥尔加的,于是从她刚才的话中做出了这个判断。 果然,她听见奥尔加哼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又过了一会儿,却是奥尔加主动开口了:“我打算,去一趟阿拉斯加。” “诶?”贝尔摩德回过头,只见奥尔加正仰头看着星星。 “——” 奥尔加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讲了一遍,贝尔摩德不明白她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坦诚。若换做以往的奥尔加,可是绝对不会乐意让她知道这些的。 第35章 贝尔摩德听着听着,眉心越拧越紧。她几乎是立刻就提出了异议:“我不赞成。这太危险了,阿尔萨斯。” “有什么关系。”奥尔加直起身,随意掸了掸有些褶皱的衣角,“是我的话,这个计划就没有问题。” “可是——” 贝尔摩德还想再反驳些什么,奥尔加却自顾自地回房间去了。 “安心吧,我什么时候算错过。” 奥尔加将连接阳台的门关上了。贝尔摩德却盯着那扇门久久不能回神,心中不安的感觉也愈发强烈起来。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阿尔萨斯没有告诉她的。 * 不摆烂时的奥尔加行动力极高,她几乎是在第二天一早就宣布了前往阿拉斯加的行程。 “诶?为什么突然想要去阿拉斯加?”早餐的时候,安室透问出了在座所有人的疑惑。 “因为到夏天了啊,我们该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度假啦。”奥尔加理所当然道。 前一秒还在认真思考着奥尔加目的的水无怜奈松了一口气。是了,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放在阿尔萨斯身上就毫无违和感。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诸星大却突然道:“我们也要去吗?可是这里还有任务——” “不用担心,”奥尔加打断了诸星大的话,“任务从来都不是问题,总会有其他人接手的。” “是吗,那就好。”诸星大这么说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却带着与轻松截然相反的情绪,“话说回来,我们三人明明是香槟的下属,为什么却要跟着你到处跑来跑去呢?” 是了,为什么呢? 被诸星大这么一说,三人俱都看向奥尔加,眸中重新染上了怀疑的神色——香槟从不主动露面,反而是一直通过一个小孩来发号施令。不管怎么想这都太过令人起疑了。 啧。奥尔加心道,这个诸星大果然是个麻烦的家伙。 但是表面上,奥尔加还是装作随意地鼓了鼓腮帮子:“因为香槟现在就在阿拉斯加啊。” 此话一出,不止是三个新人,就连安室透和贝尔摩德都俱是一怔。 贝尔摩德看上去十分想说些什么,但又碍于在场的其他人而无法开口。 “香槟在阿拉斯加,他打算见见你们。”一边说着,奥尔加一边观察着神态各异的三个新人。 果然。 她只随便扫了一眼这三人后,就不感兴趣地垂下了眸子。又扒了一口早餐,奥尔加心道,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香槟是组织最核心的人物之一。如果是卧底的话……一定会对香槟感兴趣的。 * 随后的整个早餐期间,贝尔摩德一直都用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奥尔加。 但是奥尔加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几乎是在早餐一结束,她就率先朝停车场走去。停车场里,早有开着车子的组织底层成员等候在那儿了。 最终,贝尔摩德只得满腹心事地拉住了安室透。 “怎么?” 其他人都朝停车场去了,安室透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贝尔摩德。 这一回头,安室透不由得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贝尔摩德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忧虑——自从加入组织后,安室透几乎从未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 贝尔摩德像是被安室透的声音唤回了神智,她赶紧松开攥住安室透腕部的手——那里,安室透的那截衣袖已经因为她太过用力而皱起来了。 “不好意思。” 安室透不禁挑眉:“没关系。” 贝尔摩德会道歉,这概率大概就跟琴酒会去少女心地去坐过山车差不多——无限趋近于零。 “波本,”最终,贝尔摩德只压低声音道,“看好阿尔萨斯。” 她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某种情绪。 “?” 还不待安室透再问些什么,贝尔摩德倒是先转身离开了。 看好……奥利亚……吗? 安室透不禁朝着贝尔摩德的背影蹙眉。 为什么要特地提一遍呢? 然而,奥尔加已经在不远处的停车场蹦跶着朝安室透挥手了,于是他也只能赶紧过去,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贝尔摩德的异常。 * 六月末的阿拉斯加,空气中依旧带着一股寒意。 由于出发得非常仓促,一行人都并没有提前准备什么行李。除了奥尔加有先见之明地让安室透带了两人的羽绒服之外,另外三人俱都是空着手来的。 当然了,就算他们想带羽绒服,可能也实施不了——常驻南加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羽绒服这种东西? 水无怜奈从刚下飞机起就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即使是夏天,阿拉斯加显然也不是个度假的好选择。 但是没办法,阿尔萨斯决定的事情,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反驳。 更何况……香槟也在这里。虽然这只是阿尔萨斯的一面之词,真实性暂且存疑。 好在机场里还是有不少商店的,三个新人虽然不可能像奥尔加一样随意挥霍组织经费,但组织也不会抠到连件羽绒服都不准他们买。 离开机场后,几人跟着奥尔加驱车去了火车站。在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火车行程后,又辗转来到了一个小型机场。 一番波折后,一行人搭乘直升机来到了三文鱼王村(KingSalmon),在晚上七点终于落地。 七点的时候,尽管已经日落,但阿拉斯加的天空依旧亮着。带着些灰蒙的厚重云层将深蓝色的天空遮挡了大半,时不时有几束光线从中漏出。 可能要下雨了。 落地后,几人步行前往奥尔加在村中的某处房产。 “你在这里也有房子?”诸伏景光颇为好奇地问到。 “嗯,以前偶尔会到这里来住几天。”奥尔加的语气很平常。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可能太过冷清孤寂。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里却是难得的宁静之地。 从私心来讲,奥尔加很喜欢阿拉斯加,尤其是这个村子——交通不发达、信号不好、就连WiFi都断断续续的。 至于卫星通信? 也得随缘。 尽管一行人,包括奥尔加,都是经过训练、体力远高于常人的。但是此刻显然只有奥尔加一人表现得最为轻松。 阿拉斯加的空气中似乎都带着凉意,即使异常清新,呼进肺里后却并不那么令人舒服。 当然,也有可能是心境的原因。毕竟,真想来度假的可能只有奥尔加一个。而其余几人,包括安室透,他们此行的重点都只有一个——香槟。 “ 香槟也在这个村子里吗?” 这不?诸星大立刻就将话题拐向了“香槟”。 然而奥尔加一如既往地敷衍:“谁知道呢。”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奥尔加在此的房产。 这房子比起她在拉荷亚的差远了,但是在这个人口只有几百的小村子里,这栋三层的小楼却很显眼。 *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倒真像是来度假的一样。当然,水无怜奈三人心里门儿清——他们只是附带的。若不是香槟,阿尔萨斯大概只想带着波本一块玩儿。 第二天的时候,奥尔加就带他们乘水上飞机去了卡特迈(Katmai),看着一头头巨大的棕熊站在布鲁克斯河的瀑布之上,张开嘴静待洄游的红鲑送入口中。 水声很大,站在岸边观景的时候几乎听不见身旁的人讲话。 实际上也并不需要说话。奥尔加静静地站在岸边,就这么看了几乎一整个下午。她不说话,其余几人自然只能闭嘴待在这儿。 到后来,水无怜奈甚至开始在心中暗暗期待波本可以开口将这个小祖宗劝回去——“棕熊捕鱼”的景象确实很壮观,但是就这么看一整个下午属实没有必要。 可惜波本并没有如水无怜奈所愿,他一直守在阿尔萨斯的侧后方,就这么安静地陪她站着。 水无怜奈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两人,心道,怪人果然只和怪人处得来。若不是对这两人还算有些了解,单看他们的表情,尤其是阿尔萨斯,她差点要以为这孩子患有ASD了。 风很大,水声也很大。这里原始壮丽的自然风光令人沉迷。 安室透侧眸看向奥尔加。 风吹拂过她的长发,那额前几缕绯红的发丝便散乱地打在了脸颊上。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直默默看着前方,在岸边站得笔直,却又好像能轻易被风吹倒。 他总觉得……奥尔加这几天不太对劲。尽管她似乎真的因为度假而很开心的样子。 不由自主地,安室透又想起了临行前贝尔摩德叮嘱的那句话——“看好阿尔萨斯”。 她为什么要特地嘱咐一遍呢? 虽然暂时还没有线索,但是,安室透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 到了快下午八点的时候,天空中的光亮渐渐消失。 “走吧。” 奥尔加终于舍得转身了。 此时,别说是水无怜奈,就连诸星大都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站得有些麻木了。这对他来说倒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安室透将奥尔加身上的外衣拢好,与她一同离开。奥尔加牵住他的手,两人就这么走到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安室透感受着手心的触感。她左手的指尖有厚厚的茧子,那是长年累月练琴的痕迹。 后方—— 真是怪人呐。水无怜奈看着前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棕熊捕鱼”就这么好看吗? * 之后几天,他们又乘着玻璃穹顶列车穿越了迪纳利山;乘船途径坦纳根海湾,近距离看了冰川;他们看见海豹趴在冰面上晒太阳,看见黑白相间的鲸鱼跃出泛着碎冰的海面;他们也在曾徒步冰川、俯瞰巍峨雪山…… 第36章 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一行人几乎玩遍了整个阿拉斯加。 水无怜奈都不得不承认,阿拉斯加确实是个能净化心灵的地方。这么大半个月下来,让她几乎就要丧失警惕性与韧性,沉溺于这种虚假的平静之中。 但是,隐匿于平静之下的,是风起云涌。 “香槟将在布里斯托湾和某个大人物进行交易”的消息,很快在组织内小规模地流传了开来。 彼时,一行人正在某个山上的滑雪场,这里的信号还算不错,至少能够正常收发邮件。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个新人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们自然不会第一时间将未经核实的消息上报,但是…… 在他们分别用自己的渠道进行了多方求证后,这个消息依旧无论从哪里看都属实。 一时间,几人心思各异。 * 诸伏景光握着手机,沉默地看向不远处正在教奥尔加滑雪的安室透。手机未熄的屏幕上,一条简短的邮件铺陈其上。 他有些犹豫。 诸伏景光看见安室透的面上带着真实的笑,这在他加入组织后就很少见了。于是,他也不由得看着远处的发小,露出一个很淡的微笑。 作为幼驯染,他当然很高兴能够看见zero这样。只不过,若是zero的喜悦不是因阿尔萨斯而起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他垂下眸子,再次看向已经结了一层薄霜的手机屏幕。 摘掉一只手套后,诸伏景光将屏幕上的薄霜用指腹抹去,刺骨的寒意也很快顺着指尖流入体内。 这个消息……zero应该也听说了吧。 * 香槟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根据各国情报机构目前掌握到的线索来推断,香槟在组织中的地位甚至在琴酒之上。 香槟神秘、强大。据组织内部的传说,从十一年前刚刚出道起,他的任务成功率一直保持在100%;香槟,代表着胜利与庆祝,他是那位先生手中最得力的一把刀。 据说,加入组织的新人,如果拥有足够被看好的潜力,香槟就一定会亲自审核他们。但实际上,并不是组织中每个拥有代号的成员都见过他。 至少从琴酒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并是没有亲眼见过香槟的。 若不是香槟曾真实犯下的那些罪行,这个人物是否真实存在可能都是个问题。 可以说,香槟是各国情报机构都希望抓到的组织成员——他一定知晓许多组织核心的秘密,也掌握着组织的无数罪证。 在初加入组织时,当听说自己将会被暂时分配到香槟手下后,诸伏景光知道,机会来了。 可是,诸伏景光很快就陷入了另一个巨大的疑惑中——zero为什么没有接触过香槟?不是说,只要是被组织看好的新人,就一定会经过香槟的审核吗? 又或者说……zero已经接触过香槟了,但是并没有告诉他。 诸伏景光从不怀疑降谷零对正义的信念与对国家的忠诚。但是—— 他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阿尔萨斯学的很快,已经不需要降谷零的搀扶就可以自己滑行了。他们笑闹着。这时的降谷零,让诸伏景光不由得回忆起了他少年时代的样子。 诸伏景光将手机息屏抄回口袋里。他从刚才起就紧蹙着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他从不怀疑zero,但是,他担心zero会被蒙骗。 诸伏景光在加入组织前就通过与降谷零的电话,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关于奥尔加的消息,尽管降谷零从未明说过那个孩子就是奥尔加。 在奥尔加带着他们三个新人出任务,却有意无意将他排斥在外的时候,诸伏景光就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是因为降谷零。 奥尔加很聪明,诸伏景光也从不怀疑这一点。但是,正是这份聪明才更令人心悸。 她在向zero隐瞒着什么。这是诸伏景光做出的判断。 她知道他和zero的关系,所以刻意为之。她很危险,而降谷零却还被蒙在鼓里,甚至……深陷她营造的虚假表象之中。 阿尔萨斯,香槟的直属部下。她可以直接联系到香槟! * 短短半小时内,奥尔加已经学得很好了。她朝安室透挥挥手后,戴上护目镜,在雪地中快速划过一道道曲线,朝着山坡下疾驰而去。 安室透乐呵呵地看着奥尔加滑雪,就像是兴趣班门口看着自家小孩的家长一样。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诡异的心态,甚至还有一种想要向人炫娃的冲动。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zero。” “hiro?”安室透转过头去,果然是诸伏景光。然后,几乎是不经大脑的,炫娃的话脱口而出,“你看,奥利亚是不是很棒!她学得可真快,我只是稍微讲了一下要领她就——” “zero。” 诸伏景光低沉下来的声音终于将安室透的理智唤了回来。他摸摸后脑勺:“抱歉抱歉,因为有点太高兴了所——hiro,你怎么了?” 安室透终于注意到发小的表情不太对劲。 诸伏景光看着这样的安室透,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听说了吗?关于‘香槟’的事情。” 他并没有对安室透和奥尔加的相处过多评论,他相信zero自己可以处理好的。即使他可能会被暂时蒙蔽。 “诶?”安室透的面上是实实在在的疑惑,“‘香槟’——最近怎么了吗?” 诸伏景光又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还带了点恨铁不成钢。他觉得zero被奥尔加带坏了,不然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有注意到? 一定是带孩子花了太多时间! “据说,香槟将在布里斯托湾和某个大人物进行交易。” 随着诸伏景光的话,安室透面上的表情逐渐转变为了错愕。他确实没有得到这条情报。 是他疏忽了吗? 不。安室透拧眉。他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若是这个情报已经小范围地传播开来,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诸伏景光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了这条情报——不可能,hiro不可能会比他先知道。 “hiro,我觉得——” 诸伏景光却打断了安室透的话,他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后,压低声音道:“阿尔萨斯是香槟的直属部下。” 安室透闻言一愣。诸伏景光这是……在暗示让他去奥尔加那里求证。 奥尔加可能确实知道一些,但是—— 安室透的唇动了动,却始终无法在发小信任的目光中说出拒绝的话来。 “我会去核实的。”他只能这样说。 诸伏景光用力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能够抓到香槟,那么他们的卧底任务便算是圆满了,甚至立刻结束卧底任务也不是不可以。 * 快速朝山坡下滑出一段距离后,奥尔加压低重心,身体微微后倾刹车。 在一块地势稍平缓的地方停住后,她摘下护目镜朝后望了一眼,几乎已经无法看见安室透的身影了。当然,也无法看见另外三人的。 周围熙熙攘攘有几个同样在滑雪的游客。奥尔加咬下一只手套,从速干衣的口带中摸索出手机来。 这里的信号还不错。 她打开邮箱,一只手快速在屏幕上打字。 她发了好几封邮件。在输入最后一封邮件收件人的地址时,手机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发出微弱的旋律——《七个孩子》。 输入完最后一个字,奥尔加摁下发送。随后,她仰起头,看向如同雪地一般白茫茫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老鼠们—— “做好觉悟了吗。” * 晚上的时候,一行人回到了奥尔加在三文鱼王村的那栋房子——一个信号断断续续的地方。 奥尔加的晚餐自然由安室透包办,其他人就只能自己解决了。 到了阿拉斯加后,奥尔加有意无意地给了三个新人更大限度的自由,经常放任他们离开她的视线活动。因此,这三人现在都不在奥尔加的房子内,而是各自出门想办法解决晚餐了。 当然啦,说是觅食,但他们出门到底是为了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安室透准备晚餐的期间,奥尔加就坐在小楼一层厅内的钢琴前兴致勃勃地弹奏着。 这架钢琴放在这儿许久没有人打理,有些音已经不太准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奥尔加能用它演奏出好听的曲子。 安室透在厨房中忙碌的时候顺便听了一点。这次奥尔加弹奏的不是古典乐曲,而是当今人们比较耳熟能详的一些流行歌,大多是节奏比较明快的那种。 这些曲子不需要太多技巧,但依旧可以从奥尔加的演奏中听出来,她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 “先休息一会吧奥利亚,吃饭了。”安室透将餐盘放在了客厅中的小木桌上。 由于条件限制,这栋房子的面积不大,钢琴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是吃饭用的小木桌。 “来了!” 奥尔加立刻停下了弹奏,跑到餐桌前坐下。美食的香气扑面而来。 “哇,帝王鲑!” “勉强算是这个村子的特产吧。”安室透在奥尔加对面坐下。 这个村子的交通不发达,物产自然就不那么丰富,因此,蔬菜肉类什么的并不容易买到。不过,各种各样的鱼类倒是随处可见。 “今天心情很好?” 奥尔加吃着饭还一边断断续续地哼着歌。 “嗯哼~” 奥尔加的心情确实很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兴奋。 第37章 因为从回来起就一直在弹琴的缘故,现在奥尔加的指节冻得微微有些发红。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安室透找出一双手套帮奥尔加戴到手上。 “秘——密——不要戴手套啦,不方便吃饭了。”奥尔加皱着鼻子想要将手套摘掉。 安室透就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在她把手套摘下来丢到一旁的同一时间,将一个热水袋塞到了她手中:“虽然这个季节用热水袋,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夸张了。” “我觉得很好啊。”奥尔加没怎么见过热水袋这种东西,将它翻来覆去地在手里看了好久。 安室透看着奥尔加好奇的样子,不由失笑提醒道:“晚餐要冷了哦。” 奥尔加把椅子往安室透旁边一拖:“零零喂我!” 安室透无奈:“奥利亚,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奥尔加理直气壮:“可是我要捧着热水袋,没法拿餐具诶!” 明明一只手也可以拿着热水袋吧。 但最终,安室透还是开启了自己的投喂大业。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投喂过。安室透心道。甚至,他觉得自己的投喂经验已经相当丰富了,属于奥尔加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她想吃什么的那种。 毕竟奥尔加这孩子尤其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打游戏。而游戏这种东西嘛,打到一半突然说要吃饭然后挂机,也确实不太道德。 * 饭后,安室透和奥尔加相对坐在沙发上。安室透找了最新的地方报纸阅读,而奥尔加则像是一只酒足饭饱的海豹,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 身旁红砖砌成的壁炉里,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整个小屋在灯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昏沉的暖黄色。 突然,安室透像是不经意提起:“奥利亚,你听说香槟的事情了吗?” “嗯?”奥尔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 “据说香槟将要在布里斯托湾和某个大人物进行交易。”安室透将手中的报纸翻到了最后一页。 “哦——”奥尔加原本有些迷蒙的双眼瞬间恢复了清明,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安室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零零,问这个干什么?” 安室透似是看完了报纸。他将那沓报纸工整地叠起放在一旁:“大概是好奇吧。毕竟会选在这种地方进行交易——” 安室透没说完,只是笑着耸了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确实,在这种偏僻不发达的地方进行重大交易,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里就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 “谁知道那个家伙在想什么呢。”奥尔加嘟囔着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冒出了些许泪花,看上去是真得很累了。 也是,一个小孩子,即使精力再好,在外面玩了一天,到这个时间也该困了。 于是安室透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困了就去睡吧。” 奥尔加闷闷地“嗯”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木制的楼梯走去。 在踏上楼梯前,她突然回过头来。 “零零,你——”她祖母绿色的眸子僵硬地转动一周,最终定格在安室透的脸上,“——不是卧底吧?” 安室透收拾餐桌的动作一顿。 他看向她。她的面上是明显的疲态,声音也因为倦意而显得黏黏糊糊的。可这句话却依旧令安室透心跳几乎为之一滞。 这已经是她在短短半年内,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了。 “怎么 会?” 安室透调动着面部肌肉,让自己做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表情,重复着这句他早就对奥尔加说过的话。 “……是吗,那就好。”奥尔加垂下眸子,像是在自言自语。 末了,她兀自朝楼梯上走出。木制的阶梯发出陈旧的咯吱声,安室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不要去探究香槟的事情,不要试图靠近他,不然——” 奥尔加有些飘忽的声音自一片漆黑中传来, “——你会后悔的。” * 村里的夜晚很寂静,偶尔能听到浪花的声音。 奥尔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厚重的云层几乎遮盖住了整片天空,看不见星星。 她觉得脑袋有些痛,鼻尖酸酸的,就连眼眶也有些发热,似是有液体想要从中涌出。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至少对奥尔加来说是。她知道,这是身体想要哭泣的表现。 她当然不会哭。 于是,她只是一直昂着下巴、执拗地看向窗外没有星星的天空。 晚餐时的好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而无法解析的复杂情感,像是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了一起。而奥尔加唯一能辨认出的,只有愤怒。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情。 这本应该是给那三只小老鼠单独设下的圈套。 奥尔加眨了眨眼睛。她的大脑仿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另一部分不断地辩驳重复:他当然会知道,他和诸伏景光是朋友。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问她,为什么要来向她求证?理性的一部分不断叫嚣着。凭借他的智慧,若他不是卧底,就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不,或许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违和之处…… 不那么理智的一部分彻底偃息旗鼓,几秒后又疯狂地卷土重来。 要报复!如果他欺骗了她的话—— 奥尔加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颤抖,呼吸不那么顺畅。 报复? 这个对她而言该是无比熟悉的词,此刻却显得那么陌生。 不,不行!她还没有确定……她还需要证据! 奥尔加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开始快速地换衣服,然后趁着夜色溜了出去。 离开前,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栋三层的小房子。此刻,里面空无一人。 * 晚餐结束,在看着奥尔加回房间休息后,安室透拿出了手机。 收不到信号。 他叹了一口气,离开小楼。整栋房子里现在只剩下奥尔加一人了,但是好在,这个村子民风淳朴、治安很好,安室透能够放心将奥尔加一个人留在这儿。 安室透朝村子中央的图书馆走去——那里是整个村子里信号最好的地方。 夜晚的村子里没有路灯,路也修得不太好,安室透只得借着朦胧的月光,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点点缓慢前行。 周遭一片寂静,安室透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刚才奥尔加的话。 她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不管多少次,只要回想起当时奥尔加的眼神,安室透便觉得闷闷的喘不过气起来。他不喜欢看见那种神情出现在奥尔加的眸中,那种……空洞的眼神。 她应该是鲜活的。 她还小,她将来还会拥有大把美好的人生。 甚至—— 安室透攥着手机的五指不断收紧。 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十几套预案。如果……如果这次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几率香槟能够落网,那么他会带着奥尔加远离组织,让她过上正常孩子该有的生活。 但是—— 安室透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 村里的图书馆已经关门了。但好在,通讯信号并没有随着图书馆一起“下班”。 安室透靠在图书馆的墙边,借着月亮洒下的微弱光线拨通了一个电话。 “波本?”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即使有四个小时的时差,即使此刻纽约已经是凌晨,贝尔摩德依旧很快接通了来自安室透的电话。 她是早就在等着这一通电话了吗? 为什么? 安室透蹙眉,可声音却很平静:“你之前特地让我看好奥尔加——” 贝尔摩德甚至没等安室透说完就有些急促地问到:“阿尔萨斯怎么了?” 心中的违和感更重了。 安室透沉下心来,按照自己预先计划好的方式一步步进行套话。他没有直接回答贝尔摩德的问题,反而转而问她道:“你让我注意奥尔加,是和香槟有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安室透能听见贝尔摩德陡然加重的呼吸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一道微弱的叹息。 “你也听说了那个消息?”再开口时,贝尔摩德却是语气如常。 “嗯,稍微听说了一些。”安室透的眼神锋利起来,“所以——那个消息,是真的?” 贝尔摩德嗤笑一声:“直接去问阿尔萨斯不是更快吗?还是说,比起阿尔萨斯,你要更相信我?” 在安室透心中,贝尔摩德和奥尔加自然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但安室透只是道:“经过多方核实的消息才会更准确。” “啊啦,”贝尔摩德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纽约灯火通明的夜景,“你为什么对香槟这么感兴趣呢,波本?” “奥尔加经常警告我不要去探究香槟的事情,这样一来,我反而开始对香槟感兴趣了呢。” 只听语气,贝尔摩德就已经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波本那傲慢的眼神了。 至于大半夜打电话给她核实消息会不会显得太过急切? 波本从来都是这种阴间作息,这一点贝尔摩德是知道的。况且,他显然是想要避开奥尔加打这个电话的。那么,这种阴间时间也确实很合适。 如果他真是卧底的话,一定会更沉得住气些的。贝尔摩德想。 贝尔摩德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悠悠道:“波本,在这个组织里,太过强烈的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如他发现了她的秘密,一如他此刻想要探究香槟的秘密。 第38章 “我不建议你再探究下去。就此收手吧,波本。毕竟——香槟可不像我这么好脾气呢。” 贝尔摩德挂断电话,昂首将杯中红酒饮尽。波本这家伙,太过聪明了。 还有就是—— 贝尔摩德的眉心蹙了起来。她指尖在吧台上敲了敲,然后又拿起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将近五分钟后,贝尔摩德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阿尔萨斯一直没有接电话。 贝尔摩德告诉自己,这是因为那个小破村子信号不好。但是…… 但是,为什么波本会知道“香槟”的事情?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贝尔摩德可不想听什么“是因为波本太聪明,所以自己发现了”之类的理由。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该是定向的!即使是再聪明的人,若是没有被囊括到整个计划之中,就不该发现! 那孩子,又要做什么? 她将波本也纳入计划了吗? 可是为什么?! 不可避免的,贝尔摩德的心中涌现出一股烦躁的不安感。 不知道“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在加入组织前就是好朋友”这一前提,贝尔摩德是无法厘清思路想明白问题的关键的。 而恰好,组织里知道这一关键前提的,仅有奥尔加一人而已。 * 挂断电话后,安室透眸中的神色几经变换。 虽然 他一直觉得那个关于香槟的情报有蹊跷,但是……继奥尔加证实了这一点后,贝尔摩德的说辞也证明了这个情报的真实性。 那么…… 安室透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方犹豫良久。最终,他还是在加密了的邮件里打下一行字。 邮件发送后,安室透的心中却并没有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愈发沉重了起来。 他在邮件中特别强调了这条情报的不确定性。 这里的条件有限,就连信号都断断续续的,能核查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安室透顶着隆重的夜幕朝回走去。 * 奥尔加沿着港口走了一段路,越走越荒芜,到最后,竟连一丝人烟也无了。 一旁湍急的水流仍旧不知疲倦地奔腾着,发出潺潺之声。岸边泥泞的地上密密麻麻地长着奥尔加不认识的草类植物,几乎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 她拨开那些杂草,朝着深处走去。 那里被潦草地清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搭帐了一个帐篷,帐篷外挂着两盏橘黄色的灯。一旁,一台柴油发电机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发出巨大的噪音。 奥尔加掀开帐篷门走进去。 帐篷内部空间很大,有好几台电脑显示屏同时工作着。 “怎么样了,Bitters(比特酒)?” 工作桌前,有着一头乱糟糟黑色卷发的男人回过头来。他的面颊消瘦,一双小眼睛中却散发着精光。大概是因为夜间温度太低,这人批了条厚棉被。 “没想到您居然亲自来了。” 披着厚厚棉被的男人站起身来,那被子垂下来,像是披风一样被他裹在身上。但从那邋遢的外表来看,与其说是披风,倒不如说是乞丐的破麻袋。 大概是感受到了奥尔加的嫌弃,比特酒故意上前靠近她两步,摊手道:“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您为我准备的条件如此艰苦?” 奥尔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说的好像你平时就不邋遢一样。” 说着,奥尔加绕过比特酒朝显示屏走去:“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到工作,比特酒的神情终于稍微认真了一些。他转身回到屏幕旁,双手从棉被中伸出在键盘上操作了一番。于是,那三个显示屏分别跳出了不同的画面。 电子屏幕荧白色的光映照在奥尔加的瞳孔中。 然后,她听见比特酒道:“就如同您所预料的那样,三个人都有所行动。不过,由于条件限制,目前我还无法查出他们分别向哪方传递了消息,只能通过邮件内容知道是关于‘香槟’的。” 村子里的基础建设不好,信号很成问题。即使是组织,在这儿也只能用卫星通信。 好在组织还是拥有不少卫星的。 奥尔加眸中的光亮明明灭灭,她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在调查这三人的同时,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惊喜——”比特酒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种恶意的兴奋,“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 奥尔加回头,在昏暗的帐篷中,她看向比特酒的眼神晦暗不明。 她勾起唇角,语调怪异:“哦?是什么?” 比特酒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着,他一直盯着显示屏,并没有察觉到奥尔加的异样。 他用那种让人不适的、如毒蛇吐信一般的调子道:“关于您最心爱的波本,他似乎也向某个人传——” 黑洞洞的木仓口抵上了比特酒的后腰。 “需要拦截这些信息吗?”比特酒听上去却并不紧张。 奥尔加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不用。” “您确定?包括那三个人发送的邮件,以及——波本——” “我以为你该有些危机感。”奥尔加持木仓的手更用力地朝前抵了过去。 比特酒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可在奥尔加看不见的角度,他嘴角的弧度却越发扩大了。 “诶呀,您还真是关心他呢,让我都不免有些嫉妒了。” 奥尔加压低嗓音警告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Bitters。” “那么,”比特酒优哉游哉地转过身来,低头俯视奥尔加,“即使波本是个叛徒,您依旧要包庇他吗?” “你还没有证据。” 奥尔加的语调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比特酒却知道,她的内心大概一点儿也不平静。 “虽然我并没有解析出他向外传递的信息的内容,但是他朝外传递了消息可是不争的事实呢~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在跟在您身旁的时候,他还有什么需要向外传递的呢?” 奥尔加抬眼阴沉地看着比特酒,拇指拉动手中木仓支的保险。在黑暗中,保险拉动发出的“嘎嗒”声让本就不和谐的气氛愈发紧张了起来。 突然,形势逆转。 比特酒以极快的速度握住奥尔加持木仓的手腕,朝她身后一扭。 小孩子与成年男性的力量差距太大了。比特酒几乎是很轻易地就夺走了奥尔加手中的木仓,然后只一手便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控制在了身后。 奥尔加挣扎了一下,未果。力量上的差距是任何技巧都无法弥补的。 “您太大意了呢~” 比特酒弯下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奥尔加的耳边,让她厌恶地侧开脑袋。 “如果您站在远处射击的话,我就不可能来得及从您的手中夺走它了。” 比特酒发出怪异的哼笑声,将木仓口抵在奥尔加的太阳穴上,然后又缓慢轻柔地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到颈侧。 奥尔加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一片黑暗中,只有三面显示屏在同时散发着幽微的光亮。她背着光,比特酒只能面前看见她线条紧绷的侧脸。 “真可怕,像您这样的人,即使被木仓口抵住脆弱的脖颈,依然连颤抖都不曾有呢~” 比特酒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木仓口抵在奥尔加脖颈上的力气又加重了许多。 “我可真是伤心,没想到您居然想要鲨我。是因为波本吗?您就这么在意他吗~呵呵,那么看来,您原先许诺我的东西也是从一开始就不作数的咯?” 奥尔加不说话,比特酒也并没有指望她会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没有关系,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不会让您感到痛苦的。” 他将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在鲨掉您之后,我会把那三个叛徒,哦,当然还有波本,全都处决掉~然后,我会告诉那位先生,我替您报仇的过程是多么不容易,而被波本那个叛徒亲手鲨死的时候,您又是多么伤心欲绝呵呵呵呵呵——” 比特酒的声音突然滞住了。 他扣动了扳机,但是—— “Bitters,你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比特酒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腰腹处。 奥尔加朝前走开一步。身后,满脸不可置信的比特酒跪倒在地上。他一手捂住腹部,却无法阻止鲜血从那道长条形的伤口中不断涌出。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木仓。 刚刚,木仓,没响。 为什么……他明明扣动扳机了!为什么?! ……木仓里,没有子弹! 奥尔加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比特酒。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朝外凸着。 “蠢货。” 奥尔加的左手中转着什么东西。比特酒费力地将视线移过去——那是一把直跳刀。 她刚刚……就是用这东西……划开了他的腹部吗……? 鲜血不断从喉咙朝外涌,几乎要呛到气管之中。比特酒的嘴巴长得大大的,像是一只破旧的风箱:“你……你——” 他看见奥尔加在他身旁蹲下。随后,脖颈处传来一道凉凉的触感。比特酒只能发出像是漏风一般的嗬嗬声,继而便双眼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 鲜血自颈动脉处喷洒了出来。 奥尔加提早 用比特酒的棉被挡住了,并没有被飞溅的血液沾到。她将刀锋在比特酒的棉被上擦拭干净后,把直跳刀收回口袋里。 随后,她捡起地上的手木仓,从衣兜里掏出子弹,一颗颗装进弹夹。 她站起身来,对着帐篷中的电脑主机和屏幕分别开木仓,亲手销毁了所有证据—— 第39章 奥尔加开木仓亲手销毁了所有的证据——所有,能够证明水无怜奈三人是卧底的证据,以及……对安室透不利的某些东西。 高高的野草丛中心燃起大火。奥尔加的最后一颗子弹打在了那台柴油发电机上。 她站在不远处,晦暗不明的眸子中倒映着火光。她看着冲天的火势渐渐消弭。而后,她拨通了某个电话。 “我想要确认一件事情。”奥尔加发出属于成年男性的声音。 …… 奥尔加挂断电话,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只是,她插在口袋里的手,却死死攥住了那把直跳刀。 安室透。 黑暗里,从厚重云层中偶然泄露出的一丝月光洒在奥尔加的脸上,更衬得她表情更加阴翳。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次,眼神便阴沉一分。 零零, 你到底—— * 安室透回到小楼的时候,却看见房内亮着灯。 待推开门后,本来还有些模糊的钢琴声清晰了起来——奥尔加正穿着睡袍坐在钢琴前,神情专注地弹奏着。 她的眸子中还带着水汽,皮肤微微泛着粉色,看上去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她演奏的曲子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就像是单纯地为了练琴。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为了发泄情绪。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奥利亚?” 安室透出声唤她。 可奥尔加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专注地沉浸在弹奏之中。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安室透的错觉,他觉得奥尔加敲击琴键的力度更大了些。 从李斯特的《唐璜的回忆》到《魔王》,再到《死之舞》、《鬼火》…… 她不像是在弹琴,倒像是要拆了那架钢琴。 “奥尔加……” 她在生气。 安室透站在进门处,就这么看着奥尔加用砸琴的气势敲击着琴键。他难得地感到有些无措。 她不是没有听见,她是故意不理他的。 琴声戛然而止。 安室透看见奥尔加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向他。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面对奥尔加的质问,安室透愣愣地张了张唇:“我……” 奥尔加静静地看着他,可眸中却像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安室透一时间弄不懂她为什么生气了,只得绞尽脑汁地将自己从晚餐后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回想一遍。 然后,他讷讷道:“我……刚刚是去和贝尔摩德打了通电话。你知道的,这里没有信号——” 不对,不是这件事。 话还未说完安室透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奥尔加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那是为什么? 不知为何,平时精明的大脑此刻却像是宕机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厘清头绪。 “还有吗?” 他听见奥尔加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问他。 安室透嘴唇翕动。最终,他只是抿唇摇了摇头。 他看见奥尔加的眸子中溢满了失望。 “是嘛。”她垂眸将钢琴盖上,然后沉默着转身朝楼上走去。 心中的不安似是达到了顶峰。安室透几乎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上前几步握住了奥尔加的手腕。 “奥利亚……发生什么了,吗?” 在昏暗的灯光中,安室透看见她转过头来。她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小节苍白的下巴被灯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 他看见奥尔加翘起了唇角。 “安室透。”她极少见地叫了他的全名。 他们就这么相对无言地立在楼梯转角良久。然后,他听见她喃喃道—— “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奥尔加挣开了安室透的手,兀自朝着没有一丝光线的楼上走去。 * 安室透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驻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五指曲了曲,继而又紧紧握成了拳,似乎这样就能攥住奥尔加留下的余温。 她发现什么了吗? 安室透怔怔地垂眸盯着地面。 她发现……他的谎言了吗? * “zero?”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安室透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hiro?你——” “你怎么了?”倒是诸伏景光率先问出了这句话。 “我?”安室透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我很好啊。” 诸伏景光有些犹豫:“你不会……在这里站到现在吧?” 诸伏景光回来得很晚。现在,天都已经朦朦胧胧地亮起来了! 安室透只扯扯嘴角,却不说话。 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诸伏景光突然皱眉道:“是因为——?”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楼上。 安室透张了张嘴,否认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诸伏景光见状,心中的不安更甚:“zero,你——” 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 诸伏景光很少,不,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降谷零。 降谷零这家伙,从小就是这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开朗、阳光,但实际上他腹黑又自傲,胜负欲很强,甚至有些人在相处久了以后,会觉得他很傲慢。 谁都别想让这家伙露出脆弱、认输的样子来。 这样的降谷零……居然会因为另一个人而露出这种——落寞的表情吗? 诸伏景光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 即使是带小孩儿,降谷零也该是那种权威型的家长才对!怎么会被熊孩子牵着走? “是因为什么?”诸伏景光叹了一口气,试图开导一下自己的发小。 谁料,安室透却依旧只是无奈地笑着。 诸伏景光这下是真的惊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是吧……”安室透耸耸肩,继而又垂下了眼眸。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起,又松开。 他隐约有一个猜测,但是…… 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诸伏景光看着眼前这样的安室透,最终只沉下嗓音低声道:“zero,她对你的影响,太深了。” 安室透闻言一愣,整个人仿佛被这句话定格在了原地。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 是这样……吗。 他真的,被奥尔加影响得太深了吗。 诸伏景光用力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然后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安室透站在原地,想了许多。良久,他抬手将略有些长了的额发朝后捋去。 白日的光亮透光窗缝照射进来。天亮了。 安室透看向二楼奥尔加房间所在的位置,握住楼梯扶手的五指微微收紧。 是的,他不应该被奥尔加影响太多。他是一个卧底,他还有自己的职责。 当然,这不是说奥尔加在他心中就不重要了。只是,安室透意识到,他需要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被金黄色的光芒晕染开来,就连云彩显得有些刺眼。 今天,就是情报里香槟会出现的日子。香槟将会在布里斯托湾,和某位议员见面并进行某项交易。 * 在自己的房间内,奥尔加坐在梳妆镜前,心不在焉地将化妆品朝脸上抹。一旁,一顶显然还未打理过的假发被随意地丢在桌面上。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房间。 奥尔加转头朝窗外看去。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呢。 潦草地化完妆后,奥尔加戴上假发,随意地整理了一番。接着,她拉开衣柜,从角落取了一套男性化的衣服换上,然后用填充物将太过宽大的衣物撑起来…… …… 一切就绪后,奥尔加看向镜子,只见一个身高至少6英尺朝上的男人倒映其中。那男人留着一头黑色短发,面容瘦削但立体,皮肤苍白得如同吸血鬼一般。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男人”祖母绿的眼眸下有着大大的黑眼圈。 奥尔加撇撇嘴。没办法,昨天一晚没睡……她懒得再去遮黑眼圈了。至于眼睛?美瞳是有 保质期的,她几年前扔在这栋房子里的美瞳早已经不能用了。 奥尔加这次完全是临时起意,自然没有提前准备易容用的一干东西。 又皱着眉打量镜中人许久后,奥尔加突然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来。她坐在桌前,从抽屉中找出一张纸,左手握着钢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行圆体字。 末了,她将自己的手机压在纸上。 想要摆脱我对你的影响? 奥尔加回忆起昨晚不经意间听到的那场对话,嘴角的弧度越发扩大了。 想都别想! 她站起身来,哼着歌推开房间内的暗门。 永远都不要想摆脱我对你的影响。 即使我死掉了,也会化作鬼魂永远缠着你的。不要想摆脱我,零零。 如果……我就原谅你。 * 上午九点半,奥尔加准时出现在了布里斯托湾某个海边悬崖上。 悬崖上的风很大,让她不由得担心自己的伪装会不会被刮跑。 那位要和组织进行交易的议员早就等候在此了。胖胖的秃顶议员拎着一个合金手提箱,不停地用手帕擦拭额角的冷汗。 “这么大的风,您依旧会觉得热吗?” 奥尔加的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声音。她将两手放在风衣的口袋中,朝着那位议员走去。 乍然听见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那位胖胖的议员吓得就连肚子上的肥肉都是一颤。 他做贼似地转过身,用他那双三角眼警惕地环顾了周围。见周遭确实没有人后,才朝奥尔加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奥尔加无声嗤笑一下,但还是饶有兴致地顺着他的意压低了声音:“东西都带来了吗?” 那位议员飞快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想要直接将手提箱塞给奥尔加,然后立刻跑路。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海浪与风声中,突兀地传来了巨大的轰隆声。 第40章 奥尔加抬眼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架不知何时出现的直升机正盘旋在半空,快速转动的螺旋桨带起一阵阵旋风。 紧接着,十几个荷木仓实弹的人从悬空的直升机上跳下来,只瞬间便训练有素地将奥尔加和那位议员半包围住,完全拦住了他们离开的路。 奥尔加的双眸平静地扫过这群端着木仓的人。一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是国际刑警。 因为情报存在不确定性,再加上不想暴露自己,所以小老鼠们身后的组织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国际刑警组织。 很好。 奥尔加无声地笑了起来,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 “把你们的手慢慢放在脑袋后面,然后蹲下。”为首的国际刑警在直升机巨大的噪音中朝奥尔加两人吼道。 那胖胖的议员早在国际刑警出现的那一刻,便吓得将手提箱丢在了地上。此刻被人用木仓指着,他自是颤颤巍巍地赶紧抱头蹲下 而奥尔加—— 她依旧云淡风轻地双手插兜站在那儿,微微侧头看向碧蓝的大海,看着海浪不断扑打崖下嶙峋的乱石,就像是没听见对面人的话一样。 那国际刑警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把你的手放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此时,发出巨大噪音的直升机已经驶远了,悬崖上只余下海风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奥尔加翘起嘴角,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将左手从口袋里移出——她的手中,握着什么黑色金属质地的东西! 奥尔加听见对面无线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木仓响。 她笑出了声,又被从喉头涌上的腥甜呛得咳嗽起来。 数颗子弹争先恐后地没入她的身体,奥尔加随风向后倒去。 * 坠落。 奥尔加听到悬崖上人们急切的呼声。 黑色的金属糖盒砸落在悬崖崎岖的地面上,发出无人在意的声响,弹跳几下后便终于安静地停留在了岩石上。 奥尔加坠入大海,溅起水花。伤口中涌出的血液很快染红了周遭的海水。 她好像又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 [你和我们流着同样鲜红的血液、你也会感到疼痛、你也会觉得难过……你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好疼啊,零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奥尔加向更深的海底坠去。 她感到很冷。明明正是盛夏时节。 带着刺骨凉意的海水肆意侵袭着,像是要将她彻底吞噬。 奥尔加看着自己被海水淹没,耀眼的阳光被荡起的海浪拦住,再也无法朝她前进一步。 好冷。 好痛。 伤口也好……心脏也好。 ……我哭了吗?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 ……我会死吗? 我原来也会,惧怕死亡吗。 奥尔加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连指尖也无法再动弹一下。她感到自己被洋流裹挟着,卷向不知名的远方。 海底很冷,很黑,没有一丝声音。 零零……会为我难过吗…… 像我这样的家伙,会有人为我难过吗…… 窒息感彻底夺走了奥尔加眼前的光亮。 零零,你欺骗了我。 但是,如果你为我感到难过……我就原谅你了。 我希望你为我悲伤。 * 上午十点钟,安室透敲响了奥尔加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是还在生气吗? 不,不对劲! 安室透太了解奥尔加了。如果她还在生气,那么在他敲了这么久的门后,她绝对不应该这么安静。或者是砸东西,又或者是大喊着让他闭嘴……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安室透几乎是顺着本能,立刻侧身撞开了奥尔加的房门。 整洁的房内空无一人。 不对劲! 奥尔加从不会主动收拾房间。 “奥利亚?” 没有人回应。空荡荡的房间内只传来些许回声。 安室透掏出手机。现在有一格信号。 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睡,可他根本没有看到奥尔加从大门出去! 安室透抱着一丝希望拨通了电话。几秒后,小提琴版《圣母颂》舒缓的声音自窗前的木桌上传来。 是奥尔加的手机。 安室透赶紧来到桌前,拿起奥尔加的手机。他紧紧地握着这部手机,就像能握透过它握住奥尔加一样。 奥尔加去哪里了?她为什么没有带手机? 安室透觉得大脑乱糟糟的,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让他几乎无法冷静思考。 窗外迎面吹来的风将桌上的纸张拂起。握着手机失神的安室透这才注意到它。 他将被吹起的信纸按回桌面上,然后用有些颤抖的手将它拾起。他定睛朝纸上看去,上面是他熟悉的圆体字。似乎因为时间紧促,书写得有些潦草。 【我永远无法违抗香槟的意志。】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安室透立刻神经紧绷,心脏仿佛被揪住。他猛地将那张纸攥在手中。 这确实是奥尔加的字没有错。 安室透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在耳边响起,有如擂鼓,愈来愈快。 他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捧着奥尔加的手机,开始试密码。 这不是什么难事,他只试了几次,便在输入他们相遇的日期后成功解锁了手机。 然后呢? 安室透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对,邮箱! 甚至不需要额外的时间检查邮箱,在打开邮箱的第一时间,那封来自香槟的邮件便跳入了安室透的视野中。 安室透用抑制不住颤抖的指尖点开了那封 邮件。然后,“啪嗒”,手机落在了地上。 “发生什——” 门外传来诸星大的声音。 安室透推开诸星大,跌跌撞撞朝楼下跑去。 诸星大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偏头朝奥尔加的房间内看去。 没有人? 诸星大几乎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是因为阿尔萨斯不见了,所以那个一直冷静自持的男人,才会露出这种慌乱的表情吗? * “zer——波本?喂,等等!你要去哪——” 一楼客厅中,诸伏景光眼看着安室透跌跌撞撞地从二楼跑了下来,然后又冲出了门。 诸伏景光试图叫住他,可他却像没听见一样,发动了车库的摩托后,便将油门加到最大冲了出去。 “zero……” 诸伏景光站在门口,看着安室透离开的地方,深深皱起了眉头。 “发生什么了吗?”转眼间,水无怜奈也从二楼下来了。她看着站在门口眉头紧锁的诸伏景光,不禁如此问到。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艰难地摇头道:“没事。” 水无怜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 安室透几乎不需要特地去寻找。 布里斯托湾某处,国际刑警组织联合当地警力正在打捞着什么,一向冷清的海面上终于有了数艘船只的点缀。 尽管人烟稀少,但周围还是有不少看热闹的民众。安室透呆呆愣愣地站在人群中,被人流推挤着往不知何处去。 他们在打捞什么…… 他们在打捞什么?! “听说国际刑警今天早上在这里击毙了某个犯罪组织的成员。” 周围人群中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都击毙了还打捞什么?难道是还活着?” “怎么可能,我今天早上亲耳听见的,都把弹夹打空了吧?怎么可能还活着。” “大概是‘死要见尸’吧。不知道是哪个帮派,居然要国际刑警组织出手。” “呿,什么帮派啊!我有一个亲戚在警局工作,听说是一个很大的国际犯罪组织呢。” “嚯,现在这些罪犯怎么都往咱们这穷乡僻壤跑啊?” “谁知道呢。” ……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直到人群逐渐散去,直到月升中天,直到打捞船上的灯光灭去。 香槟临时改变了计划,让奥尔加替他去完成交易。 安室透感到脑袋木木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上那座海边悬崖的。他呆呆地站在那儿,整个人好似在寒风中彻底失去了知觉,只余下麻木。 他抬头看向远方。 圆月悬于海平面之上。广袤的大海一望无际。耳边只剩下风呜咽的哀鸣。 好冷。 海底一定更冷吧。 奥利亚,你在哪里。 脑部仿佛针扎一样地疼痛着,连带着灵魂一起。 安室透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瞬间眼角滑过脸颊,最终被风带走。 他的大脑迟迟无法工作。于是,整个人只能这样长久地站在漆黑与寂静之中,呆愣愣地看着月亮在海面上的巨大倒影。 * “波本。” 安室透好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波本?”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可是他太累了,甚至没有力气回头。 天际逐渐泛起淡淡的粉色。 已经要日出了啊……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那道声音逐渐靠近。 贝尔摩德站定在安室透身旁,朝悬崖下望了一眼。 这座悬崖很高,下方海里散布着乱石。听说阿尔萨斯中了几十木仓后,从这里落了下去。 贝尔摩德也沉默了下来。 就这么傻傻地在岸边站了许久后,贝尔摩德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走吧。这次的事情……那位先生不会过多责难你的。” 她转头看向安室透。然后,贝尔摩德怔住了:“波本,你——”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安室透面上的悲伤如有实质,他的脸颊上甚至还有未干的泪痕,他的眼神—— 倏而,贝尔摩德有些落寞地笑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为了那孩子悲伤。” 安室透没有回答,他似乎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失去了,如今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安室透知道,他不该继续这样下去。 他需要打起精神来。 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 贝尔摩德说,按照香槟的计划,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三个新人之中确实有卧底。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无法确定卧底到底是谁。 安室透扯了扯嘴角,却做不出任何表情,只剩下内心的苦笑与自嘲。 他当然知道卧底是谁,他很清楚。 这个葬送了奥尔加生命的计划,他也参与了。他就是刽子手之一。 但是,他不能说。他只能永远保守着这个秘密。 谁应该为她的死负责。是他?是诸伏景光?还是香槟? 这些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隐瞒自己与诸伏景光的身份是他原本的任务,抓住香槟也是他原本的使命。 到最后,他好像连一件事都无法为奥尔加做。 * 奥尔加沉入大海。她感到寒冷,无限的寒冷。 身上的木仓伤似乎早已麻木,不再产生任何痛觉。 她随波逐流,陷入更深的海底。 她的意识断断续续不清晰。恍然间,借着偶然落入大海的一丝月光,她看见一只眼睛。黑色的眼睛,在黑色的皮肤上。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它在看她。 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朝她靠近。她感觉到水波突然的变化。 是鲨鱼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奥尔加平静地想。如果被鲨鱼吃掉的话,好像也不错。 最后一眼,她看见那黑白相间的庞然大物朝而来。 * 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托着飞行,又像是躺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 她听见了浪花的声音。 然后,是什么更为嘈杂的声音,模模糊糊让人听不分明。 继而是温暖而干燥的触感。 海浪的声音消失了。可她好像依旧躺在扁舟之上,随波荡漾。 “……” 好像有人在对她说话。她努力地想要分辨。 “……孩子……” 她看见一只下巴,皮肤并不那么光洁。 再向上,一张略显干瘪的嘴巴开开合合。 “——孩子,醒一醒。” 似乎有只温暖干燥的手正贴在她的额上。那手心的皮肤粗糙,却带着让人眷恋不舍的温度。 “孩子,你感觉好些了吗?” 她终于睁开了沉重了眼皮,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那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她的黑发间夹杂了些许白色,脸上细密的皱纹证明了时间的痕迹。 女人长得并不好看,眼睛细长,肤色较深,宽大的鼻翼中,鼻尖微微向下弯曲。她的指节也很粗大,这是常年进行体力劳动的证明。 爱斯基摩人。 她的脑海中几乎瞬间出现了这个名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听觉仿佛又消失了,耳边只剩下不间断的嗡鸣声。 她看到眼前的女人焦急地转过身想要寻找什么东西。 她想要发出声音,可喉咙却像是只破漏的风箱,只能发出古怪而沙哑的漏气声。 女人端了一杯水给她,是温热的,带着些大海的咸湿气味。 温水滑过喉咙的时候带起一阵疼痛,她尝到了血腥味。但她还是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喝完会感觉好些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她确实这么做了。 女人从她的手中接过了空杯子,又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孩子,你叫什么?你怎么掉进海里了?” 好半天,她才从耳畔的嗡鸣声中分辨出女人的话语来。 脑震荡。 无法理解的名词再次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 她是谁? 她愣愣地盯着女人,从女人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的头发是绯红色的,她…… 头部的疼痛如同浪潮一般不断加剧。她痛苦地想要抱住脑袋,却惊觉自己的手臂一点儿也使不上力气。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女人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安抚她。大概因为是她表现得不够坚强。 “……我,咳,我,”她试了好几下,才终于发出一点不那么含糊的声音,“……我不记得了。”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时不时跳出来的一些古怪名词外,什么都没有。 女人吃惊地张大了眼睛。好半晌,她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指腹上粗粝的茧子带来并不好的触感。可她却一点也不抵触。 “可怜的孩子,你大约是被礁石撞到了脑袋。”女人用指腹抹去她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噢,不哭,不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透过女人的眼睛看见了自己,她的脑袋上包着滑稽可笑的白色布条。 我伤到脑袋了吗? 她迟疑地抬起唯一能使得上些力气的右手,轻轻触碰被白色纱布包裹的地方。 “嘶——” 果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 是谁? * 那对爱斯基摩人夫妇给她取名“歌奈利亚(Cornelia)”。他们更经常叫她的小名——“奈乐(Nele)”。 这是一个小渔村,平日里没有游客,只偶尔有一些迷路的旅人经过。村子里统共只有几百人,大多以捕鱼为生,没有什么复杂的商业贸易与人情世故。 村子里平日都很安静,白茫茫的雪原、天际、与大海,让人的生活节奏也不由得慢了下来。人们的生活并不富足,却很安逸。 “奈乐,今天我们捕到了好多三文鱼。去安娜阿姨的小店问问,他们那里是否还有罗勒粉,我们晚上吃烤鱼!” 隔得老远,歌奈利亚就听见海上传来了萨拉的声音。 “好——!” 歌奈利亚两手作喇叭状放在面前,也大声回应着萨拉。小孩子清泠泠的声音穿过海风传达到漂浮着的小渔船上。 那对爱斯基摩人夫妇,萨拉和费恩,收养了歌奈利亚。在此之前,这对年近五十的夫妇始终没有孩子。 如今,一家三口在小渔村里生活得倒也安逸。 歌奈利亚从岸边的礁石上跳下来,坐上由两只阿拉斯加犬拉着的小车,朝村内安娜女士开的杂货店驶去。 “噢!瞧,是我们的小奈乐来了!” 安娜阿姨热情地欢迎了歌奈利亚,并一如既往以极低的价格将她需要的罗勒粉几乎白送给了她。 “安娜阿姨,我都要不好意思啦!”歌奈利亚调皮地朝安娜吐了吐舌头。 安娜爽朗地笑了起来。 “奈乐,亲爱的,”她吻了吻歌奈利亚的额头,“我们的小天使,别这么说!” 这个小村子里的老龄化十分严重,年轻人几乎全部选择离开了村子到大城市去打拼,只余下少数留守在此的孩子,以及众多的中老年人。 村子里拢共只有一个学校,一个老师教着年纪不同的十几个孩子。 大家对歌奈利亚的到来表现得十分热情,这就像是在一幅暮气沉沉的画面上突然添入了一抹鲜亮的色彩。 性格活泼、长相讨喜的歌奈利亚很快便赢得了村子上下一致的喜爱。 回家的一路上,歌奈利亚像是个巡街的女王,坐在狗拉车上,热情地回应着大家的招呼。前方两只憨憨的阿拉斯加吐着舌头,以适当的速度卖力奔跑着。 歌奈利亚的嘴角挂着满足的笑。 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但是,她拥有满足的当下。 * 转眼间已经快要到感恩节了。 感恩节前夜,工藤优作第一部亲自担任编剧的电影正式上映。 这部《暗夜男爵:纯白的感恩节》一经上映便获得了广泛的好评,讨论度居高不下,成为了整个感恩节假期期间最热门的院线大片,没有之一。 “没想到居然已经快半年了。” 电影结束后,大屏幕上继续播放着卡司阵容的滚动字幕。人们依依不舍地立场,间或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影片的内容。 到最后,整个屏幕完全暗了下来。影厅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指着安全出口的标牌散发着微弱的绿色光芒。 贝尔摩德双腿交叠着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她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看向身旁隔了一个座位上的人。 “怎么样?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吧,波本?” 安室透没有说话。在一片漆黑中,贝尔摩德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依稀看见他下颚紧绷着的线条。 贝尔摩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组织后来又去那片海域搜寻过许多次,却毫无收获。 那个悬崖这么高,底下又有这么多乱石,别说是身中数木仓的人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奥尔加摔下去,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更何况…… 根据组织在国际刑警组织中的线人的情报,当天奥尔加确实是中了许多木仓。好些国际刑警的弹夹都清空了。 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奥尔加也…… “你就算不承认她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贝尔摩德像是在说给安室透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甚至,贝尔摩德隐约听到一些消息说,这场死亡是奥尔加自己安排给自己的——是她亲自要求卧底在国际刑警的那个组织成员对当时在场的国际刑警下令开木仓的。 是故意的吗? 或许吧。毕竟,她对“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过多的热忱。 只不过,这种小道消息就没有必要说给波本听了…… 贝尔摩德站起身来,越过安室透朝影厅出口走去。她的步伐有些急切,就仿佛是她那不平静内心的体现。 这半年来,安室透常常会回到那处悬崖。他会帮奥尔加将她的房间整理好。他甚至联系了大学,替奥尔加申请了休学。 可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即使申请了休学也是没有意义的。 …… 第42章 到最后,偌大的影厅中只剩下安室透一个人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抓起一旁并未动过的大杯可乐,缓缓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这部电影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多到他可以在脑海中清晰地还原出奥尔加出现的每一帧画面。 组织成员不便过多拍照。于是,这部电影中短短的十几分钟,竟是除了档案上的证件照外,安室透唯一能找到的、奥尔加留下的影像了。 他反反复复看这部电影,一遍接着一遍,像是想要透过电影中那虚幻的人物,触及到其背后的真实。 可是,那真实早已经不存在了啊。 而他,是刽子手之一。 * 从九月份起,进入极夜的阿拉斯加便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了。 感恩节前夜,趁着天空中微弱的一丝光亮,歌奈利亚乘着两只阿拉斯加犬拉的雪橇去到了海边,那里是观赏极光最漂亮的地方。 萨拉和费恩在家准备感恩节的大餐。现在已经是不适合出海捕鱼的季节了,他们全天的大多数时间都会待在家里。他们会点燃壁炉里的火焰,向身旁的歌奈利亚讲述他们在大海上的那些故事。 一家人围坐在沙发前的场景总是很温馨的。 两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犬跑的很快,汪汪地拉着雪橇向前,在雪原上留下两道橇刃的痕迹。 歌奈利亚喜欢极光,也喜欢在漂浮着碎冰的海边,看那些黑白配色的鲸鱼游泳。这些鲸鱼对人类很亲近,甚至有时候奥尔加划着小船出海,它们还会主动靠过来互动。 不知为何,歌奈利亚似乎对这些被称为“鲨手鲸”的鲸鱼格外情有独钟。 或许是因为它们的黑白配色? 歌奈利亚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确实,黑白配色的动物都很可爱,比如阿拉斯加犬,又比如逆戟鲸。 目的地很快便到了。两只阿拉斯加犬留在原地等待歌奈利亚,她一人下车朝着乱 石嶙峋的海滩走去。 但是很不巧,这个一向偏僻得无人问津的海滩,此次似乎早已有了捷足先登的人。 借着夜空中轻盈飘荡的极光,歌奈利亚依稀看见那里站着两个人影——不,是三个。其中两个浑身漆黑,只能勉强看见个轮廓而已。至于另一个—— 歌奈利亚的瞳孔陡然缩小。 伴随着划破寂静夜空的一声木仓响,那第三个人直直向后落入海中。歌奈利亚甚至能够看见他胸前飞溅出的血花短暂滞留半空的形状。 她的呼吸也随着这惊心动魄的声响滞住了。 这是什么? 谋鲨现场? 歌奈利亚不住地向后退去,无法抑制住指尖的颤抖。她直直地看着那人坠落的地方,迟迟无法移开视线。 心跳不断加速。歌奈利亚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她感到害怕,对眼前的场景,也对自己。因为除了恐惧外,她还感觉到了一丝……兴奋? “什么人?!” 那两个黑衣人似乎终于发现了歌奈利亚的存在。一瞬间,手电筒的强光笔直地朝她照了过来。 歌奈利亚不适地眯起眼睛,试图抬起手臂遮住这突如其来的刺眼光束。 她感到心跳不断加速,继而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要让她当场痛呼出声。 歌奈利亚不知道在她失去记忆、被萨拉和费恩夫妇捡到前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她醒来后,她便意识到,她无法进行剧烈运动,甚至,她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一旦心率过快,她的心脏便会发出强烈的疼痛,这种疼痛甚至让她数次直接晕厥过去。 “你——” 那两个黑衣人大步朝歌奈利亚走近,而歌奈利亚只能死死咬牙,不断后退。可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实在太过猛烈了,于是就连维持站立都变得困难起来。 “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两个黑衣人几乎只离歌奈利亚几步远了,可她却跌坐在地上,因为疼痛而大口呼吸着,浑身像是要被冷汗浸透。 手电筒的光束照在她脸上,她抬手试图遮挡,却也从指缝间看见那两个黑衣人面上不似作假的惊愕。 “是您吗,阿尔萨——” 歌奈利亚不断深呼吸。趁着疼痛稍微缓解的间隙,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她可以听见身后两个黑衣人急切的呼喊声,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东西。而她只是用尽了自己的全力奔跑。 寒冷的空气钻进肺部,带来针扎似的疼痛,就连喉咙中似乎都涌现出了血腥味。 但是她不能停下——身后是两个穷凶极恶的鲨人犯! 在看见那两个黑衣人的第一眼,歌奈利亚心中就涌现出了极大的不安。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是毫无道理的,那个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开木仓鲨人! 随着跑动,歌奈利亚的心率再次飙升,与之相伴的是乱箭穿心般的疼痛。这种疼痛几乎盖过了她一切的知觉。 她习惯性地抬起无力的左手,却只能虚虚握住胸前衣襟。 是的,她早就意识到她的惯用手该是左手。可是,从那次失忆醒来后,她的左手就像是一个摆设,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 心跳如擂鼓一般在敲击在耳膜上,疼痛如巨浪将她整个人淹没。好在,歌奈利亚已经看见雪橇的影子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唤着两只阿拉斯加犬,然后,看着它们向她奔来。她狼狈地爬上雪橇,阿拉斯加犬们用最快的速度载着她朝家狂奔而去。 歌奈利亚回头。身后,已经看不见那两个黑衣人的身影了。 * 圣诞节前夕,组织收到了一条消息——疑似奥尔加的女孩,出现在了阿拉斯加的某处。 据说,是某两个组织底层成员在那里执行任务的时候,无意间见到了和奥尔加极像的人——因为某部电影的缘故,认识她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大部分人,甚至是大部分组织成员,都不知道“拍摄电影的奥尔加=组织中的阿尔萨斯”。组织高级成员的信息总是需要一些保密性的。 只不过—— 那两个在阿拉斯加执行任务的组织底层成员,恰好曾经见过奥尔加——在日本的某栋庄园里——他们曾在那儿服侍了好几年。是以,几乎每年暑假他们都能见到奥尔加。 奥尔加很好辨认,红发绿眸的特征在人群中很罕见。若是再搭配上精致的五官,那就更少见了。 只不过,他们能发现奥尔加也不完全是巧合。在奥尔加失踪的这半年里,组织有意无意地将见过奥尔加的人更多地派往阿拉斯加执行任务。 现在,他们终于掌握到一些线索了。 * “你向boss申请去阿拉斯加了?”贝尔摩德看向驾驶座正在开车的人。 安室透看向前方的眸中带着明灭的光亮:“嗯。” “可是,那不一定是阿尔萨斯。”贝尔摩德在对待有关奥尔加的事情时总是很悲观,“说不定只是长得和她很像。” “总要去看看才知道。”安室透的语气毫无动摇。 “如果不是,岂不是浪费时间?” 贝尔摩德有些烦躁地看向窗外。她从烟盒内敲出一根烟,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那根香烟塞回了盒子里。 可是,万一那就是她呢?安室透心道。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一定要亲眼去看看。 更何况,如果那真是奥尔加的话……根据那两个组织底层成员的说辞,她似乎并不愿意回到组织。 安室透握着方向盘的十指骤然收紧。 如果不是他,而是其他什么人,比如琴酒去和奥尔加对上的话……他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他需要亲自去一趟才放心。 安室透没有再说话了。贝尔摩德知道,他心意已决。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有很多人都在争抢这个‘立功’的机会,但我觉得boss会更中意你的。” “哦?” “从那件事之后,boss可是相当信任你啊,波本。”贝尔摩德似是感慨,又似是哀叹。 安室透的眸子黯了下来。 是啊,自从那件事之后,自从……奥尔加生死不明之后。 因为安室透那如有实质的悲伤,于是boss更加信任他了。毕竟,一个卧底,是不可能为组织成员悲伤的。无论是从正反双方的立场来看都该如此,这是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安室透当时的情绪,是贝尔摩德都无法看出破绽的。那是最真实的悲伤,发自内心。 作为当时跟在奥尔加身边的四人之一,安室透本该如同诸伏景光他们三人一样被组织怀疑并严密监视起来。 可是没有。 这是你算好的吗,奥利亚? 安室透咬牙看向前方。 你知道我会为你悲伤。你也知道这样我就可以洗清嫌疑,甚至得到boss的信任。 奥利亚……奥利亚! 你是不是,已经识破我拙劣的谎言了? 我骗了你一次又一次,可你……却直到最后都在为我着想吗…… * 安室透坐在车里,透过被朦胧雾气遮挡的车窗看向不远处。在停车场尽头的石墩上,正坐着一个红发的小姑娘,她被厚重的白色羽绒服团团裹住,活像一只圆滚滚的糯米球。 他在看她。就这么安静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车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安室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时隔大半年,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鲜活的、生动的。 “需要我们现在去把那位大人带来吗?” 自车子前排传来的话音突兀地打碎了这虚假的宁静。 第43章 安室透独 自坐在车子后排,而前排的驾驶座与副驾驶位置上,则分别坐着两个黑衣黑裤黑墨镜的人——他们是boss这一次安排给波本的手下。 说是手下,其实更多的是监视的作用。并不是boss不信任波本,而是他担心阿尔萨斯在波本心中的地位太高,以至于对她的回收计划出现纰漏。 毕竟,根据最初发现阿尔萨斯的两名组织底层成员的说法,现在的阿尔萨斯似乎并不愿意回到组织。 如此一来,boss在派出波本去接回阿尔萨斯的同时,自然也会免不了担心——波本若是一味顺着阿尔萨斯的意愿,真把她放跑了可怎么好? 安室透竖掌止住了前排两人的话头。 “我会亲自去。” 说罢,他拉开车门,冒着扑面而来的寒意,踏上积了一层薄雪的地面。 * 这里是某个大型超市外的停车场。地处偏远,再加上恰逢圣诞节过后,此刻停车场内只稀稀拉拉停了几辆车子。其中一辆几乎被大雪掩埋,一看就是早几个月前便被丢弃在此的。 超市外门可罗雀,购物推车孤零零地被排成一排停在门外,风雪过后那有些起锈的金属条显得湿漉漉的。 在停车场与超市交界的马路边,一排球体石墩矗立于此。 歌奈利亚就这么双手插兜坐在边沿的一个石墩上。她努力将被冻得有些苍白的下巴缩进衣领中,仰头望向灰茫茫一片的天空。 天气很冷,她总觉得她本应该不适应这种寒冷的。即使只是呼吸,也会在这刺骨的空气中留下一阵雾气,即使这雾气很快又会消散。 圣诞节过后,歌奈利亚跟着父母一起来到附近镇子上的超市采购。只不过,比起跟进超市,歌奈利亚更喜欢一个人在门外等待。 她不习惯寒冷,可潜意识中却又好像不愿意离开那个四季严寒的小渔村。 距离在海边遇见“鲨人案”已经过去不短的一段时间了,除了心脏处时不时传来的疼痛,歌奈利亚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种目睹一切的窒息感。 可今天,噩梦似乎重现了。 一道阴影自高处投射下来,将歌奈利亚全然笼罩其中。 歌奈利亚先是一愣,然后视线缓缓上移,祖母绿的眸中终于倒映出了站在她身后那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金发的男人,看上去将将二十出头,还很年轻。可他的周身却萦绕着一种可怕的气质,硬是将那张原本清纯漂亮的脸都变得可怖起来。 歌奈利亚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继而又变得快如擂鼓,带来阵阵直击灵魂的刺痛。 她的面色立刻苍白了起来,连带着唇色一起。她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躬起身子,用右手死死攥住胸前衣襟。 那眼神恐怖的金发男人的面具似乎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歌奈利亚感到他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了?奥利——” 歌奈利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在心脏的剧痛中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开。 这个男人——和她之前在海边见到的那两个“鲨人犯”是一伙的。大脑的几乎立刻作出了这个判断。 不,应该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之前撞见的那两个更为恐怖。 他该是身居高位的。他该是残忍狡诈的。 * 当奥尔加强硬地抽手后退时,安室透愣住了。他呆呆地保持着单膝蹲下、朝前伸手的姿势,迟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继而,他看见了她的眼神。那种戒备、警惕、厌恶的眼神。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就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破碎的声音。 奥利亚…… 他喃喃着这个名字,紧抿起唇。 安室透站起身来,他的面上此刻只剩下了阴沉与恐怖,骤然变换的眼神如利刃一般仿佛能将人刺穿。 他将双手插回大衣口袋中,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奥尔加走去。 她的面上因为某种原因而溢满了痛苦之色,皮肤苍白到近乎发青,似乎连站立都已经很勉强,于是便只能虚弱地靠在墙壁上。 她好像长高了。 终于,波本逼近到了她的身前。 “该回家了,阿尔萨斯。” * 歌奈利亚的每一次呼吸几乎都带着疼痛,自心脏以及其它器脏传来的痛楚太过强烈,甚至就连长久麻木的整条左臂都开始痛起来,好像有万千只蚂蚁正在啃噬其上的血肉。 “该回家了,阿尔萨斯。” 她听见身前眼神恐怖的男人如此说到。 “我、你认错人了……”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因疼痛而落入了一张名为无助的大网之中,“……我不是阿尔萨斯。” 她偷偷观察着眼前男人的神色,却见他不为所动,似乎她只是在用一个曾经用过无数次的烂借口来敷衍他而已。 饶是如此,她依旧无法生出任何名为“恐惧”的情感。在不断的深呼吸之下,剧烈的疼痛终于有了些好转。 歌奈利亚于是稍稍站直身体,昂起下巴对上身前男人的双眸。 他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眸子,其间却一丝波动也无,就好像他真的如此冷酷。 “我不是阿尔萨斯,我也不认识阿尔萨斯。我叫歌奈利亚,先生,我恐怕您认错人了。” 歌奈利亚伸手想要推开挡在面前的男人,可即使她用尽全力,这人也纹丝不动,凭借着身高优势将她困在墙角。 他甚至就连表情都没有变! 歌奈利亚稍稍蹙眉。 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这种判断甚至超乎直觉。歌奈利亚意识到,只要他和他的同伙们想,他们完全可以伤害她、伤害她的养父母。 她看见了他大衣口袋稍鼓起的形状,虽然知道对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不应该,但她认出,那里面装着的是一把木仓。 歌奈利亚从不会感到害怕,但是她认为她不该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连累父母。那对好心的爱斯基摩人夫妇收留了她,至少在这大半年的时光里,她很快乐、很满足。 是的,歌奈利亚很确定,这群人的目标就是她。无论是之前海边遇见的那两个也好,还是眼前这个金发的家伙也好。 歌奈利亚直觉,这大约与她失忆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关。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一个小孩儿不会无缘无故落入大海中。 虽然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歌奈利亚几乎可以肯定,在落水之前她受了重伤,而这重伤造成了之后包括心脏时不时疼痛、左臂无法用力等一系列后果。 可惜,她完全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歌奈利亚深吸一口气:“你是谁。”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如果他们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她的命是否还有价值? 好在,眼前的男人闻言也只是稍楞了一下,并没有要立刻鲨人灭口的意思。 “波本。”他说,“这是我的组织代号。” * 若说一开始安室透还在怀疑奥尔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毕竟她的演技真的太好了。 但是在她问他是谁的那一刻,安室透感觉茫然。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用那种莫名的眼神深深凝视着奥尔加。 他知道他此刻的眼神大概有些吓人。 可眼前的小姑娘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是满脸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她不记得了。 安室透确定了这一点。 眼前的小姑娘无论是从外表、神态来说,都与之前的奥尔加无异。只不过……她狡黠的神态下还掩藏着天真。而阿尔萨斯的眼神中,有无底的深渊。 * 那两个本该等在车里的组织底层成员围了过来。他们并没有靠近,但也足够让人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奥尔加。 显然,奥尔加也注意到这一点了。 安室透看见她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他太熟悉她的这种神态了。 于是,安室透安静地等着她先开 口。 “你一定要带我‘回去’?” 她用了“你”,而不是“你们”。显然,她也看出波本才是这群人里说了算的那个。她不动声色地肯定了他的地位。 若此刻站在这里的是组织里的其他什么人,大概真的会被奥尔加这一番不动声色给恭维到。 可惜,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安室透。他太了解奥尔加了。 于是,安室透看着奥尔加耍机灵的样子,勉强压制住嘴角的笑意。这时的她就和从前一样。 他已经猜到了奥尔加的目的,但是他乐意就这么看她演、配合她演。他并不觉得这是阴谋诡计,他只觉得这种稚嫩的算计很可爱。 所以,他答:“是啊。” “那——”他看见她的眼珠又转了一圈,心中的小算盘该是打到飞起。 “那么,能不能再给我半天的时间?”她终于将酝酿了许久的条件说了出来,“然后,我会乖乖跟你走的,绝对不会惊动任何警//察。” “哦?”安室透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你要这半天的时间干什么?” 他看见眼前的小孩儿抿了抿唇,敛眸低声开口道:“我想要……和爸爸妈妈道个别。” 似乎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在耳边炸响,继而是不断的嗡鸣声。安室透觉得有一瞬间的眩晕——他猜错了奥尔加的行为逻辑,因为他忽略了最重要的那个变量! “你就这么,在意那对夫妇吗?” 话一出口,就连安室透自己都意识到了其中夹杂着的那种明晃晃的嫉妒。 第44章 但是覆水难收,出口的话即使再后悔也是收不回来的。 果然,下一秒,他便看见奥尔加的脸上露出了那种警惕的神色。 安室透垂在身侧的双拳握紧又松开。反复几遍后,他向后退开一步,为奥尔加留出离开的空间。 “去吧。” 他看见奥尔加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过身,略带艰难地加快步子朝超市门口走去。 全身黑的两个组织底层成员想要拦她,却被安室透呵止住了。 顶着他们墨镜下审视的目光,安室透盯着奥尔加的背影,轻声问她:“你真的……很喜欢那对夫妇?” 他看见奥尔加的背影顿了顿,继而坚定地朝远处走去。 “是啊,”她说,“我很喜欢他们。这半年……我很开心。” 安室透的唇动了动,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自己的语调,声音却依旧有些发紧。 “那真是太好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冷意,“如果你不遵守约定,那对夫妇就——” 未尽之言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这句话是说给奥尔加听的,更是说给名为辅助实则监视的那两个组织底层成员听的。 奥尔加没有回答,但安室透知道,她听见了。 * 整个下午,安室透一直远远跟在奥尔加的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人驱车从超市离开,看着他们驶入那个荒凉的小渔村。他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也看见村民们面上热络的表情…… 奥尔加过得很开心。安室透想。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彼时,安室透正站在歌奈利亚一家房子外某处隐蔽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在门口扫雪的一家三口。 奥尔加眼中幸福的神情不似作假。 他靠在木制的电线杆上,仰头望向灰茫茫的天空。呼出的气在空中凝成一小片雾气,又很快消散。 有星星点点的白色自空中飘落。 安室透伸手去接,落入手心的是一片凉意。 下雪了。 他又转头去看奥尔加和她的“父母”。这是他曾经真切希望奥尔加能过上的生活——远离组织,平凡、但却幸福。 直到现在,安室透的愿望依旧没有改变。只不过……现在的他却必须将奥尔加带回组织,将她硬生生从这种幸福之中拉扯出来。 安室透在心中告诉自己,即使不是他,也会有其他人来带走奥尔加。那么,不如让他来做这件事,至少还能最大程度尊重奥尔加的想法。 但其实…… 安室透复又垂下眸子,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若他真尽力而为的话,又怎么可能做不到真帮奥尔加脱离组织呢?这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他只需要搞定那两个跟来的监视者,再帮助奥尔加离开这个村子……组织很难在这世界上茫茫80亿的人海中再次找到她。 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只不过…… 只不过,若是他真这么做了,他将会完全失去组织的信任。 他是个卧底,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还不可以失去组织的信任。 所以,奥尔加只能再次成为一个牺牲品——他必须将奥尔加带回组织,不择手段。 * “下雪了,你不冷吗?” 熟悉的声音在风的扭曲中显得有些模糊。安室透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奥尔加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 彼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安室透仰头望向亮起的昏黄路灯,落雪的影子在灯光下徘徊旋转着。 他没有回答奥尔加的问题,只转而问她:“可以跟我离开了吗?” 安室透看见奥尔加低下头,两手背在身后,用靴尖划拉着地上的积雪,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烦躁至极。从他角度只能看见她头顶绯红的发旋,无法判断她具体的情绪。 终于,奥尔加开口道:“我有两个条件。” “哦?”安室透挑眉,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静静等着奥尔加的后文。 奥尔加抬眸看向他:“首先,你要保证,你和你的同伴们,永远不能伤害他们。” “他们”,指的自然是收养了奥尔加的那对夫妇。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好啊。” 那对夫妇与奥尔加的接触过多了,按照组织一贯的作风,等奥尔加一离开,他们就会被灭口。甚至,若这次来的是琴酒,他可能还会要求奥尔加亲手鲨掉这对夫妇。 但是这是奥尔加的要求。安室透心想,他应该满足奥尔加的要求。虽然麻烦了点,但并不是做不到。 “第二个要求——” 安室透觉得奥尔加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大概是因为他答应得太爽快了?他如此猜到。 “——我要钱。” 安室透没有立刻回答,只挑眉看着奥尔加,等她继续说下去。 她看上去有些拘谨,但安室透觉得这拘谨很大程度上是装的。 “就算是买个挖煤工也是要出钱的吧?更何况是我这种四肢健全、头脑发育正常的少年人呢。”奥尔加耸耸肩,目光真诚,“一百万刀——不多吧?” 安室透笑了。他明白过来,她大约是想要回报那对好心的夫妇。 “当然,不多。”一百万,甚至不够奥尔加平时去商场购物一次的花费,“你远远不止这个价,奥利亚。” 说罢,他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奥尔加的脑袋,过后才发现这行为似乎有点不妥——对现在的奥尔加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这样亲昵地摸摸头,大概很奇怪吧。 但奥尔加似乎并没有抗拒他的行为,又或者说,她表现得并不抗拒。只不过,奥尔加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愈发不懂了,带着些探究。 突然,奥尔加抱住了他的手臂,朝他灿烂地笑了:“我喜欢你——波本?” 安室透有些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奥尔加却好像并不将他的心不在焉放在心上,继续歪着脑袋朝他笑道:“我想我以前也一定很喜欢你,波本。” 她在讨好我。安室透闭了闭眼。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大概是出于对将要去到的未知地方的茫然与无措,她正在试图讨好她见到的“第一个”来自组织的人。 安室透死死咬着下唇。倏而,他也笑了。他将手贴在奥尔加的脑后,感受着掌心下发丝柔顺微凉的触感。 “其实,你以前更喜欢叫我‘零零’。” “诶?好奇怪的名字,听上去不像是英语?” “嗯,是日语的发音。” “我以前居然还会说日语吗?” “是啊,你可喜欢背单词了。” …… * 歌奈利亚,不,现在该叫奥尔加了。她跟着安室透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小渔村。 她将那张装着一百万美金的银行卡放在了那个家客厅的餐桌,附带着她绞尽脑汁写出的并不煽情的告别信。 奥尔加是趁着夜色离开的,萨拉和费恩明天一早起来就会看到那封信。 他们会想念我吗?奥尔加坐在车子后排,即使车子已经驶离很远,她依 旧试图透过窗子朝后方寻找什么。 会的吧……他们会想念我的。 她放弃了继续寻找那栋已经看不见的小楼,安坐回椅子上。 但是,她不希望他们想念她。奥尔加看向前排驾驶座上的安室透,几缕金色的发丝不太听话地逆着地心引力朝边上翘起。 思念会让人难过。她不希望萨拉和费恩为她难过,所以她尽量将告别信写得轻松且不在意,所以她拒绝当面和他们说再见。 “还有两个人呢?”奥尔加并没有在车子里看见上午跟在安室透身后的那两个黑衣人。 安室透的回答很平静:“大概是有其他事情吧。”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组织也永远不会知道和阿尔萨斯相处了半年之久的那对夫妇还活着。 * 奥尔加和安室透离开阿拉斯加的方法很低调——乘民航飞机。 在办理登机的时候,奥尔加看见了她的护照——“OlgaAlsaceKriss”,这是她的名字。护照首页上确实挂着她的照片。 如果这本护照是真实的话,那么她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她又踮起脚尖去看安室透的护照,可惜身高不够,且安室透早已将护照合拢收起了。 “我记得不满十八岁乘坐飞机需要有监护人陪同,或者有监护人的授权书?” 两人并没有什么行李,安室透推着唯一一个装满了阿拉斯加特产的箱子——来自奥尔加的手笔——走在前头。奥尔加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边上,一直在说话。 大概说话能缓解紧张吧。安室透如是想着。 “嗯。” 奥尔加探头到安室透面前:“所以你是我的——” “监护人。”安室透帮她把话补充完整。 奥尔加的面上露出一个如遭雷击的表情,磕磕绊绊道:“所以,你、你是我爸爸?” 安室透:“……” 安室透腾出一只手来,将奥尔加的长发悉数揉乱:“不是。我们长得像吗?” “也对。”奥尔加握着脑袋离安室透远了些,试图将头发理顺,“我们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过了一会儿,奥尔加又凑到奥尔加边上:“那你是我的谁?” 彼时两人已经在检票登机了,安室透简短地答道:“监护人。” 奥尔加无视了检票员小姐的白眼,自顾自地追着安室透问他:“我们完全没有亲戚关系?” 安室透瞥她一眼:“你觉得呢?” 奥尔加瘪瘪嘴,不说话了。安室透觉得她大概有点失望,可能是出于某种奇怪的雏鸟情结。 第45章 毕竟在监护人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情况下,她应该能够推断出,她大概是没有任何存在于世的血亲了。 当然,这只是奥尔加的猜测而已,安室透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见解。他只是抿着唇,也沉默了下来。 他猜奥尔加还想问,为什么组织这么看重她,即使她只是个失忆了的小孩而已。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来,安室透也很庆幸她没有这么问。因为,真相比她“举目无亲”的现状更加残忍。 组织的阿尔萨斯很重要——她当然重要——她是现存的、最成功的实验品。 * 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奥尔加依旧没有恢复记忆。 安室透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组织安排了更多在日本的任务给他,这也导致了他经常需要乘飞机在日本和阿美莉卡两地之间来回跑。 朗姆曾经提议过,按照波本现在的能力和身份,已经可以不需要再兼任阿尔萨斯的监护人了。不过,这个来自朗姆的难得体贴的提议被安室透拒绝了。 “我并不觉得忙碌,我希望继续担任阿尔萨斯的监护人。我认为,只有我才是最适合这项任务的。” 当时安室透是这么说的。奥尔加失去了记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朗姆思考了几秒,大概也被安室透说服了。于是电话那头传来了他略显阴沉,却听得出来很满意的声音:“那么,看好阿尔萨斯,波本。” 到了一月初的时候,新学期开始了。奥尔加被迫休学了半年,但还是得继续学业。于是,她在安室透的陪同下来到了纽约。 一下飞机,或许是心有所感,奥尔加攥着安室透的袖子跟在他身边,小声嘟囔道:“我讨厌这里。” 安室透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以前也这么说过。” “看来即使是失忆了,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奥尔加随意接道。 奥尔加只是随口一说,可安室透却实实在在深有体会。是啊,即使失忆了,奥尔加仍然是那个奥尔加,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神态,都是奥尔加。 在送奥尔加到学校门口后,安室透将装着瓜奈利小提琴的琴盒递给了她,看着她朝学校内走去。 * 奥尔加的成绩很糟糕——安室透直到midterm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好在考虑到奥尔加的年龄,教授们也愿意和他这个监护人用邮件进行更多的沟通。 或许是他真的太忙了,又或许是奥尔加在学业上给他留下了一贯不需要操心的印象,是以,直到半个学期过去后,安室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奥尔加的学业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不写作业呢?”彼时,安室透正对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皱眉。 电脑的屏幕上赫然是学校的canvas界面,忠实地记录了奥尔加的每一次作业提交情况及成绩。 “忘记了,”奥尔加恹恹地抱着抱枕躺在一旁的沙发上,精神不是很好地打了个哈欠,“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作业都已经due了。” 奥尔加的这种态度足以让所有的家长感到火大。 安室透深呼吸一下,捏着眉心,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我都告诉你,要有计划地去做——奥利亚,你在听吗?” 奥尔加在沙发上翻滚了一下,用抱枕捂住脸,像是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奥利亚?” “……” “奥尔加!” 在安室透越发严厉的语气中,奥尔加终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不会,我完全不会写行了吧!” 安室透楞了一下。他很少就学业问题和奥尔加这么大声说话,奥尔加自然也是。 “不会写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奥尔加讽刺地笑了:“难道要我告诉你,自从在大海里被石头撞了脑袋之后,我就成文盲了?得了吧,这简直逊爆了!” 安室透沉默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奥尔加……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良久,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尽量放得柔和:“但是,就这样放着不去写也是绝对不行的。” 奥尔加抱臂盘坐在沙发上,斜眼看着安室透没有出声。 “我会帮你,奥利亚,我会帮你的。所以,不要放弃。” 安室透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将椅子拖到沙发旁,大有一番准备和奥尔加促膝长谈的意思。 而奥尔加,则像是每一个处于叛逆期的少年人一样,翻了个白眼,恨不能用棉花堵住耳朵。 “那么小提琴呢?”安室透的态度很好,完全不像是一个看见孩子在挂科的边缘徘徊的家长,“演奏课的教授说你不练琴。”即使是在上课的时候也不愿意练琴。 此话一出,奥尔加原本不耐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安室透不会错过她眼神中一瞬闪过的厉色。 “奥利亚——” 但是很快,那种尖锐的神色自奥尔加的眸中消失了,她又变回了那幅没睡醒的蔫蔫的模样,兀自搂着抱枕靠在了沙发背上。 “不想练。” “奥利亚。”对于奥尔加这种不配合,即使安室透在面对她时脾气再好,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原因呢?” “不想练就是不想练,”奥尔加完全没有被安室透严肃起来的神色唬住,“我不想学小提琴了,我要转专业,作 曲、指挥、声乐……怎样都好。反正,我再也不要学小提琴了。” “奥尔加。”安室透眉头紧锁,“如果你的理由足够合理,我绝对不会反对。但如果仅仅是任性的话——” 奥尔加伸手,握住了安室透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 安室透低头看去。奥尔加的左手骨节修长、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常年练琴的人才会拥有的手。 她握住了他的腕部,很轻,几乎没用什么力气。 安室透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这就是理由。” 奥尔加扯了扯嘴角,可那表情却怎么也不像在笑。 “这就是理由。”她又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我最大的力气了。” 一瞬间,安室透的表情滞住了,就连呼吸一起。他的心脏好像被灌了铅一样,不断往下沉去。而大脑则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嘴唇张张合合好半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奥尔加没有说她的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即使她不说,安室透也猜到了。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的话,奥尔加不会落入大海,不会受伤,不会…… 她明明那么喜欢小提琴,那么喜欢音乐……可是现在,她再也无法演奏了。她的指尖,甚至无法按实琴弦。 “奥利亚……” * 这下愣住的人变成了奥尔加。 安室透拥抱住了她,将前额埋在她的脖颈处。她能感到安室透正在轻微地颤抖。 他应该没有哭,但却足够难过。 奥尔加像是截木头般愣愣地杵在那儿,任由安室透抱住。 是了,她早就意识到了,即使失去了记忆,这也是很容易意识到的事情——安室透对她感到很愧疚、很抱歉。 为什么呢? 奥尔加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仅仅知道安室透在意她并感到愧疚就已经足够了。 她其实并不那么在意自己的左手,对于无法再演奏小提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在看着安室透因为她而难过的时候,她会产生一种扭曲的快感。 落寞的表情是装的,伤感的语气也是装的,因为她知道安室透将会为此悲伤。 目睹在意她的人为她感到痛苦难过,这会让奥尔加觉得兴奋。为了这种难得的兴奋感,她甚至会蓄意创造条件让在意她的人痛苦。 可是…… 当安室透真的如是为她悲伤时,她的内心又产生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她可以确定,这不是兴奋。 奥尔加想不明白这种莫名的情绪,于是决定将它彻底忽略。她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安室透的背。 今天这样就可以了。过多地透支愧疚,没有必要。 * 奥尔加转专业的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她转去了学校的声乐/歌剧专业。 她终于肯在演奏课上开口练习了,不过一些书面作业依旧得过且过。 安室透很自然地接过了辅导的任务,甚至让奥尔加有一种不是她在上大学,而是安室透在上大学的错觉。 每次奥尔加写论文的时候,安室透总会坐在一旁辅导。说是辅导,到最后其实都是安室透在写了,奥尔加则或是神游天外,或是直接睡着。 奥尔加倒不至于做出让安室透写作业,而她打游戏的过分举动,但若说认真学习,那确实也没有。 安室透很忙,他总有一大堆的任务需要做,甚至在平时也很少有空余时间跟奥尔加多说几句话。但奥尔加的每一项作业都在他的“辅助”下得到了A的成绩,他每天都会认真准备好奥尔加的三餐,每天都会准时准点接送她去学校…… 有时候奥尔加很好奇,安室透真的不会觉得累吗? 显然不会。 即使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安室透的精神依然显而易见地比睡足了十个小时的奥尔加要好,这让奥尔加有时候都不免有些嫉妒。 * 安室透帮奥尔加预约了医生。只不过,还没到去医院检查的日子,朗姆就先来了。 朗姆来纽约了。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见到朗姆。在此之前,他和朗姆一直是通过电话进行联络的。 朗姆看上去并没有进行伪装——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光头男性,典型的日本人长相。他的下颌很宽,身材壮实,没有左眼。 第46章 当安室透驱车带着奥尔加来到组织位于纽约的某处庄园时,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朗姆,即使在此之前他从未亲眼见过这位组织的二把手。 当然,巨大的房间内除了朗姆和他一干穿着黑西装戴墨镜的手下之外,也就只有一个贝尔摩德而已。 朗姆只用那只阴鸷的眼睛扫了安室透一眼后,就将视线移到了奥尔加身上。安室透看见站在一旁的贝尔摩德不断朝他使眼色,便识相地退到了一旁,安静地站在贝尔摩德侧边。 在离开前,他能感觉到奥尔加轻攥着他的衣角。最后,她还是不得不松开了手。 她在紧张。安室透意识到。这是一种很少出现在奥尔加身上的情绪。 “阿尔萨斯。” 朗姆开口了。声音不似平时电话中用了变声器后的沙哑怪异,却依旧低沉得可怕。 安室透和贝尔摩德对视一眼,却只见贝尔摩德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于是他便放下心来。虽然他并不喜欢贝尔摩德此人的行事风格,但是长时间合作下来,这点默契总还是有的。 * 即使失去了以前所有的记忆,奥尔加依旧能感受到那种仿佛来自骨血中的对朗姆的不喜与厌恶。甚至……还有她几乎很少会体验到的,某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奥尔加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一下,手中是空荡荡的触感。她敛眸恭声道:“我在。” * 朗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显然,“失忆”在他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用的借口。 “看来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阿尔萨斯。” 奥尔加的身体几乎是出自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她抬眸,还没有明白过来,朗姆手下的两个黑衣人便要架着她朝门外去了。 “——” 安室透似乎想说什么,但朗姆只一句轻描淡写的“波本,你留一下”,便将他未出口的话轻易堵了回去。 被架着离开房间前,奥尔加看见了安室透朝他投来的担心的眼神,也看见了贝尔摩德朝她轻微摇头的动作。 门在眼前被合上了,奥尔加被两个黑衣人架着不知道去往何方。她茫然地看着自己被带着下楼、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最终停在地下室的某个房间前。 走廊的光线很昏暗,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逼仄的白色墙壁上,甚至让人有一种眩晕的错觉。 “……我不要……” 奥尔加似有所觉地轻声喃喃了一句,还在出神,便被两个黑衣人不容置疑地拖入了房间。 那间屋子没有光,也没有窗,只能在开门的时候借着走廊的光线勉强看清其中的布局。 “……我——” “失礼了,阿尔萨斯大人。”黑衣人说着抱歉的话,可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奥尔加被固定在了房间中央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离开地面、无法动弹,只能一直脊背挺直着坐在那里,像是一尊石像。 她看着门扉被缓缓合上,直到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不见。 黑暗如同潮水般用来,将人完全淹没,几近窒息。周遭只剩下了寂静,到最后像是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静得让人发疯。 “……我不要……” “……我不要!” “放我出去!!!” …… 先是暴虐的冲动,似是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继而,疯狂退去,便溺 入了无助的海洋。 这是名为恐惧的情绪,像是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人整个吞下,即使是最声嘶力竭的哭喊也全无用处。 麻木的大脑逐渐被眩晕占据,似又无数纷杂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其中,带来强烈的痛苦。 可奥尔加连躬身扶额都做不到。 不能动。 * 安室透在禁闭室外靠墙而立,沉默地听着屋内尖利的哭喊声渐渐趋于无声。 有好几次,他想要破开那扇禁闭的门扉。可是,门外朗姆的手下兢兢业业地守着门。 “朗姆大人规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他们永远这么说。 安室透仰起头,走廊昏暗的灯光似乎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太了解这种“惩罚”了——警//察们有时会在刑讯犯人时用到。 意志力稍薄弱一些的,连一个小时都熬不住。黑暗与寂静,足以使人疯狂。 可是,奥尔加只是个孩子……他们怎么能将这种残酷的手段加诸在她身上。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或许有好几天了,就连门外看守的黑衣人都已经换了好几批。 可他依旧安静地站在那儿,像是一尊无知无觉的石像。 是他害得奥尔加受伤坠海、失去记忆,又是他将奥尔加从平静安逸的生活中再次拽了出来,带回组织…… 大概真的过了很久吧,久到朗姆都来了。 安室透垂眸,沉默而恭敬地站好。 朗姆只是看了安室透一眼,并没有多说,便吩咐手下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禁闭室内很安静,仿佛最开始的哭喊声与尖叫声都只是幻觉。 朗姆的两个手下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更多的动作。 朗姆朝屋内看了一眼后,似是用鼻腔发出了一声哼声。他看上去依旧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对安室透道:“看好她。” “是。” 只是,还不待安室透回答,朗姆便早已率先转身离去了。于是那声毫无情绪起伏的“是”,便就这么渐渐消散在了空旷的走廊之中。 * 奥尔加身上的拘束带被悉数解开。 她几乎是立刻就脱力地朝前摔倒去,然后稳稳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很安全,很温暖。她感到自己被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波本……” 多日未进食进水,奥尔加虚脱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变得沙哑。 她将下巴搁在安室透的肩上,祖母绿的眸子幽幽看向充满光亮的屋外世界。 “嗯。” 奥尔加听见了安室透轻轻回应她的声音。这声音只是听着就令人安心。同时,也令人心生不悦。 “波本。”奥尔加的眸子中带着阴暗的情绪,她说,“我讨厌你。” 奥尔加几乎可以立刻感觉到安室透变得僵硬的身体。 “……是吗。” 安室透的语气随意,声音听上去却有些勉强。 奥尔加很满意他的反应,倏而勾起唇角,凑近他耳边,用那种如毒蛇吐信一边危险的声调柔声道:“我想起来了。” 她几乎立刻听见了安室透加重的心跳声。 “哦?你想起来什么了?”可他还是一派淡定地抱着她朝屋外去,离开那间逼仄又令人讨厌的屋子。 安室透几乎立刻就想到,若奥尔加真的将一切都想起来了,那么……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他的卧底身份了?毕竟那天晚上,她的态度如此反常。 安室透的手指僵了僵。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明明他和景光的一切行动都非常隐蔽小心,无论是贝尔摩德还是朗姆,甚至一直未曾露面的香槟都没有发现,奥尔加按理来说也应该发现不了才对。 或许是心虚吧……安室透最终苦笑了一下。 奥尔加听见安室透的心跳渐渐平复了下来,内心深觉无趣。 “啧,还以为会吓你一跳。” 安室透笑了笑:“如果你恢复记忆了,我只会高兴。” 奥尔加不置可否。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但是不包括你。” 安室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并没有恢复近期的记忆,至少这三年多的没有。 一时间,安室透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同时,他也明白过来,从刚才起就察觉到的那种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奥尔加还是奥尔加,但却并不是他所认识并熟悉的那个奥尔加了。 奥尔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恼:“我觉得,我之前大概是很喜欢你的。” “是嘛。”安室透看不见奥尔加的表情,奥尔加自然也看不见他的。所以,他偷偷翘起了唇角。 可很快,奥尔加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边。她说—— “可是我现在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 然后,或许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倾诉欲,奥尔加又跟他这个被讨厌了的人说了许多话。 “其实,我还挺喜欢在阿拉斯加的生活的。那对夫妇虽然又穷又丑,但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还不赖。……。虽然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但谁让去的人是你呢……所以啊,我真的很讨厌你,波本。为什么要让我从难得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呢。” 安室透只能紧抿着唇。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奥尔加。是啊,明明那是他期望奥尔加可以过的生活,可他却不得不亲手毁掉。他还真是……虚伪啊。 不过显然,奥尔加也并不需要安室透的回答。 末了,她大概是快要睡着了,于是便用那种含糊的声音问他:“你是卧底吗?” 安室透不知道奥尔加是出于什么心态与目的问出这个问题的,但是无论她何时问起,他的回答永远都只能有一个。 “我不是。” 奥尔加没有再出声了。安室透听见她逐渐平缓均匀的呼吸声。他猜她睡着了,但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安室透开始思考,他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解决奥尔加——当然不是鲨人灭口的那种解决。但若奥尔加真的发现他的卧底身份了…… 他总需要有个预案才好。 * 奥尔加变了,又或许她只是展现出了他所不曾认识到的那一面而已。 安室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继续为手头的论文收集参考文献资料。 奥尔加出去了,说是和同学一起出去玩儿了。 第47章 安室透则留在家里,替奥尔加“完善”几乎只写了一个摘要的课业论文。 其实,若不是看在奥尔加已经是个大学生……还带了木仓的份上,安室透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独自出门的。这么些年,奥尔加无论去哪里都是他车接车送,就算他实在没时间,也会安排组织其他人充当司机。 安室透可以感觉到,奥尔加确实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她的行事风格像极了组织中曾传说过的“小疯子”、“小恶魔”的形象。 她也确实不记得与他相关的事情了——奥尔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显得很陌生,尽管她已经在尽力掩饰这种陌生感。但是,失去了一段经历后,有些事情终究是变得不一样了。 * 大概是下午四五点左右的时候,奥尔加回来了。她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房门连接着的报警器,以至于整个屋内都响起了警报声。 安室透自书房出来,先关掉了报警器,然后朝一楼大门处去。 今天纽约下雨了,雨势不小。奥尔加并没有撑伞的习惯,即使安室透说了很多次也依旧没有养成这个习惯。于是,她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落汤鸡。 安室透皱了皱眉,先去一楼的洗衣房拿了已经烘干的浴巾,将它整个盖在奥尔加的脑袋上,随即开始帮她擦拭洇湿的长发。 奥尔加看上去有些呆,像只企鹅一样晃晃悠悠站在原地,任安室透帮她将头发擦到了半干,然后嘟囔了句什么,便想要朝客厅走去。 安室透这时才发现,奥尔加的眼神看上去有些迷蒙,眸中 的些许水汽也绝不是因为室外大雨的缘故。 她走起路的时候也像只企鹅,歪歪斜斜的。 “奥利亚。” “——嗯?” 奥尔加含糊的调子拖了老长,仅一个回头的动作都像是被无限慢放了。她看上去很懵,突然一个踉跄,没站稳就要摔倒。 为了防止奥尔加的脑门和桌角来个亲密接触,安室透赶紧上前几步接住了她。 也就是此刻,奥尔加从室外带来的雨水的气息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你喝酒了?”安室透有些不可置信。 奥尔加趴在他手臂上,抬头朝他嘻嘻笑起来:“喝啦!” “你——”安室透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比如未满21岁的小孩子是不可以喝酒的。可惜此刻的奥尔加显然是无法讲道理的。 于是,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将奥尔加放在沙发上,替她脱掉湿透的外套后,找了条最厚的被子将她裹上。 奥尔加并不配合,显然很抗拒自己被包成粽子的模样。但好在,反抗无效,安室透花了一番力气,还是将她裹成了一条寿司卷。 看着抗议的奥尔加,安室透开始思考,要不要打电话给贝尔摩德,让她来给奥尔加换身干的衣服? 算了……贝尔摩德一看就不是会照顾小孩儿的。 “我去找解酒药,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很神奇的,安室透一开始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在看到奥尔加之后,最初的气很快消了下去。他接受了奥尔加喝酒了的事实,并且熟练地开始思考善后方案。 他觉得他其实应该表现得更凶一点的。太过溺爱小孩儿不利于成长。 安室透刚要走,谁料奥尔加自层层叠叠的被子中伸手拉住了他:“不——要——” “什么?” 奥尔加蛄蛹着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好了,你现在应该开始教育我了!” 安室透:“……” 奥尔加睁着迷蒙的双眼和安室透大眼瞪大眼。好半天后,安室透无奈道:“未满21岁不可以喝酒。” 这根本就不像什么训斥,但奥尔加还是很满意地点点头,大声道:“我错了!” 安室透:“……” 果然,和喝醉了的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好了,为了你明天不要宿醉头痛,现在我要去找药了。放手,奥利亚。” “……哦!”奥尔加瘪着嘴,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拉着安室透的手。 * 安室透看着奥尔加吃下了解酒药,然后从她手中接过水杯。 此时的奥尔加又显得太过安静了。她神色恹恹地靠在沙发上,一双无神的绿眸直勾勾盯着安室透,他走到哪儿,她的视线就跟到哪儿。 又过了一会儿,奥尔加突然神神秘秘朝安室透招手:“你过来。” 安室透挑眉。但看着奥尔加那幅神神叨叨的样子,还是如她所愿将脑袋凑了过去。 “其实酒很难喝。”奥尔加的语气像是发现了什么未解之谜。 因为稍稍朝前倾身了的缘故,为了不直接摔到地上,她将手臂环在了安室透的脖颈上。 安室透听得哭笑不得:“那以后就不要喝了。” 谁知,奥尔加却摇头,严肃道:“不行。” “嗯?” 她拉远了与安室透的距离,仰头向后靠在沙发上:“要是有人能把酒做成药片就好了。” 安室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下一秒,他听见奥尔加继续道:“讨厌的下雨天,一下雨就浑身都疼。手臂也好,心脏也好……” 酒精是极好的镇静剂,它可以欺骗大脑,让疼痛“消失”。 奥尔加每说一个字,安室透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到后来,他只能低垂着眼眸,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奥尔加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的情绪不断低落,嘴里却还在不停说着。她感觉自己的理智和行为仿佛被切割了开来,属于理性的那一部分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刺激安室透的,她觉得这样很有趣、很好玩。 奥尔加醉了,但没全醉。她早几天前便从贝尔摩德那里得知了她失忆前发生的事情。当然,贝尔摩德所告诉她的,也仅仅只是贝尔摩德自认为的真相而已。 凭借着对自己的了解,奥尔加轻易便从纷乱的信息中拼凑出了真正的真相——无论是那三个新人也好,还是安室透也好,统统都是卧底。 这个结论或许听起来过于荒谬了,但奥尔加从来都不介意荒谬的真实。 让她没有想明白的是,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想要包庇安室透呢? 或许是为了好玩? 当时,她任由那四个人给外界传送的消息都成功递送了出去,这就加大了她出事的概率——没错,奥尔加从最开始,就希望自己出事。 安室透不知道其他三个人是卧底。是以,一旦奥尔加出事,他只会以为是因为自己和诸伏景光递出的情报导致了这一切。 他会认为是自己害了奥尔加。 但事实究竟如何?究竟是谁递出的消息造成了这一切?……就连奥尔加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是一笔糊涂账,是她从一开始就压根不打算算清楚的糊涂账。 反正,只要最终安室透感到伤心,感到痛苦,就足够了。 她就是喜欢折磨在意她的人。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会真的死掉。 在意……吗? 奥尔加眨了眨眼睛,突然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呐,波本。”她终于摆脱了厚被褥的束缚,一手惬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支着脑袋。 似乎是因为奥尔加的这一声呼唤,安室透才终于从无限的自责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奥尔加,却见她也正看着他,用一种好奇的眼神。 “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奥尔加真心发问,“我们明明非亲非故的。” 这是她永远无法从人类的情感角度上弄明白的问题。 安室透的唇张了张,却没有说话。最终,他只是用温暖的掌心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 奥尔加觉得莫名,又觉得挫败。她胡乱搓了搓自己冰凉的脸颊:“真是的,再这样下去,我都要以为你暗恋我了。” 安室透:“……” 奥尔加扯了扯被子,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找好姿势面朝里,闭上眼睛打算依从睡意。 在意识彻底陷入朦胧前,她轻声道:“反正我这么讨厌你,你也讨厌我好了。这样就好了。” * 还没有等到安室透给奥尔加预约的去医院检查的日子,奥尔加就先进医院了。 那天,安室透正在修改论文参考文献的格式,手机铃声突然就响了。 “您好,由于您是奥尔加克里斯手机中的紧急联系人,所以我们打了这通电话。” …… 简而言之,奥尔加开车撞上了公路隔离墩,所以被送进医院了。人暂时是没什么大事,但是——监护人得立刻到场。 乍一听说奥尔加出车祸了,安室透心中一咯噔。 当听完了一整通电话后,安室透直接眼前一黑。 安室透也不知道是奥尔加开车这件事离谱,还是她居然开车撞上了隔离墩这件事离谱……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怎么听怎么魔幻。但是被现在的奥尔加做出来,安室透倒也不觉得不是不可能。 他叹了一口气,朝车库去,打算先去医院看看情况。然后—— 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库,安室透心中有一种了然之感——果然,他就说哪儿来的车给奥尔加祸害,原 来是他的车啊…… 安室透抹了一把脸,认命地戴上头盔,骑摩托朝医院赶去。 * 到了医院后,安室透首先见到了警//察。警//察告诉他,法院传票是免不了了,虽然奥尔加还是未成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最好还是先找好律师。 然后,医生告诉安室透:“车祸造成的皮外伤大概修养半个月就好了,不过——” 第48章 “不过?” 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医生皱起了眉:“不过,这孩子的心脏好像有点问题。从片子里看……似乎是一枚弹片?” 安室透愣住了。 老医生告诉安室透,奥尔加的心脏处卡了一枚弹片,但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是无法安全将弹片取出的。所以—— 她从此以后将不能剧烈运动,也不能有过大的情绪起伏。不然,心脏处的剧烈疼痛足以让一个人活生生痛晕过去。 其次,奥尔加左臂的骨头上也曾经有好几次贯穿伤,手臂神经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虽然现在这些伤都已经长好了,但似乎是因为一开始没有接受好的治疗的原因,长得有些错位——这也是奥尔加的左手无力且不再灵活的原因之一。 另外,奥尔加体内的许多器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些都需要等后续更进一步的检查才能进行判定。 医生感到很疑惑——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应该活不了了才对?至少他从医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心脏中嵌着弹片还能活下来的。 其实,若不是奥尔加是组织的实验体,恢复能力惊人,她早在身中十几木仓坠入大海时就该死掉了。 只不过医生并不知道奥尔加实验体的身份。也好在,他没有过多追问。不然,组织可不会允许一个试图窥探秘密的人继续活在世上。 最后,那位老医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耳边似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叫安室透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兀自沉浸在医生刚才话语的循环之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奥尔加才只有十三岁啊!可她以后的人生…… * 安室透推门进入病房的时候,奥尔加正阖眼躺在病床上。她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微蹙起。 安室透就这么站在病床旁,无声地看了奥尔加好一会儿,才伸手,用指尖轻轻拨开落在她额前的散乱发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奥尔加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时,她的眼神看上去还有些迷茫。然后,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最终,她眨眨眼睛:“下午好?” “下午好。” 奥尔加:“……” 安室透:“……” 两人对视着,安室透眼见着奥尔加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 她终于忍不住问到:“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奥尔加瞪大了眼睛强调道:“我把你的车子撞坏了!撞得稀巴烂!” “嗯。”安室透的表情还是很平静。 奥尔加又狐疑地盯了安室透好一会儿:“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下次不要这样了。”安室透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要是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奥尔加看起来有点憋屈,有些欲言又止:“还有呢?” “嗯——”安室透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下次不要对我的车下这么狠的手了,毕竟维修起来还挺贵的。” 奥尔加:“……” 奥尔加半月眼盯着安室透,幽幽道:“你都打五份工了,工资还不够吗。” 安室透:“……其实打那些工只是为了方便任务,都打不长的……” 奥尔加捂脸,人生第一次觉得无可奈何——波本难道是泥捏的?她都这么挑衅了,他居然都不会生气的吗? 明明贝尔摩德说他脾气超级差的啊! 奥尔加试图做最后一次尝试。她抬起头来,笑眯眯地对波本到:“没事,那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我养你啊,我亲爱的波本~” 怎么样?这可是已经涉及到尊严的问题了诶! 奥尔加静静等待着安室透变脸生气。 谁料,安室透也是笑眯眯的:“好啊。” 奥尔加:“……” 算了,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脾气好吧…… 奥尔加挫败地搓了搓脸,转头看向窗外:“我讨厌你,所以你别管我了,赶紧滚吧,不要继续屈居在我这里当个小小监护人了。你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带熊孩子太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了。” 安室透却只道:“恐怕暂时还不行。” 他将刚刚给奥尔加点的午餐在桌上一样一样摆好:“我这个人可是很有恒心的,既然要当监护人,那就要当到底。” 奥尔加只觉得自己的王八拳俱都打在了棉花上。她不高兴了,于是她决定让安室透也难受。 奥尔加抱臂看着安室透,冷冷道:“我的心脏里有弹片,取不出来。所以,以后我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生气不能大笑,不然我一定会疼死的。” 安室透似乎没有反应,依旧在自顾自地收拾餐桌,奥尔加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这样子活着,还不如一开始就死掉呢。”她继续用最冷静的头脑编织着最恶毒的话语。然后,她满意地看见安室透的身影顿了一下。 就在奥尔加准备继续喷洒毒液的时候,却见安室透转过身来。他看着她的眼神异常认真、郑重。 奥尔加不记得当时他都说了什么,一定是一些安慰的话或者承诺。她只记得,她变得出离愤怒,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 朗姆还没有离开纽约,是以奥尔加干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虽然奥尔加以前干过的离谱事儿多了去了,但明目张胆地在和朗姆共处一个城市的时候搞事情她还是第一回。 于是—— 还是在奥尔加上次被关禁闭的那栋庄园中,彼时的奥尔加已经出院了。 当朗姆的巴掌扇到奥尔加脸上时,别说奥尔加了,就连一旁站着的安室透和贝尔摩德都没有反应过来。 奥尔加左边的脸颊很快便肿得老高,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甚至泛起了血丝。朗姆并没有手下留情,他用了十足的力气。 奥尔加像是被朗姆的这一巴掌打懵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到摔在地上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她看见安室透几乎是立刻就朝她跑了过来。他的面色焦急,嘴巴张张合合在说些什么。可奥尔加耳边只剩下了嗡嗡的耳鸣声,什么也听不见。 奥尔加想抬手碰一碰自己的脸颊,可自嘴角至耳畔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让她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朗姆还欲再动手。这下,就连贝尔摩德都皱着眉出声劝了什么。 奥尔加没有听清。她的耳边依旧是阵阵嗡鸣声,其他声音俱都听不分明。 朗姆的神色显然并没有因为贝尔摩德的劝说而好上多少,依旧阴沉得可怕。 “你看看你有多荒唐!”他暴怒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危险驾驶!法院传票!你看看你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阿尔萨斯?!” 奥尔加的听力渐渐恢复了一些。听着朗姆的骂声,她只是安静地垂眸看着地面,并不辩驳。 法院传票的事情已经被组织解决了,奥尔加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案底。但是,这种事情,朗姆会暴怒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组织的成员大多危险驾驶,可这么多年真正被抓住的也就只有奥尔加一个。 “正事不做!一天天尽做这种荒唐事!阿尔萨斯,我看你不是失忆!是脑子坏掉了!” 自从奥尔加失忆,组织里的许多计划都不得不因此而改变甚至停罢。朗姆本就是一肚子火,奥尔加陡然送上这么个契机,他自然是要发泄的。 说到气处,朗姆便 又上前两步想要踹奥尔加几下。好在,将奥尔加护在怀中的安室透及时拉着她避开了。 “恕我直言,”安室透的语气很冷静,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傲慢,“阿尔萨斯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暂时不适合进行体罚。” 安室透一言,既强调了奥尔加如今的身体状况,又隐晦地提醒了朗姆她是组织重要的实验体,至少身体状况不容有失。 被这么一提醒,朗姆也多少冷静下来了。 他狠狠剜了奥尔加一眼,对安室透摆摆手:“看好阿尔萨斯,不要再让她到处闯祸了,波本。” “是。” * 朗姆离开了,带着他的手下们一起。房间里又只剩下贝尔摩德、安室透、和奥尔加三人。 贝尔摩德抱臂看了奥尔加好一会,难得语重心长道:“至少要等有了驾照之后再开车。” “我明年就去堪萨斯考驾照。”奥尔加阴恻恻地盯着朗姆离开的方向。 大多数州要到16岁才可以考驾照,但是少数地方,比如堪萨斯州和阿肯色州,年满14周岁即可获得驾照。 贝尔摩德啧了一声,也不打算再和奥尔加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这哪是考驾照的问题?组织里谁不危险驾驶? 就往近了说,无论是她还是波本,还不是天天逆行超速闯红灯?波本天天疲劳驾驶,贝尔摩德自己甚至还经常酒驾。 问题根本不是危险驾驶,而是危险驾驶后不仅把自己撞进医院,还被警//察抓住了! 奥尔加本应该明白问题所在的,可是—— 贝尔摩德罕见地猜不透奥尔加的想法。 “阿尔萨斯,组织现在需要你去调查确定一个人的身份。”说着,贝尔摩德状似随意地扫了眼安室透,见他面色无异,才继续道,“水无怜奈,你还记得这个人吧?” 奥尔加不记得水无怜奈,但是之前贝尔摩德提过这个人——三个新人之一。在她失忆坠海前,正是奉朗姆的命令在甄别三个新人是否是卧底。 安室透应该是不知道之前那个任务的。 那他现在也不需要知道。 第49章 奥尔加阴沉的双眸划过安室透,看向贝尔摩德。她们俱都默契地没有在安室透面前提起奥尔加之前就已经奉命查找卧底的事情,只将“水无怜奈”当成一个新的任务来探讨。 但是这种默契并没有持续多久。 奥尔加道:“我拒绝。” 虽然她失去了一段记忆,但是通过贝尔摩德的回忆,她之前明明已经跟朗姆报告过好几次说水无怜奈是卧底了。 既然朗姆不信,奥尔加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做无用功。一直这么查来查去的,她早就不耐烦了。 “我还要上学。”奥尔加面不改色地扯谎,“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写。” 安室透:“……” 安室透通过贝尔摩德和奥尔加的只言片语大概也猜到一些东西了,只不过……作业明明都是他在写好吧…… 贝尔摩德不为所动:“这是朗姆的命令。如果有意见的话,你可以亲自去和朗姆说。” 提到朗姆,奥尔加身上那种阴翳的气息几乎要溢出来。 贝尔摩德又看了她一样,然后将视线转向安室透:“波本,看好阿尔萨斯。这次,朗姆要求你和阿尔萨斯一起。” 这并不是朗姆不信任奥尔加的能力。贝尔摩德没有说的是,朗姆这么做,大约是为了防止奥尔加搞事情,所以要找个人看着她。而安室透,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人选。 组织里核心一些的成员谁不知道?阿尔萨斯也就只会听波本的话了。 不过,这已经是奥尔加坠海之前的事情了。但很显然,组织成员,包括朗姆和贝尔摩德,现在的信息库都还没有更新。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波本能管住阿尔萨斯,却也不想想若他真能完全管住,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出撞隔离墩事件? 安室透还未说话,耳边就传来一连串器物破碎的声音。他转眼看去,便见奥尔加将屋内能砸的花瓶、瓷器,尽数都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贝尔摩德在这一片乒铃乓啷宛如遭贼了的声音中依旧很淡定,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她又深深看了安室透一眼后,便也离开了房间。 这下,屋内只剩下安室透与奥尔加二人了。 奥尔加将屋内砸得乱七八糟后,自己反倒是气得喘不过气来了。她的脸色白得有些发青,唇上也毫无血色。 安室透一看便知不好。 果然,下一秒,奥尔加痛苦地捂住心口跪倒在了地上。 安室透赶紧从她口袋中找出医生开的止痛药。奥尔加就着安室透的掌心将两粒药片干咽了下去。她死死抓攥住安室透的袖子,祖母绿的眸子阴鸷地盯住门的方向。 “我要鲨了他。” “他”指的自然是朗姆。 安室透捂住奥尔加的嘴巴,然后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里是组织的房产,他事先并没有检查过,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窃听器什么的。 奥尔加却冷笑一声,挣开了安室透的手:“朗姆可不会乐意自己有任何被窃听的可能性。” 言下之意,这栋屋子里是绝对不会有窃听器的。 安室透只轻轻叹气道:“这种话下次还是不要说了。” 话音刚落,安室透便感觉自己被一道幽深的目光盯住了。他并不畏惧奥尔加的眼神,只摸了摸她的脑袋:“至少在你能摆脱组——朗姆的控制之前。” 他看见奥尔加抿了抿唇。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阴霾,却终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水无怜奈如今大多在日本行动。是以,要调查她,奥尔加就不得不从阿美莉卡飞去日本。 至于学业?噢,想来在组织的运作下,教授们是不会不同意远程授课的。奥尔加觉得,她可能要函授毕业了……虽然作业和论文本身就是安室透在写。 奥尔加并不喜欢待在日本,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熟悉这块地方,又或许是因为她有很强的分离焦虑。倒是安室透,看上去完全一幅如鱼得水的样子。 是了,他在加入组织前,就常年生活在日本来着。奥尔加神色莫名地扫了驾驶座上的安室透一眼,然后无声嗤笑一下。 让卧底来抓卧底,朗姆的脑子才真是坏掉了。 这么想着,奥尔加又无所谓地将视线转向了前方。从这个角度,她正可以看见水无怜奈在某个咖啡厅里。 其实奥尔加不明白的是,既然组织不放心水无怜奈,有为什么要让她到日本来呢?明明把她放在阿美莉卡更安全,毕竟组织的核心大多在日本。 * 水无怜奈独自坐在咖啡厅某个角落的桌旁,桌边其他座位俱都是空空如也。不过嘛—— “现在的卧底的接头方法都这么淳朴的吗?” 奥尔加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她一点儿也不想再继续查下去了,这种毫无技术难度的白痴任务。 水无怜奈的对面和旁边都没有坐人,但是她身后坐人了啊! 这家咖啡厅座位布置得比较拥挤,背靠背坐着的不同两桌的人,只需要稍稍后仰,便可以和自己身后的人交头接耳了。 而水无怜奈,她在短短二十分钟内,已经和她身后那个大叔说了至少四次话了! 安室透显然也觉得这种接头方式辣眼睛,不过他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而是低头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击着键盘。 几秒钟后,他将电脑屏幕稍稍转向奥尔加。 “伊森亨特,十七年前加入组织。”安室透言简意赅地概况了和水无怜奈交头接耳的大叔的情报。 奥尔加看着电脑屏幕哼哼了两声。伊森亨特的全部人生履历俱都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只不过……履历可以造假,就连名字是不是真的都还不一定。 “不过,我倒觉得他们不一 定是卧底。”安室透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这才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组织成员之间有时候也会互相交换情报。” 奥尔加撇撇嘴,不说话,看上去是打算发呆消极怠工了。 “说起来,朗姆为什么会把这种任务交给你呢,奥利亚?”安室透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了,“这种任务,一般不都是琴酒来做吗?” 就连安室透自己也几乎没有执行过这种任务。行动组一向有固定的人员,而奥尔加可是在一堆情报组成员里长大的。 说起来…… 安室透抿了抿唇。他确实没有了解过这些年来奥尔加都在执行些什么任务。他一直以为,按照奥尔加的年纪和她实验体的特殊身份,暂时是不需要执行任务的。 至少,在他成为奥尔加监护人的这几年里,他没有见过组织给她布置任何任务。 奥尔加侧眸盯了安室透好几秒。就在安室透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笑了。 “啊啦,说不定是因为我和水无怜奈都是女生,所以就交给我来调查她啦。毕竟女生更了解女生嘛~” 安室透:“……”怎么不说每隔三岁还有一个代沟呢? 反正安室透觉得,奥尔加和水无怜奈这两个人的脑回路是绝对不可能对上的。她们太不一样了。 “你看,我现在就觉得你刚才的话很有道理。”奥尔加用眼神示意安室透看水无怜奈的方向。 安室透半信半疑地看了过去。 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画面。水无怜奈大概是准备离开咖啡厅了,在经过伊森亨特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包掉在了地上。而伊森亨特则弯腰帮她捡起了手包。 两个人又说了什么,但是隔得太远了,不可能听得清。 “‘…谢谢。’‘没关系…下次,要小心一些。’”奥尔加用有些磕绊磕绊的语调念出了这些话。 安室透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读水无怜奈和伊森亨特的口型。 可是……奥尔加是什么时候学会读口型的?不,应该说,她是什么时候学会日语的?作为奥尔加的日语老师,安室透可从来不知道她的日语已经到了这种水平! 大概是猜到了安室透的想法,奥尔加突然转过头来朝他眨眨眼睛:“我猜的。” 安室透:“……” “这种场景下,情侣之间会说这种话再正常不过了吧?”奥尔加一手支着下巴,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 安室透:“……情侣?” 奥尔加讶异道:“怎么,你没有看出来吗?水无怜奈和伊森亨特明显就是情侣啊。你看他们的眼神!” 安室透:“……” 安室透又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很努力地看了看。然后,他觉得,不是奥尔加的眼睛坏掉了,就是他的眼睛坏掉了。 奥尔加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恨不能爬到车子的前置物台上指给他看。好在,这种危险的举动被安室透拦下来了。他将奥尔加摁在副驾驶上,重新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你真的没看出来?”或许是因为惊讶,奥尔加就连声调都不由得抬高了些,“你看他们两个人的氛围!正常人之间会那样?他们必定有染!” 安室透:“……” 在奥尔加期待的眼神中,他不得不再朝水无怜奈那边看了眼。 “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亲子?” 虽然水无怜奈和伊森亨特之间比起不熟的普通同事来确实显得有些亲密了,但是这种关系怎么看也不像是情侣。 反正安室透是真看不出水无怜奈和伊森亨特之间有任何暧昧关系。 奥尔加又哼唧了两声,安室透没听清她在嘟囔什么。 直到两人坐在车子里看着水无怜奈离开了咖啡厅,奥尔加才抱着手臂闷闷道—— 第50章 “反正不管是情侣关系还是亲子关系,都差不多!” 安室透:“……”差多了好嘛! 安室透没想到奥尔加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有些心累地抹了把脸,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要跟上吗?” 他是来辅助奥尔加完成这个任务的,所以决定还是需要奥尔加来做。 “有什么好跟的。”奥尔加听上去不太高兴。还不待安室透再说些什么,她便兀自拉开车门下了车。 “喂——奥利亚。”安室透只得将车子熄火,也赶紧跟上。 * 奥尔加进了水无怜奈刚刚待过的那家咖啡厅,然后……在前台呆住了。 她扯扯安室透的衣角,在安室透侧耳过来听的时候小声问他:“菜单上都写了什么?” 安室透差点笑出声,在奥尔加不太高兴的眼神中,肩膀微微颤抖着给她翻译——奥尔加的日语现在到了能日常交流的水平,但是要看懂咖啡店这些花里胡哨的菜单,确实还须努力。 就在安室透小声给奥尔加翻译菜单的时候,一直坐在角落里看报纸的伊森亨特似乎终于将杯中的咖啡喝完了。 他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将它叠好收进随身的手提包里,然后拎着包站了起来。 奥尔加不动声色地侧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伊森亨特目不斜视地推开咖啡厅的玻璃大门走了出去。 “想好要喝什么了吗?” 安室透的声音将奥尔加的思绪从伊森亨特身上拉了回来。 奥尔加心不在焉到:“太妃海盐榛果拿铁,超大杯,热,脱脂牛奶。” “低因?” “标准。” “不行。” 奥尔加无语地看着安室透:“……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安室透笑着点单去了。 奥尔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摄入太多刺激性的东西,比如咖啡因。但是……偶尔喝点低因咖啡也不是不行。 两人在一旁等咖啡的时候,奥尔加突然正大光明地把一个小皮夹往地上一丢。 安室透疑惑地看她一眼,见她昂头望天哼着歌,完全没有要捡一下的意思,只得弯腰帮她捡了起来。 这个皮夹是男士的,安室透从没见奥尔加用过。 “还要吗?”他将皮夹递给奥尔加,“不要也不能乱扔,那边有垃圾桶。” 奥尔加:“……” 奥尔加迟迟没动作,只是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盯着安室透。安室透被她盯得有些莫名:“怎——” “原来我们是亲子关系!”奥尔加一脸的恍然大悟。 安室透:“……” 啊,丢钱包,捡钱包……原来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不然?”安室透叹气,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咖啡递给奥尔加。 三月底的东京还是有点冷的,于是奥尔加将热咖啡捧在手心。她的下巴依旧藏在羽绒服的领子里,抬眸看向安室透:“可是我不想要你当我……爸爸?” 安室透拿了自己的咖啡后朝门走去,他没有说话,扶着门站在那而等奥尔加。奥尔加于是赶紧跟着他一道出门。 “喂,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安室透走的有点快,奥尔加不得不小跑两步才跟上他。 彼时,安室透已经帮奥尔加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奥尔加钻进车子里后,看向从驾驶位进来的安室透:“我还是觉得,‘爸爸’这个角色设定太奇怪了。” 安室透木着脸发动车子:“所以?” “嗯——”奥尔加思考了一会儿,认真提议道,“要不然你还是当‘妈妈’吧?这样我们还是亲子关系。” 正在开车的安室透抽出一只手来,将副驾驶上奥尔加的头发尽数揉乱了。 “喂——!”奥尔加赶紧后仰拉开与安室透的距离,“不满意这个提议我们可以再讨论嘛,怎么搞偷袭呀!” 安室透决定扯开这个没完没了的“亲子关系”话题,遂将话题引到了刚才被奥尔加丢掉的男士皮夹上。 “我以前从没见你用过?”甚至这个皮夹长得都非常不符合奥尔加的审美。 “唔。”奥尔加暂时被岔开了话 题,她用二指捏着那只小皮夹举到眼前,“这是伊森亨特的。” 安室透有些诧异地看了奥尔加一眼。她是什么时候从伊森亨特身上顺来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奥尔加将属于伊森亨特的皮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悉数倒了出来。 伴随着零钱哗啦啦相撞的声音,一张轻飘飘的小纸片落了下来。奥尔加接住那小纸片,这是一张合照。 安室透也瞥了一眼,只见照片上有三个人,伊森亨特,一个表情温婉的女性,以及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小男孩。 “哈!”奥尔加有些兴奋地将照片在安室透眼前晃了晃,“你猜错啦~伊森亨特只有一个儿子。” 安室透:“……”他倒也没说伊森亨特和水无怜奈一定是亲子关系,只是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是恋人关系。 但是很显然,在奥尔加的世界里,世界上一共就只有这么几种人际关系,并且现在看来,她对这几种关系的理解还都差不多。 “总不见得有人放在钱包里的全家福上特地不带某个孩子吧?”奥尔加又将照片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唔,不过如果水无怜奈是卧底的话,倒是也有可能。” 安室透觉得话题终于变得正常些了:“如果他们两人是卧底,那肯定是不想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可是,”奥尔加将那张合照撕碎后,打开车窗扔了出去,看着那些碎纸片随风被吹得飘散开来,“就算是因为卧底的原因不能暴露关系,也可以索性不放合照啊。只放和一个孩子的合照算什么?” 安室透挑眉。奥尔加居然也会为别人打抱不平? 然后,下一秒,他便听见奥尔加道:“如果我是水无怜奈的话,一定要鲨掉伊森亨特。” 安室透:“……”嗯,这种打抱不平的方式似乎过激了些…… * 奥尔加也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水无怜奈真的把伊森亨特鲨掉了! 奥尔加和安室透赶到现场的时候,伊森亨特躺倒在地上的血泊中,死状凄惨。他的手腕被咬断了,从下颚处被开木仓击中导致他的面目模糊不清。 而意识不清、昏昏沉沉、疑似被注射了吐真剂的水无怜奈,则已经被琴酒命令伏特加打包丢到他那辆老古董356A上去了。 此时,距离伊森亨特和水无怜奈在咖啡厅见面仅有两天而已。 是因为伊森亨特发现自己的钱包被偷,以为自己暴露了,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吗?还是说他们只是单纯地在接头的时候暴露了? 那也太蠢了吧!? 又或者……他当时放在皮夹里的那张照片,是故意放给跟踪调查他的组织成员看的? 奥尔加皱了皱眉,却没有再更朝前一步。从这个距离,她已经能将现场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了。 其实没什么好侦查的,反正伊森亨特已经死掉了。若水无怜奈和伊森亨特都是经过训练的卧底,那么伪造现场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奥尔加转头看向安室透,却见他面色沉静,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若说真有什么波动,那大概是因为琴酒在场,所以他显得有些傲慢。 没错,傲慢。 波本和琴酒显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 “哼,波本。”不远处站着的琴酒即使在大半夜依旧戴着帽子,“你带着个小屁孩来干什么?参观小老鼠的死相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琴酒。” 安室透和奥尔加对视一眼,奥尔加朝他耸了耸肩。于是,他牵着奥尔加转身离开这座位于郊区的废弃仓库,临走前还不忘笑着挑衅琴酒: “毕竟我们过来是朗姆的意思,实在不好跟你解释其中原因。嘛,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就是了,只要好好做完灭鼠的收尾工作就行了。” 这就是说琴酒在组织里地位不够,还不配知道一些组织更隐秘的安排了。同时,安室透还讽刺了琴酒只能做“灭鼠”这种苦力活。 琴酒果然被激怒了,他压低着嗓子吼出一句:“波本!” 然而安室透只留给琴酒一个背影,顺便还抬手告别似地朝他挥了挥。 奥尔加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一向乐意见到琴酒吃瘪。 还有就是……波本在她面前和其他时候,确实表现得不太一样。 奥尔加侧头,借着月光看向安室透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那么,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呢?又或者……哪一个都不是。 * 奥尔加大发了一通脾气,将组织庄园内的瓷器、家电、装饰品……俱都砸碎了。 驻守这处庄园的组织底层成员们倒是习以为常,木着脸站在一旁看奥尔加摔东西,打算等她发泄完了他们再收拾。 于是,安室透回去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房子像是刚遭了贼一样,一地狼藉。一干组织底层成员排排站在墙边,两手交握垂于身前,低头噤声,活像是犯了错后正在罚站。 而奥尔加—— 她大发了一通脾气,情绪激动之下,倒是把自己气得心脏痛起来。此刻正满脸煞白地蜷在沙发上,右手死死攥住胸前衣襟,看上去就要痛得喘不过气来了。 面对周围一群组织底层成员看着他宛若看救世主的神情,安室透有些头疼地来到奥尔加身旁,蹲下后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入手果然一片冰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你的药呢?”安室透没在奥尔加身上找到医生开给她的止痛药。 “……在房间里。”奥尔加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安室透了然,站起身朝二楼去了。即使奥尔加这样了,周围的一圈组织底层成员也还是不敢上前去查看她的状况,更不用说喂她吃药了。 就着安室透的手心吞下两片止痛药后,又过了一会儿,奥尔加才稍觉好一点。期间,安室透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察觉到奥尔加的体温终于回升一些了,安室透才轻轻叹气道:“把自己气成这样,何必呢。” 一提到这个奥尔加又要生气,她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再找点什么出出气。可安室透这次没有顺着奥尔加的意,把她牢牢地箍在了怀里,让她无法挣脱。 “深呼吸,奥利亚,冷静。”安室透继续帮奥尔加顺气。至于奥尔加发火的原因,他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 伊森亨特,原名伊森本堂,是17年前潜入组织的CIA卧底。水无怜奈发现了伊森本堂的疑点后将其带到废弃工厂审问,却反而被伊森本堂控制。在被注射了吐真剂的情况下,水无怜奈仍然意志坚定地没有透露任何情报,反而咬断伊森本堂的手腕后,夺下手木仓将其鲨死。 这是组织通过水无怜奈的说辞和琴酒等人的调查得到的“真相”。无论是组织找到的伊森本堂审问水无怜奈却没有录到水无怜奈声音的MD,还是水无怜奈体内残留的吐真剂,都在不断地证实这个“真相”。 于是,“大难不死”的水无怜奈得到了boss的赏识,加入琴酒的行动小组,甚至获得了“基尔”的正式代号! 可是奥尔加明明已经多次向朗姆,甚至boss报告,指出水无怜奈有问题! 不相信她的判断的话,又干嘛让她一次次调查?很好玩吗?! 再说,水无怜奈明明看上去这么异常,居然还借此获得了组织的信任??? 不止水无怜奈,在她坠海失踪后的这大半年里,诸伏景光和诸星大分别获得了苏格兰威士忌和莱伊的正式代号。 好嘛,这是完全没将她的判断放在心上啊! “他们简直是脑子坏掉了!”奥尔加咬牙切齿,“这破组织迟早要——” 安室透捂住了奥尔加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里可不止有他们两个人在。 奥尔加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狠狠瞪了一眼在这件事上完全无辜的安室透,然后才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偃旗息鼓了。 安室透一边顺着奥尔加的发丝,一边眸色复杂地想着什么东西。突然—— “嘶——”自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奥利亚!” 安室透听见耳边传来奥尔加闷闷的声音,带着些愉悦:“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在安室透看不 见的角度,奥尔加翘起了唇角。她的口腔中还带着血腥味,与之相对的是安室透脖颈处还在流血的一道伤口,伤口边沿是深深的牙印。 安室透想起身查看一下伤口的情况,这次却换成奥尔加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了。无法,安室透只得抱着奥尔加一起到了镜子前。 然而,他只能透过镜子看见一个绯红的后脑勺,伤口被奥尔加完全遮住了。 “奥利——” 安室透浑身一颤,酥酥麻麻的感觉自伤口处不断朝外蔓延。他感到有什么温热濡湿的东西划过伤口,激起皮肤上的一阵战栗。 “奥尔加……你在,干什么……” 他完全愣住了,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幅傻傻的模样。 * 奥尔加的舌尖轻轻舔舐过安室透脖颈处的伤口,血腥味很快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她依旧挂在安室透的身上,只是稍稍后仰一些,用使得上力气的右手掐住他的下巴,对上他还有点呆滞的眸子。 “我讨厌你,波本。” 她满意地看到安室透骤变的神色,继续用那种轻柔缱绻却恶毒的语调道: “总有一天,我会鲨掉你,鲨掉贝尔摩德,鲨掉朗姆,鲨掉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奥尔加笑着,单看外表完全看不出她在说如此恐怖的话。 “我要把你们统统鲨掉。” 她松手,从安室透身上跳了下来。他的下巴上有两道被掐出的红痕,衬衫领子歪歪斜斜得有些皱,脖颈上是还在流血的伤口。 奥尔加甜蜜道:“我这么讨厌你,所以,你也要很讨厌很讨厌我,波本。” 说罢,她冷脸转身离开,顺便摔上了房门,只将安室透一人留在屋内。 嘛,波本现在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是不要让别人看到了吧。 * 奥尔加带着有监护人授权签字独自旅行的知情同意书自己回阿美莉卡去了。当然,字是她自己签的,模仿个签名对她来说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 安室透不知道奥尔加为什么又生气了。等他处理好脖颈上的伤口时,奥尔加都已经登机了,他还是通过贝尔摩德的电话才知道这件事的。 “总之,如果你不想继续担任阿尔萨斯的监护人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组织可以给她重新安排其他监护人。以你的能力,继续留在阿美莉卡带孩子确实太屈才了。” 贝尔摩德这么说着,听上去似乎很体贴,只是安室透怎么听怎么觉得她有一股“你要是敢撂挑子不干就等着吧”的气势。 不过安室透本身也没打算撂挑子不干就是了。 “我会照顾好阿尔萨斯的,安心吧。” 电话那头,贝尔摩德轻哼了一声。 “那就先这样吧,我——” “等等。”贝尔摩德打断了安室透的话,“内部消息,boss给你安排了其他任务,马上会有人通知你的,所以你暂时先不要回阿美莉卡。” “?” 这是安室透没有料到的。作为组织中唯一能“管住”奥尔加的人,boss恨不能让他二十四小时贴身看着奥尔加。可若是他留在日本执行任务的话…… 听贝尔摩德的语气,这应该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任务。而除了奥尔加坠海失踪的那段时间外,自从他担任奥尔加的监护人之后,他从未离开她身边超过三天以上。 贝尔摩德听起来也不大满意boss的这个安排,她有些头大地“啧”了一声,才继续跟安室透说她所了解到的一些任务内容。 总而言之,他将要和莱伊、苏格兰一起去执行某项秘密任务。 这下,安室透也头大起来了。和诸伏景光一起他自然没意见,但是诸星大嘛……啧,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组织里众所周知的一个事实——波本和莱伊无法相处好。 安室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阿尔萨斯怎么办?”奥尔加的事情可比莱伊重要多了。 贝尔摩德沉默了几秒钟:“我这边会找人先看着她的,你争取早点完成任务。” 安室透:“……” 他承认奥尔加是比普通孩子难带了一点,但是也不用这幅面对小怪兽的态度吧? 今天的波本依旧无法理解,组织里的其他人为什么会害怕奥尔加呢?今天组织的其他成员也依旧无法理解,波本为什么能跟阿尔萨斯相处好呢? * 安室透这一去执行任务就是半年多的时间,到后来奥尔加都怀疑组织是不是打算在什么没有信号且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搞什么秘密研究了。 不过信号显然还是有的。这半年里,安室透简直就是欧巴桑附体,每天都有准时给奥尔加打电话询问她的学业和生活状况查岗,到后来奥尔加都懒得接电话了。 但是不接不行,不接的话,安室透大概会脑补什么她被绑架的剧情,然后一路把电话打到贝尔摩德那里。 对此,奥尔加有以下六点想说: …… 奥尔加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受,烦是肯定烦的,但是生气却倒也没有生气。 哦,对了,作业和论文都还是安室透在写。虽然他远在日本执行任务,但奥尔加还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作业都丢给了他。 反正波本比较擅长写作业,物尽其用嘛。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奥尔加倒是也不作妖了,至少没作什么能被boss发现的妖。 她老老实实地上学,放学后就打打游戏,不定时按照学校教授的建议去参加几个比赛什么的,短短半年时间,倒是在声乐界获得了不少成果和知名度。偶尔,她也会去剧院里参加一些歌剧或者音乐剧表演赚赚零花钱。 就是没有波本在的日子,确实有些无聊了。 * 这天,奥尔加在意大利参加完某项声乐比赛并捧回冠军奖杯后,在机场看见布满航班信息的显示屏,突然决定先不回阿美莉卡了。 正巧几个小时后有一趟直飞日本的航班,奥尔加现场买了票。 十几个小时后,奥尔加落地日本。 她没有带行李,奖杯也直接寄回阿美莉卡了。好在,阿美莉卡的手机卡在日本有信号,不至于让她落地后就直接抓瞎。 说起来,这还是奥尔加第一次一个人来日本。 刚出关,手机铃声就响了。奥尔加接起电话,对面传来贝尔摩德语速略显急促的声音。她大概是有些生气。 “你一个人来日本了?” “嗯哼。” 贝尔摩德总能通过手机定位及时掌握奥尔加的行踪,奥尔加也早就习以为常了。要是她真的闹失踪,那组织估计就会觉得她有二心打算离组织出走了。 第52章 等到奥尔加真想短暂失踪一下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的办法。 面对贝尔摩德的质问,奥尔加难得没有觉得不耐烦或生气。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上车后,服务态度异常好的司机大叔问奥尔加:“您好。请问您要去哪里?” 过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奥尔加的回答,司机大叔倒也没不耐烦。大概是以为她听不懂日语,于是又用磕磕绊绊且口音极重的英语问了一遍:“Whereareyougoing” 奥尔加还在思考着东京都有哪些酒店,电话对面的贝尔摩德大约是听见了这头的动静,提高音量道:“PalaceHotelTokyo!现在、立刻,到我这里来!” 奥尔加不由得将手机拿远离了耳朵些:“拜托,声音轻一点。我的听力没有问题。” 说着,她对 司机大叔重复了一遍地址。由于说的是英文,也不知道司机大叔到底听懂没,反正奥尔加老神在在地坐在车子后排,一遍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街景,一遍心不在焉地听贝尔摩德继续在电话里叨叨。 为什么不直接挂掉电话呢? 或许是因为寂寞吧。奥尔加很不情愿地承认,这大半年来波本一直待在日本,贝尔摩德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日本,她确实觉得无聊了。 “我声音大?”贝尔摩德都快气笑了,“阿尔萨斯,你擅自跑到日本来,先不说那位先生了,朗姆他——” “我又不是叛逃了,到日本来溜达一圈又怎么样。只不过是没有报备而已。”虽然是无聊了点,但奥尔加确实也没有上赶着挨骂的爱好。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阵,贝尔摩德突然问奥尔加:“你是来找波本的?” 奥尔加:“哈?” 不论奥尔加的回答是怎么样的,听上去贝尔摩德已经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了。她叹了口气,声调又变回了惯常的那种慵懒随意: “我不管你又打算做什么,但是,这两天组织里有大动作,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跑。” 奥尔加一愣:“什么大动作?”她怎么没听说? 贝尔摩德:“你安分两天我就告诉你。” 奥尔加:“……” 就连奥尔加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贝尔摩德总能精准地拿捏到她的痛点。 * 奥尔加到了酒店后,贝尔摩德已经帮她开好了房间——就住在贝尔摩德隔壁。 这两套套房之间的墙壁上甚至还有道门!虽然这门一般情况下不会打开,但奥尔加还是觉得有点膈应。 “我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奥尔加皱着鼻子。 彼时,她正在贝尔摩德套房的客厅里,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整个东京的夜景。 贝尔摩德很直接:“为了监视你。” “嘁。”夜景多看一会儿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奥尔加鼓着腮帮子坐到吧台前,伸手就要去够吧台上的红酒。 那瓶阿尔萨斯葡萄酒却被贝尔摩德伸手捞走了:“未满21岁禁止饮酒。” “那你只裹着浴巾在未成年人面前晃悠还有碍瞻观呢!”奥尔加不乐意了。 “哦~”贝尔摩德双腿交叠坐在奥尔加旁边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看来果然只有波本说了你才会听话呢。” 奥尔加:“……”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奥尔加和贝尔摩德相看两相厌且毫无共同语言。 奥尔加站了起来,椅子在厚重的地毯上摩擦发不出一丝声音。 “既然已经在你这里打卡完毕证明我还活着了,那我就先走了。”奥尔加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嗯哼。”贝尔摩德依旧摇晃着她的红酒杯,眸中映照着落地窗外明明灭灭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贝尔摩德并没有回头,只用那种让人讨厌的语气道:“明天波本会经过新桥站哦。” 奥尔加深吸一口气:“都说了我、不、是、来、找、波、本、的!” 贝尔摩德:“哦~” 奥尔加:“……” 奥尔加重重摔上了门。 直到奥尔加离开后,贝尔摩德面上玩味的表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厉。 她静静点了一根烟,却没有抽,只是任由香烟变得越来越短,让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逸散开来。 良久,她将几乎燃尽的香烟摁灭在了手边的烟灰缸里。 贝尔摩德自然是不希望奥尔加去找波本的,她巴不得奥尔加离波本越远越好——那个太过狡诈危险的家伙城府颇深,贝尔摩德可不认为凭奥尔加的小脑瓜能玩得过他。 虽然在奥尔加坠海失踪后波本的悲伤如有实质、绝非作假,但贝尔摩德就是觉得他很危险,尤其是对奥尔加来说。 不过嘛……贝尔摩德站起身来,任由浴巾脱落在地上。她走向浴室,跨进已经放满了水的浴缸。 不过嘛,与其让奥尔加漫无目的地在东京闲逛,然后搞出什么事情来,还不如让她去找波本,至少波本还能看着她一点。 毕竟,朗姆现在可是正在东京呢。 * 奥尔加不认为自己是特地来日本找波本的,她也也不需要贝尔摩德告诉她波本在哪儿,毕竟—— 就像贝尔摩德总能定位到奥尔加一样,奥尔加也总能掌握安室透的位置。 只不过,贝尔摩德能定位成功是因为奥尔加的默认,而奥尔加能定位……安室透本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看着手机屏幕上代表目标定位的小圆点离自己越来越近,易容后的奥尔加又朝车站的立柱后躲了躲。 她绝对不是特地来找安室透的,绝对不是!完全是因为贝尔摩德那个家伙一直在叨叨,所以她才勉强顺着她的意来看一眼。毕竟她这么讨厌波本。 波本出现了,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奥尔加差点儿气厥过去——boss在想什么?他的脑子终于也和朗姆一样坏掉了吗?! 奥尔加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一秒后,她果断压低帽檐,躲到了更隐蔽的位置。 奥尔加此前从不知道,这个秘密且重要到需要安室透忙碌将近大半年的任务,是由“波本+莱伊+苏格兰威士忌”的组合来执行的。 这是什么组合? 这是组织要完啊! 奥尔加想了很久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boss会排列组合出这么一支全是卧底的小分队。 没错,全是卧底。虽然boss和朗姆都否决了奥尔加的判断,但奥尔加还是坚持认为,包括基尔在内的这四个人,统统都是卧底。只不过她在报告的时候从没有提及过波本就是了。 又缓了一会儿,奥尔加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不知道这次任务的细节了—— Boss还算了解奥尔加的性格,所以自然不会直接告诉她“现在我要重用被你认为是卧底的人了哦,毕竟我一点都不相信你的判断呢”。可以预见的是,奥尔加知道之后一定会大发一通脾气。 现在嘛…… 奥尔加靠在立柱上深呼吸,用有些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药瓶,倒出两粒药吞下去。 “愤怒”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没有滞后性的。 * 这个时间段,车站内没有什么人。 等到奥尔加终于稍微平心静气一点后,她悄悄探头看出去。 波本不知道去哪儿了;莱伊正在大声呵斥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的小男——小女孩;苏格兰则沉默地背着吉他包站在一旁。 离得太远了,再加上几人说的都是日语,于是奥尔加只勉强听见那应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黑发小姑娘哭着喊了声“秀哥”,应该是这个发音。然后,莱伊转身离开了。 “秀哥”? 是莱伊的本名吗? 奥尔加的日语着实不太好,现下便只能将这个疑惑暂且按在心底。 莱伊凶巴巴地离开后,那黑发的小姑娘还在哭个不停。她的哭声倒是不大,就是听上去委屈极了。 而后,奥尔加看见苏格兰从吉他包里掏出一把贝斯,开始教那小姑娘弹奏。 虽然只是简单的音阶,但那小姑娘很快便破涕为笑了。 啧,这不是挺会哄小孩子的吗。奥尔加冷眼看着,在苏格兰的视线投过来的那一刹又赶紧躲好。 “大哥哥,那边有什么吗?”黑发的小姑娘这么问到。 诸伏景光收回目光,松开蹙起的眉头,面上的表情依旧温和:“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 * 又过了一会儿,波本和莱伊先后回来了。 奥尔加看见莱伊将一张车票塞给那黑发的小姑娘,然后又弯着腰用那种不和善的语气对她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三个大人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黑发的小姑娘愣愣地杵在原地。 奥尔加觉得那黑发小姑娘年龄应该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只不过身高嘛……奥尔加,现年13岁,身高5.5英尺。那黑发小姑娘看上去和奥尔加差不多大,却比她矮上小半个头,大约5.2英尺的样子。 奥尔加没有跟上波本他们,而是等到他们走远后,来到了那黑发小姑娘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奥尔加尽量摆正自己的日语口音。 旁边突然有 人出声,黑发的小姑娘也是吓了一跳。然后,她眼神戒备地和奥尔加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你是谁?” 突然出现还自来熟地搭话,看上去就很可疑。 “我叫歌奈利亚。”奥尔加面带笑意朝黑发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刚刚离开的那个——” 第53章 考虑到自己易容后的发色,奥尔加道:“那个金发的男人,是我的……哥哥。” 黑发小姑娘看上去还是有点犹豫,但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警惕了。 奥尔加再接再厉,面上全然是一幅落寞的表情:“实际上,我的哥哥已经离开家很久了,我今天也是在车站偶然遇到他的,一路偷偷跟着他到了这里。” 奥尔加的话语似乎戳中了那黑发小姑娘的内心。她有些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低垂着脑袋的奥尔加。 “你、你别哭呀。我、我也是突然遇到了哥哥,还被他莫名其妙骂了一顿。” 奥尔加抬眼,眸中依稀有水汽:“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就是你的哥哥?” 黑发小姑娘点了点头。 奥尔加又问:“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在黑发小姑娘的眼中,身旁柔弱无助的漂亮金发女孩子一幅怯懦的样子,像是生怕惹得她不高兴了,就连问话时候的语气都脆生生的。 她见不得人这样,尤其是一个和她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女生这种泫然若泣的样子。虽然她确实比她高了那么点。 于是这次,黑发小姑娘没有任何犹豫道:“我叫世良真纯。” “哦~”奥尔加微不可察地翘起嘴角,“可是我哥哥说,你哥哥不姓‘世良’诶。” 不得不说,奥尔加这幅样子十分具有欺骗性。在能显著降低别人的警惕性的同时,还能激起一些保护欲。即使在面对比她矮上一截的小朋友时,她依旧演得毫无心理负担。 “其实是因为我跟了妈妈的姓,而没有跟爸爸姓‘赤井’啦。” 世良真纯在奥尔加面前倒是不哭了。她像个假小子一样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自家哥哥离开的方向,故作洒脱道: “说起来,我们家三兄妹的姓氏都不一样呢!” “诶~听起来好酷。不像我们家,姓氏都是一样的呢。” “那是因为我们家的情况有点特殊啦。唉,具体的也不好跟你多说。反正你只要知道,既然你哥哥跟秀哥是同事,那么他们就一定是在做什么很伟大的事情,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啦,要为你的哥哥感到骄傲啊!就像我一样!” 说着,世良真纯拍了拍胸脯,傻里傻气地朝奥尔加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 “噗——”奥尔加终于“破涕为笑”。 骗小孩还真是没有难度。 * 世良真纯提出要和奥尔加一起结伴乘车回家,奥尔加答应了。一路上,奥尔加又从这傻孩子嘴里套出了不少情报。 看得出来,世良真纯已经比一般的小孩警惕性高上许多了。可惜,她遇到的是奥尔加。 情报到手了,奥尔加就开始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于是便用糊弄学大法糊弄了世良真纯一路,直到世良真纯高高兴兴地和她挥手道别下了车,才搓了搓已经笑得有些僵硬的脸。 奥尔加自然不需要坐电车去什么地方,所以她在下一站便下车了。一个电话后,自然有组织成员开着车来车站门口接她。 坐在车子后排,奥尔加一手支着脑袋看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一边想着有关诸星大,即,名字中疑似带个“秀”字的“赤井某某”的事情。 一个卧底。 要不要干掉他呢? 啧,关键是boss会不会信她。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带支录音笔了。 * “你听说过什么叫赤井——” 话还没说完,奥尔加就看见贝尔摩德的脸色变了。于是,她知道,她问对人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贝尔摩德的眉心稍稍蹙起,指尖有些烦躁地揉搓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看起来,“赤井”二字对她就像是什么禁忌一样。 奥尔加瞥她一眼,又随意地收回眼神:“只是觉得‘赤井’这个姓氏听起来很熟悉,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奥尔加刚说完,便听见贝尔摩德轻嗤一声。她不由得转头看向贝尔摩德,却见她的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意味。 “十三年前的事情了,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十三年前? 那会儿奥尔加才刚出生。不过…… 说起十三年前,组织里核心成员都会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朗姆?” 她看着贝尔摩德的表情,然后知道自己猜对了。 稍楞了一下后,奥尔加有了一个更疯狂的猜测:“就是那个‘赤井’戳瞎了朗姆的眼睛?” 贝尔摩德没说话,只挑了下眉。奥尔加知道,她这是默认了的意思。 奥尔加愣愣地,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这个消息有些太过爆//炸了,就算她讨厌极了朗姆,但是……那可是朗姆啊! 好半晌,奥尔加问出一个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傻的问题:“那‘赤井’现在——?” 刚问出来奥尔加就后悔了。得罪了朗姆的人还能有什么下场?就算当时占了上峰戳瞎了朗姆一只眼睛,但事后一定会被组织全球追鲨的。 十三年过去了,那个“赤井”怕不是坟头草都已经老高了。 谁料,贝尔摩德却道:“赤井务武失踪了,组织也在找他。” 她的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好,但显然不可能是在为朗姆打抱不平。 奥尔加不由得挑眉:“你和赤井务武有私仇?” 能让贝尔摩德用这种这么明显的厌恶语气提起的,还真没有几个人。她记得上一个是……宫野艾莲娜。 所以——奥尔加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赤井务武和宫野家,或许有更深的联系。 贝尔摩德只是哼了一声。她将手中那只已经被揉搓得歪歪曲曲的香烟丢进垃圾桶,然后站起身来朝浴室走去。 “没事干就回你自己房间去,这几天安分些。还有,不要在朗姆面前提起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指的自然是赤井务武。 “知——道——了。” 奥尔加伸了个懒腰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朝外看去,东京的夜色被笼罩在了朦胧的雨幕中,辉煌的灯火被晕开来,形成一个个光圈。 下雨了呢。 * 第二天一大早,当奥尔加还处于睡眠之中时,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将她惊醒。 奥尔加皱着眉头拿起手机,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波本。 迟缓的大脑空白了两秒,然后奥尔加回过神来——又到了安室透每一日度的查岗时间。 彼时是东京时间上午九点,也纽约时间下午七点。奥尔加虽然一肚子起床气,但完全无法撒在安室透头上——她没有告诉安室透她来日本了,那么他在纽约的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是很合理的。 奥尔加将手臂搭在额上,又任由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后才接通电话。 “晚上好啊。” 此时奥尔加的声音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那种略带沙哑,而是夜晚更有活力的样子。当然,她的面上依旧是一幅朦胧睡意,就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 奥尔加并不打算让安室透知道她现在在日本。 安室透无非是问一些关于学业、生活之类的事情,奥尔加俱都例行回答。 奥尔加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奇怪,明明她都已经声明过无数次她讨厌他了,但安室透对她的态度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她自己也是……明明这么讨厌的话,冷处理就好了,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么多话呢? 但奥 尔加还是说了。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学校那边一切正常,你写的论文教授们都很喜欢。……。对了,之前在米兰的那个比赛,老规矩,一等奖。” 安室透照例表扬了奥尔加,然后试图劝学,规劝她自己写作业。 “自己写是不可能自己写的,”奥尔加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脸,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我是文盲。” 安室透:“……” 电话那头,安室透明显地沉默了一下。奥尔加思维发散地开始猜测他一会儿又要用什么样的心灵鸡汤鼓励她。 同时,一安静下来,奥尔加就能听见安室透那边略有些嘈杂的声音了,像是在很热络地聊天,除了他以外至少还有三个人。 “你在哪里?” 奥尔加终于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室透罕见地顿了一下才答道:“我在执行任务。” “哦——是嘛。”奥尔加的表情冷了下来。 骗人。那边根本不是莱伊和苏格兰的声音。 这回,倒是少有地由安室透先提出了结束通话:“那么,好好学习、好好吃饭、要乖一点。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好啊。”奥尔加阴沉着脸,用与表情完全不符的轻松语气道,“拜拜。” 电话挂断了,奥尔加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今天是阴天,很适合睡觉,但她就是无法继续睡着了。 又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奥尔加打开手机定位。代表安室透位置的小圆点,在涩谷。 * 奥尔加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也坏掉了——不然她为什么会做出大清早顶着寒风跟踪安室透的事情? 那是一片由几栋三五层楼高的房子围成的巷子,楼房的墙体是灰色的,看上去有些荒芜。以奥尔加对日本有限的了解,她也无法判断这里是厂房还是公寓楼。 由于出门时很急,奥尔加甚至没有来得及做任何易容。好在,这边还是聚了不少围观群众的,是以奥尔加只需要把卫衣的兜帽一戴,掩藏住自己最显眼的发色,便能轻松混在人群中…… 好吧,也不行。 第54章 奥尔加5.5英尺的身高,在一众日本大叔大婶间还是有点鹤立鸡群了…… 奥尔加默默后退几步,站在人群最后面,远远看着被用警戒线围起来的那栋楼,从周围群众杂乱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些实质性的内容——那栋楼里有炸//弹。 啧,毫无新意的东西。 奥尔加又低头看了眼手机,确定安室透此刻应该就是在有炸//弹的那栋楼里。 周围停了十几辆闪着灯的警车,灰色的楼房被警戒线围得严严实实。 奥尔加决定不追进楼里了,那会很麻烦。她抱臂屈起一条腿靠在街角的墙上,心道反正炸//弹这种东西安室透应该很快就能搞定的—— 自不远处传来的子弹破空声打断了奥尔加的思考。她朝声音来源处望去,眉心便皱了起来。 从这里根本看不到具体情况。 楼内又接二连三响起木仓声,于是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很快有一群警//察们从巷子里涌出来疏散人群。奥尔加将帽子拉低了些,不动声色地顺着人流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 她绕了小半圈,推开某栋没有警//察看守的楼房的后门。那门有些老旧了,伴随着“吱呀”一声,铁皮的门上又落下几块灰。 奥尔加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才面色不太好地踏入楼内。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 奥尔加顺着铁质镂空的楼梯向上爬去,每走一步,台阶便要发出一阵咯叽声,让人不由得担心这看上去年久失修的楼梯会不会下一秒就塌掉。空气中弥漫的灰尘也让她觉得十分难受。好在,她的双眼还算适应黑暗。 估摸着高度差不多了,奥尔加便停下来,谨慎地贴在一堵墙上去听外界的动静。按照她记忆中的方位,这堵墙应该是正对着木仓声响起的那栋楼的,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一些东西。 外面一时间却没有了动静。 墙上有一扇门,说明墙外应该有什么可以站立的平台,能够更好地观察对面天台的情况。奥尔加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带中随意掏出一张visa片,插//入门缝,向下划去。 “咔哒”一声,门锁被划开了。这种老式的门锁要打开简直再容易不过。 奥尔加握住门把手,缓缓拉开了门。 今天东京是阴天,于是骤然开门,奥尔加也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光线而感觉眼睛不适。 她谨慎地只开了一条门缝,找到合适的角度后,透过门缝朝外看。很巧的是,她看见一个戴着鸟嘴面具、身量中等的人从对面那栋楼跳了过来,预计降落地点—— 奥尔加和跳过来的那家伙隔着面具上的护目镜四目相对。 奥尔加:“……” 奥尔加觉得面具人此刻的心情大概和她差不多,总之就是很懵。 面具人只犹豫了一秒,然后便立刻顺着墙外的楼梯向楼上跑去。原因无他——对面楼有人也跳了过来,就落在楼下。听脚步声,那人现在正朝这里赶,是以面具人根本来不及理奥尔加。 奥尔加也只犹豫了一秒,然后便立刻将门关上,并且落了锁。原因无他——从对面楼不要命地跳过来的那人她认识,正是自称正在执行组织任务的波本。 对面楼的楼梯上还站了两个人,一个剃着平头、身材高大、留有些许胡渣、穿着棕色夹克。另一个……奥尔加又认识,是本应和波本一起在执行任务的苏格兰,他正举着一把木仓。 好嘛,奥尔加心道,现在就算告诉她莱伊也在对面楼里,她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难道安室透真是在执行任务?那个面具人估计就是炸//弹犯了,可问题是……组织会派给波本抓捕炸//弹犯的任务?显然不可能! 奥尔加不由得开始怀疑,波本和苏格兰这不会是在见义勇为吧…… 啧,仔细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那现在还继不继续跟踪? * 奥尔加边思考边顺着楼内的楼梯慢悠悠往上走。看面具人和安室透跑的方向,他们应该是朝着天台去了。 走到一半,楼顶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甚至引得楼体都稍稍震颤了一下,屋顶上霎时便又簌簌落下一阵灰。 奥尔加却来不及嫌弃落在身上的灰尘,当即便加速朝楼顶跑去。 开什么玩笑! 奥尔加太过了解各种武器了,是以她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便反应过来——是手//榴//弹! 可是仅仅跑了十几级台阶后,奥尔加不得不停了下来。她右手死死抓住布满锈迹的楼梯扶手,整个人面色惨白地躬起身子。 运动过后心跳加速,自心脏处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奥尔加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力不从心。 她用颤抖的左手在衣兜里一阵摸索,才终于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她想要将它掏出来,却因为左手使不上力气,而让药瓶直接 掉在了地上。 塑料的小瓶子在金属阶梯上弹跳着落下,最终在楼梯转角处滚动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瓶盖被撞开了,于是一粒粒白色的小药片便洒在了地上,与灰尘混杂在一起。 奥尔加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讨厌自己的身体。 明明就在几阶楼梯之外的地方,可她却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 她死死咬住牙关,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深呼吸几下后,奥尔加忍受着心脏的剧痛,勉强驱动自己的身体朝楼梯下走去。她胡乱地从地上抓起一把药片送入口中,像是丝毫不在意其中混杂着的灰尘。 * 通往天台的门被锁住了,奥尔加却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尝试开锁。她勉强扶住墙壁,透过几乎被灰尘覆盖遮挡殆尽的窗户朝外看去。 她看见天台的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她看见安室透倒在地上,他的身上沾满了手//榴//弹爆//炸后带起的灰烬,原本整齐的白衬衫变得破破烂烂;她看见面具人捡起安室透的配木仓,将木仓口指向他。 心脏处原本缓和了一些的疼痛似乎又加剧起来,连带着大脑一起。奥尔加无力地捂住额头,可窒息感却愈发强烈。她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盯住窗外发生的一切,想要做些什么,可身体却根本不听她指挥。 木仓声响起。那一瞬间,奥尔加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 好在,下一秒,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面具人手中的木仓掉落在地上,她握木仓的右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是的,“她”。奥尔加想,她已经猜到面具人是谁了。 木仓是刚刚赶来的诸伏景光开的,子弹射穿了面具人的右肩。 奥尔加大口喘息着。她原本背靠在墙上站立,现下整个人无力地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费力地昂起头,像是溺水的人一样贪婪地摄取楼道内并不新鲜的空气。 天台上又响起了几道木仓声,奥尔加却并不关心了。总之这木仓不会是打在安室透身上的。 她的思维像是停滞了,过了好久才重新运转起来。 等奥尔加撑着地面费力站起来时,天台上已经没有人了。她透过肮脏的玻璃看向天台地面上沾染着血迹的碎石子,眉心微微隆起。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仅仅局限于组织内的同僚。 难道他们在加入组织前就认识? 不会他们还恰好来自同一家情报机构吧? “嘶——” 稍一思考,奥尔加的脑袋又开始一阵阵疼痛起来。于是她只能暂时放弃思考,顺着楼梯慢吞吞朝楼下挪去。 透过楼梯边的窗户,奥尔加隐隐看见楼下小巷中,诸伏景光架着受伤的安室透,另一边则站着她之前见过的那个剃着平头、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时,一个头发微卷的男人从对面的楼里走出来。他看着面前并排站立的安室透三人,与他们相视一笑后又抬手击掌。 这四个人的关系……好像很好。 * 奥尔加并没有急着回酒店。 在小巷中一阵七拐八绕后,她终于走到了某个死胡同。墙边是并排放着的三个巨大垃圾桶,卫生条件十分堪忧,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将那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腥气很好地掩盖住了。 垃圾桶或是没有盖子,或是盖子碎了几乎一半。于是,奥尔加能够很清楚地看见某个垃圾桶中正躺着一件染血的黑色上衣。 垃圾桶边上站着一个女人,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衫,金色长发利落地束起盘在脑后,右边的肩胛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弹孔。 那女人背对着奥尔加,奥尔加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奥尔加也不需要看见。 彼时的奥尔加已经恢复一些了,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虚弱,还是能唬一唬人的。她对着那金发的女人举起木仓,拉动手木仓保险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金发的女人于是缓缓举起还能动弹的左手,作出一个投降的姿态。 “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或者我应该叫你——普拉米亚。” 奥尔加看见那金发的女人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微微勾起唇角,知道自己猜对了。 普拉米亚,国际知名在逃恐//怖分//子,无差别连环爆//炸犯。 * 在日本,奥尔加想要搞到一个警//察的资料,比搞到任何一个普通群众的资料还要容易。 第55章 几乎在奥尔加将记忆中的人像用素描画下来,并用邮件发出的半个小时内,她就接到了电话。 “有结果了。”电话那头的人如是说到。 奥尔加查了两个人,就是今天她见到跟波本和苏格兰一起“见义勇为”的那两个人。 松田阵平,男,现年26岁,原警视厅警备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成员,于五日前调入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原因不明,疑似与其死去的好友萩原研二有关。 伊达航,男,现年26岁,任职于警视厅下辖警//察署,将在不久后调入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原因不明。 “萩原研二——”奥尔加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个发音有些耳熟。 电话对面的人大约是以为奥尔加对“萩原研二”感兴趣,于是在一阵轻微的键盘敲击声后,那人道:“萩原研二,生前是警视厅警备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成员,于三年前一场爆//炸中殉职。” 三年前、爆//炸。 奥尔加觉得脑袋有点疼。她用手锤了锤额头,却无法减轻那种眩晕感。 见奥尔加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人大概误会了什么。于是,他的语气更严肃恭敬了些。 “值得注意的是,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以及伊达航三人,是毕业于同一所警校的同一届的。” “嗯哼。” 奥尔加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就从今天她所看到的来推断,松田阵平和伊达航的关系算得上不错。就算现在告诉她安室透和诸伏景光也是那一届毕业的,她也不会感到奇怪。 “你再帮我查一个人,叫——”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奥尔加的下文,电话对面的人不由得谨慎地问道:“您想查谁?” 奥尔加愣了愣:“算了,你把松田阵平和伊达航的地址发给我。” 她原本想查查看安室透或者诸伏景光,但是……就算在警视厅的资料库中查不到他们的信息,单她叫人去查这两人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足够引起组织的怀疑了。 诸伏景光对奥尔加来说倒是无所谓。但以诸伏景光和安室透的关系,若他暴露了,安室透就很可能被牵连。 奥尔加虽然认定安室透是卧底,但却不想让他现在就被组织干掉。 “是。” 几乎就在下一秒,奥尔加收到了电话对面那人发来的邮件。 “对了,”奥尔加盯着手机屏幕略一沉吟,“你顺便去查一查,大概……十三年前前后至今,有没有一个叫赤井玛丽或者世良玛丽的人入境日本。” 只要知道了“赤井务武”这个名字,奥尔加再稍一打听,立刻就知道了赤井务武的妻子叫“赤井玛丽”,是英国MI6的特工。 和赤井务武一样,从十三年前至今,赤井玛丽也已经销声匿迹许多年了。至少从组织的视角来看是这样的。 电话对面一直行动高效的人这次却犯了难:“这时间跨度有些大了。况且,入境信息在海关那边,警视厅无法插足太多——” 奥尔加只道:“这件事不急,你可以慢慢查。” 这件事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奥尔加会顺手调查也纯粹只是因为好奇罢了。在知道组织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关于赤井务武的消息后,她其实并不报希望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 自从调到搜查一课后,松田阵平几乎一直住在警视厅大楼里,等待着任何可能与那个害死了萩原研二的炸//弹犯有关的消息。 但是今天不一样。 在和老同学们一通“见义勇为”之后,松田阵平浑身都脏兮兮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外套甚至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于是,他不得不回到了自己在米花町租住的公寓。 甫一打开门,松田阵平其实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他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待得太久了,久到在警惕程度上根本不可能立刻赶上常年干刑警的现同事们。 是以,直到他冲完了一个战斗澡,想要到卧室里去拿身干净衣服穿上的时候,才发现了异常。 卧室里的台灯亮着。松田阵平的视线上移,便见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让他在有些昏暗的情况下瞧不分明。 但那人一头显眼的绯红色长发还是立刻吸引了松田阵平的注意——是个女性。 然而,等到松田阵平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姿态随意地转着椅子转过来身来,和他四目相对。 空气突然安静了好几秒。 松田阵平看着那面容精致的少女神情几度变换,从震惊到茫然。最后,她挑了挑眉,用极其淡定的语气吐出两个字:“变态。” 松田阵平:“……” 他,松田阵平,在自己家,刚洗完澡,不穿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就这么赤果果地暴露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饶是自认为心态超好的松田阵平也着实是吃不消。 “我看你才是变态吧!” 松田阵平姿态变扭地挪到衣柜前,看也不看便随手摸出几件衣服来,也不管搭不搭,就胡乱地往身上套。 期间,他一直警惕地注意着那正鸠占鹊巢坐在他椅子上的少女。然后,他崩溃地意识到—— 这奇怪的少女就这么淡定地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穿、衣、服! 那眼神,和围观动物园里的猴子差不多。 好在松田阵平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至少在这种明晃晃的视线下,他还是将衣服全都穿好了。 “随便闯入别人家里,我看你才是十足的变态吧!” 衣服穿好了,松田阵平觉得勇气和理智与衣服一齐回到了他的身上。当然,也许理智并没有完全回来,毕竟他现在还是挺气的,甚至还可能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在。 却见那少女在他穿好衣服后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转向了正摊开放在她腿上的书。 松田阵平一眼便认出了那本书——《装备再制造拆解与清洗技术》,是他之前看了一半后随手丢在桌上的。 “啊啦,”那少女眼皮也不抬一下,像是专注于书中的内容,“在大众视角中,比起非法入室,在异性面前裸//奔才是更变态的行为吧?”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警惕地打量这个淡定的“非法入室犯”。 少女一头显眼的绯红色长发,与祖母绿的眸子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效果。但异常精致的面容只会让这种撞色显得更加艳丽。她穿着一件黑色卫衣,配上一条宽大运动短裤。 单看脸的话,这人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但是,松田阵平一时间又无法确定这人的实际年龄——这人着实可以称得上身高腿长。即使她坐在椅子上,松田阵平也能判断,她的身高绝对已经超过了警视厅大多数女警。 现在的小孩子都长这么高的吗?还是说她是一个娃娃脸的成年人? 啧,他果然不擅长猜外国人的年龄。 于是松田阵平也不再多想了,直接抓起他之前丢家里的一副手铐,大跨步朝椅子上的少女走去。 “我管你几岁呢,反正非法入室这个罪名你是逃不掉了。” 至于年龄?那是法官量刑的时候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松田阵平来到了那少女身前,却见她极其配合地举起了双手。 松田阵平:“……”难道应该扭送精神病院? 少女依旧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昂起下巴看向他。忽而,朝他笑了一下:“松田警官,我原本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而已,你却要逮捕我吗?” 松田阵平的眼皮跳了一下,随即默默朝后退开一步,并且举起了双手。 那少女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手木仓,她将木仓在指尖转了一圈后,用木仓口对准他。 “那什么,有话好好说。”松田阵平试图回忆在警校时学过的那些关于与罪犯谈判的技巧,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己可能已经将知识全部都还给老师了,“你想问什么?” “嘛,”那少女歪了歪脑袋,“关于安室透,你知道多少?” “哈?”松田阵平努力回忆了半天,却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任何叫“安室透”的人。 “——或者说,关于‘zero’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松田阵平愣住了。与他有关的叫“zero”的人,只有一个。他现在是一名公//安,疑似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松田阵平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神色也不复之前的随意。 持有非法木仓械,并且在调查一个公//安的信息——即使他再不敏锐,也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什么‘zero’?是某个人的名字吗?”松田阵平打定主意什么都不会说,“真的会有人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吗?” 对面的少女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这种反应。 她歪着脑袋:“可是我今天还看到你和零零一起对付普拉米亚诶。”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松田阵平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首先,这少女称降谷为“零零”。要不就是她真的和降谷零很熟,要不就是她故意这么说,想要降低他的警惕性。 其次,她说今天看见他和降谷一起行动。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被跟踪了,并且他们四个人没一个发现了的!反正松田阵平才不相信什么偶遇的桥段。 最后,是“普拉米亚”。 第56章 虽然从没听说过“普拉米亚”这个奇怪的代号,但松田阵平还是几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普拉米亚”指的就是他们今天遇到的那个炸//弹犯。 “你到底是谁?” “你猜。” 那少女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她慢悠悠地踱步到松田阵平面前,抬手捞走了他手中的手铐,拿在手里转着玩。 她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铐绕着他走了一圈,然后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 “Well,如果你不给出一点有用的情报的话,以后零零每年的今天都会准时为你扫墓的。嗯,我知道你们警//察呢,都是十分有‘原则’。但是,你也不想零零为你伤心吧?” 松田阵平突然怔住了,或许是因为木仓口已经抵住了他的眉心,又或许是因为……英语。 英语、红发、绿眼……他不禁回想起了三年前的某件事。那个时候萩原研二还没有牺牲,那个时候降谷零还能联系得上…… 松田阵平盯着眼前的少女出了神,直到那少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他才试探道:“奥尔加?” 木仓的保险已经被拉开了。松田阵平几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在耳边不断敲响。这大概是他人生到目前为止,最紧张的危险时刻之一了。 然后,他看见那少女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种明显的特征!这种嚣张的气质! “你认识我?”名为奥尔加的少女深深蹙起了眉头。她依旧没有收回木仓,但是松田阵平能感觉到,木仓口抵住他额头的力度比之前小了不少。 松田阵平看着奥尔加的神色,冥冥之中似乎抓住了什么灵感。他挑眉,做出一幅随意的姿态,甚至做出了大幅度的摊手动作,像是完全不怵正抵在他脑袋的木仓口: “啊呀,之前你的‘零零’带着你见过我呀,你不记得了吗?” 松田阵平看见眼前少女微眯起眸子盯着他,似是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但是很可惜,他说的是事实——虽然进行了一些用语上的修饰与改动。 突然,松田阵平看见奥尔加露出一个有些痛苦的神色,她用另一只手的掌根摁住了额头。 她的左手使不上力。 松田阵平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一手抬掌拍掉奥尔加手中的木 仓,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左手手腕。 顷刻之间,形势逆转。 “咔哒”,松田阵平用手铐的一端拷住奥尔加的一只手,另一端则拷在床腿上。 “呼——”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后,松田阵平掏出手机。刚准备拨号报警,他不经意间瞅了一眼正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抱住头部的奥尔加。 不像是装的。 她的唇部几乎是瞬间褪去了血色,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松田阵平犹豫了一下:“喂,要顺便帮你叫个救护车吗?” 奥尔加似乎说了什么,松田阵平看见她的唇动了一下。但是太轻了,他听不见。 于是,他不得不蹲下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药……”松田阵平只能勉强听见这一个字。 药? 对了,这种病人,一般会随身带着药的。 松田阵平给自己做了一秒钟的心理建设,然后去掏奥尔加的口袋:“我这是乐于助人,可不是什么变态行为啊。” 他大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毕竟……他的心理素质确实没有强大到能在刚刚发生了尴尬的事情后装作什么也不记得。 松田阵平终于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他将它拧开:“吃几粒啊?” 可惜,奥尔加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她似乎快要晕过去了。 松田阵平没有在药瓶上看到任何说明书,于是只能一咬牙,先倒出两粒试图喂给奥尔加。好在,奥尔加还算是配合,就像已经将吃药当成了一种本能。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柔和的旋律,松田阵平以自己并不怎么好的音乐素养判断,这应该是一首名为《圣母颂》的古典乐。 是奥尔加的手机。 别说奥尔加此刻正虚弱,就算她没事儿,松田阵平也决计不可能让她接电话的——开玩笑,万一她叫了一车面包人同伙来怎么办? 然而,拿起奥尔加的手机后,松田阵平懵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零零”。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零零”指的应该就是降谷零。 躺在地上的奥尔加轻轻笑了起来,引得松田阵平朝她看去。 “诶呀……我要告诉零零,你要谋鲨我……”她明明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要故意说挑衅的话。 然而松田阵平却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是谁打来的?” 问完他就后悔了。 果然,随即他便听见奥尔加用一种鄙视的语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手机是可以给不同的联系人设置不同的来电铃声的?” 松田阵平:“……”这样显得他像是一个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老年人…… 松田阵平决定不和病人计较。但他还是对着响铃的手机犯了难。 “接呀,怎么不接?这可是你亲爱的零零的电话诶。”奥尔加看上去好一些了,她撑着地板勉强从地上坐了起来。 松田阵平纠正道:“是‘你’亲爱的零零,谢谢。不要把我和‘零零’纯洁的关系描述得这么奇怪。” 奥尔加又笑了:“好啊,是‘我亲爱的零零’。那么,我要告诉我亲爱的零零,就说你要鲨掉我怎么样?” 松田阵平无语:“……你觉得他会信?” “谁知道呢?”奥尔加挑衅地看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他吃不准奥尔加和降谷零到底是什么关系,于是只能在略一犹豫后道:“你接电话,但是要开公放。” “诶呀~那要是我们在电话里讲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奥尔加轻飘飘地瞥了松田阵平一眼,朝着他逐字逐顿道,“变、态。” 松田阵平:“……” 好气哦,但是又不能动手。 * 警方没有追到下午的炸//弹犯,但是,他们在打扫排摸现场的时候,在某栋楼里发现了一瓶洒了一地的可疑药片——用透明小瓶子装着的白色小药片,瓶子上没有任何说明。 可疑的药片被扭送到了公//安那里。于是,降谷零见到了那个眼熟的药瓶。 药物的分析结果很快出来了——是一种强效止痛药。 看着分析部门加班加点得出的分析报告,降谷零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没有一丝犹豫,他来到无人处,拨通了某个号码。 等待铃声响了很久,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 就在降谷零打算挂断电话,直接联系贝尔摩德时,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困倦:“你最好有事……现在可是凌晨!” 降谷零的唇抿了抿。是的,现在应该是纽约的凌晨,但是,却是东京时间晚上九点。 “奥利亚,你——” 降谷零顿住了。他应该说什么?问她是不是在东京?问她是不是看见他跟日本警//察一起行动了?问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卧底身份了? 却是奥尔加先说话了:“零零,我好痛啊……” 她自失忆后罕见地叫他“零零”,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心脏又痛了?吃药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降谷零几乎是立刻将刚才的纠结抛诸脑后,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随即,他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并不明显的轻笑。 “零零……我似乎,想起来一些东西。” 降谷零一愣,旋即立刻明白过来这话代表了什么——她想起来了! 可还不待降谷零再开口,电话对面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道该是属于男性的并不明显的闷哼。 “……奥利亚,你在做什么?” “哈……”她似乎正在剧烈喘息,“没事……刚刚……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 降谷零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上一次发生类似的对话……她鲨了自己的十几个同学。 “零零……”奥尔加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用一种落寞的语气道,“你不信任我吗……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再鲨人了。” “不是,我——” 降谷零咬住下唇。他什么?他刚刚……确实怀疑奥尔加了。 “奥利亚,我——” 奥尔加却打断了他的话:“不然我们转视讯吧。” “……不用。”降谷零根本听不得奥尔加用这种语气说话,他甚至逃避似地想要挂断电话,“我……你好好休息,赶快睡吧。” “嗯,”他听见奥尔加轻轻道,“晚安,零零。” * 奥尔加将手机装回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拷在床脚的松田阵平。 “啊啦,现在还要送我去警//察局吗,松田警官?” 她微喘着气,听上去有些疲惫,但那种高高在上又让人狠得牙痒痒的气质却丝毫不减。 松田阵平哼哼两声,随即奥尔加像是才意识到一样,挑了挑眉,一把撕掉他嘴上贴着的胶布,引得松田阵平又是一阵倒抽凉气。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松田阵平感觉嘴巴边上一圈火辣辣地疼。胶布这种东西,对皮肤真是太不友好了。 “谁让你不听话。”奥尔加将胶布团成球后随意丢在地上。 第57章 松田阵平这才注意到,奥尔加十指的指腹都覆了一层透明状的东西,大概是用来隔离指纹的。 刚刚乍一接通来自降谷零的电话,松田阵平一个不注意,居然被才恢复一点力气的奥尔加给反鲨了!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松田阵平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一个前一秒还一幅要昏过 去的样子的、手无寸铁的、小朋友啊! 她不知道怎么解开了手铐,而他居然就这么被反鲨了…… 再然后,松田阵平亲眼见证了一把什么叫做演技——这小朋友居然能做到表情和语气完全不一致,并且还把他那精明的老同学降谷零骗的团团转! “你的零零知道你这么骗他吗?” “他当然不知道,并且永远都不会知道。”奥尔加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她掐住松田阵平的下巴,凑近他柔声道,“只要解决掉你,就没有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松田阵平对奥尔加一秒变脸的能力已经麻木了:“那你赶紧动手吧,我早死早超生。” 松田阵平完全相信奥尔加能鲨了他。但不是今天。他突然又没这么怵奥尔加了,或许是因为他们认识同一个人这种奇怪的理由。 果然,下一秒,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松开了。他看见奥尔加神色莫名地后退一步。 就在她似乎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不是《圣母颂》了,松田阵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听起来怪诡异的。 他看见奥尔加对着来电显示皱起了眉。 她接通了电话。 几秒后,她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怎么回事?他做了什么?!”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又过了几秒,松田阵平眼睁睁看着奥尔加面上的表情消失不见。但是,这种面无表情却比她之前狰狞的样子显得更加恐怖。 她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在生气。可她的语气却冷静到了极点,冷静到骇人。 “告诉朗姆,这个任务归我了。我亲手解决他。” 她挂断了电话。 “废物。” 他听见她如此低声咒骂着,那双漂亮的祖母绿眼睛中此刻只剩下阴翳。 松田阵平被反铐在床脚上动弹不得,被迫听了奥尔加一通电话。他意识到,这通电话的内容很了不得。 可惜,他完全不知道任何内情,这通重要的电话所代表的情报在他这里完全起不到任何用处。于是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将他听到的内容告诉降谷零。 松田阵平看到奥尔加朝他走来。她弯下腰,表情冷漠地用手铐的钥匙拍了拍他的脸:“今天放你一马。” 她将钥匙丢在了地上。 “既然你的嘴巴这么严,那就一直严下去。” 她在唇前竖起食指:“不要忘记,你的身边还有伊达航、还有许许多多同事。哦,我记得萩原研二还有个姐姐,好像叫萩原千速?” 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来:“为了他们今后能够好好生活下去,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啊,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愣住了。 * 奥尔加离开了。 松田阵平努力够到钥匙,耗了好一阵子才帮自己解开了手铐。 他盘坐在地上,握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然后突然想起来——他没有降谷零的电话号码! 啧,这样子就算想通风报信也做不到了吧…… 松田阵平直接朝后躺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奥尔加威胁的话语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自从萩原研二牺牲后,他似乎对于身边人的安危格外敏感。 良久,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打算继续回警视厅大楼待着。 * “苏格兰。” 东京的夜已经很深了。奥尔加在郊区某处废弃的厂房区堵到了诸伏景光,他原先似乎正急匆匆地在用手机给什么人发简讯。 面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奥尔加,他的眸中满是警惕之色,浑身的肌肉也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 “不,”奥尔加歪歪头,“或许我应该称你为——诸伏警官。” 气氛随着奥尔加的这句话降至了冰点。 诸伏景光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阿尔萨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奥尔加哼笑一声,将戴在头上的卫衣兜帽向后撸掉,她绯红色的发丝于是便随着夜风微微扬起。 “你的谎言太拙劣了,诸伏警官。” 这下,诸伏景光彻底笑不出来了。他警惕地后退一步,背在身后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你——”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诸伏警官。”时间太晚了,奥尔加耷拉着有些困倦的眼皮冷冷扫他一眼,“你已经暴露了,就算你鲨掉我,组织也会派其他人来解决你。”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他显得有些局促,可还是故作凶狠道:“但是我可以先逮捕你回警视厅。” 阿尔萨斯在组织中的地位显然不容小觑,她一定也知道不少关于组织的情报。 奥尔加却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天真啊,诸伏警官。” 她像是一点都不害怕诸伏景光手中指向她的木仓,一步步朝他走近。 “我劝你英勇就义。毕竟我只会要你的命,而如果是琴酒来的话,你猜——” 她做了一个“zero”的口型,然后果然看到诸伏景光神色一滞。 “——你猜琴酒会不会顺手解决掉和你关系很好的他?” 说着,她还很天真地朝诸伏景光一笑,像是真的在为他考虑一样。 诸伏景光愣住了,握木仓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他像是在试图判断奥尔加话语的可信度。 “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了。”奥尔加抬手,很轻松地便摁下了诸伏景光握木仓的手,“毕竟谁叫你这么废物,突然就暴露了呢。” “你——” 诸伏景光突然朝后退去,一双眉毛紧紧锁在一起。他摇头:“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凭什么相信组织的阿尔萨斯会容留对组织不利的卧底继续活下去? 奥尔加笑了:“当然是为了——” 趁诸伏景光愣神之际,她突然一个飞踢将他手中的木仓踢飞出去。 只这一个动作,她却像是剧烈运动过后一样大喘气起来。诸伏景光意识到奥尔加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于是即使失去了木仓,他也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可奥尔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诸伏景光拼格斗—— 诸伏景光只觉得肩颈处一阵刺痛。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奥尔加,视线却不可抑制地模糊起来,然后,整个世界好像都旋转了起来。 “刚刚从宠物店借的,看来剂量还算足够。”奥尔加随手将针管丢在地上。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浑身发软,几乎无法在站立着。 他看见世界翻转……不,是他倒在了地上! 奥尔加在他身旁缓缓蹲下。他感到她掐着他的下颚,将什么东西放进他嘴里。 然后,她捂住了他的嘴巴,止住了他的呼吸。 诸伏景光无法控制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他感到他口中的那粒东西正顺着喉咙滑进胃部。 他的手几乎无法握住手机,手指也不再灵活,但—— “哦呀,在偷偷打小报告?还真是不乖。” 奥尔加从他的手中抽走了手机,将他盲打给降谷零的简讯当着他的面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 在诸伏景光近乎绝望的眼神中,奥尔加拾起掉在一旁的手木仓,将木仓口对准手机。 “砰——” 世界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诸伏景光感觉麻药的效力似乎消失了不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奥尔加拿着被子弹击穿的手机在他身前比划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位置。 然后,她将手机放进了他心口前的衣兜里。 “现在你可以开始跑了,”他听见她如此说到,“用尽你的全力,逃跑吧。” * 诸伏景光不理解奥尔加的行为逻辑。 在奥尔加离开后没过多久,麻药的效力便彻底消失了。诸伏景光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不知道奥尔加刚才给他吃了什么,他试图催吐,但毫无效果。 还不待诸伏景光仔细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一颗子弹突然划破夜空深深没入他脚边的土地里。 他一愣,继而在下 一颗子弹落在他身上前及时躲开。 又有子弹继续追着他而来。诸伏景光来不及再思考,从地上爬起来后便奋力朝前跑。他不知道他应该跑去什么地方,或许他只是在顺从求生的本能。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奥尔加离开前最后那句话是“暗示”,就像以往每一个被暗示了的人一样。这是心理的博弈。 身后是接连不断的木仓声,诸伏景光只能一路向前,费力跑上了厂房的楼梯。那老旧的金属楼梯不断发出咯吱声,像是濒死前的苟延残喘。 突然,他感到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搐。 他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险险扶住楼梯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可来自心脏处的抽痛却愈发强烈。 * 十分钟前,诸星大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香槟。 他看着来电显示挑了挑眉,然后才接通电话。香槟从来只靠邮件和他联系,他至今都没有见过这个即使是在组织里也显得过于神秘的家伙。 “莱伊。” 香槟的声音很低沉,听上去是个大约三四十岁的男性。 当然,仅仅凭声音做判断是不可靠的,毕竟组织里谁不是人手两个变声器? 第58章 “夜安,您有什么吩咐吗?”诸星大尽量克制住与香槟接触的兴奋,用恭敬无比的语气和“他”对话。 “去处理掉苏格兰,地址已经发给你了。” “‘处理掉’的意思是——?” “鲨了他。” “……”诸星大的唇张了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 可是为什么香槟要鲨掉诸伏景光? 诸星大的眉心深深蹙起。他和诸伏景光接触过,那是个温和的男人。当然,温和就意味着在组织里格格不入。而在组织里格格不入—— “卧底的下场就是这样。” 果然,香槟如此说到。 “我——” “你不愿意吗?”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可由香槟说出来却充满了压迫感。 “不是。”诸星大咬牙,“我现在就过去。” 他不知道香槟为什么选择他来当刽子手。是因为他离得最近?还是……香槟也在怀疑他? 那香槟现在在哪里? “他”在看着这里吗? * 十分钟前,接到香槟电话的还有基安蒂和科伦。 * “你还在怀疑莱伊?” 奥尔加挂断电话后,一旁传来了贝尔摩德的声音。 彼时,两人正位于某栋高楼之中。她们的面前是一扇落地窗,可却不像酒店的落地窗那样能观赏东京最漂亮的夜景。 这里太过偏僻了,就连周围的灯光稀稀拉拉没有几盏。 奥尔加举起望远镜:“我从没停止过对他的怀疑。” “啊啦,那他还真是倒霉。”虽然这么说着,贝尔摩德的话语中却一丝可惜的意味也无。 贝尔摩德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也走到落地窗前朝远处望去:“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奥尔加淡淡道:“让莱伊鲨了苏格兰。” 贝尔摩德并不知道奥尔加事先去见了诸伏景光的事情,组织里同样没有任何人知道。奥尔加也不打算让任何人其他人知道。 “如果莱伊真像你说的那样是卧底,你就不怕这两个卧底结伴跑了?”贝尔摩德抱着手臂,侧身靠在落地窗上看向奥尔加。 “哼,”奥尔加扯了扯嘴角,“但愿他跑的时候记得丢掉手机。” 贝尔摩德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在莱伊的手机里装了微型炸//弹?什么时候的事?!” “你猜。”奥尔加打了个哈欠。她已经很困了,却不得不继续保持清醒,于是整个人的脾气都不太好。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比她受伤坠海还要早。除了莱伊之外,苏格兰和基尔也获得了同样的殊荣。 当然,苏格兰手机里的那个炸//弹现在已经报废了。 贝尔摩德没有再多追问了,而是换了个话题道:“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要求执行这项任务。平时你可是对这种任务避之不及的?” 奥尔加在内心嗤笑一声。她确实不喜欢这种找卧底抓卧底的费力任务,这是琴酒才会喜欢的苦力活。 但是,这次暴露的人是诸伏景光! 事关安室透,她必须亲自动手才放心。 是的,她想起来了。她早就知道的,诸伏景光和安室透在加入组织前就是好友。他们今天白天的时候还和两个现役警//察一起“见义勇为”了。 那么安室透的身份已经很明了了。 即使是在其他不知情的组织成员,比如贝尔摩德的眼中看来,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都很好。所以……不完全掌控全局奥尔加是不会放心的。 “毕竟是我先发现的小老鼠,自然应该让我解决他。”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还真是记仇呢,阿尔萨斯。” * 诸星大是在废弃厂房的天台上堵到诸伏景光的。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面色惨白地大口喘息着,一手紧紧攥住胸前衣襟。 这可不止是跑累了的表现。 诸伏景光背靠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他的双腿微微曲起,似乎没有足够的力气再支撑他继续站立。 在看到缓缓走来的诸星大时,他的眼里满是绝望,继而又转为一种平静。 他是卧底。 诸星大如此想到,同时左手漫不经心地举起木仓。 “对于叛徒——” “慢着。”耳机里传来香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诸星大持木仓的手顿了顿。 继而,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至少有两人。 诸星大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却见是两个黑衣黑裤黑墨镜的组织底层成员穿过楼梯,朝他走来。 耳机里传来香槟的命令:“换把木仓。”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其中一个黑衣人恭敬地双手向诸星大递上一把手木仓。 诸星大略一犹豫,还是接过了那把木仓。 “现在,瞄准他的心脏。”香槟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酷,“听说你的木仓法很好?看见他胸前口袋里的那个手机了吗?手机中央有个弹孔。朝着那个弹孔射击。” 诸星大微微抬手,瞄准,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 这把木仓的重量没有问题,不像他之前拿的那把装了特殊橡皮子弹的木仓一样轻。 手机中央弹孔的位置正对心脏,即使他想要打偏一些不伤到重要器脏也不可能。 “你在犹豫什么,莱伊。”香槟的声音更低沉了些。 身后两个黑衣人仍然保持着谦恭的站姿,微微低垂着脑袋。可诸星大毫不怀疑,只要香槟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朝他出手。 这两个组织底层成员不是威胁,但—— 在诸星大不动声色地侧眸朝远处望去时,香槟的声音同时传入他的耳膜。 “木仓法好的人,视力一定也不错吧?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诸星大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持木仓再度瞄准。可他的食指却微微颤抖着,好像突然间失去了扣动扳机的能力。 他看见了,在600码外,有两个已经就位的狙击手。一个瞄准他,另一个瞄准诸伏景光。 即使他能够立刻解决掉身后两个黑衣人,却也无法在只拿了把手木仓的情况下带着状态显然不对的诸伏景光逃离这里。 “动手。”香槟听上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诸星大闭了闭眼睛。 “苏格兰,看来香槟是不愿意再多留你哪怕一秒钟了。” “什么?”诸星大看见诸伏景光的眸子中有明显的震颤,“不是阿尔萨——” “砰——” 子弹已经没入了诸伏景光的胸膛,他终究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完,只余下了满脸的错愕表情,便直直朝后倒去。 而诸星大,此刻他的内心亦是极度的不平静。不止是 因为他刚刚亲手结束了一个为正义而战的卧底的生命,还有——阿尔萨斯。 又回想起那个红发碧眼的少女,诸星大的双眉不禁紧紧蹙了起来。 阿尔萨斯、香槟…… 似乎有什么答案正在蠢蠢欲动地想要冲破思维的桎梏。 “苏格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是诸星大此刻最不愿面对的。 波本和苏格兰的关系太亲近了。 “对于背叛,只有用制裁才能予以回报……”诸星大缓缓转过身,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和表情一定都冷漠到了极点,“我说的没错吧,波本?” 波本回他以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他的双眸都红了,像是恨不能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他很愤怒。 诸星大做出了这个判断。 他当然应该愤怒,毕竟诸伏景光是他在组织里最好的朋友。这可是组织内部公认的。 他看上去是匆匆赶来的,甚至直至此刻还在喘着粗气。他的衣服也很凌乱,布满灰尘……大概他原本正在执行其他什么任务。 诸星大听见耳机内香槟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显然也是十分不乐见这个场面。 空气再度安静了下来。 诸星大看见波本奔向苏格兰的尸体。 就在这时,耳机内再次传出香槟清晰的声音:“把他的尸体丢到警//察厅门口去。” 这是一种示威。诸星大立刻意识到。 在国外,有很多□□也会这么做。 于是,在波本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诸伏景光尚还温热的尸体前,那两个一直沉默着的黑衣人抢先一步挡住了他。 他们站在诸伏景光尸体的两侧,隐隐呈包围之势。 显然,他们在等待诸星大的行动。 诸星大扯了扯嘴角,却终究是作出不一个假笑的表情。他的内心自嘲道,没办法,谁叫他是香槟“钦点”的呢。 他看见波本姿态僵硬地杵在原地,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是啊,身为组织的波本,他不该在面对一个死去的卧底时有这种表现。他不该为一个卧底悲伤,也不该对鲨死卧底的“功臣”愤怒。 可是,波本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诸星大将诸伏景光的尸体拖走,久久不能回神。他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起,颤抖着。 诸星大的心中突然又有了一种新的猜想。 于是,在经过波本身侧时,他用不会被维持着通话状态的手机收音到的音量对他道: “小心阿尔萨斯。” 这只是很轻的一句话,一瞬而逝。诸星大和波本擦肩而过,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 波本猛地瞪大眼睛,回头去看诸星大。可诸星大只留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小心奥尔加? 莱伊是什么意思? 他在挑拨离间,还是…… 波本死死咬住下唇,仰头看向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不可能,香槟至少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活跃了,时间根本对不上。 他的脑子很乱。他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可是,不能哭。 他不能表现出然后异样。 他甚至……不可以为他悲伤。 * 奥尔加放下望远镜,无声叹了一口气。 第59章 奥尔加感到疲惫,心理上的疲惫。 安室透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奥尔加从来就知道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关系好,她也预见到了安室透会为诸伏景光悲伤。只是她没想到,安室透的悲伤会如此强烈、如有实质。她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悲伤。 那么她呢? 在她坠海失踪之后,他也如此为她难过了吗? 奥尔加不知道,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无法描述的感觉。 她……是在因为零零的悲伤而难过吗…… 奥尔加觉得脑袋又开始疼痛起来。她有些烦躁地将前额贴上冰凉的落地窗玻璃,这才觉得好受些。 她看不得安室透这样子。 他只能为她而悲伤! 但按照奥尔加对安室透的了解,可以预见的是,至少在表面上,他第二天就会恢复如常、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痕迹。但是他的心中……怕是早已千疮百孔。 如果安室透知道是她下令“鲨”了诸伏景光,他会怎么做呢? 想象着那种场景,奥尔加却不由得笑了出来,伴随着心脏处传来的丝丝疼痛。 一定很好玩,她想。 “现在开心了吗?”贝尔摩德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奥尔加自得其乐的幻想。 “嗯——”奥尔加闭着眼睛转过身来,仰头,将后脑勺抵在落地窗上,“开心。” 没错,她现在很开心。 终于不用看着诸伏景光继续在安室透身边晃悠了。从今以后,零零的眼睛里只会有她一个人。 她当然很开心。只需要忽略掉脑海中不断回闪的安室透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只要忽略掉心脏处微微的刺痛,那么就只剩下开心了。 而这种忽略是奥尔加一向最擅长的。 于是,她高高翘起嘴角,笑出了声。 贝尔摩德瞥她一眼,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把日本公//安的卧底丢在警//察厅门口,可真有你的,阿尔萨斯。” 贝尔摩德这句话中的感叹不是作假,她是真的觉得奥尔加这一手太过惊人。虽然奥尔加这事儿办得不算特别嚣张,但其鲨人诛心的内在,却是琴酒那种开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的行为完全比不上的。 奥尔加“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她还能怎么办? 诸伏景光的“尸体”不能留在组织里。考虑到所有因素,只有丢给日本公//安最合适。 诸伏景光,不可以继续“活着”。 * 警//察厅门外被丢了一具尸体。 即使不考虑这具尸体的身份,这也无疑是一种对日本公//安的挑衅行为。 好在是凌晨时分,附近并没有民众目睹事发经过。 这具“尸体”惊动了幕后理事官。那个高壮的男人站在警//察厅门口,面色凝重地盯了诸伏景光的“尸体”好一会儿后,雷厉风行地安排自己信任的下属行动起来。 * 某犯罪组织对公//安的挑衅行为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无论是网络媒体还是各大报社,俱都没有任何消息被透露出来。而当时目睹了一切的警//察厅工作人员则全都缄口不言。 只是不久后,长野县的某家医院被秘密转入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彼时,诸伏高明正看着一个信封后的圆圈图案若有所思。那个信封里,装着一个被子弹洞穿的、带有血迹的手机。 * 无论夜晚发生了什么,第二天太阳总是会照常升起。 十一月的东京,空气中都带着冷意。即使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天,但只穿了衬衫西装的松田阵平甫一来到室外,还是不由得被冷得一哆嗦。 在警视厅收到炸//弹犯发来的传真后,他几乎没有多想便立刻冲下了楼,打算直奔通过传真内容推测出的炸//弹安放地点而去。 佐藤美和子略带焦急的呼喊自身后传来,伴随着鞋跟踏在地砖上的急促声音。 可松田阵平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兀自迈着大步朝停车场走去,将搭档佐藤美和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那可是——他追查了整整四年的犯人啊! 松田阵平钻进车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转动钥匙、打开空调。 实在是太冷了。 然后,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彼时,松田阵平已经急急忙忙开着车子来到了马路上。 好在,或许是他正巧赶上了早高峰,于是车子只能被堵在马路中间慢慢朝前挪,不至于让他在急速前进的情况下因为心态崩了而危险驾驶。 透过后视镜,松田阵平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可不熟悉吗?他昨晚才见过啊! 车子背着朝阳,于是车厢内显得有些昏暗。 松田阵平看见那绯红色头发的少女双腿交叠,抱臂坐在车子后排。她姿态悠闲,微微敛眸,完全没有短短十几个小时内第二次非法闯入一个警//察的地盘该有的局促。 而或许是出于一个警//察的职业素养,松田阵平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没系安全带!” 刚说完松田阵平就后悔了。他看见后座的少女缓缓抬起头来,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这下,出于角度原因,松田阵平终于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她的面容依旧精致,只是……眼下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即使奥尔加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松田阵平依旧可以做出判断——她现在很疲惫。 不是吧……既然这么累了那就乖乖回家找她的零零去不好吗?总跟着他算什么啊! “我现在可是要去处理很重要的事情,没空陪你玩什么‘不给情报就翻脸’小游戏啊。” 松田阵平看见奥尔加有些僵硬地扭了扭脖子:“不就是个炸//弹犯?说这么严重。” 松田阵平握着方向盘的十指骤然收紧。 这不是普通的炸//弹犯。这是……带走了萩原研二的生命、并且逃窜了整整四年未被逮捕归案的炸//弹犯! 奥尔加的面上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 松田阵平看见她捂着嘴巴,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然你别去抓这个炸//弹犯了,跟我走吧。” “哈?”松田阵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奥尔加搓了搓脸上有些僵硬的肌肉:“我认真的。你跟我走,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说嘛,都可以商量的。” 松田阵平:“……” 恰巧过了个红绿灯,原本拥堵的路况稍好了些。松田阵平变道后踩住刹车停在路边,打开了车门锁:“下车。” 奥尔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我现在要去办重要的事,没工夫陪你玩。”松田阵平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的声音严肃了许多,不复平时那种懒洋洋且无精打采腔调,“下车,不要再跟着我了。” 肉眼可见的,后座上那人的眼神变得阴沉起来。配合着那双黑眼圈,阴鸷之感几乎要溢出来。 松田阵平被这么盯着也有些发怵,但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 “我们做个交易吧。”说着,她终于改变了抱臂的姿势,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了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看着她手中小小的物件,却是瞳孔骤缩——这是他昨天下午刚见过的! 粉与蓝两色的液体分别位于那个透明的小盒子两端,用弯曲的导管连接向盒子中央的空间。 虽然乍一看这意味不明的小盒子还挺好看,但松田阵平却知道,只要那两种颜色的液体混合,就会发出剧烈的燃烧并爆//炸——这是一个炸//弹! 仅从制作手法来看,这枚炸//弹虽然简陋了些,但和昨天下午他拆掉的那个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松田阵平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浑身的肌肉也因警惕而绷起:“你想怎么样?” 他突然回想起来,奥尔加昨天晚上说过,那个炸//弹犯叫“普拉米亚”。 她知道那个炸//弹犯! 现在甚至还搞到了“普拉米亚”炸//弹的成品! “做个交易。”奥尔加还是那种没睡醒的语气。她的眼皮耷拉着,眸中那种阴沉的情绪在松田阵平因这枚炸//弹而露出异色后已然消失不见。 “你先说说看。” 松田阵平知道这枚炸//弹是奥尔加对他无声的威胁——她说着要“谈条件”,可从她拿出那枚炸//弹开始,就已经不是谈判的态度了。 但即便如此,松田阵平依旧不敢轻易答应。虽然和奥尔加相处时间不长,但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个行事多变无常、完全不可控的危险分子。 奥尔加用指尖捏着那枚炸//弹晃了晃,看得松田阵平心里又是一阵突突——他生怕盒子两端的液体不小心被她晃得撞在一起。 这无疑是个危险行为,可奥尔加甚至没有为此打起更多的精神来。 松田阵平想,她就像是没有“恐惧”这种情绪一样。 “你跟我走,我把‘普拉米亚’交给你,怎么样?”奥尔加用那种没睡醒的含糊声音道。 松田阵平谨慎地问她:“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又用手背揉了揉困倦的眼睛,“随你处置,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松田阵平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他很奇怪,他和奥尔加可以说是完全不熟,为什么她要这么执着于他? 却见奥尔加像是终于打起了些精神的样子。她一手支着脑袋,朝他挑了挑眉:“我要把你送人。” 第60章 松田阵平:“……”听起来好奇怪? 这回,不用松田阵平过多追问,奥尔加就自己往下说了。 “把你洗刷干净,用绸缎包起来,再系上漂亮的丝带,然后送出去。”她像是把自己说得兴奋起来,“你觉得怎么样?啊,或许我还应该考虑一下你的心情?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包装?除了红色,他不喜欢红色。” 松田阵平:“……”越听越诡异。 松田阵平觉得奥尔加像是在描述一块牛肉,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不是活生生的人。 “不要再闹了……”松田阵平扶额,他是真的觉得很无力,“要不等我抓住那个炸//弹犯之后我们再讨论?我现在是真的很急。” 奥尔加又在他眼前摇了摇手中的炸//弹,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然还是让普拉米亚把整个涩谷炸掉吧,我觉得感恩节就是个不错的日子。”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狠狠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我答应这个交易了,等我抓住这个炸//弹犯就跟你走行吧?但愿你别把我切成块再送人。” 奥尔加闻言心情好了一些。她将炸//弹塞回大衣口袋里:“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显然,他不会喜欢你变成一块一块的。”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已经放弃挣扎了。反正走一步看一步,要是到时候能直接逮捕奥尔加就更好了——他可不想当什么奇奇怪怪的“礼物”! * “我可以帮你抓那个炸//弹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奥尔加突然如此提议道,“不如我让其他人去抓炸//弹犯,你现在就跟我走吧?我看一个半小时后正好有一班直飞纽约的航班。”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已经学会将奥尔加的“垃圾话”当耳旁风了。他推开车门,戴上墨镜,拎着拆弹用的简易工具箱,朝着怀户购物广场中央那座巨大的摩天轮走去。 “诶,等等我!” 奥尔加也从车里追了出来。松田阵平注意到,她戴上了卫衣那顶宽大的兜帽,戴了墨镜,甚至还戴了口罩! ……就像是大明星出街一样。 啊,等等。 松田阵平思维有些发散地想,他好像确实在某部大热电影里见过一个和奥尔加长得很像的反派,可火了。那个演员应该是叫……阿尔萨斯? 他记不清了,毕竟他不怎么喜欢看电影,会去看那部电影,也仅仅是陪朋友一起而已。 思绪间,松田阵平已经来到了摩天轮下,那装有炸//弹的第72号吊舱正好转了过来。他想也不想便跳了进去。 他看见站台上的奥尔加不认同的眼神:“这里面可是有炸//弹在的。” “所以我进来了啊。”松田阵平边说边蹲在地上,打开了工具箱。 奥尔加撑着吊舱的门框:“让它爆//炸也没有关系吧,反正一会儿这个吊舱就转上去了,这种小当量的炸//弹最多炸坏这一个吊舱。” 说话间,地面上不远处摩天轮的控制室爆//炸了,伴随着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 周遭立刻响起人们的尖叫声,人群四处逃窜着远离摩天轮。 奥尔加不感兴趣地 扫了眼人群,又对松田阵平道:“这下就更不用管这个炸//弹了。反正周边都已经没有人了。” “看不出来你对炸//弹还挺了解的。”松田阵平耸耸肩,便不再说话了,只专注于那个被放置于座位底下的炸//弹。 突然,奥尔加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神色骤变。 “你下来!”她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对松田阵平如此道。 可松田阵平却根本就不理奥尔加,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眼看着72号吊舱就要转走了,松田阵平听见远处佐藤美和子焦急的呼喊。可他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和炸//弹相处,总比和奥尔加相处要好。 现在,他至少有半个小时可以不用见奥尔加了。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就在72号吊舱升高的那一刻,松田阵平看见奥尔加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跳了进来。 松田阵平默默叹气:“你跟进来干什么?这里面可是有炸//弹的。” 奥尔加的面色很不好看。她抱臂在没有炸//弹的那一边椅子上坐下,声音有些喘:“你也知道这里面有炸//弹!” 松田阵平一边拆弹,一边道:“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执着地跟着我干什么?” “都说了我要把你送人,你死掉了我还怎么送?”奥尔加说着,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背,“专心拆弹,不要跟我说话。” 松田阵平:“……这种水平的炸//弹,就算我一边打游戏一边拆都没问题。” “啧,flag立得飞起。” 松田阵平:“……” * 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乱立flag。 “怎么了?拆啊。”奥尔加看着停下了手中动作的松田阵平,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彼时,他们所在的72号吊舱几乎已经转到了摩天轮的最高处。 摩天轮下方又传来一阵伴随着惊叫的爆//炸声,惹得奥尔加皱眉捂住耳朵:“还有完没完了。” 摩天轮突然停下来了,猝不及防之下奥尔加差点没坐稳朝前摔在地上,好在松田阵平反手扶了她一把。 “都跟你说了不要跟过来。” “切。”奥尔加站稳后扒在窗户上,朝摩天轮下方看去。 果然,另一个控制室也被炸掉了。 “所以,等你拆完这个炸//弹后,我们也下不去了。”奥尔加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她又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不然让琴酒开直升机来接她一下? 啧,琴酒肯定不愿意。 松田阵平的话音打断了奥尔加发散的思维:“嘁,这下可麻烦了。” “怎么了?”她不由得凑过去看。 就在这时,松田阵平的手机铃声也响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奥尔加的问题,而是用手背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后,接通了电话:“刚才那场震动,启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开关——水银汞柱。” 奥尔加此刻终于看清了那颗炸//弹。 从理论上来讲,这不是什么难拆除的炸//弹。 她看向松田阵平,只听松田阵平继续道:“里面那颗球只要受到轻微震动就会滚动,一旦碰到那条线的话,我就完蛋了。” 奥尔加:“……” 奥尔加有些怀疑地看向松田阵平。 “如果不想看我被炸成肉酱,那么在我将炸//弹拆除之前,你们就不要再动摩天轮了。” 此刻,距离炸//弹爆//炸还有五分钟。 奥尔加开始思考亲自动手拆弹的可能性。 要不给零零打个视频电话?反正是零零的话……这个炸//弹应该不成问题吧? 然后,奥尔加就听见松田阵平用一种从容不迫的语气道:“这么简单的装置,我只需要三分钟。” 奥尔加:“……” 还不待奥尔加松一口气,她就见炸//弹的显示屏上划过一行字。 奥尔加的日语水平很一般,听说读写也就听和说勉强还行。 好在,这次不用奥尔加努力去辨认那些汉字和平假片假,松田阵平直接将句子读了出来。 “‘这位警官真是勇气可嘉,我实在不得不赞美你的这份勇气。我会暗示你另一个比这更大的烟火在哪里。在爆//炸前三秒钟,你就会看到我的提示。先预祝你成功。’” 显然,这是炸//弹犯留下的陷阱。如果松田阵平现在剪掉电源线拆掉炸//弹,他就看不到提示了。 可如果他想要看提示的话……他就会被炸//弹炸飞。 松田阵平推断出了炸//弹犯可能就在附近看着他们:“并且,我知道另一颗炸//弹可能在什么地方了。” 通过上午收到的传真的内容,松田阵平推测另一颗炸//弹可能被安装在了某个医院。 就在奥尔加松了一口气,准备打电话叫琴酒开直升机来接他们的时候,她却听见松田阵平道:“等我知道到底是哪家医院的时候再跟你联络。”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奥尔加:“……” 奥尔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和松田阵平对视。 “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吧?”他是真打算等到炸//弹爆//炸前三秒?! 松田阵平点了一根烟,看向奥尔加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些愧疚。他单膝蜷起坐在地上,背靠着椅面:“抱歉啊,我可能——” 香烟的烟雾在几近密闭的空间里快速扩散,引得奥尔加一阵咳嗽,甚至有一种缺氧的窒息感。 肺部开始疼痛起来。 她一把抽走松田阵平叼着的香烟,将它摁灭在松田阵平的肩膀上,把他的衣服烫出一个洞来,露出的些许皮肤也泛起了红,引得他一阵倒抽凉气。 “抱歉。”松田阵平稍缓过来些后却并没有生气,只无奈地朝奥尔加笑了笑,显得异常和蔼。 没错……和蔼。 “反正都已经知道是医院了,还继续等下去干什么?” 暴虐的情绪在奥尔加心中蔓延,她恨不能立刻将松田阵平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少水。 “这附近有很多家医院。”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 “那就统统疏散!” 奥尔加觉得这群圣母病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安室透也好,松田阵平也好。每一个都能精准地气到她。 她从来就无法理解这类人的想法,从来都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松田阵平看着奥尔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医院里无时无刻都有正等待着救助的病人,随随便便耽误掉的几分钟,对他们来说,可就会让他们永远失去生命。 奥尔加扒开松田阵平,拿起剪刀准备自己动手。 然而,松田阵平就像是只会说那一句话了。 他说:“……对不起。” 奥尔加的拆弹水平很一般,她对着剩下的几根引线犹豫了一下,再抬眼一看时间——得,只剩三十秒了。 就这还拆什么拆? 她看见松田阵平拿出手机,大概是准备通过简讯的方式将情报传出去。 奥尔加无力地也坐在地上,扬起脑袋,看向吊舱红色的铁皮顶:“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对不起。” 松田阵平仿佛成了个复读机,气得奥尔加几乎想要抢走他的手机直接摔坏——反正都要死了,多拉点人垫背也不错。 好在,奥尔加的理智终究还是控制住了她的手。 …… 还剩十秒。 “反正都要死了,你不如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吧。”奥尔加突然道。 “嗯?” …… 还剩六秒。 “‘零零’的真名叫什么?” 松田阵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降谷零。” …… 还剩三秒。 松田阵平开始快速打字,将自己看到的信息尽数传递出去。 奥尔加却有些诡异地勾起了唇角:“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死。” 松田阵平诧异地抬头看向奥尔加。猝不及防之间,奥尔加将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并且动作十分娴熟地强迫他吞了下去。 …… 还剩一秒。 松田阵平微微睁大眼睛。 不是吧? 都要死了还给他喂毒//药? 继而,他感到心脏处传来一阵猛烈的抽搐。 …… “轰——” 伴随着火焰与烟雾,摩天轮的72号吊舱成为一堆四散的碎片。 摩天轮下,佐藤美和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收到了来自松田阵平的简讯,里面写着另一个炸//弹所在的位置。 米花中央医院。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已经是温暖的季节了。 松田阵平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极高的白色天花板。这间房间至少有七米高。 屋顶四周的灯带并没有打开,但房间里依旧足够亮堂。 松田阵平感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浑身的骨头好像都酥了。房间内很温暖,金色的太阳光让人的上下眼皮又不由得打起架来,昏昏欲睡。 他强打起精神,缓缓转眼,果然看见一整扇通透的落地窗,以及—— “天…呐。” 松田阵平开口,才觉得喉咙沙哑得厉害,像是夹杂了无数粗粝的砂石。 他一手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期间有些费力。于是他不得不在坐起来后靠在床头上,一手揉了揉额头。 “天呐,怎么就连死后都能看到你啊。” 松田阵平看向落地窗前坐着的那个人。 今天的黄泉的阳光大概不错,于是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绯红色的发丝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 她双腿交叠而坐,姿态惬意慵懒,整个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腰带扎得松松垮垮的。她的手中捧了一本书,松田阵平以自己极好的视力看见了书名——《查拉图斯特如是说》。 是尼采的书。 啧,疯子看哲学书,感觉更恐怖了。 听到松田阵平的动作,一直窝在沙发上看书的奥尔加才终于撩起眼皮,懒洋洋地分给他一些视线。 “六个月零四天。” “什么?” 松田阵平揉了揉后脑后,稍缓过来后试图从这张大到有些超出他认知从床上下来。 “从我醒过来后开始算起,你昏迷了六个月零四天。” 奥尔加淡淡的声音传入松田阵平的耳朵,让他掀被子的动作一顿。 昏迷…… 突然间,无数杂乱的画面纷纷涌入他的脑海。爆炸、硝烟、火焰……奥尔加的话就像是一个神奇的开关,彻底唤醒了他所有的记忆。 大脑处传来一阵剧痛,松田阵平闷哼一声,又不得不向后倒去。他倒在柔软的枕头上,用一只手臂搭在正不断冒着冷汗的额上。 此时,原本明亮干净的阳光无端显得刺眼起来,温暖舒适的室内却散发着丝丝凉意。 松田阵平抬手,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他看见自己光洁无痕的手背。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痛感,若非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大约只有久卧后身体太过僵硬这一点。 “怎么回事?我……没死?” 但是这不可能!这么大的爆炸,他明明就处在爆炸的正中心……这样都不死,他都要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了! “恭喜你,没死成。” 松田阵平看见奥尔加“啪”的一声合上书,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 她逆光朝他走来,于是他无法清晰地看见她的每一个表情。 松田阵平有一种不妙的直觉。于是,他强撑着僵硬的身体坐了起来,不顾还残留的眩晕感,掀开被子试图下床。 床边显然是没有拖鞋的,松田阵平于是只能光着脚站在大理石地砖上。 地砖却并不冷,反而有一种温润的触感。 这是开了地暖? 松田阵平又朝窗外看了看。 如果真如奥尔加所说他昏迷了这么久……那么算一算时间,现在至少是五月了! 五月的天还开地暖? 啧,松田阵平只能说,有钱人的想法他不懂。 好在,眼前的有钱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让他裸睡的事情,至少还给他……嗯。松田阵平低头一看,好嘛,至少还给他套了条裙子。 真是难为她特地找来这么大号的一条睡裙了。 “刚醒过来就先安分一点吧。” 奥尔加却拐了个弯,将手中厚重的书放回了书架上。 松田阵平的视线顺着奥尔加的手看向书架——好家伙,几乎整整一面墙的哲学书籍! “……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松田阵平不得不扶住墙壁才站稳。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爆炸的火光中。 “简而言之,我救了你。”奥尔加偏头看向他。她的一半面孔在阳光下,另一半掩藏在阴影中。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 松田阵平甩了甩脑袋:“那什么,无论是在你的老家阿美莉卡还是日本,这种说法都是侵犯人权的。” 奥尔加不说话,只用一双祖母绿的眸子沉沉盯着他,看到松田阵平不禁有些发毛。 他朝门的方向走去,握上门把手:“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虽然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反正……总之谢谢你。” 奥尔加依旧没说话。松田阵平觉得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任何反应的精致玩偶,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儿。 “不过我现在要回去了。”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才在这种充满压迫感的诡异场景中继续保持了自己的声音。 他故作轻松地拨了拨后脑略有些长的头发:“擅离职守六个多月,这感觉还真是不妙啊。总之,我得赶紧回警视厅报道才行。那么,再见,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哈哈哈。” 出乎松田阵平意料的,奥尔加并没有阻拦他,只是抱臂逆光站在不远处,无声地盯着他。 他很轻易地就推开了房门。 * 这座庄园大得简直可以称得上夸张——这是松田阵平亲身体验过之后唯一的想法。 这庄园太大了,大得他几乎迷路。 好在,他在那种满红玫瑰的花园中遇到了两个正在修剪花枝的黑衣人。他们很沉默,但还是为他指了路。 “……谢谢啊。” 松田阵平觉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不由得加快步伐朝黑衣人指的方向去。 谁知,那两个黑衣人居然放下了手中的园艺工具,站起身后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真的不用送了,我自己能出去。” 被跟了一路,这些松田阵平是真的背后发毛了。他评估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动手。 那直接跑? 也不行。 仅仅只是走了这么一路,大概十几分钟的功夫,松田阵平就开始大喘气了。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体力产生了怀疑——躺了半年后他居然变得这么菜了吗? 那两个黑衣人依旧不说话,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执行着跟在他身后的程序指令。 五月发太阳有些毒,松田阵平微微眯起眼睛,用手遮挡住测验的光线。然后,便在偏头时恰巧瞥见了奥尔加。 她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一手轻轻扶着玻璃,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他。 松田阵平:“……” 人烟稀少的大庄园、不说话的诡异NPC、形容精致的少女、血红的玫瑰……好嘛,恐怖片的要素都齐了。 * 松田阵平绕了很久,终于绕到了这座庄园的大门口。 当那扇巨大的铁门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他已经累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扶着花坛一角坐下,身上的冷汗却怎么也止不住。他感觉浑身发冷,就像是那刺眼的光线无论如何也无法温暖他。 “……我——” 松田阵平几乎是说一个字就要大喘气,到后来直接没坐稳,直挺挺地便要朝前摔去。 完了。他想。这下,他的脑门儿要开瓢了。 好在,那两个沉默到他都快要忘记他们存在的黑衣人扶住了他。 第62章 再然后…… 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将他架了回去。 …… * 松田阵平又回到了他醒来的那间屋子,奥尔加依旧坐在那张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捧着一本哲学书籍安静阅读。 松田阵平:“……”恐怖片还搞起循环模式了是吧? 那两个黑衣人把他丢进房间就要走,却被奥尔加叫住了。 “慢着。”她依旧没有抬头,语气淡淡的,“先把他洗刷干净再带过来。” 松田阵平:“……”他硬生生从这种毫无起伏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嫌弃。 等等? 洗刷干净?! 奥尔加曾经的话于是又开始在松田阵平的脑海中循环播放——“把你洗刷干净,用绸缎包起来,再系上漂亮的丝带,然后送出去。” 所以下一步就是分//尸送人了吗?! 松田阵平试图反抗,然而反抗无效。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算去和小学生掰手腕,都非常有可能会输。 他又被架着到了一处浴室前。 眼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就要跟他一起进浴室,松田阵平赶紧制止了他们,并发挥了自己有史以来最真挚的演技,或许还掺杂了很多真情实感,表示他可以自己来。 好在,那两个黑衣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帮人洗澡的爱好,于是冲他稍一点头后便候在了浴室门口。 松田阵平:“……” * 松田阵平勉强帮自己洗了个澡,期间浴室中升腾起的雾气险些又让他窒息。最后,他穿上那两个黑衣人帮他找来的浴袍,两眼发黑地被黑衣人又提溜回到最初的那间屋子。 松田阵平:“……”复活刷新点是吧? 奥尔加挥了挥手,那两个黑衣人把他丢在床上后便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奥尔加,松田阵平不由得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态很奇怪,毕竟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可能输给手无寸铁的奥尔加。 却见奥尔加拖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兀自坐了下来:“安分些吧,奇迹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松田阵平直觉奥尔加在说他没被炸弹炸死的事情。 因为他在炸弹中活了下来……“所以我现在稍微走几步路就大喘气?” 奥尔加将手中的书合上,看向他:“所以我叫你安分点。” “那原理呢?”松田阵平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 奥尔加耸了耸肩:“吃药。” 那是组织研发的一款药物,和雪莉现在专攻的APTX-4869方向有些不一样,但在某些方面却格外相像——副作用很大,药效随缘。 奥尔加是唯一成功了的试验品,于是她即使心脏中木仓也能活下来,寻常小伤口甚至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完全愈合。 若不是心脏处恰好留了弹片取不出来,凭借奥尔加恐怖的自愈能力,即使她被打成了筛子,过几天依旧能够活蹦乱跳的。 但是松田阵平不一样,他并不是在实验室长大的。这种药物……在他身上生效一次就是极限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面目凄惨地在床上躺了将近六个月,才能看出一些原本的样子——在炸弹的威力下,当时的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当时就连奥尔加都只是还剩一口气,不得不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副作用就是,你会变得格外身娇体弱。”奥尔加指出。 “……打扰一下,‘身娇体弱’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奥尔加淡淡瞥他一眼:“你意会一下就行了。” 松田阵平:“……” 奥尔加并没有给松田阵平解释药物的原理,松田阵平也没有多问——这一看就是机密。他可不想过多掺和进什么犯罪组织的事情。 “那你把我留在这里干什么?”松田阵平勉强接受了自己从今往后会变得“身娇体弱”的事实,“你不会真打算把我送人吧?” 话音刚落,松田阵平便感觉有只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直面她的双眸。 她的眸子在背光状态下呈现一种墨绿色,显得有些幽深。 “听着,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松田阵平被奥尔加的手冰得一个机灵,花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你这是找人帮忙的态度?” 奥尔加不理他,自顾自道:“诸伏景光‘死’了。” “什么?!”松田阵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不是——” 不是和降谷零一起正在执行某项秘密任务吗? 不,等等。 松田阵平放在床上的五指指节曲起,将原本平整的床垫抓得有些皱了,连带着他的眉心也一起皱了起来。 是了,正是因为他在执行危险的任务,所以……死亡如影随形。即使是他这种寻常警//察,不还是差点被炸弹炸死了? 奥尔加的思维有些跳跃,至少在松田阵平听起来是这样。 “你现在也已经‘死’了。” “什么?” “在日本警视厅的官方记录中,你已经殉职了。有葬礼、有墓地、有抚恤金、有死亡证明。” 松田阵平一个激动就咳嗽起来:“咳咳咳可是我明明还——” 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他确实还活着,但救了他的人不是警视厅,而是奥尔加,一个来自神秘犯罪组织的家伙。 “所以,从此以后,世界上就没有‘松田阵平’这个人了。” 松田阵平的一时间有些茫然,他的唇动了动,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他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人都是这样,在强烈的否认后,便是强烈的愤怒。 奥尔加甩手松开他的下巴,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他发愣:“现在,你的命是我的——” “——毕竟,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你留下来。” * 当安室透接到奥尔加要见他的消息时,他刚刚执行完某项任务。 他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脑海中一时间思绪万千。 “怎么了?”坐在副驾驶的贝尔摩德推了推墨镜,看向他,“你不是一直想见阿尔萨斯?现在她终于愿意见你了,你不高兴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贝尔摩德的语气中却大有一种如果他敢说不高兴,就要立刻把他灭口的架势在。 安室透握着手机的五指紧了紧,直到指节都略微有些发白,他才回过神来。 他将手机装回口袋里,却是没有回答贝尔摩德的话,只兀自驱车朝机场去——任务完成了,他们该回阿美莉卡了。 贝尔摩德半天被等到安室透的回答,一转眼看他,他却仍旧是那幅专心开车的样子。 贝尔摩德不由得哼笑一声:“你不会真的信了那个传言吧?” 安室透依旧没有说话。 他已经整整半年没有见过奥尔加了,她甚至不接他的任何电话。安室透想要去找奥尔加,却被贝尔摩德拦了下来,她说奥尔加现在不想见他。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又在什么时候惹到奥尔加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相继牺牲, 奥尔加又对他避而不见……安室透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是他不得不继续戴着假面。 直到一个多月前,组织里开始小范围地流传这一个八卦——阿尔萨斯为了某个小白脸,在朗姆面前又哭又闹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把那个小白脸留下了。 好吧,虽然安室透并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传言,但传言之所以能流传开来,总是有一些事实基础在的。而这条传言的基础就在于——真的有这么一个“小白脸”存在。 奥尔加拒绝和安室透联系的这半年内,据说都是和这个“小白脸”待在一起。他们白天黑夜都待在纽约的某座庄园里,奥尔加更是连学校都不去了! 安室透觉得头疼,心口发堵。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气的……他的脾气其实向来都不算好,只是在奥尔加面前表现得格外温和。 奥尔加不见他,安室透到后来索性也不再去联系奥尔加了。或许有赌气的成分在,以至于让他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也连演都不像再演得像个真正关心阿尔萨斯的监护人。 好在,组织并没有就这一点对他不满。 但安室透还是感到愤怒,还夹杂了点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拒绝去解析这种奇怪的情绪。 每每在深夜想起奥尔加,除了他总会感到压抑。或许……夜晚总是会使人情绪低落。而白天,只要他用无数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贝尔摩德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她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味地透过镜片看向安室透:“哦呀,难道你对那个‘小白脸’感到不满?” 安室透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扯出任何一个表情来。于是,他就这么面无表情、语调毫无起伏道:“会感到不满不是很正常吗?别说你没有。” 安室透透过后视镜瞥向贝尔摩德,试图用言语刺激她。组织里和贝尔摩德熟一些的人都知道,她讨厌别人将她放在阿尔萨斯“长辈”的这个位置上。 谁料,这次贝尔摩德却并没有被刺激到,反而翘起了唇角。 她纤长的食指点在唇角边,那被染成紫罗兰色的指甲衬得她的气质越发神秘。她的话语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缠绕上安室透的心脏。 “是嘛~我可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件事的。那么你呢,波本?” 第63章 安室透顿了一下,稍抿了抿唇,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贝尔摩德在暗示什么? 但是他的手依旧放在方向盘上,双目直视着前方,只淡淡道:“我当然也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件事。毕竟,我才是阿尔萨斯的监护人。” 至于更多的那些纷乱的思绪,他拒绝去思考,拒绝去厘清。他觉得很累,很累很累。只是继续活着,继续维持着假面,就已经让他那早就如一潭死水的内心变得更加空洞。 事到如今,一直在支撑着这幅空洞皮囊的,唯剩下心中的信念。或许还有……但现在不提也罢。 贝尔摩德闻言只挑了挑眉:“是嘛?那希望你永远记住自己今天的话,波本。” 她又抱臂靠上了椅背,敛眸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的右手食指间轻轻点着左手的手背,一下一下,带着思考的节奏。 比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小白脸”,波本才是让贝尔摩德更加担心的人。她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阿尔萨斯,但她对阿尔萨斯的直觉几乎从未出过错。 即使奥尔加暂时对那个“小白脸”感兴趣,但从长期来看,不足为惧。 贝尔摩德从很早开始就一直有一种直觉——阿尔萨斯迟早会栽在波本手上。 这是她不乐意看到的。即使她不怎么喜欢阿尔萨斯。 * 事情发生在安室透推开门之后。 奥尔加要见他,即使安室透内心有气,但他还是去了——至少现在,他依旧是组织任命的阿尔萨斯的监护人。他忽视心中并不明了的想法,如此告诉自己。 站在那间房间门口的时候,安室透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拳,像是在做心理准备。 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就算奥尔加对他冷脸以对,他也不可以失态。至少他现在还是组织的波本,还是阿尔萨斯的监护人,即使是演,他也要演出不在意的样子来。 然后,安室透摁下了门把手。 这是一处他从未来过的庄园,大概是奥尔加这半年里新购入的。是以,他完全不了解房间内的布局,能来到这间房间前,也是靠着在庄园内工作的组织底层成员为他引路。 此时,那两个为安室透引路的黑衣人已经离开了。 或许是出于逻辑的判断,安室透直觉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后,安室透调整了面部表情,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 彼时,奥尔加正一条腿跪在床沿,逼近松田阵平,对他进行威逼利诱。 而松田阵平? 处于“身娇体弱”状态的松田阵平双手撑在身后,默默后仰,期间努力地试图向后挪,活像面前的奥尔加是什么要逼良为娼的恶霸。 他们的距离有些近了。松田阵平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也就是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奥利……亚?” 奥尔加和松田阵平几乎同时将视线朝门那边投过去,然后—— 或许是因为看见意料之外的人太过激动,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猛地用手臂支撑着自己朝后挪出一大段距离,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自己藏进那堆叠起来的被褥中。 这么一通操作之后,松田阵平宕机的大脑终于稍冷静下来一点,于是心中诡异的感觉愈发强烈——他为什么要表现得像被捉奸在床一样?而“捉奸”的人还是他老同学?! 松田阵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又是一个机灵,当即又从床上跳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一番运动太过“激烈”,于是松田阵平站到地上后眼前一黑,差点摔个仰倒。 好在,这时身旁伸手一只有力的手来扶住了他。 “……谢谢啊。” 松田阵平扶着那只有些冰凉的手站稳,等眩晕感过去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将视线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然后…… “你还好吗?” 降谷零抢在他开口之前先出了声。他的面色很冷淡,仿佛他们从来不曾认识。在松田阵平站稳后,他便收回了手,看向奥尔加。 彼时奥尔加正抱臂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 松田阵平左看右看,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过于诡异。他小声对降谷零道:“那个,降——” 话还没说完,降谷零就朝他投来一个冷冷的视线。 松田阵平从来没有见过降谷零这幅冷酷的样子,即使他们在警校刚遇见的那会儿也没有。他突然意识到,降谷零是在执行卧底任务,可是—— 面对降谷零眼神中的暗示,松田阵平难得有些心虚。他很想告诉降谷零,别装啦,奥尔加估计早就知道你是公//安啦!她甚至还从他这里骗出了降谷零的真名…… 嗯,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那个时候炸弹都要爆炸了,谁知道他们没死啊。 现在嘛…… 松田阵平看看奥尔加,又看看降谷零,然后默默后退几步,试图退出这两人形成的诡异氛围圈。 别说,他们现在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倒还挺像。当然,他是指气质方面。 * 松田阵平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变脸”。 只见上一秒还面无表情的奥尔加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她就像是见到了极亲近的人,满眼都是欢喜。 她扑过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了降谷零的身上。 而最令松田阵平惊讶的还不是这个——因为紧接着,他看见他那一向内敛的老同学居然非常熟练地接住了奥尔加! 这是什么? 这是带孩子带出经验了吗? 不不不,这样子的降谷零实在是太诡异了…… 此刻的松田阵平将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自己需要立刻来上一根烟以缓解这种现实倒错了般的荒谬感。 松田阵平听见了奥尔加甜蜜的声音,她纤瘦白皙的双臂搂住降谷零的脖颈,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零零,我好想你呀!” 就在松田阵平大为震惊奥尔加居然也会有这种撒娇的行为,并且等待着自己那位老同学面露不耐时,可他却见降谷零只是稍怔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我也想 你……奥利亚。”他的老同学如是说到,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松田阵平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老同学要不就是为了卧底事业牺牲良多,要不就是…… 他突然觉得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 在乍一见到自己那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的老同学的那一刻,降谷零是很震惊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而后,奥尔加奔他而来。她抱住他,说很想他,就像是她坠海前的每一次一样。 不知为何,那一刻,降谷零压抑的内心突然轻松了许多,以至于——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他感到奥尔加将柔软的脸颊埋在他的肩窝处,他感到她温热的呼吸,让他的皮肤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 而后,他听见她用一种甜蜜的、轻柔的语调在他耳边道:“零零,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 降谷零一愣,旋即不可置信地顺着奥尔加的目光将视线转到松田阵平身上。 礼物是……松田阵平! 这一刻,降谷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连带着浑身的肌肉一起。于是,他只能呆呆地盯住松田阵平,就这么愣在原地。 原来她这半年是和松田阵平待在一起吗…… 她什么时候带走了松田阵平? 她当时在日本吗? 为什么偏偏是松田阵平? 她—— 知道他的卧底身份了吗? 奥尔加感觉到了降谷零的僵硬,她用那种极其温柔的力道轻抚着他的背脊,低低笑了起来。 “怎么样,还满意这份礼物吗,零零?” 那一刻,降谷零如坠冰窟。 她知道了。 * 奥尔加轻轻靠在降谷零身上。 是的,松田阵平从一开始就是她打算送给零零的礼物。不然,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费这么大力气。 诸伏景光“死”了。零零失去了朋友。零零很伤心。那么——就再给他一个朋友吧。 奥尔加的思维很简单,很淳朴,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至于降谷零会不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件事? 奥尔加轻笑一声,握住了降谷零正微微颤抖着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去日本接贝尔摩德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这个家伙,就把他绑了过来。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对吧,零零。” 降谷零的唇张了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奥尔加,你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奥尔加带着降谷零的手举到面前,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在降谷零复杂的目光中,奥尔加笑得愈发愉悦。 她的声音宛如情人间的缠绵耳语,却让降谷零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我说过,你的话我都会相信,零零——”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拇指摩挲一下。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像是要直击他的灵魂。 “——而你说过,你不是卧底,很多次。” 降谷零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而感到紧张?因为奥尔加的话而感到—— 感到什么? 他觉得他的大脑很乱,无数想法纠缠在一起,理不分明。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感到奥尔加抽身离他而去,他想要伸手去抓,却连她的指尖也不曾握住。 第64章 他看见奥尔加背着手后退几步。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纯真的、灿烂的笑。 她说:“零零,这个人,就送给你了。” 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毫不留恋,徒留他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 奥尔加真的把松田阵平“送给”降谷零了。 从那天之后,她真的再也没有过问过与松田阵平有关的任何事情,只让降谷零自己看着办。唯有一点,她提出了要求,那就是不可以让松田阵平离开组织。 在朗姆那儿闹了一个多星期才把松田阵平留在组织里的事情是真的。奥尔加从未为了什么事情耗费过这么多心力,为了给降谷零送礼物这是第一回。 组织里其他人不知道,可朗姆却是知道的——松田阵平是日本警//察。 让一个警//察光明正大地留在组织里,这可能吗? 奥尔加做到了。 组织不会允许一个卧底混入组织,但还是可以捏着鼻子忍受任性的成员绑架一个警//察带回组织的。这两件事之间的性质完全不同。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若松田阵平离开组织,脱离组织的监控,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组织不会任由一个知道他们存在的警//察就这么离开,即使他还来不及接触什么核心机密。 显然,降谷零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那天之后,阿尔萨斯带回来的那个“小白脸”,现在成了波本的部下。 有人嘲笑,说阿尔萨斯果然精神不正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像看护小鸡仔一样看了半年的人,说送就送掉了。 有人感叹,说波本在阿尔萨斯心中的地位果真不一般。这不?前一天还在朗姆前面闹着要留下的人,波本开口,她就不要了。 阿尔萨斯和波本的事情向来是组织中流传得最快的八卦——毕竟,谁不知道阿尔萨斯是个没人搞得定的小疯子?偏偏波本就是能搞定她,于是就连boss都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至于松田阵平? 在这个八卦中,他从始至终都只被当成“小白脸”给忽略了,没有人过多地在意他。这才是最好的情况,因为他的身份本就不宜受到过多关注。 *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交换了情报。 松田阵平目前是无法离开组织了,于是降谷零告诉了他一些关于组织的基本情报,让他不至于抓瞎。 至于更多的? 降谷零并没有想好要不要让松田阵平过多地知道组织的秘密。知道的越多,风险越大,而他并不是自愿前来的卧底。 更何况,现在的松田阵平绝对正受到组织的严密监控。 松田阵平也将奥尔加在日本那两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降谷零。最后,他总结道: “我不知道她那天有没有看见我们四个人一起,但是——” 松田阵平没将话说完,只耸了耸肩,可降谷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奥尔加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卧底身份,还从松田阵平那里得知了他的真名。 降谷零垂眸,有些出神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半晌,他握了握掌:“组织并没有怀疑我。”至少明面上没有。 这说明,奥尔加应该没有把他的卧底身份上报。 松田阵平闻言也沉默了下来。好半天,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我说,降——波本,”他的语气像是随意至极,“你对那个阿尔萨斯,到底是什么想法?” “……嗯?”降谷零回过神来,却像是没有明白松田阵平的意思。 松田阵平无奈地看他一样,随即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你们去吧。” 看破不说破。松田阵平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这句老话的精髓。 只要奥尔加不会对降谷零造成威胁,松田阵平想,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总有一天,降谷这家伙会自己想明白的。 * 五月末的时候,奥尔加终于要毕业了。 哦,当然啦,由于她这半年都没有和降谷零联系,所以她只能按照他原先已经列好的框架,亲自动手完成了毕业论文。 奥尔加喜欢在挑衅降谷零的时候说自己是文盲,但她毕竟也不是什么真文盲。半年的时间,足够她磨叽出一篇质量上乘的毕业论文了。 毕业典礼前一天,降谷零收到了奥尔加邀请他去参加毕业典礼的简讯。 奥尔加想,毕竟作业大多数都是降谷零做的,就算学校再给他发张毕业证书都不为过了,所以他至少得去参加毕业典礼。实际上,毕业典礼向来是有邀请家属参加的传统的。 而奥尔加只邀请了降谷零一个人。 降谷零自然不会拒绝。 * 虽然音乐学院的人不多,但毕业典礼却很热闹。 降谷零和所有学生家属们一起坐在礼堂的观众席上,看着台上身穿学士服的奥尔加接过校长手中的荣誉毕业证书。 身旁的家长们纷纷为自家孩子喝彩,有不少还举起了手机记录这一人生中的重大时刻。 降谷零也举起了手机。他就像是每一个家长一样,笑着将整个过程录制了下来。他想,或许以后也只有他一个人会看到这段录像,但是,他至少多了一份奥尔加的影像资料。 他永远不会忘记奥尔加坠海失踪后,他只能一遍遍看去电影院,就为了看她在电影里那十几分钟的影响的时候。 那是奥尔加当时仅存的影像资料。但现在不是了。 当然,让她坠海失踪这种事情,也再不会发生了。 * 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毕业典礼结束了。 降谷零将奥尔加送回住处后,便要赶去执行任务。 彼时,抱臂阖目坐在副驾驶上的奥尔加开口道:“哦,又是和你亲爱的好朋友一起吗。” 降谷零觉得奥尔加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是他一时间又没想明白,于是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这个任务很快就能结束——” 奥尔加却突然道:“停车。” “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降谷零还是立刻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现在我要和朋友一起去参加毕业派对了!”奥尔加猛地推开车门。 “奥利亚——” 降谷零想问,这个派对靠谱吗?甚至,或许是因为奥尔加高中时期的事迹,他对她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这件事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 但愿她的“朋友们”没事…… 可还不待降谷零说什么,奥尔加又重重摔上了车门。她的面上没有表情:“晚上我会自己回去,你不用来接我。你就好好跟你的好、朋、友、待在一起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 她又生气了。降谷零意识到。 可是为什么? 看着奥尔加的背影,降谷零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难道……她是在吃松田阵平的醋? 小孩子的奇怪占有欲? 不会吧…… 彼时的降谷零还不明白,病态的占有欲是什么样子的。 * 能够让目前的松田阵平参与的任务,显然不会很难,更不可能涉及组织的机密——组织还不信任他,尽管他目前表现得还不错,尽管波本亲自“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任务不难,是以降谷零很快就完成了。 可是等他回到住处时,却没有看见奥尔加的身影。 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降谷零拨通了奥尔加的号码,可却迟迟没有被接通。于是,他又继续打。 这种行为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到最后就连松田阵平都看不下去了。 “喂喂……”松田阵平看向对着手机屏幕皱眉的降谷零,有些无语道,“控制欲也不用这么强吧?不是说和同学去参加派对了吗?等晚点就回来了吧。” 降谷零只捏了捏眉心,并未说话。松田阵平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对于奥尔加的“和同学一起”这种说法,他是有心理阴影的。 当然,这种被松田阵平称为“控制欲”的行为中,确实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因素在…… “实在不行等再晚一点你直接去找她呗。”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摊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刷手机,“她不会没告诉你派对地点吧?” 过了一会儿没等到降谷零的回答,松田阵平不由得有些惊讶地朝他看去,稍稍提高了音量:“真没告诉你啊?” 他看见降谷零的唇动了动,小声道:“……其实我知道。” “哦。”松田阵平又不感兴趣地继续开始刷手机,“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好几秒后,松田阵平却突然回过味来,挑起一边眉毛看向降谷零:“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在哪里,但是她不知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面对松田阵平听上去有些绕的话,降谷零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控制欲哇,看不出来啊零零~”松田阵平啧啧几声,故意模仿着奥尔加对降谷零的称呼,复而又好奇问他,“诶,你是什么时候给她装的定位啊?” 降谷零低头摆弄着手机,装没听见。 实际上,就是在奥尔加将松田阵平“送”给他的那天。奥尔加知道了他的卧底身份,即使没有当场发难,却也让他不得不提高关注。 当然,降谷零不得不承认,奥尔加玩失联不见他这一出,也确实是刺激到他了…… 总之,定位已经装了。于是降谷零安慰自己,反正他平时又不可能有事没事就去定位奥尔加。再说,以后一旦奥尔加有危险了,他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了。 降谷零站起身,在松田阵平怪里怪气的“惊叹”中朝车库走去。 第65章 已经十点半了,奥尔加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这个时间应该做的是早睡!于是降谷零觉得,就算为了奥尔加今后的身高着想,他也得去把她带回来。 * 降谷零站按照定位显示的方向,驱车来到市郊的某栋房屋前。这栋屋子倒是不大,三层,位于某中产社区内。 还未下车,强烈的鼓点便已经率先撞入耳膜。 降谷零稍皱了皱,先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了一行字,然后才朝那栋房子走去。 与上次不同的是,房内亮着五颜六色的灯,青少年们的欢呼声不绝于耳。于是,降谷零稍安心了一些。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但他还是摁下手机屏幕上的某个操作图标。 这种虚假的安心感一直持续到降谷零推开房子的门,群魔乱舞的青少年们映入他的眼帘。 天花板上吊着夜店夜店常见的那种球状灯,正旋转着,折射散发出五颜六色的暗色光芒来。音响播放着节奏明快的激昂音乐,响度比起夜店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比夜店更糟糕的是,还算宽敞的客厅中,除了吧台外的家具被悉数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张铺满地面的床垫。 没错,床垫……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隐约还有些烟味,但绝对不是来自香烟。 而在让人头晕目眩的灯光之下、床垫之上,已经有了许多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当代大学生的疯狂。更何况还是一群艺术生。 降谷零飞快地移开视线,却仍旧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大抵是气的。 在一众已经将自己的 大脑和理智悉数丢掉,化身野兽的青少年中,降谷零艰难地寻找着奥尔加的身影。 此刻,他无比希望是定位系统出了问题。 可惜不是。 奥尔加其实很好找。与大多数已经以需要打码的着装风格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不同,她一个人待着。 她正双腿交叠坐在略高的吧台上,一手撑在台面上,另一只手捏着一只高脚杯,杯中是鲜红醇厚的液体。 在不断变换的暗色灯光下,奥尔加的面目略显模糊,可周身的气质却越发糜丽,像是伊甸园中那条惑人堕落的毒蛇。 她不知何时换了衣服,身上穿着条黑色的吊带裙,那裙子大约正好遮住她的大腿根,白皙流畅的肩颈尽数暴露出来。 降谷零突然想起奥尔加以前曾说过,她要穿着浴巾出门。现在看来,这条裙子大概还不如浴巾呢。 以前他觉得无奈,可现在的降谷零只觉得脑仁嗡嗡地疼。 在堪称群魔乱舞的屋子中,奥尔加周身倒是形成了一个还算勉强的真空区——似乎没有人敢太过贴近她。 在一众男男女女里,她明明该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可却是气场最强大的。她昂起下巴,像一个女王一样高傲地俯视着丑陋的人群,将他们的丑态尽收眼底,随即收获愉悦。 降谷零试图拨开手舞足蹈的人群朝奥尔加去。可惜,在一群几乎衣不蔽体的野兽中骤然闯入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并且还是个好看的人,这简直是一种灾难事件。 降谷零显然是不可能就这么被放过的。短短几步的距离,降谷零却觉得走起来比他有史以来执行过的最危险的任务还要麻烦—— 无数手舞足蹈、显然正处于兴奋状态的男男女女不断朝他身上贴,更大胆的的甚至扯住他的手臂就要当场和他来个激情的热吻。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推开这些人,不经意间抬起头,却正对上了奥尔加的双眸。 她正在看他。 她的嘴角是戏谑的弧度,显然将他这幅“惨状”当成了极好的娱乐。 她的眼神似是清明,又似是已经醉得狠了。 降谷零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不断飙升,于是行动力也在不断上升。 他终于来到了奥尔加身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好声好气对奥尔加道:“我们回家,奥利亚。” 奥尔加却像是没了骨头,只被他轻轻拉了一下手腕,便失去重心似地直直朝前倒在他身上。 距离近了,于是她身上酒精的气味愈发明显,带着红酒独特的芬芳。 奥尔加低低笑着,似是很开心。她用脑袋在他的颈窝处不断蹭来蹭去,像是只撞见了木天蓼的猫,带着迷醉与眷恋。 “…诶…是零零…嘿嘿…” 奥尔加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又有点大舌头,显然是已经醉了。 降谷零叹气,一手扶着奥尔加防止她直接从吧台上摔下去,又重复一遍:“我们回去。” 谁料,刚刚还算乖顺的奥尔加突然又不配合了。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推开。 “不回。不回去。” “奥尔加。” “嘻嘻。” 面对降谷零的冷脸,奥尔加却突然又笑了。她举起被放在一旁的那只高脚杯,缓缓地、缓缓地将它倾斜,然后,当着降谷零的面,让那红艳艳的液体尽数淋在了他身上。 降谷零的衬衫很快被酒液浸透了,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而他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奥尔加的动作。 “诶——零零…真好看…嘻嘻!” 他们这里很快吸引了众多视线,周围又响起一阵长久的欢呼与口哨声,似是在庆祝奥尔加的这一番行为。 人们起着哄,像是在高喊些什么,降谷零却没有听清,也并不在意。 奥尔加突然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拉近。她的力气比平时大了些,他衬衫的几颗纽扣被崩掉了,露出胸膛上大片紧实的肌肉,其上还留着带有葡萄酒芳香的暗红色水痕。 他们的鼻尖差点贴在一起,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心跳与呼吸。他看见奥尔加在昏暗环境中呈现墨绿色的眼睛中像是有点点星光,满满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又笑了,像是很愉悦。她冰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颊,用那种含糊缠绵的调子对他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管我啊。那个老东西和朗姆都不会管我这——” “阿尔萨斯,你喝醉了。”降谷零微微皱眉,出声打断了奥尔加的话。 奥尔加后仰拉开与他的距离,扭过身又开始在吧台上寻找酒精。她像是连坐都坐不稳了,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吧台上。 “跟我回去。” 降谷零却是不可能再任由奥尔加继续这种荒唐的行为了。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玻璃酒瓶之前,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吧台上拽下来,一路拨开人群,带着她朝门口走去。 “嗯——我不走,我不回去!” 奥尔加被他拉着,不得不跟他走。他的步子有些快,于是奥尔加便走得踉踉跄跄的。她大概也是来了脾气,于是降谷零立刻感受到一股对抗的力气。 他回头,却见她未被控制的手扒着他的手腕,整个人重心不断后倾和他对抗着,几乎要坐倒在地上。 “我不走……你别管我!我讨厌你!”她如此尖声宣布道。 可惜,本来说话就轻声慢语的奥尔加即使在醉酒后音量也未得到显著的提高,现在更是被淹没在了人群的狂欢之中。 降谷零却只当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地弯腰将拒不配合的她直接抱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抱奥尔加的动作很熟练,他经常抱奥尔加。可直到这次将奥尔加抱起来,他才意识到了些什么,动作不由得变得有些僵硬与无措—— 她穿得太少了,他的样子也很糟糕。于是他们的皮肤大面积相接,彼此的温度不需要隔阂便能传达。 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太奇怪了。 降谷零愣神间,奥尔加见挣扎无果,毫无力气的左手大概想要掐他的脖子,最终却只能虚虚贴在他的脖颈上。 末了,她有些生气地用还算使得上力气的右手狠狠锤了他一下,便低垂着脑袋彻底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这点力道对降谷零来说其实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于是,他回过神来,继续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拉开车门将奥尔加放上了副驾驶,又替她系上安全带。 * 两人驱车离开后没多久,几辆响着警笛的车悠悠驶来。 当地PD接到短信举报,称有人在深夜时分噪音扰民。 * 一路无话。 奥尔加一直低头沉默,降谷零则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驱车朝住处驶去。车内的空气安静得几欲令人发疯。 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奥尔加突然出声道:“你还管我干什么。” 降谷零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凌晨时分的街道上没有车,也没有行人,只有一杆孤零零的路灯锲而不舍地散发着幽微的光亮。 他转头看向奥尔加,她依旧低着头,脑袋靠在车窗上。 降谷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心中的情绪却因为她的话,以及她今天的行为而不断翻涌叫嚣着。 “我为什么管你?奥尔加,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尽管有气,但降谷零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哦……”奥尔加眨眨眼睛,“是因为你是我的监护人?” 降谷零稍楞了一下,旋即,奥尔加这幅要死不活的语气让他心中的情绪愈发烦躁。有愤怒,或许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难得地说话不过脑子:“是啊!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我应该看着你!我必须看着你!” 却听奥尔加讽刺地冷笑一声:“波本啊,波本,呵。” 在降谷零直直的视线中,奥尔加推了推车门,没推动。 第66章 车门大概是被降谷零锁住了。于是奥尔加索性也不动了,就这么半死不活地靠着车门。 “你可以不用管我了……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波本,这代号真是不 错……boss那么信任你,朗姆也重用你,你还管我干什么。我已经没有用啦。” 醉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奥尔加的话虽然乍一听毫无逻辑,降谷零却几乎立刻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的眉蹙了蹙,只听奥尔加继续道: “……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理我了,我也不会揭穿你的,嘻嘻。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 奥尔加又笑了,摇摇晃晃地想要伸手去拍拍降谷零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手像是铁钳一样,于是奥尔加的手便被固定在半空,再动弹不得。 “没意思。”她撇撇嘴,想要收回手,可降谷零却依旧不松手。 奥尔加抽了几下手没抽动,索性也就任由降谷零抓着了。 他的力气可真大。奥尔加想。她的手腕都有点痛了。 “诶呀,天天和我这个犯罪组织的成员演戏很难受吧。”奥尔加用另一只使不上力气的左手搓搓脸颊,“没关系的,你可以不用继续演的。我不会说的。——” “奥尔加。” 降谷零突然带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这像是什么郑重其事的宣誓动作。 奥尔加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感受着掌心下他心脏鲜活的跳动。 奥尔加的唇嗫嚅几下:“你——” “不是假的。”降谷零突然开口,“奥尔加,无论是我们的相遇,还是相处,都绝非蓄意。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 他没有将话说得很明白,可是奥尔加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发丝遮住侧脸。在长发的阴影之下,她悄悄翘起嘴角,无声笑了。 “是嘛。那就好。零零,可不要骗我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此刻的奥尔加,眼中哪里还有醉意? 她可不仅仅是受伤后恢复得比常人快,她代谢酒精的速度也是常人的数倍。 奥尔加承认,她从来都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于是“醉酒”这种事,也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 降谷零是个喜欢将一切都默默放在心里的人,即使是像今天这种不够坦率的话,他也很少会说。 奥尔加今天的目的就是听见这句话。 或许真的是她太过无聊、想一出是一出了吧……即使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但她就是想听。 感受着降谷零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奥尔加想,就让它继续鲜活地跳动下去吧。她很喜欢它的节奏。 尽管如此,她还是拖长了调子,用一种委屈的语气道:“你骗人!你现在都不陪我玩了!你天天只跟你的同学一起玩!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一点也不觉得我重要!” 她可以听见降谷零叹息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大概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是了,这样就可以了。目的达到,她应该给这场闹剧一个收尾。那么,“小孩子因为奇怪的占有欲发作而闹脾气”,就是一个不错的因由。 * 奥尔加到底还是没能和降谷零有更多相处时间。 降谷零一向很忙。因为能力超群,组织总会安排给他很多任务,最近就更是这样了。由于奥尔加已经毕业并且不算小孩子了,组织开始让他长期驻扎在日本。 当然啦,奥尔加觉得,降谷零本人也非常喜欢待在日本。只是每次看他忙里偷闲还去帮警//察“见义勇为”,奥尔加就不由得感叹现在的卧底胆子真大。 好在组织里的人大多皆是耳聋目瞎的,居然一直都没能发现他的异常…… 奥尔加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大学毕业后,组织自然不会再给她偷懒的机会,几乎是立刻就有任务被安排给了她。 于是,降谷零刚飞日本没多久,奥尔加就买了机票,也要前往日本了。 临行前,松田阵平来找了她。组织现在还不信任松田阵平,自然不允许他和波本一起去日本。 “说好的‘普拉米亚’”呢?虽然这么说着,但松田阵平显然也是刚想起来这一茬的样子。 奥尔加回忆了一下,记起来自己当时曾跟松田阵平说过,如果他跟她走,那么她可以把普拉米亚交给他,任他处置。但很可惜—— “你可不是自愿跟我走的。”奥尔加耸耸肩,“所以,这个交易不作数了。” 当时的松田阵平已经被炸弹去掉大半条命了,意识不清之下被奥尔加派人弄去了纽约。再后来,他大概算是不得不留在了组织。 “啊——”松田阵平显然一开始也没抱多大希望,于是反应倒也算平静。 松田阵平现在对奥尔加的感官就是很矛盾。她显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但救了他的命却是不争的事实。她还和降谷那家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降谷零对此的态度也很不明了。 “这么担心‘普拉米亚’吗?”奥尔加有些好奇,“我以为你跟零零说过了?” “说是说了啦。”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但毕竟还是个流窜在社会上的危险分子,他会担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过再仔细一想,松田阵平觉得当时奥尔加既然把“普拉米亚”当成条件开了出来,那么就说明“普拉米亚”是在她的控制下的,至少她有信心能抓到“普拉米亚”。 但是……啧,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日本更危险了。一个危险分子成为另一个更危险的分子的手下什么的…… “不明白。”奥尔加随口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你当然不明白。”松田阵平吐槽着,也下了车。 根据松田阵平的观察,奥尔加这家伙大概只会关心关心她亲爱的零零的生死。至于可能会有危险的芸芸众生?她才不在意呢。 “记得把我的车子送去保养。” “知道了知道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松田阵平绕了半圈上了跑车的驾驶座,朝奥尔加挥挥手后,踩下油门。 “轰——”的一声,线条流畅的跑车自车库中窜了出去。 这是一辆香槟色的兰博基尼AventadorSVJ,奥尔加新定制的,刚提车没多久。 一满14岁,她就迫不及待地去堪萨斯州考了驾照。于是这次去机场,是奥尔加亲自开的车。当然,还得带上个闲的没事干的松田阵平帮她再把车子开回去。 小小地担心了一把自己的爱车后,奥尔加还是不得不进入了机场,乘上前往日本的航班。 * 奥尔加这次去日本并没有告诉降谷零,但她猜他已经知道了。 定位器这种东西嘛—— 奥尔加抛着手上那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在出机场后将它丢回了口袋里。 她并不介意。 若真有什么绝对不可以被降谷零知道位置的情况,她也总是有办法的。并且—— 奥尔加扶了扶面上那幅夸张的墨镜,抬眼看向东京夏日刺眼的太阳。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并且,她其实还挺开心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定位器都可以表示——他还挺在意她的。至于是因为爱亦或者是恨,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而在意,奥尔加才不在意。 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就行。 如果“厌恶”能让你满心满眼都是我。那么,尽情厌恶我吧。 * 奥尔加此次来日本主要是为了调查一个人—— “世良真纯?” 下午三点,某酒店高层的某套间内,贝尔摩德坐在落地窗旁,就着从落地窗那透亮的玻璃中撒入室内的阳光,对着手中A4纸大小的文件深深皱起了眉。 “……总觉得‘世良’这个姓很耳熟呢。”她将文件放在手边茶几上,曲起指节轻敲了敲额头。 “嗯。”奥尔加弯腰将那张A4纸从茶几上拾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后,将它团成团掷进稍远处的垃圾桶里,“会觉得耳熟很正常。” 在贝尔摩德投来的目光中,奥尔加抱着手臂继续道:“‘世良玛丽’,耳熟吗?或者应该说——” 在贝尔摩德尖陡然锐起来的目光中,奥尔加缓缓吐出那个名字——“赤井玛丽。” “是那个女人?”贝尔摩德的眉蹙了起来,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厌恶表情。 “嗯哼。” 贝尔摩德刚想再仔细看一看那个名为“世良真纯”的孩子的资料档案,却想起那档案已经被奥尔加丢进垃圾桶里了。 “世良真纯——”她缓缓回忆着自己刚才粗略扫过那档案看见的信息,“他和赤井玛丽什么关系?儿子?” 奥尔加楞了一下,随即有些无语地纠正道:“女儿。” 贝尔摩德脑海中闪过那档案上的证件照,不由得挑了挑眉:“这算是另一种掩藏身份的方式?” 奥尔加耸耸肩:“本来我是想查‘世良玛丽’的,不过出入境记录里没有她的信息。” 奥尔加去年来日本的时候曾让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调查“世良玛丽”或“赤井玛丽”。但她的出入境记录大概被人使什么手段抹去了,又或者她一开始就是用假身份入境日本的,所以不论是查“赤井玛丽”还是“世良玛丽”,都毫无结果。 继而,奥尔加将视线投在了那个“很傻很天真”、出门找哥哥结果却被她诓骗出了一大串信息的“世良真纯”身上。 奥尔加直觉“世良真纯”、“诸星大”、“世良玛丽”、“赤井务武”这几个人之间绝对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第67章 于是仅仅为了奥尔加的这个猜想,组织在警视厅的某个卧底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冒着随时有可能暴露的风险去大海捞针般地调查。 好在,现在调查有了结果。即使只是蛛丝马迹,也但足够证明奥尔加的猜想了。 “算算时间,在赤井务武失踪的时候,赤井玛丽应该刚刚怀上这个世良真纯?” 贝尔摩德的指尖搓了搓,奥尔加知道,她现在大概很想点根香烟。 可惜奥尔加在这儿,所以她不能。 奥尔加移开视线,看向落地窗外东京的车水马龙:“我倾向于赤井务武应该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所以,下次去伦敦钓鱼的时候记得完善一下台词。” 贝尔摩德闻言轻哼一声,抱臂又靠回椅背上。 从今年年初开始,贝尔摩德按照组织的命令,几乎每月都要飞一趟伦敦,假扮成赤井务武的模样在街头徘徊,为的是引出赤井玛丽,然后除掉她——组织希望贝尔摩德假扮成赤井务武潜入MI6取得一些情报,而赤井玛丽毫无疑问是这个计划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哼,没有必要。一旦我见到她,就意味着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奥尔加扫了贝尔摩德一眼。她至今也不知道贝尔摩德对赤井一家这么大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 是因为那个药物? 可是代入到自己身上想一想,即使是对真正一手缔造了那个药物的宫野夫妇,奥尔加都没什么感想,更不用说和宫野一家有点亲戚关系的赤井一家了。 嘛。或许是她真的毫无共情能力吧。奥尔加想。 房间内旋即沉默下来,两个人俱都盯着落地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日午后两三点的太阳呈现出一种澄澈刺眼的柠檬黄色,即使隔了玻璃也带着浓厚的热气,让他们这种习惯于黑暗的人不由得感到烦躁心焦。 突然,贝尔摩德抬眼看向侧倚着落地窗站立的奥尔加:“你从哪里知道‘世良真纯’这个人的?” 关于赤井一家的情报,组织在此之前只搜集到了寥寥一些,还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无效情报。 奥尔加却没有回答。 就在贝尔摩德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她却轻轻道:“我看到了。” 那天,她在跟踪降谷零的时候,恰巧撞上了“世良真纯找哥哥”的场景。 “那天,我听见世良真纯叫莱伊——”在贝尔摩德愈发凌厉的眼神中,奥尔加翘起嘴角,“‘秀哥’。” 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逼近奥尔加两步:“你是说,莱伊是卧底?并且还是赤井务武和赤井玛丽的儿子?!” 她的声调逐渐升高,昭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贝尔摩德几乎已经站在了奥尔加的面前,她们之间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了。 奥尔加微微垂眸看她一眼,看着她惊怒不已的神色,突然觉得也就那样。 曾几何时,贝尔摩德对她来说是个有压迫感的人物,这种压迫感不仅来自于年龄与体型的差距,还有阅历。从前的贝尔摩德,总是知道该如何操控奥尔加的情绪。 但是现在…… 奥尔加的眼睫颤了颤,随意将视线投向落地窗外。 现在,这种压迫感似乎渐渐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比贝尔摩德还高一点的关系呢。奥尔加饶有兴致地想。 “阿尔萨斯,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容留这个危险的卧底继续在组织里这么长时间?” 贝尔摩德的胸膛不断起伏,大概是在深呼吸着调整自己的情绪。好在,效果显著,至少在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声调已经很接近大多时候的那种平静了。只是慵懒惬意的调调到底是不见了。 “诶呀——” 奥尔加后撤一步拉开与贝尔摩德的距离,摊手,面上一幅无辜的表情:“我可是在那家伙刚加入组织之初就已经说过了,只不过你们都不信呐。” 在贝尔摩德微微瞪大的眸中,奥尔加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走到门前,摁下把手,头也不回,语调轻快: “事实证明,我可一点儿都没错。苏格兰是卧底,莱伊也是卧底。啊,我建议你们现在牢牢盯住基尔~当然啦,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完、全、没有证据。” 说罢,奥尔加推门而出,然后重重将门关上。 贝尔摩德盯住那扇房门看了良久,不由得深深蹙起了眉头。 阿尔萨斯虽然不能算是完全地知情不报,但是她的这种态度,会让boss和朗姆愤怒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 贝尔摩德垂在身侧的双拳握了起来,直到略有些长的指甲刺痛了掌心,她才想起来松手。 所以,她需要想出一个完美无漏洞的说辞,让boss和朗姆都觉得,阿尔萨斯是近期才刚刚发现莱伊的异常的。 * 不知道贝尔摩德是怎么跟boss汇报的,反正奥尔加并没有如她早先预想的那样被找麻烦。 啧。 一想到贝尔摩德那家伙可能维护了她,奥尔加就觉得十分不爽。而不爽的结果是—— “从这里一直开到四明岳顶,谁先到谁赢。我的赌注是——” 眼前拥有一头茶色短卷发、身着枫色和服的少女抬起手,她做了很精致的美甲,护甲上绘有红枫叶的图案。 奥尔加的视线转向被她捏在指尖的那颗宝石,它在自然的光照下显得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这颗‘凤凰泪’。”身着和服的少女笑眯眯地补完了自己的话,然后好整以暇看向奥尔加,“那么阿尔萨斯酱,你的赌注是?” 此刻奥尔加正位于京都比叡山上。京都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将这座本该是旅游景点的山直接封了起来,为他们今日的赛车“比赛”留出了足够的场地。 现场有几十来号人,显然并不都是京都的少爷小姐们,大多是他们的从属簇拥,又或者是“少爷”“小姐”们。 奥尔加并不熟悉京都的有钱人们,除了眼前虽面带微笑、语带挑衅的少女——大冈红叶。 哦,组织和大冈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渊源的。 “我的赌注——就这个吧。” 奥尔加想了想,随手摘下一直戴在腕上的手链抛了抛,轻易便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手链上镶嵌了一颗光彩夺目的粉宝石。当年奥尔加用六千万美元拍下了它,把琴酒气得牙痒痒。 “哦呀,‘潘多拉之心’?”大冈红叶挑起一边眉毛,“还真是贵重呢。” 奥尔加随意哼哼一声,将手链丢回衣兜里 :“你的‘凤凰泪’也不遑多让。” 其实奥尔加对宝石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她不懂宝石,只要觉得好看就买,若是觉得不好看,即使再珍贵也不屑一顾。 她主要是来赛车的。 右手撑着车盖轻轻一用力,奥尔加便毫不心疼地单膝蜷起坐在了跑车的引擎盖上。 这是她昨天刚在东京提的一辆玛莎拉蒂MC20,然后连夜开着它上了高速,一路疾驰来到了京都。 倒不是奥尔加和大冈红叶有约,纯粹是她漫无目的地飙车到了京都后,恰好发现了这场纨绔们不知所谓的“赛车比赛”。 * “你就打算穿着这种衣服开车?” 比赛快开始了,周围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十几辆跑车正在山腰处蓄势待发。可此时的大冈红叶却依旧穿着令人行动不便的和服,踩着不适合开车的木屐。 “哦呀,我可不打算亲自比赛。”大冈红叶抬手轻轻遮住了嘴巴,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她那精致漂亮的美甲的同时,眼中是狡黠的神色。 奥尔加看看大冈红叶那辆大红色的法拉利,又看看她。 “毕竟——”大冈红叶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我没有驾照。” 奥尔加:“……” 对哦,在日本,14岁是不可以考驾照的…… “……那你参加什么比赛。”奥尔加无语地从引擎盖上跳了下来,拉开车门打算离开了。 比叡山的路不险亦不奇,用来做赛车道本就显得无聊。更何况,这里除了大冈红叶她都不认识,至于别人的赌注,她就更没兴趣了。这样一来,奥尔加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到高速公路上去飙车玩。 “等你有驾照了来阿美莉卡,我们去安锡山玩儿。” 奥尔加觉得,至少得像安锡山那样的公路飙起车来才有意思。 “诶,别急嘛阿尔萨斯酱~” 只见大冈红叶招了招手,原本一直安静站在她身后,几乎毫无存在感的男人上前一步。 “大小姐”。他微微躬身,端得是一派恭敬。 奥尔加这才正眼打量起这个男人—— 他的身量略高,至少6英尺朝上,身姿舒展挺拔。他有着一头卷曲的、略长的黑发,是典型的日本人长相,却身着一袭英伦风的管家服饰。 奥尔加只大致一瞥,便意识到这人是接受过训练的,至少木仓械和格斗对他来说应该曾是必修课。 “我的管家——伊织,会代替我参加比赛哦。”大冈红叶道。 大冈家的管家? 奥尔加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一双祖母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名为“伊织”的男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男人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的身高明明在一众人里鹤立鸡群,长相气质也均是上等……可刚刚奥尔加却硬是没注意到他。即使她刚才有点心不在焉的,这种情况也是不应该发生才对。 他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68章 奥尔加几乎是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名为“伊织”的男人朝奥尔加笑了笑,显得谦卑却从容:“您说笑了。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并未见过。” 奥尔加又神色莫名地盯了伊织无我好一会儿,倏而笑了:“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琴酒说过许多废话,但有一句奥尔加是认同的——他将卧底称为“蟑螂”。 现在看来,卧底这东西确实就像蟑螂一样,遵循着“千螂定律”——一旦你在家中发现了一只蟑螂,那么说明,你的家里早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蟑螂了。 嘛,反正如果她对这个伊织无我印象不深的话,说明他们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奥尔加想。这样,即使伊织无我真的曾是在组织的卧底,boss和朗姆也不能怪她没发现。 “那么,”奥尔加坐上了驾驶座,“希望你的车技还算不错。” 伊织无我颔首低眉道:“在下定会尽力——” “哦呀,可不能仅仅是‘尽力’啊,伊织。” 大冈红叶笑眯眯地打断了伊织无我的话,语气中对奥尔加的挑衅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这颗‘潘多拉之心’我可是找了很多年呢,没想到当年拍卖会上的神秘买家居然是阿尔萨斯酱~伊织,我要把它带回去,镶嵌在浴室镜子上。” “是,大小姐。”这次,伊织无我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他左手曲起放在右肩前,朝大冈红叶微微躬身,“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大冈红叶笑得胜券在握。她一手扶着奥尔加跑车的车顶,微微弯腰,凑近奥尔加道:“伊织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阿尔萨斯酱。” 奥尔加耷拉着眼皮,对于大冈红叶的自信并不感兴趣:“哦,是吗。” 大冈红叶却突然问她:“你就要以现在这种状态参加比赛吗?” “嗯?” “你生病了吧,阿尔萨斯酱?我可是听见了哦,”大冈红叶的视线缓缓扫过奥尔加左侧的胸膛,意味深长道,“你的心跳——” 霎时间,奥尔加看着大冈红叶的眼神变得冰冷,带着深沉的恶意。但她还是翘起嘴角,用那种慢条斯理的调子反问道:“我的心跳怎么了?” 大冈红叶并未被奥尔加骤变的眼神吓到,只冲她挑了挑眉:“你自己知道。不过你这种状态,我觉得还真是不适合赛车这种刺激的运动呢。” 说罢,大冈红叶不等奥尔加有什么反应,便直起身来,一推车门,将它关上了。 透过车窗,她朝奥尔加招了招手,面上仍旧笑眯眯的。 奥尔加却不想笑了。她靠车座的椅背上,目视前方,右手扶着方向盘,指尖一下下地在上面无声敲击着。 真的有这么明显吗?她心脏出了问题这件事。 不。 应该是因为大冈红叶的听觉太过敏锐了。 奥尔加这么想着,撇撇嘴,捞过安全带打算系上。 周围十几辆跑车的引擎轰鸣起来。虽然比赛尚未开始,这种轰鸣声却已经伴随着人群鼎沸的呼声,将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奥尔加看见那个叫伊织无我的男人也拉开车门,坐进了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大冈红叶又弯腰嘱咐了他些什么,他始终恭顺地听着。 与周围兴奋且激昂的年轻人们相比,他显得过于从容不迫了。 * 比赛本该就此开始的。 奥尔加已经发动了车子,就等着充当裁判的那个人一声木仓响,便一脚油门顺着下山的公路冲出去。 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他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几簇金色的发丝凌乱地翘着,身上黑色的卫衣不知何时沾染了些尘土,卫衣帽子的抽绳一长一短荡在身前。 他大概是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匆匆赶来的。 零零…… 奥尔加一时有些愣神,唇动了动,无声吐出这个名字。 她意识到,他在看她,双眸凌厉、面色冷肃。 “零——” 奥尔加还来不及反应,降谷零已经来到车旁,拉开车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车子外面拽。 周围的人俱都看着他们这边,有好事者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下车,回家。” 降谷零的语调很冷静。 奥尔加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他,上半身稍稍后仰与他的力气对抗着,语气有些不快:“不回。我还要比赛。” “奥尔加。” 奥尔加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降谷零捏碎了。他的面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罕见地,奥尔加 就是知道他在生气,即使无法通过公式进行判断。 “这里是山上。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在山路上飙车出事故?”降谷零的话很简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下车,跟我回去。” 这种在山路上飙车的行为,既违法,又作死。 降谷零没有说的是,奥尔加的心脏大抵是承受不住这种极速活动的。他们两个俱都是心知肚明。 奥尔加和降谷零对视着,却又互相都不肯让步。 “我已经拿到驾照了!你不能阻止我。”奥尔加皱着鼻子强调道。 降谷零试图讲道理:“你的驾照是需要持有合法驾照的成年人监护时才可以使用的。” 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即使考取了驾照,开车的时候身旁也得时刻坐一个有驾照的成年人。同时,晚上不可以开车上路,即使有成年人监护也不可以。 “反正我开也开了,”奥尔加昨晚可是开着车一路在高速上狂飙,从东京到京都。 降谷零的面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皱起了眉:“听话,你还小——” “那等我长大以后就可以——” 奥尔加微微提高声调,然后果然听见降谷零道—— “长大以后也不可以。” 她“嘁”了一声,摆明了不配合的态度。 降谷零却弯下腰,伸手托住奥尔加,要直接将她从车里抱出来。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他的力气仍旧不可动摇,至少奥尔加无法动摇。 “我说了——我要比赛!” 奥尔加完全挣脱不出降谷零的掣肘,只能握了拳去锤他。可惜,打又不舍得真打,是以奥尔加的力道在降谷零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奥尔加非常不高兴地伸手去推降谷零,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以前我要做什么你都不会拦着的!零零你变了!我讨厌你!” 奥尔加一直挣扎着不配合,降谷零也怕一个不小心让她摔在了地上。于是,便索性将她放在引擎盖上坐好,重重按住她的肩膀。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没有让奥尔加看见其中的疲惫。 降谷零原本在执行一项任务,却突然接到了贝尔摩德的电话,说奥尔加联系不上了。于是他不得不匆匆结束任务,追着奥尔加的定位来到了京都。 结果,甫一上山,便看到她这种危险的举动。 “听着,奥利亚。其他事情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但是这件事不可以,太危险了。” 降谷零好言好语地说,奥尔加却抱起手臂道:“反正我死不了——” “奥尔加!” 降谷零语气加重打断了奥尔加的话。他根本不在意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只严肃地盯着奥尔加的双眼:“如果你可以给出正当理由——” “正当理由就是我想要那颗作为赌注的‘凤凰泪’!” 奥尔加很少会和降谷零吵架,或者说她几乎从未跟降谷零吵过架。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要那颗宝石…… 但奥尔加就是莫名觉得委屈。明明零零以前对她可以说得上是百依百顺,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凶过? 奥尔加不开心,于是偏要梗着脖子跟降谷零较劲。 后来奥尔加再回想起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她再清楚不过,降谷零是吃软不吃硬的。而她也确实没有什么非要飙车玩儿的理由…… 可是,她偏偏不想继续在他面前装得乖巧了。 桀骜跋扈,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如果她原形毕露,他待如何? * 事实上,奥尔加看见降谷零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而后又逐渐归于平缓。然后,他松开握住她双肩的手,朝后退开一步。 这就是她稍稍露处原形后他的反应。 那一瞬间,奥尔加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降谷零的双手一同被抽离了一样。 但是她不明白,她只是用那冷漠的灵魂透过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她看见降谷零将额发捋向脑后,然后抬头望向她,眼神复杂:“那么,我替你比赛。” 奥尔加当即便要反驳。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显然是她出事故后存活的几率更高。 当然,这整件事情的起因其实并不是建立在非比赛不可的基础上的,只是奥尔加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 降谷零的决定不容置疑,他的力道也是。 他轻易便整个握住奥尔加的手腕,将她拉去远离兴致高涨的人群的一棵树下。 在奥尔加回过神来以前,他已经坐上了跑车的驾驶位。引擎再次发出阵阵轰鸣,诉说着早已蓄势待发的热情。 奥尔加拨开人群,大步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那我坐副驾驶。” 降谷零没有理她,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 奥尔加绕到副驾驶那边去按车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那扇蝴蝶门。显然,降谷零从车内将门锁住了。 奥尔加气得踹了车身好几下,将车子踢得砰砰作响,看得周遭好几个有钱的京都公子哥都是一阵肉疼——这车可不便宜啊! 第69章 就在奥尔加踢了几下车子,将自己搞的又气又累地站在原地大喘气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朝边上一拽。 下一秒,十几辆跑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顺着山路狂冲出去。 奥尔加甩开大冈红叶抓着她的手,眸色阴沉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降谷零不听她的话。 他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 “伊织一定会赢的。”大冈红叶突然出声,听似柔和的语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潘多拉之心’镶嵌在镜子上了呢~” 奥尔加扯出一抹冷笑,眸子依旧阴鸷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即使现在已经看不见任何一辆车子的影子了。 “哈,零零不可能输。” 即使在生气,但奥尔加还是十分信任降谷零的能力的。 “到时候我就把你的‘凤凰泪’嵌进地板里。” “哦呀,‘零零’?”大冈红叶却是不理奥尔加的挑衅——她有更感兴趣的点。 只见大冈红叶抬起一手掩住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扶着和服那宽大的袖口。她面带调侃:“好亲密的称呼啊,阿尔萨斯酱~” 奥尔加又扯了扯嘴角,这回连冷笑都维持不住了。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了大冈红叶一眼。 大冈红叶却一点也不怵,反而十分八卦地向奥尔加侧了身,稍稍压低了声音:“呐,你和‘零零’是什么关系呐?” 奥尔加深吸一口气,几乎已经感到不耐烦。 她很早就认识大冈红叶,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自我中心。奥尔加知道,若听不到想听的答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们当然是——” 奥尔加牵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在大冈红叶期待的眼神中,露出一个甜蜜的、危险的笑来: “亲子关系。” 大冈红叶微微瞪大了眼睛,面上那种让人不适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你看他刚刚训我,”奥尔加歪着脑袋,“是不是跟训儿子一样?” 大冈红叶:“……” * 降谷零最终还是为奥尔加赢下了那颗“凤凰泪”。不是险胜,而是彻彻底底的赢。 奥尔加拿着那颗不算小的宝石,稍打量了一会儿后便彻底失去了兴趣,将它随意抄在口袋里。 其实经历过一场比赛的时间后,奥尔加的大脑已经冷静很多了。于是,她终于发现了一些早该注意到的事情,比如—— 伊织无我看着降谷零的眼神很奇怪。 尽管他已经在尽力掩饰了,但奥尔加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他们以前认识。 不,不如说,是伊织无我单方面认识降谷零。 他似乎还知道降谷零的许多近况。 奥尔加的视线在这看似毫不相干且没有任何互动的两人之间徘徊许久,最终悄悄垂下眼帘。 或许她应该去查一查这个伊织无我。 * 回程途中一路无话。降谷零开车上了高速,往东京的方向。 奥尔加自觉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但不知为何,她现在还是不太想和降谷零说话。 而降谷零,他也很安静。他看上去很是疲惫,自内而外的疲惫。 大约6小时,两人终于进入了东京的地界。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奥尔加抿了抿唇,最终还 是开口让降谷零将她送去了机场。这是那场赛车比赛后她对降谷零说的第一句话。 降谷零只看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朝机场驶去。 下车前,奥尔加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侧身一把拥抱住降谷零。 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这么虚虚抱住他。可无形的力道却同时紧紧束缚住了两个人的心脏。 奥尔加将一边脸颊贴在降谷零的脸颊上,就这么安静地贴了好一会儿后,才又换到另一边。左右加起来一共贴了三次,才算结束了这场“贴面礼”。 她没有再和降谷零说什么,拉开车门便朝机场走去,徒留降谷零一个人坐在车里,愣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阵怔忡。 夜间的机场大厅依旧人来人往。奥尔加现场买了票,乘上前往伦敦的航班。 * 奥尔加这次去伦敦纯粹是组织上的任务,不然她可不怎么想见到贝尔摩德。 “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赤井玛丽の情报’?” 奥尔加坐在沙发上,手中随意翻了两页那沓厚厚的预案,看都没看完便将它丢在了一旁的桌上,桌面被砸得“砰”的一声响。 贝尔摩德坐在奥尔加对面的沙发上。她在那沓厚厚的计划方案被砸到桌上前,从桌上端起了自己满杯的咖啡,成功防止了咖啡从杯子里溅出来的悲惨命运。 “boss很重视这件事。”贝尔摩德就着杯沿轻啜了一口咖啡,然后才将它放回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你知道这很难吧?”奥尔加罕见地觉得有些头疼。 赤井玛丽——MI6特工。赤井务武——MI6特工。 虽说MI6比起各国情报机构来说时显得有些拉胯了,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知名情报机构。组织既没有卧底在MI6里,又不是克鸽勃,MI6自然不可能对他们单向透明。 “所以这次是由我们两个来执行这项任务。”说话间,贝尔摩德着交叠的双腿换了个上下顺序。 奥尔加翻了个白眼:“我假设你对科技的认知没有和你的外表一样停留在几十年前。我们既没有掌握赤井玛丽的指纹,也没有掌握她的虹膜信息。” 就算MI6再拉胯,技术也不至于还停留在刷脸解锁,至少得有个指纹或者虹膜锁什么的吧?所有,就算她们俩都可以完美易容又怎么样? 贝尔摩德却道:“不一定要赤井玛丽的信息。” 奥尔加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的,她们可以随机挑选一个幸运MI6特工绑走,在获取了那人的生物信息之后,再易容成他/她潜入MI6,获取赤井玛丽的情报。 但是—— “你认真的?”奥尔加搓了搓脸。 若是绑架来的MI6特工级别太低,就算成功潜入了MI6,也不一定有权限调取赤井玛丽的情报。若是绑架来的MI6特工级别足够高—— 先不提能不能绑到。就算她们真的籍此成功窃取到了赤井玛丽的情报,那MI6也会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到时候,他们绝对会有后手,比如再给赤井玛丽造个假身份什么的。这样一来,即使她们窃取到了情报,这情报的时效性也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贝尔摩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一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落日余晖:“boss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赤井玛丽那三个孩子的照片。” “闹这么大一出就为这个?”奥尔加觉得不值。所以那个老家伙的脑子果然是坏掉了吧。 “就为这个。” Boss的意志显然不容置疑,即使奥尔加觉得他的脑子已经坏到无可救药了。于是,她翻了个白眼,勉强接受了这个任务一定会吃力不讨好的事实。 “还不如直接让琴酒干掉莱伊。”奥尔加嘟囔着,“宁可错鲨也不放过嘛,这种事情琴酒不是最擅长了吗。” 贝尔摩德挑起一边眉毛瞥了奥尔加一眼:“谁让那位先生这么看重莱伊的能力呢。”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贝尔摩德难得和奥尔加有相同的看法。或许是出于对赤井一家的厌恶,所以她觉得“宁可错鲨也不放过”其实还不错。 * 鉴于任务要求仅仅是“获得赤井玛丽和赤井务武三个孩子的图像资料”,甚至都不需要姓名或者年龄这种信息,于是这个任务其实也不算困难。 奥尔加和贝尔摩德随机挑选了两名幸运MI6特工,打晕后易容成他们的样子,凭借着窃取到的生物信息,很轻易地便进入了MI6总部。 “总觉得容易地有点太不真实了……” 彼时,奥尔加正用右手五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而贝尔摩德则抱臂侧身依靠在门边望风。 “说起来,明明我只是来辅助你的,为什么到最后这种麻烦的事情都要我来做。” “啊啦,”贝尔摩德面不改色地用变声后的低沉男音道,“不要对MI6抱有什么滤镜,他们一向很离谱。你也说了,我这个老古董对科技的认知可是停留在了上个世纪啊。” 奥尔加:“……” 奥尔加自动过滤了贝尔摩德“倚老卖老”的垃圾话,毕竟她也不是没见过贝尔摩德使用高科技电子产品。 奥尔加只道:“反正来都来了,不如我们来玩波大的吧。” “你要做什么?”贝尔摩德立刻警觉起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阿尔萨——” 可惜,奥尔加已经做了。 贝尔摩德话音未落,她已经按下了回车键。 下一秒,无数像是简历一样的人物信息开始像电影结尾的字幕一样在电脑显示屏上滑动,只不过这速度着实快了些,一般人可能根本来不然看清,内容便就过去了。 奥尔加的眸中倒映着显示屏的光芒,一串串数据在其上快速划过,几乎令人眼难以捕捉。 可奥尔加甚至还有精力一心二用跟贝尔摩德说话:“如果只窃取几分资料的话,不觉得指向性太明显了吗?” 藏起一滴水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放进海里。 现在,奥尔加直接浏览了所有经常在英、美、日活动的MI6特工的身份信息。这样一来,MI6那群人大概会焦头烂额好一阵子。要发现她们是冲着赤井一家来的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第70章 不到半个小时,奥尔加关上电脑,捋了捋稍有些褶皱的西装衣摆,面不改色地和贝尔摩德一起离开了MI6。 虽然这次获得的情报上只有这些特工的基本信息,并没有写明他们具体在执行什么任务。但是由于地点被框定在了英、美、日三国,所以要从中挑出与组织有关联的,对奥尔加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 在回阿美莉卡之前,奥尔加先跟贝尔摩德一起去了一趟日本鸟取县。 Boss并没有因为奥尔加这次任务中的“突发奇想”而被气到需要速效救心丸。 虽然这此奥尔加“突发奇想”的行为很危险,甚至可能导致任务失败,但最终结果却是好的。于是boss便没有过多追究。 “先不要打草惊蛇,好好看着莱伊。” 这是boss的原话。 奥尔加记得当时他笑得让人十分不适,然后他告诉她们,先不要处理到莱伊,甚至不要让组织其他成员,比如琴酒,知道莱伊是卧底这件事。 她们现阶段的任务就是监视莱伊,弄清楚他是哪个情报机构派来的卧底(显然不是MI6)。然后,组织会在收网后将与莱伊接头的相关人员,不管是不是卧底在组织的,统统一网打尽。 末了,boss甚至表现得十分慈爱地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好孩子。” 奥尔加心中一阵恶寒,几欲作呕,开始盘算着一会儿要立刻去洗头。 但她的面上依旧一派乖顺,甚至安静着稍低下了头,让boss能够更方便地碰到她的头顶。 此时的奥尔加尚未预料到,这么小小一件事,却是日后boss派人大肆屠鲨FBI和MI6特工的起始。 她一向知道这个老东西的疯狂且阴险,却从未料到他能做到如此程度。 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两大强国的情报机构。这种疯狂的做法,即使是奥尔加都不敢苟同。 * 接到了监视莱伊的任务后,奥尔加开始忙碌了起来。与之相对的,波本最近却清闲了不少。 其实boss 一开始提议过让波本跟奥尔加一起执行与莱伊相关的任务。他显然自认为这个提议非常体贴,毕竟组织里人人都知道阿尔萨斯有多喜欢波本。 但出乎boss意料的是,奥尔加以“波本和莱伊向来不睦,于是判断可能会不客观,因此并不适合参加这个任务”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当时boss只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还真是在意波本呢,阿尔萨斯。” 奥尔加颔首垂眸,沉默以对。 乌丸莲耶从来不相信人类的情感能有多牢靠,但在见识到奥尔加坠海失踪后波本那全无作假的悲伤后,他还是立刻给予了这个能力出众的年轻人极大的信任。 他确实对人类的情感嗤之以鼻,但他非常清楚该怎么利用这些情感。 阿尔萨斯是生于组织长于组织的,绝不会有二心。那么,乌丸莲耶认为,会对这样的奥尔加真情实感的波本,也必然不可能是卧底。 如此想着,boss又瞥了一眼边上低眉顺眼的奥尔加,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打算。 组织的重心更多地在日本。不如——让波本常驻日本吧。 一直把他困在阿美莉卡,实在是太浪费了。 * 松田阵平在书房找到了降谷零。 这个什么黑衣组织难得不压榨他这位老同学的劳动力,结果松田阵平却没想到,他这位老同学居然将难得的休息时间浪费在了书房这种地方。 松田阵平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降谷零正坐在桌前沙发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投入。 “什么书这么好看啊?” 松田阵平大大咧咧地走到桌前,伸手捏着书的上端将它稍抬起一些,于是终于看见了书名——《青春期心理学》。 松田阵平:“……” 得。松田阵平默默松手,顺势坐在身后那把椅子上。 虽然松田阵平完全不那么想,但无奈降谷零就是觉得奥尔加那小鬼最近可能是到了叛逆期了。于是,松田阵平发现,降谷零最近开始对心理学和教育学感兴趣了。 啧,这个年纪确实是正常孩子的青春叛逆时间。 虽然松田阵平很想劝自己这位老同学别做白用功了,但他还是不忍心打破降谷零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幻想—— 毕竟在降谷零的眼中,奥尔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所以一定是叛逆期造成的生理和心理各方面的变化才让她学坏了! 对此,松田阵平只想说:啊对对对。降谷零滤镜中的限定款好孩子。 就这么思维发散地想了一大通,松田阵平看见降谷零五指插入发间慵懒地捋了把额发,然后将书合上放在桌角,好整以暇看向他:“什么事?” 松田阵平:“……” 其实只是无聊。 组织并不信任松田阵平这个前警//察,自然不可能给他太多自由活动的空间。基本上,只要不是和降谷零一起出去,他去哪儿都会被至少两个组织底层成员跟着。 虽然松田阵平只是和他大眼瞪大眼地没有说话,但降谷零还是诡异地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稍斟酌了一下后,降谷零缓缓开口道:“圣诞节前后我可能就会被组织派去日本。” 言下之意,他今后会常驻日本,很少回阿美莉卡了。 松田阵平一听便坐不住了。降谷零回日本去了,那岂不是就剩他一个人待在阿美莉卡了?哦不对,还有个奥尔加能时常打照面。只不过嘛……松田阵平宁可一个人待着。 “这样——” 降谷零的食指轻轻敲着木制的桌面,将他从接到boss的命令后就开始思考的想法与松田阵平一一道来。 …… “——到时候,你或许可以跟我一起回日本。” * 之后大半年,奥尔加的生活便是在监视莱伊中度过的。 由于莱伊通常在日本活动,所以奥尔加不得不和贝尔摩德一起在日本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莱伊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最近半年的行为都还算收敛。至少叫贝尔摩德来说,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卧底的话,单从这半年多的监视来判断,她还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直到新年过后,奥尔加都已经在日本待得极其不耐烦了,boss才终于下达了收网的命令。 被用来祭天的琴酒,直到荷木仓实弹的FBI探员卡迈尔出现在废弃仓库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本要和他在那仓库里接头的莱伊是个卧底。 琴酒的愤怒自然不必多说。 令奥尔加没想到的是,朗姆这次居然亲自出动了。 朗姆显然也是在收网命令下达的前不久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彼时他乘着劳斯莱斯火急火燎地来到了贝尔摩德和奥尔加两人下榻的酒店,要求贝尔摩德帮他易容。 再后来就是朗姆易容成一个老头子,出现在FBI准备抓捕琴酒的车库中,而某个叫安德烈卡迈尔的FBI探员居然试图“扶老爷爷出仓库”的故事了。 于是,莱伊的卧底身份就这么彻底暴露。 哦,不,现在应该称他为——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当时的奥尔加甚至怀疑那个叫卡迈尔的探员是不是组织安插在FBI的卧底。然后,她果不其然地得到了朗姆的否定回答。 “组织不会用这么蠢的人。” 这是朗姆当时的原话。虽然刻薄,但奥尔加觉得倒是难得地切中要害——赤井秀一的暴露就像是个恶俗喜剧。 再然后,愤怒的琴酒带人大肆屠鲨了一堆参与对组织的调查行动的FBI探员,顺带还解决了不少MI6的特工。 至于琴酒的情报来源——自然是奥尔加和贝尔摩德。 * 赤井秀一逃回了阿美莉卡。 于是除掉赤井秀一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又落在了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头上。组织的重心在日本,不可能为了一个赤井秀一而将朗姆、琴酒、波本这种常驻日本的成员调去阿美莉卡。 “真是麻烦。”奥尔加烦躁地将手中的纽约地图团成团,砸在地上。 “嘛,耐心一点,阿尔萨斯。”彼时的贝尔摩德双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中。她手中还握着座机听筒,显然是刚结束一通电话。 最近的贝尔摩德总是经常在阴间时间打电话,用的是日语。奥尔加称之为——骚扰电话。 这个词也确实贴切。毕竟贝尔摩德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并且还打得孜孜不倦。 将听筒放回桌上的座机上后,贝尔摩德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从长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走到落地窗前,高层的视野能够让她们将整个纽约downtown的夜景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漂亮繁华的城市,也是一座充满了罪恶的城市。 上流人士们在高档场所灯红酒绿,而阴暗的小巷中,地上随处可见被丢弃的针管。有人西装革履,也有人形如丧尸。墙壁上遍布的浮夸的喷漆涂鸦,似乎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本真。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赤井秀一来纽约了。”贝尔摩德慵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语气却好似已经胜券在握。 “哈。”奥尔加也看向窗外,“希望能在感恩节前结束。” 说实话,纽约的夜晚并没有东京看上去繁华。 在过去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里,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就这么追着赤井秀一从加州到德州,从内布拉斯到堪萨斯,最后到了纽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探员谁是罪犯。 贝尔摩德冷笑一声:“当然。就在这里,让他陷入永眠。” 根据组织在FBI中的卧底传回来的情报,赤井秀一这次来纽约,是因为FBI要追查“银发鲨人魔”。 贝尔摩德的计划是,她们先引出这个银发鲨人魔将他控制住,然后易容成他,在纽约的大街小巷晃悠,主 动钓鱼,引出赤井秀一。 而奥尔加对这个计划的评价有以下六点: …… 总之奥尔加觉得这个计划十分不靠谱:“还不如直接抓了宫野明美,威胁赤井秀一出面呢。” 贝尔摩德闻言却不屑地笑了,用一幅过来人的口吻对奥尔加道:“这种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以为他是真的在乎那个宫野家的小鬼?不过是为了潜入组织才哄哄她而已。” 继而,贝尔摩德又意味深长道:“记住,阿尔萨斯,这种靠骗女人达成目的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奥尔加:“……” 奥尔加总觉得贝尔摩德在内涵些什么。 突然,一声手机自带的提示音响起。 奥尔加正为赤井秀一的事情烦恼,于是颇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瞅了一眼便打算将它静音。却没想到,这条发出声响的邮件让直接她愣住了。 两秒钟后,奥尔加朝着贝尔摩德挑了挑眉,伸直手臂,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看来事实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嘛~” 贝尔摩德定睛一看,随即也颇为讶异地挑起了半边眉毛——在暴露之前的几天,赤井秀一就已经通过简讯向宫野明美坦白他的卧底身份了。 而宫野明美的回复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早就知道了’。”贝尔摩德缓缓念出图片上那句话,她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这算什么?真爱?” “谁知道呢。”奥尔加耸了耸肩,将手机息屏收回口袋里,“所以我才建议,不如直接去绑了宫野明美吧,看上去比你扮成银发鲨人魔抓到赤井秀一的概率要大多了。” 毕竟,即使是在带了木仓的情况下,奥尔加也不觉得贝尔摩德1v1能赢得了赤井秀一。 那个男人,boss欣赏他还是有些道理的。 贝尔摩德白奥尔加一眼:“你觉得boss会让你动宫野明美?” 动不得宫野明美,实际上是因为动不得宫野志保,也就是——雪莉。毕竟组织现在的药物研发工作是由雪莉一手推动的。 “啧。”奥尔加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有点不甘心,“不如我拿着这张简讯截图去勒索雪莉吧。”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要随便去招惹雪莉,阿尔萨斯。” “嘁。” 奥尔加心中暗道,等着吧,就算她不去招惹雪莉,也会有其他人去招惹雪莉的—— 从宫野明美发出那条简讯开始,那姐妹俩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奥尔加能用手段拿到的简讯截图,其他人一样可以拿到。 贝尔摩德似是看穿了奥尔加的想法,只对她道:“boss要对雪莉下手,那是boss的事情。但在boss下令之前,阿尔萨斯,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嘁。” “再说,宫野明美和雪莉两个人从小聚少离多,雪莉会不会因为宫野明美而受你要挟还不一定呢。” 至少贝尔摩德觉得不会。她猜,最后boss会让人处理掉宫野明美,而雪莉继续留在组织进行药物的研发工作。 * 奥尔加15岁的那一年就浪费在追着赤井秀一满阿美莉卡跑上了。令人挫败的是,即使这样她还没能干掉赤井秀一。 哦,当然啦,贝尔摩德的“银发鲨人魔”计划目前看来也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就是了。 就这样,新的一年到来了。彼时已然16岁的奥尔加虽然并不像同龄人一样注重自己的形象,但依旧拒绝继续易容成丑绝人寰银发鲨人魔,然后每天凌晨在纽约街头晃悠。 于是,就只能靠贝尔摩德一个人每天兢兢业业化好妆后去大街上溜达了。 而奥尔加? 她飞去日本过新年了。即使她向来不太注重这些节日。 飞机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降落在东京的。奥尔加一如既往地没有带任何行李,只带着手机和一张visa卡便敢满世界乱跑。 出了机场后,奥尔加便打车直奔降谷零的住处。 他现今的住处和奥尔加六年前在东京街头遇他时的显然不一样了。但这很好理解,毕竟之前那套公寓的地址组织已经知道了,为了隐蔽性,他自然是要换住处的。 但奥尔加有定位,所以通过降谷零每天的活动轨迹便能很轻易地推测出他如今的住址,即使他每天最多就在家中待三到四个小时而已。 * 奥尔加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分。才这种时间,降谷零显然是不会回家的,即使现在应该还在新年假期内。 于是,奥尔加毫无心理负担地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开始撬锁。 感谢撬锁这项伟大的技能,一分钟后,奥尔加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公寓。 这次来日本,奥尔加并没有告诉降谷零,所以她的突然出现是惊喜还是惊吓就不好说了。奥尔加边优哉游哉地参观这套公寓边这么想到。反正只要有“惊”就足够了。 这套公寓面积不大,对一个独居的单身男性来说刚刚好。一如既往的,公寓内非常整洁,所有物件都放置得有条不紊,一看就是降谷零的风格。 推门进入卧室后,奥尔加楞了一下。 她左手在墙壁上稍一摸索,摁下开关,室内便亮了起来。然后,挂在墙上的那套警服也更加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还挺好看的,这套衣服。 奥尔加盯着那套警服欣赏了几秒钟,稍微想象了一下降谷零穿上会是什么样子。然后她果断大步上前,将那套衣服从墙上取了下来——一个组织成员家中挂着警服,就算说是出cos用的也没人信吧? 奥尔加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明明降谷零是个谨慎的人,怎么在有些事情上就偏偏这么放飞呢? ……大白天的去执行日本公//安的任务,家里明目张胆地挂着警服,盂兰盆节的时候甚至还从特地从阿美莉卡飞回日本给他的警//察同学扫墓! 这是仗着琴酒眼盲心瞎所以胡作非为吗?! 好吧,毕竟零零他能力超群,从来没有被组织发现过这些。奥尔加甚至觉得,即使被组织发现了,降谷零也总是有借口能够糊弄过去的。 可她也是组织成员吧? 奥尔加对手中拎着的那套警服犯了难。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烧掉毁尸灭迹。但是…… 啧,烧不得。 奥尔加没有信仰,也体会不到信仰,但她理解信仰对于人们的重要性。 其实还有种办法,以前奥尔加经常用——只要她穿着这套警服大张旗鼓地让组织成员们看见就行了——毕竟组织的阿尔萨斯行事一向荒唐,弄套正版警服玩玩儿又怎么样? 别说正版警服了,就连正版警//察她都“绑”回组织一个了,还为了那个正版警//察在朗姆面前“又哭又闹”的。 再然后,“玩腻”了的奥尔加只需要把这套警服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丢给她亲爱的波本,嘱咐波本好好收着就行了。按照波本在组织里的人设,他把阿尔萨斯托付的衣服郑重其事地挂在墙上也很正常。 但是这个办法不行。 奥尔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零零的警服怎么能够套在罪犯身上呢?他绝对会生气的吧…… 奥尔加甚至自得其乐地想,等她真正亲眼看见降谷零穿上这套衣服的那天,大概就是组织覆灭,他来逮捕她的那天。 还挺有意思的。 想着想着,奥尔加笑了出来。她决定把这套衣服叠好先收起来,到时候让降谷零自己去处理。反正,现在这套衣服是不能再这么大张旗鼓地挂墙上了。 阿尔萨斯到过的地方,对于一个卧底来说就已经不算安全了。 靠着谷歌的帮助,奥尔加勉强将那套正式的警服叠好。这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的成果了。而后,她拉开衣柜将那套叠得歪歪斜斜的警服塞 了进去。眼不见为净。 *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毕竟降谷零总是很忙,并且还是个即使每天只睡两小时也不会猝死的神人。 奥尔加跳上房间内唯一的那张床,抱着枕头就开始打游戏。 什么?没换衣服没脱鞋? 哼,就让那个洁癖去生气吧。奥尔加一边在床上翻滚,一边有些阴暗地想着。 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直到奥尔加已经将手机都玩没电了,她才听到门外传来些许响动。 很快啊,奥尔加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拉开某个抽屉取出手木仓,蹑手蹑脚地朝门的方向走去。 * 即使新年假期的时候就连组织都难得放假没派什么任务下来,但作为一个公//安,降谷零依旧是全年无休的。 等到降谷零完成任务回到住处公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他在还未摁下门把手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人来过了! 于是,原本因为疲惫而有些倦怠的大脑再次清明起来。降谷零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 他一手垂下握着手木仓,另一只手缓慢无声地摁下门把手。 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室内很暗,并没有开灯。 第72章 降谷零的精神此刻已经高度警惕,他双手握木仓踏入屋子,每一步几乎都没有发出声音。 在黑暗中,人的视野会受到阻碍,降谷零亦不可避免。于是,他只得调动其他感官,小心翼翼地探查这间屋子。 他没有开灯。这会打草惊蛇。他的目标是卧室,从地板与门的缝隙可以清楚窥见,卧室里的灯正亮着。 就在此刻,已经被调动到极致的听觉在静谧的夜里捕捉到一声短促的“咔哒”声。降谷零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拉开木仓支保险的声音。 他刚要转身将木仓口对准声音来源,那未知的闯入者却率先用木仓口抵住了他的后脑勺。于是降谷零缓缓举起了双手。 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从木仓支抵住脑袋的角度可以判断,未知闯入者的身高大约在170cm上下。并且—— 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毫无道理的。 一股淡淡的樱花味隐约逸散到降谷零的鼻尖,这香型来自某品牌的身体乳液。长期使用的话,就连衣服上都会沾染这种香味。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翘起唇角:“不要闹了,奥利亚。” 身后却传来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哦?奥利亚,是谁?” 说完奥尔加就后悔了。或许是习惯使然,又或许是在降谷零面前她太过放松警惕,因此她下意识用了香槟的声音! 但是没有关系。奥尔加安慰自己。香槟从来没有电话联系过波本,就连邮件联系都很少。而且只这么短的一句话而已,对于变声没有太多研究的人来说,应该根本发现不了异常的…… 奥尔加似乎看到降谷零的背影怔了一下。只有很快的一瞬间而已,快到让她不得不怀疑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下一秒,奥尔加刚回过神来,形式便已然逆转。 她的手腕被轻易桎梏住,手中的木仓支早已易了主。屋内的景象在视网膜上快速划过后,她的双手被制在身后,整个人被摁在墙上,面颊不得不贴着那略显冰冷的墙壁。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耳畔来自降谷零的呼吸,以及背部自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他的力气很大,将奥尔加牢牢压制在墙上,让她根本无从反抗。 他是不是真的想鲨了我。有那么一瞬间,奥尔加如此想到。 屋内依旧黑漆漆一片。此刻的奥尔加声音越发慢条斯理起来: “啊啦,要逮捕我吗,警官?” 这句话奥尔加用的是自己的本音。 她听见降谷零叹了一口气,而后压制住她的力道顷刻间消失不见,那种有意无意的压迫感也随之褪去。 降谷零后退一步,抬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啪嗒”一声,白炽灯刺眼的光线照射下来,让奥尔加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她揉着发红的手腕抱怨道:“还真是毫不留情啊,零零。” 奥尔加看见降谷零抿了抿唇。他的眼中似乎飞快地闪过了什么情绪,但是她没来得及捕捉到。 下一秒,面前的降谷零又变成了她所熟悉的零零,面上带着无奈又温和的表情:“怎么到日本来了?” “因为想你了呀!”奥尔加扬起眉毛,端得是一幅理所当然,“零零你都不来阿美莉卡找我玩儿,我追着赤井秀一那家伙跑了一整年,都快无聊得发霉啦!” “你啊……”降谷零狠狠将奥尔加的头发尽数揉乱才停手。 尽管被奥尔加打了这么多年直球,但是对于阿美莉卡人这种直言不讳的表达方式,降谷零依旧会束手无策。 不,或许只是因为打直球的人是奥尔加而已…… * 奥尔加坚决赖在降谷零的住处不肯离开。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难道零零你狠心把我赶出去吗?”此刻奥尔加面上的表情无辜又委屈。 降谷零继续叹气,最终举起双手:“好吧好吧,败给你了。” 明明附近就有酒店。 奥尔加面上委屈的表情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她就像是已经将变脸这项技能掌握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耶!” 奥尔加往床上一跳,像个海豹一样翻滚一圈后露出得逞的表情。 “不要穿着鞋子上床……”降谷零捂住了额头。 奥尔加知错不改:“我又没有踩到床!” 降谷零:“……” 算了。 * 鉴于奥尔加没有带任何行李,降谷零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才找出一件宽大的T-shirt给她当睡衣,然后将她穿来的衣服都丢进了洗衣机。 奥尔加就这么带着这件T-shirt优哉游哉洗澡去了。 看着浴室的门被合上,降谷零背靠床沿坐在了地上,仰头望向天花板,无声地叹了长长一口气。 好一会儿,带疲惫稍缓,他捋了把额发从地上站起来,朝着衣柜走去。 拉开衣柜的门,扒开整齐挂着的一排衣服,然后,他果然在衣柜的角落见到了那件本该挂在墙上的警服。 降谷零发现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太多了。 又盯着那套警服发了会儿楞后,降谷零将它从柜子里拿出来,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将它装好后丢到了房间不显眼的角落。 奥尔加只将这套警服放进了柜子的角落,却并没有在他面前提起……降谷零当然明白,这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是了。就像奥尔加是组织成员的事实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而他则是个卧底,他甚至不该在奥尔加面前如此肆无忌惮。至于警服这种东西,就更不应该出现了。 明天……就将它销毁吧。 不过是一个于任务无益的念想罢了。 * 又过了一会儿,奥尔加擦着头发哼着歌打开了浴室的门。 她的身上还带着些许升腾的雾气,连带着那双祖母绿的眸子也纷纷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白皙的皮肤透着不明显的粉色,有水珠自绯红的发丝滑落,顺着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 还在准备宵夜的降谷零起先楞了一下,随即低头、闭眼、有些心累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 失误……这件衣服。 奥尔加穿着降谷零拿给她的那件纯白短袖T-shirt……没错,只 穿了这件T-shirt。 好在这T-shirt有些大,勉强还能当个连衣裙穿……个鬼啊! 降谷零怀疑自己拿这件衣服给奥尔加的时候脑子秀逗了——这衣服充其量也就当个超短裙!堪堪遮住该遮的地方的那种…… 于是,两条纤长匀称的腿几乎一览无余。 再加上这衣服的圆领有些大了,是以现在的奥尔加大喇喇地露出一对锁骨。而那衣领大约是因为她歪着脑袋的原因,于是也有些歪斜了。 而歪斜的后果就是—— 降谷零默默上前,谨慎地捏着那边衣领朝奥尔加的脖颈处扯了扯,让她的肩膀不至于整个露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奥利亚,明天我就帮你订酒店。”降谷零如此郑重其事道。 奥尔加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啊?” “还有买衣服。”这件事也得提上日程。 降谷零低头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把这些一一记录下来,同时还不忘有些头疼地叮嘱奥尔加:“都说了多少次,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带些行李,哪怕背个小包呢?……” 奥尔加将擦头发的浴巾往降谷零身上一丢,双手捂住耳朵。 又开始了!零零老父亲般的碎碎念! 魔鬼。 * 为了用魔法对抗魔法,奥尔加果断上前几步,伸手捂住了降谷零的嘴。然后在他惊诧地看过来时装出一幅困倦的样子撒娇道:“零零,帮我吹头发吧!” 结果显而易见。降谷零总是很难拒绝奥尔加。 奥尔加坐在椅子上,而降谷零站在一旁,打开吹风机对着手腕试了试温度。 吹风机暖洋洋的风拂过发丝,奥尔加感到降谷零的五指插入她的发间,指腹轻轻按摩着她的头皮,然后又将她的发丝理顺。 渐渐的,或许是暖风太过温柔,奥尔加倒真涌上了一些困意。她惬意地眯着眼睛,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 奥尔加感觉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大脑也随之迷蒙了起来。于是她索性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了降谷零的腹部。 嗯。零零的腹肌在放松的时候软软的、很有弹性,枕起来很舒服。奥尔加迷迷糊糊地想着。除了她刚靠上去时的一两秒。 于是,奥尔加即将罢工的大脑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温香软玉。 * 奥尔加困得快,醒得也快。 等她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雪白的天花板。她正躺在床上,好好地盖着被子。 奥尔加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于是那被褥从上身滑落下去,堆叠在腰下。 降谷零不在卧室。 奥!他当然不会在卧室。 奥尔加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四点半。看来她并没有睡多久。 轻轻将卧室的门拉开一条缝朝外窥去,奥尔加便见降谷零正坐在茶几前,安静而专注地擦拭着一把手木仓。 是她今天从抽屉里找到的那把。 为什么要擦? 是因为她握过了吗。 嗯——罪犯拿着警//察的木仓。这么一想确实不太秒。 奥尔加的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她笑嘻嘻地将门一把拉开,扑到降谷零的背上,环住他的脖子。 “零零!” 降谷零倒是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样子。他先将手木仓的零件放置在茶几上,然后才扶住奥尔加的小臂,想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怎么啦?” 或许是夜晚氛围造成的错觉,奥尔加只觉得他的语气温柔极了。 第73章 于是,奥尔加便更不肯松手了。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用脸颊贴着他的侧脸亲昵地蹭了蹭。她感到降谷零柔软的发丝划过她的皮肤,带起一阵微痒的触觉。 “就是想叫叫你。” 她感到他的胸腔发出一阵震动。他大抵是在笑。却没有说更多的话。 奥尔加就这么一直抱着降谷零,将全部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而降谷零就这么默默任她拥着,指尖拈着一缕绯红色的发丝随意编起,又拆开。 这氛围,倒当真显得有些温馨了。 奥尔加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却终究扯不出一个诚心实意的笑来。 “呐,零零。”她在他耳边轻轻开口。 “嗯?” “你是我的。”她的语调很平静,可降谷零看不见她眼中的阴翳。 好一会儿后,他才又“嗯”了一声。 他大概又会以为这是什么小孩子的占有欲吧。 奥尔加低笑一声,终于松开了降谷零。 在组织没有覆灭的时候,他一定会是她的。若组织覆灭…… 啧,还是勉强拯救一下组织吧。至少现在……就这样维持现状……就很好。 * 降谷零看见奥尔加笑嘻嘻地朝后一躺,直接倒进了沙发里。而后她又顺着沙发靠背向下滑了些,便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盯着他瞧。 “好啦,沙发归我床归你,去睡觉吧零零。”她如此说到。 降谷零楞了一下,随即不赞同地看着奥尔加道:“你睡床吧,我还不困。” 他怎么休息都无所谓,他早就习惯了。但奥尔加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降谷零倒也说不上来。难道奥尔加不能吃苦?身为组织的阿尔萨斯这又怎么可能呢。可奥尔加就是不一样的。 于是,降谷零抓住奥尔加的手腕,试图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 而奥尔加就是犟着不肯从沙发上起来,摆烂似地躺在沙发上冲他道:“这可是惯例!沙发归我床归你。” 惯例。 降谷零又不由得回想起了他第一次和奥尔加见面那会儿。那时候他只知道奥尔加似乎是黑衣组织中地位很特殊的重要一员,甚至不知道她的组织代号。 想起往事,降谷零的嘴角禁不住带上一丝真心的笑意。眼前耍赖的奥尔加似乎和小时候的她重合了。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降谷零叹了一口气,松开奥尔加的手腕,直接弯下腰将她抱起来朝卧室去。 “床归你,不客气。”他将奥尔加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后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乖,早点睡。” 他看见奥尔加朝他皱了皱鼻子,有些好笑道:“晚安,奥利亚。” * 可惜,这声“晚安”终究是浪费了。 降谷零刚刚转身便被拉住手腕向后一扯。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绷紧肌肉想要进行反击,在意识到身后之人是奥尔加后,才勉强控制住自己要攻击的本能。 奥尔加大概也就是趁着他分神松懈下来的这一秒钟,直接将他摁倒在了床上。 他的脑袋砸在了枕头上,倒是不痛。奥尔加大概是怕他跑了,亦或是怕他反抗,于是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像个八爪鱼。 降谷零又好气有好笑,伸手拍了一下奥尔加的后脑勺:“起来。” 奥尔加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不吭声,只是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牢牢扣住。 而后,降谷零感到她带着他的手缓缓上移。 再然后—— “咔哒”一声。 手腕上是金属冰凉的触感。 她用手铐拷住了他的一只手,而手铐的另一端则被固定在床头那木制雕花的空洞里。 这大概是他和木仓一起放在抽屉里,却又消失不见的那副手铐。 奥尔加终于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她坐在床边,长发有些凌乱了。她垂眸看着他,面无表情,眼中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阴翳。 她略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轻微摩挲了一下。 “你不听话,零零。” 降谷零的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奥尔加突然又笑了起来,纯洁无瑕,仿佛刚刚的阴暗情绪都只是他一闪而过的幻觉。 “好啦,老规矩,沙发归我床归你。不睡够八小时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她站了起来,两手背在身后,有些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而后,她弯下腰,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一触即分,宛如蜻蜓点水: “晚安,零零。” 降谷零看着她的背影。她有 些瘦,绯红的长发被她随手扎起,留下几缕遗漏的发丝,肩后蝴蝶骨头在轻薄的衣物下露出若隐若现的线条。 而后,她的身影随着合上的门扉彻底消失。 * 奥尔加果真说到做到,掐着表算时间,离八小时少一秒都不肯帮降谷零解开手铐。降谷零无奈,只得由着她。 但降谷零承认,这确实是他这么些年来睡过得最踏实的一觉,没有之一。 哦,如果他一睁眼看到的不是仍旧穿着那件T-shirt晃悠的奥尔加就更好了。 “奥利亚……”降谷零将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的小臂搭在额上,闭眼,叹气。 奥尔加像是完全没有领悟到降谷零的意思,帮他解开手铐后便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午餐的事情。 彼时已经是下午十二点多了,确实早已经到了用餐时间。 于是,降谷零一手扶额去到烘干机旁,取出奥尔加已然烘干的衣物丢给她。也不看她一眼,只道:“先去换衣服,乖。” 虽然降谷零自认为认为他和奥尔加的亲子关系牢不可破,但即便如此……嗯,也还是需要一些界限的。 奥尔加虽然不明白降谷零在纠结什么,但到底也没多问,还是换上了洗净烘干的衣物——一件黑色卫衣外加一条宽大的运动短裤。 嘛,虽然她觉得只套一条T-shirt还挺舒服的。比睡裙还舒服。尤其这还是零零的衣服。 * 奥尔加突发奇想说要吃天妇罗,降谷零自然依她。 恰好,需要的食材家里都有,倒也不用再特地出去买了。 降谷零做饭,奥尔加就背着手在厨房溜溜达达的,明明一点烹饪也不会,倒像是个料理大师一样。 鉴于奥尔加是完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降谷零试图劝她出厨房,无果。她就像是突然对降谷零是如何做菜的起了兴趣。 降谷零于是便也不再赶人,索性让奥尔加帮些小忙。奥尔加便兴致勃勃地满嘴答应。 于是,降谷零切菜时,让奥尔加倒些油进锅子。 结果,等他切好菜一抬头,满满三瓶橄榄油已经见了底,而奥尔加正拿着第四瓶准备往锅里倒。 降谷零:“……” 降谷零叹气,彻底绝了让奥尔加帮忙的心思。 然后他给电炸炉通上电,又开始调糊。 过了一会儿,奥尔加突然问他:“零零,这个油冒怎么泡泡了!?” 降谷零:“……” 虽然知道大多学生都很难将自己在初高中学过的那点化学知识运用到实际生活中,但他还是有种无奈的感觉。 降谷零心平气和地跟奥尔加解释了一通,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大抵是听懂了吧,毕竟奥尔加的学业成绩真的很优秀。 又过了一会儿,降谷零已经给不少食材都挂好了糊。 然后他听见奥尔加问他:“可以把这些东西丢进去了吗?” 他抬头看了电炸锅一眼:“嗯——油温有些高,现在放进去的话——奥尔加!” 降谷零一把将奥尔加扑倒在地上,连带着她端着的那盆水一起。 没错,刚才奥尔加正试图把一盆冷水倒进滚烫的油锅中。把降谷零吓得一机灵—— 谁能接受自己被一场“厨房事故”炸进医院呢…… 哦,不过有得有失,虽然不至于被炸进医院了,但现在奥尔加大概又得换回那件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的T-shirt了。 降谷零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甚至用上了他平时绝对不会说的单词。 奥尔加的衣服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当然,他也是。他正抱着奥尔加趴在地上,手下皮肤的触感细细嫩嫩,有些凉,又或许是他有些热。 降谷零从地上坐了起来,用手背抹去面上的水后,看向还仰躺着的奥尔加。她面上的表情有些呆呆傻傻的,脸上还挂着点他蹭上去的面糊。 还怪可爱的。 降谷零于是将手上剩下的一些面糊又尽数抹在了奥尔加脸上,无视了她瞪得浑圆的眼睛。 “没想到我们奥利亚还有制作炸//弹的天赋。” 奥尔加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什么。尽管她双手捂住了脸,但降谷零还是看见她泛着红的耳根。 “好啦,起来,去冲个热水澡。” 他将奥尔加从地上拉了起来,按着她略有些瘦弱的双肩将她推出了厨房。 厨房这种地方,完全不适合奥尔加。 * 奥尔加并没有在日本待多久,刚到四月,她便接到了贝尔摩德的电话,催促她回阿美莉卡,说是对赤井秀一的钓鱼计划有进展了。 虽然奥尔加万分不信贝尔摩德的这番说辞,但毕竟是boss亲自派的任务,至少装也要装出个认真的样子来。于是,奥尔加不得不和降谷零告别,乘上了飞往阿美莉卡的航班。 由于时间仓促,再加上恰逢春假的旅行高峰期,即使组织有钞能力,最后奥尔加还是没买到什么好票,只得搭乘某廉航的小型飞机回了阿美莉卡。 小型飞机,顾名思义,很小,完全没有头等舱,只勉强有几排商务舱座位的那种。 第74章 商务舱的座位比经济舱要来的稍微宽敞一点,但终究也宽敞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从飞机刚起飞开始,奥尔加便一直听到类似于老旧汽车零件损坏后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即使戴着耳机都抵挡不止。当时她还颇为自得其乐地想着,其实坠机这种死法也挺不错的。到时候她尸骨无存,不知道降谷零会有什么想法呢? 在飞机结束上升开始平稳飞行、安全带指示灯熄灭后,这“哐当哐当”的声音便终于消失不见了。奥尔加的想象于是也不得不终止下来。 她取下耳机,揉了揉耳廓。刚刚耳机的音量开得太大了,现在不止是飞机起飞后的惯例耳鸣环节,耳朵也有点疼。 叫来空乘买了飞机上的WiFi服务后,奥尔加把网一联,椅背向后调节到一个舒适的角度,便开始捧着手机打游戏了。好在这破飞机还是有WiFi服务的。 至于联网后立刻收到的一连串来自贝尔摩德的邮件? 没看见,不重要。毕竟廉航的网不好。 * 奥尔加还没打几把游戏,问题就又来了——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烟味!这让她本就因为搭乘廉航而不怎么美妙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烦躁地扯掉耳机后,奥尔加开始摁服务铃。 结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空乘没来一个,香烟味反而越来越浓了。 这年头还有不禁烟的飞机? 就算不禁烟也得去专门的吸烟区才能抽烟吧!? 彼时走廊上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绝大多数乘客都已经进入了睡眠。奥尔加解开安全带,顺着烟味的来源处寻去。 她向来极其厌恶香烟的味道,若是有人让她抽二手烟,她便恨不得把吸烟者人道毁灭。因此,不论是贝尔摩德亦或是琴酒,都不会在和她共处一室的时候吸烟。这是boss亲自批给她的特权。 但在组织里不会遇到不长眼的,却不代表在日常生活中不会。 奥尔加掀开隔离经济舱和商务舱的帘子,只粗略一扫便看见了香烟味的来源——在靠近走道的某个位置上,一个戴着毛线帽的男人正叼着根香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又很快向周遭逸散开来。 那男人正抬着手,洋洋得意地跟走廊邻座上的一个矮胖中年男人夸夸其谈,甚至还朝恶劣地朝他吐了 一口烟圈。 Oh——!!!奥尔加想。戴毛线帽的男人!只看到就会让人联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那矮胖中年男人似是敢怒不敢言,而戴毛线帽男人却依旧夹着烟、翘着二郎腿、继续进行他的高谈阔论。 奥尔加很不文明地想到了一个F开头的单词。 * 大鹰和洋正叼着烟和走廊邻座的中年男人大肆炫耀着——他偷拍到了阿美莉卡参议院迪克森的丑闻照片,此次飞往阿美莉卡正是打算将这些照片高价卖出的。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将会靠着这些照片成为大富翁。 至于身旁女友天野柬的劝阻?他才不在意! 就在大鹰和洋正夸夸而谈到自得之处时,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身影却突然在他临近的走廊上站定,让他甚至都无法看见他那炫耀对象的全貌了。 大鹰和洋有些不悦地抬头朝那人看去,想让他/她赶紧走开别杵在这儿,却在看清她面貌的那一刻楞了神,甚至忘记了该怎么说话——这是怎样好看的一个人啊! 这人身量高挑,身材比例堪称完美。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宽松卫衣,却将皮肤衬得愈发白皙。她一头绯红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五官精致立体。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那一双祖母绿的眸子…… 等等, 眼睛—— 大鹰和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几乎是在他还未回过神来时身体的本能反应。 烟灰因为大鹰和洋长时间的愣神而掉下来一截,正巧落到他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这才让他恍然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要害怕一个小姑娘? 这么想着,大鹰和洋憋了一口气,打算大声质问这小姑娘站在这里看着他所谓何意。仿佛声音大便能让他处于不败之地一样。 “你——!” 可惜,大鹰和洋一句话没说完,那红发的小姑娘却出乎意料地朝他伸出手,用她那纤长漂亮的指尖捏住香烟,趁他怔楞时从他的齿间将香烟夺走。 大鹰和洋几乎可以嗅到她指尖一抹冷冷的樱花味,很淡,很好闻。 而后,异变突生——在大鹰和洋尚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她神色不惊,腕部翻转间,从容地将还燃着的烟蒂摁在了他脸部的皮肤上。 她的一系列动作都是那么行云流水、慢条斯理,仿佛她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而已。 大鹰和洋几乎可以听见皮肉烧焦的声音。剧烈的疼痛先于意识一步,很快自左边面颊上袭来,让他不由得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脸。 即使没有照镜子,但可以想见,他左边面上的皮肤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这烫伤说不定会留下一个永久的伤疤。 “你干什么!?”大鹰和洋咬着后槽牙,气愤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这个女生还因为那漂亮的脸蛋而让他产生了一些遐想。现在,这一丝遐想彻底消逝了,只余下愤怒。 大鹰和洋抬起了手,可那红发的女生轻易便躲开了他的攻击,甚至看上去只是随意朝后站了一步而已。 她的面上依旧没有表情,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虫子。这让大鹰和洋愈加愤怒了起来,女友天野柬和其他同行友人的劝说便再也听不进去。 到了这个时候,动静已经闹大了。机舱内的灯终于重新亮了起来,几个空乘人员围了过来,试图将挥舞着手臂的大鹰和洋拉开。而原本在睡觉的乘客也醒了不少,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大鹰和洋被好几个人拉着劝说却还是执意想要动手。几个空乘都是纤瘦的女性,力气的差距如此巨大,又怎么能拉得住暴怒的大鹰和洋? 他甚至一把挥开了女友天野柬的手臂,就连她险些摔倒也毫不在意。还是同行的好友扶住了天野柬,复而又小声抱怨着大鹰和洋:“真是的,在飞机上也不消停。” * 奥尔加抱着手臂冷漠地站在原地,祖母绿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大鹰和洋的手朝她的面部扇来,而后又在距离她脸颊几厘米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抓着手腕拦住。 她有些讶异地转动眼珠打量那只手。 这是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骨架却还有些纤细。从骨骼来判断,这该是属于少年人的手。 顺着那只手朝它的主人看去,奥尔加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那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面部肌肉终于稍微动了动,于是一边的眉毛便顺着肌肉的运动挑了起来。 “工藤新一?” 那少年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奥尔加,那眼神中多少带着些茫然:“你认识我?” 奥尔加缓缓笑了:“对于‘死神’,我印象深刻。” 只不过,“死神”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健忘呢。 * 奥尔加上一次见到工藤新一还是在五年前,彼时他们只有十一岁。 “我们上一次见面你也是这么说的。” 奥尔加打量着工藤新一,开始思索今天会不会遇见命案。 工藤新一比他们上次见面时高了不少。这是当然的。现在的工藤新一大约比奥尔加高了很不明显的一点点。他依旧留着刘海,后脑勺有两簇翘起的头发,显得格外不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衫,袖口微微卷起,一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 嗯,他周身萦绕的那股bking气质不能说没有增长,只能说变得更加内敛了。简称,内敛的**如风。 工藤新一微微皱眉盯着奥尔加,显然还是没有回忆起来。当然,时间也不允许他继续回忆了—— 大鹰和洋一把甩开了工藤新一的手,面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狰狞:“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位先生,请先冷静,无论如何也不要先动手伤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孩子。”工藤新一将视线转向大鹰和洋,一本正经劝道。 大鹰和洋面色涨得通红:“明明是她先——!” “让一让让一让,我是警视厅刑事搜查部的警//察,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气氛紧张得几乎一触即发时,一个略有些矮但很敦实的中年男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他手中展示着一张亮晃晃的警官证。 奥尔加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张警官证,“啧”了一声后收回视线,抱臂稍朝后退开一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我是警视厅刑事搜查部的目暮十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那胖胖的警官的视线在工藤新一和大鹰和洋身上打了个转后又问一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就在这时,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也艰难地从人群中穿了过来,然后停在了目暮十三身后。他看上去还有些没睡醒,脑后的头发不羁地向上翘起。 “高木老弟……”目暮十三有些无奈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而高木涉则是笑得憨憨地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睡得太熟了……” * 目暮十三去跟周围的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其实不用他特地去了解,当被问到的时候,奥尔加很自然地便将自己干过的事情全招了。其外表之老实无害与其行为之大胆猖狂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由得令人咂舌。 第75章 于是,高木涉完全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看奥尔加,又心惊胆战地看看大鹰和洋脸上的烫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女生与这种不由分说在人家脸上烫出个疤的行为联系在一起。 工藤新一则是嘴角抽搐,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好像对这个红发女生的身份有点印象了。如果真是他记忆里那个家伙的话……这种行为好像也不是很违和。 而目暮十三则是一手抚着下巴,看着奥尔加犯了难。 伤人吧,她确实是伤了,大鹰和洋脸上那个烫伤绝非作假。但是…… 奥尔加是阿美莉卡公民;而目暮十三是日本警//察;至于这架飞机,大概是属于某个欧洲航空公司的;他们现在在哪个国家的领空?大约是在公海上…… 说实话,作为一个刑警,目暮十三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类民事案件。而根据他从民警同事们那里学到的嘛——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糊弄学大法——和解,俗称,私了。 可惜的是,目暮十三完全不擅长糊弄学。 于是大鹰和洋挥舞着拳头叫嚣着要上法院起诉奥尔加,而奥尔加则回以一句“好啊,我等你”。虽然她语气平淡且面无表情,但偏偏就是比那些表面嚣张的家伙更让人窝心。 说着,她又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大鹰和洋那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女朋友天野柬,而后意味深长道:“希望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天野柬正垂眸似在盯着地面,交握在身前的两只手有些紧张地揉搓着,看上去一幅心不在焉、处于状况之外的样子。 工藤新一注意到了奥尔加的视线,也朝天野柬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因为担心自己男朋友而紧张焦虑很正常吧? 这么想着,工藤新一又看向奥尔加,却正好撞上了奥尔加的视线。他看见这个奇怪的家伙朝他勾起了唇角,眼神中有戏谑的意味。 * 这场闹剧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奥尔加继续回商务舱待着打游戏,而大鹰和洋则被劝说着先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在处理伤口时,他还不忘对着奥尔加的背影叫嚣着,说什么他马上就要成为大富翁了,到时候一定要奥尔加好看。 奥尔加闻言差点笑出来——就算真被告了,她可以请全美最顶尖的律师团为她辩护——常人根本不可能告倒她,即使证据确凿。 哦不,应该说,就算没有律师为她辩护,她也有办法让那些惯爱吹胡子瞪眼的法官们宣判她无罪。 当然啦,就算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奥尔加被法官判决有罪,她也最多赔点钱,绝对不会比她逛一次商场用掉的更多。到时候,最多算是她花钱寻开心—— 花钱伤人她乐意。毕竟,她可是超级讨厌二手烟呢。 * 飞机上并没有消停多久。 奥尔加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完第四把游戏,飞机走廊熄灭的灯便又亮了起来,广播里响起空乘人员的声音,询问乘客中是否有医护并请求帮助,说是飞机上现在有个人突发急症。 奥尔加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在又沸腾起来的人群中继续淡定地打游戏。 直到她打到第六把正处于关键时刻的时候,一道还算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 奥尔加不理,指尖飞快在屏幕上点着,眼看着就像是鲨红了眼。 “喂——” 那道声音又瓮声瓮气地拖长了一些,显得有些无语。 奥尔加依旧不理,在自己操控的角色死亡后,她指尖上划翻着商店的目录,挑挑拣拣半天后给自己套了个甲。 “喂——!”奥尔加似乎听见那声音的主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加快语速道,“你这个游戏不是这样打的,把那个甲卖掉然后买——” …… “【Defeat!】” 游戏发出亲切的声音,伴随着水晶塔爆炸的画面。 奥尔加:“……” 奥尔加深吸一口气,微笑,转头,然后果不其然看见了正一脸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的工藤新一。 “请问您有什么事?” 工藤新一打了个寒颤。明明奥尔加在笑,但怎么他就觉得这笑无端渗人? 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后,工藤新一像是在对暗号一样小声问奥尔加:“阿尔萨斯?” 奥尔加继续微笑:“啊呀,看来你的记忆还没有退化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诶!”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奥尔加的笑容愈发扩大了:“毕竟我刚输了一局嘛!在您英明神武的指导下!” 工藤新一大愕:“我明明——” 然后他就在奥尔加和善的眼神之下闭嘴了。虽然工藤有希子一直吐槽他的情商不怎么样,但他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就是了…… “所以,你有什么事?”奥尔加收起手机,搓了搓脸,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工藤新一看着她这变脸的速度,心中不由得感叹,但面上还是保持了镇定:“其实——” 他警惕地环顾了四周后,玩下腰,用手遮挡着在奥尔加耳边压低声音道:“那个大鹰和洋死了。” “大鹰和洋?”奥尔加稍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不感兴趣地靠回椅背上,“哦。” 工藤新一似是对她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不满:“喂,我说你这个女人……反应不要这么冷淡啊!” 工藤新一想说的是,死者可是在死前不久刚刚跟奥尔加发生过冲突的,因此奥尔加目前也勉强算得上是嫌疑人之一,即使没人见她后来又去过经济舱。 可他却突然看见奥尔加转过头来,朝他竖起食指:“首先,你不能假定我的性别。所以,擅自将我称为‘女人’实在是太冒犯了。” “哈?” “如果一定要用代词形容我,拜托用‘they/them/theirs’,谢谢。”奥尔加在工藤新一越发瞪大的眼睛中淡定道,“我的自我认知性别是流动的。” 工藤新一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好一会儿不能言语。这就是阿美莉卡人吗?!她小时候明明还挺正常的! 最终,工藤新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是,就算你说你的性别是武装直升机也没事。拜托,现在先跟我去案发现场——”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奥尔加打断工藤新一的话,比了个“二”的手势,“犯人显然是那个烟鬼的女朋友,那个短发的女性。” 话毕,奥尔加看见工藤新一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一脸懵地和她大眼瞪大眼了良久。 “怎么,还有事?”奥尔加并不想和工藤新一继续对视下去,怪奇怪的。 工藤新一的嘴巴张张合合良久,最终问出一个有些傻气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他检查过一遍案发现场——大鹰和洋死亡的那间洗手间。又依次询问了他亲眼见到去过洗手间的几个嫌疑人,并且搜查了他们的随身行李,却都没有结果。 难道奥尔加远在隔了层帘子的商务舱就已经推理出凶手了? 这么想着,工藤新一熊熊燃烧的侦探之魂受到了一丢丢的打击。奥尔加,从小就是工藤有希子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现在居然在推理方面都比他强吗?! 却听奥尔加淡定道:“这是来自‘武装直升机’的直觉。” 工藤新一半月眼看着她,同时被激发出了一些少年人的好胜心。于是,他颇有些矜娇地稍稍昂起了下巴。 “没有证据的推理是不能成立的。所以,跟我一起去案发现场吧,阿尔萨斯,看谁能先找到证据推理出凶手。” “可我又不是侦探。”奥尔加突然倾身凑近工藤新一,在他愣神之时帮他摆正了有些歪斜的羊毛衫领子,轻声道,“侦探先生,这是你的工作。” 工藤新一隐约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樱花香气,很冷,却很好闻。 还未回过神来,奥尔加便又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让他站直了身体后又不由得踉跄一步才站稳。 “去吧,侦探先生,去查出凶手。” 他听见她如此说到。 * 结果果然如奥尔加所说,凶手是死者的女朋友——天野柬。 所以,她到底是猜的还是真推理出来了?工藤新一的胜负欲被挑起来了。 “呐,新一,你刚才去商务舱到底是做什么啊?”下了飞机之后,跟在工藤新一身旁的毛利兰如此问道。 “是一个熟人啦。”工藤新一心里想着事情,于是答起话来也心不在焉的。 “诶?熟人。”毛利兰一愣,随即有些犹豫,“那我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如果不去打招呼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失礼了? 工藤新一这才回过神来,他挠着后脑勺打着哈哈道:“不用啦,其实我和那家伙也不算特别熟,就是小时候见过几面?” 说话间,工藤新一已经快过毛利兰好几步了,但还在想事情的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毛利兰站在原地,看着工藤新一的背影直皱眉。然后,她双手叉腰,快走两步追上了他:“不熟的话还聊这么久?” “因为她比我先推理出了凶手啦。”思考间,工藤新一不经意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诶?”毛利兰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她了解工藤新一,他的这个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不知怎的,毛利兰突然想起了关西的服部平次。虽然他们并没有见过面,但他们初中的时候,有次在滑雪场,据说那个服部平次比新一先找出了凶手。 第76章 于是,几乎是自然而然地,工藤新一口中的“熟人”在毛利兰脑补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和工藤新一差不多大的少年。直到—— “喂——阿尔萨斯!” 工藤新一似是看见了什么人,眼睛一亮。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跳起来,但再老成也是少年人的心性,于是他踮起脚尖挥着手,朝人群中挤去。 “新一!” 毛利兰无法,也只得努力去追上工藤新一的背影。 * 奥尔加被人握住了手臂。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攻击,然后便听见了工藤新一的声音:“你刚刚到底是怎么推理出犯人的?” 听上去他真的很好奇。 奥尔加觉得无语。居然还在纠结这件事? “……都说了,直觉。” 可工藤新一显然不信,依旧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放开,倒是很好地展现出了属于侦探的执拗。 就在两人僵持期间,奥尔加注意到有个黑发的日本女生追了过来,她显然是认识工藤新一的。在看到他们俩这幅僵持的场面后,那女生先是楞了一下,而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奥尔加觉得自己领悟到了什么。 于是,她用眼神示意工藤新一朝后看。 可工藤新一完全没有接收到来自奥尔加的眼神暗示。 无奈,奥尔加只得出声提醒他:“你妹妹生气了。” “哈?” 工藤新一面上的惊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悚了。 奥尔加也是一楞——难道不是妹妹?那…… “你姐姐生气了。”她试探着改口道。 这回,奥尔加几乎可以感受到工藤新一如有实质的无语了:“喂,喂,这个‘调虎离山’也太拙劣了吧?” 奥尔加:“……” 工藤新一:“……” 场面又变回了一开始两人大眼瞪大眼的样子。在一众来去匆匆的人群中,只能说站在原地“拉拉扯扯”的两人格外显眼。 好在,这时毛利兰上前一步,扯了扯工藤新一的衣摆小声问他:“呐,新一,这位就是你说的‘熟人’吗?” 奥尔加可以感受到毛利兰朝她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奇怪,就像是……反正总之就是奇怪,但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奥尔加:“???”身为姐姐对弟弟的奇怪占有欲? 奥尔加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两人是在唱哪一出。 * 工藤新一到底还是给奥尔加和毛利兰互相做了介绍。 虽然奥尔加对此完全没有兴趣。 “这位——”工藤新一像是在思考措辞,“这是我的同学,毛利兰,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的耳根有些红,越说到后来声音越轻,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细若蚊吟。 但奥尔加还是听见了。她看看工藤新一,又看看毛利兰,然后恍然大悟,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装出一幅鼓励的样子在他耳边小说道:“爸爸当不成,你还可以和她义结金兰嘛。” 工藤新一:“???”他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英语了? 在仔细推理了几秒钟后,工藤新一觉得奥尔加可能是认为他和毛利兰之间的亲情深重…… 可明明她之前推理案件的时候看上去脑子没有问题! 工藤新一不知道的是,奥尔加确实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啊,虽然现在还没有发展成爱情。但反正奥尔加是分不清的,毕竟她可是曾经真切地认为水无怜奈和伊森本堂是情侣的人啊。 奥尔加糊弄完工藤新一便大步朝着机场出口去了。她没有行李,走起来自然是比拖着行李箱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方便的。 但是—— 奥尔加叹气,很想捂住耳朵,或者反手堵住工藤新一的嘴。 若不是工藤新一这家伙拉着毛利兰一路跟着她,她绝对绝对不想再和工藤新一复盘刚才的案件了,也绝对绝对不想再听一遍她早就知道的福尔摩斯的奇闻轶事了。 当然,若不是有着贝尔摩德这一层关系,她早就直接甩脸子走人了。 虽然她讨厌贝尔摩德就是了……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奥尔加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工藤新一拉着毛利兰跟在她身后,一路喋喋不休。毛利兰则一路沉默着,低头看着地板,任由工藤新一几乎是拽着她往前去追奥尔加。 毛利兰偷偷看了眼前方氛围“和谐”的两人,有些黯然神伤地想,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仅仅像新一说的那样“还算熟”,他们看起来明明那么熟稔……他们讲着快到她听不懂的英语、他们有共同话题、他们…… 她又抬眼悄悄瞧了眼那个红发的女生。新一说她叫“阿尔萨斯”。 * 出了机场,奥尔加本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直接和工藤新一分道扬镳了,却没曾想又出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 “啊啦,这不是阿尔萨斯酱吗?现在都长这么大啦!” 工藤有希子的热情让奥尔加觉得有点吃不消。她完全不擅长应付这种人。更何况工藤有希子也是个演技极为优秀的演员,只要稍不流神就会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工藤有希子本人倒是无所谓,她的丈夫工藤优作才是最麻烦的。工藤优作此人不仅推理能力极其优秀,并且还不少警界人士熟识,包括但不限于国际刑警组织等。 奥尔加饶有兴致地想,要是组织是从她这边被撕开口子从而被颠覆的话,那到时候boss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的。 算了,她这暂时还不想让组织覆灭。 于是奥尔加打起笑脸,开始应付工藤有希子。装好孩子嘛,她最擅长了。 工藤新一嘴角抽搐地阿尔萨斯像是直接被夺舍一样变成了乖乖巧巧的讨喜模样,而自家老妈则在一旁对着“别人家的孩子”阿尔萨斯嘘寒问暖,完全忽视了他这个儿子。 后来,她甚至还邀请奥尔加跟他们一起走。 “阿尔萨斯酱有没有订好车呀?没有的话跟我们一起走吧!”说着,她还神神秘秘地凑到奥尔加耳边小声道,“我和新酱他们现在正准备去百老汇找莎朗哟~” 贝尔摩德? 她在百老汇做什么? 难道赤井秀一现在在百老汇? 呃……以奥尔加贫瘠的想象力,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那个男人看歌舞剧的场面。 * 好在最后奥尔加还是没有被热情的工藤有希子拉上她那辆一看就不太靠谱的古董跑车——原谅奥尔加对“古董车”有成见,毕竟琴酒那辆老爷车的最高时速感人,甚至还有多次在高速公路上抛锚的黑历史…… 就在奥尔加差点拗不过工藤有希子的时候,一辆拉风的香槟色兰博基尼AventadorSVJ“歘——”地一下停在了几人面前。此车线条流畅优美,最高时速超200迈,绝对能带给人最刺激的飙车体验感。 “哇哦~酷!”工藤有希子双手交握在胸前看着这车,双眼布灵布灵的,激动之下本能地用了日语来感叹。 工藤新一见状,知道自家老妈大概是又有买新车的想法了。 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被拉开,那辆香槟色的跑车上下来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一身黑西装歪歪斜斜地穿着,衬衫靠近脖颈处的扣子敞着,露出两截锁骨。 揉了揉那头微卷的黑发后,他先是对工藤有希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用日语道:“过奖了,美丽的女士。” 工藤有希子一楞,抬头看向那几步之外的男人,随即脸上的笑更大了,带着欣赏:“哇哦~酷!” 工藤新一:“……” 显然,这个的“酷”指的不是车…… 工藤新一有些郁闷地忽略了工藤有希子的这句话,开始打量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他挺高,绝对在一米八朝上,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职业—— 奇怪。工藤新一看着那个戴墨镜的家伙直晃晃地朝奥尔加走去。他居然看不出这个墨镜男的职业!就连猜个大致都猜不到的那种。 只见那墨镜男停在了奥尔加身前两步的距离,揉了揉他那头略有些凌乱的黑发后,将一直戴着的墨镜摘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阿尔萨斯酱~”他打了个哈欠, 看上去态度随意又散漫,却又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工藤新一又看向奥尔加,却见奥尔加似乎也打量着那个墨镜男,倏而她翘起了嘴角,意味深长道:“好久不见啊——Grain。” GrainWhisky(谷物威士忌/格兰威士忌) 工藤新一又是一愣。现在他的知识储备自然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于是当“Alsace”和“Grain”一起出现,他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二者都是酒的名字。 一个人用酒名当名字的概率有多大?那一下子遇到两个用酒名当名字的人的概率又有多大? 工藤新一默默想,大概就跟奥尔加一直吐槽他的那样,“四次遇见同一个人,结果四次都发生了命案”的概率一样大吧…… 工藤新一想着想着,又不由得开始观察那个被奥尔加称作“格兰”的男人。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grain”似乎是什么神奇的开关。总之,在奥尔加说出这个单词后,那原本一直懒洋洋打哈气的散漫男人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工藤新一自觉不会看错。 而后,那被称为“grain”的墨镜男笑了,看上去有些痞,又有些不屑。反正怎么也不能将其称之为高兴就是了。 第77章 Grain说话了,语气带着隐隐的讽刺:“啊呀,不管听多少次,这个名字果然还是很奇怪啊。” 奥尔加却只是斜睨他一样,并不做声,朝他伸出右手。 那被称为“grain”的墨镜男似是心领神会,耸耸肩后将一串钥匙丢给了奥尔加:“大小姐,还望您发发善心把我一起捎回去?毕竟从机场打车回去还是很贵的啊。” 奥尔加朝他挑了挑眉。这大概是他们俩之间的默契,工藤新一无法推断这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有希子姐姐再见!”总之,奥尔加乖乖巧巧地和工藤有希子道了别,而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朝工藤新一也挥了挥手。到这个时候,她的脸上终于又能窥见一丝恶劣的本质了。 “姐姐”二字让工藤新一一阵恶寒,即使工藤有希子笑得可开心了。他半月眼地也朝奥尔加挥了挥手,算是完成了道别这个“仪式”。 随即,那墨镜男又戴上了他的墨镜。别说,工藤新一觉得他这套动作还挺潇洒……如果他不特地对着工藤有希子又笑了一下的话。 “不要坐在后排,会显得我很像个Uber司机。” “是,是,大小姐说的都是。” 工藤新一又听见那两人说了些什么,而后便是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奥尔加很快开着那香槟色的漂亮跑车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等等? 奥尔加开着车?! “她为什么可以开车?!”工藤新一问出了今天第二个显得有些傻的问题。其实问完他就后悔了。 果然,工藤有希子立刻朝他投来了鄙夷的眼神:“啊啦,这里可是阿美莉卡,16岁怎么可能还没有驾照!” 工藤新一捂脸。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应验了,工藤有希子开始吐槽他:“我可是早就建议新酱你来阿美莉卡考驾照了,还不是你自己一直拖拖拖的,不然你也早就可以开车啦。你看看人家阿尔萨斯酱,小小年纪车技就这么好——” 工藤有希子又说了一大堆,工藤新一照例左耳进右耳出。是,是,人家就在你面前开了不到一分钟的车,你居然能看出人家车技好…… 即使已经乘上了工藤有希子开来的那辆改装古董车,工藤新一的耳边仍旧是自家老妈嫌弃的吐槽。 “新酱一点都不可爱,看看人家阿尔萨斯酱,嘴巴多甜?平时让你叫个人跟要了你的命一样。……。还有,刚刚和人家阿尔萨斯酱打招呼怎么也这么敷衍?这样会显得很没有礼貌哦!” 工藤新一俱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转头看向后视镜。好在,后排的毛利兰此时已经脑袋靠在车窗上睡着了,不然要是她也听到了自家老妈的唠叨……那也太丢人! 最后,工藤有希子用一句话做出总结——“新酱你要多学学人家阿尔萨斯酱!” 工藤新一半月眼地看向窗外:“……是,是。” 开始下雨了。 * 奥尔加开着车载高速公路上一路狂奔,把跟在她身后鸣笛的几辆警车都甩得远远的。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快要被晃吐了,他抓着扶手,在又一个急转弯后成功让自己待在车里,没有被直接甩飞出去。但他的背部在椅背上撞得生疼。 “大小姐……大哥!警//察已经甩掉了,没必要在开这么快了啊——!” 又是一个急转弯,松田阵平的后脑勺再次狠狠撞上了椅背。他摸索着扯了扯牢牢系在身上的安全带,权当给自己加点心理安慰。 其实奥尔加一开始没有飙得这么快的,时速完全在松田阵平能承受的水平。只是后来遇上了警//察,于是她才开启了狂飙模式。现在仪表盘上的指针都已经到头了! 松田阵平自认为可以接受飙车,但他完全接受不了奥尔加式飙车! 好在,下了高速后车子就变得多了起来,于是奥尔加就算想继续飙车也不行了。 她似乎有些郁闷,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油门都没踩,就这么跟着前面的车慢慢往前挪。下午六点多,恰逢晚高峰,大城市拥堵的特性便显露无疑。 松田阵平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热爱大城市的堵车环节。 稍缓过来些后,松田阵平无力地吐槽道:“怪不得波本那家伙绝对绝对不允许你去赛车……” 奥尔加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却并未出声。 松田阵平会知道那件事很正常,因为那个时候他就在日本。只不过后来他又被调回了阿美莉卡。这次也是奥尔加提前要求他帮她把车开去机场的。 没得到回应,松田阵平也无所谓,自顾自地又说起话来:“说起来,我在日本正好好地为组织效力呢,也不知道香槟发的什么疯又把我调了回来。” 他说的随意,仿佛真的只是随口向朋友抱怨上司而已。 奥尔加听着,面上没多大动静,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指尖却开始无规律地敲击起轮圈来。 良久,她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你也来打听香槟的情报?” 松田阵平一愣,不由得转头看向奥尔加。 彼时纽约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道旁稀稀拉拉几盏路灯与前后车流红黄色的尾灯交织在一起,映照出她的半张侧脸。 她的唇角翘起,却只让人感到可怖。 奥尔加的过往降谷零并没有与松田阵平说太多,甚至他能隐隐感觉到,他 的那位老同学在隐瞒着什么。只不过,单他自己与奥尔加为数不多的相处经历,就已经足够让他做出判断了。 只用一个词就足以形容她——危险。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这种浓稠的寂静无端让人心神不宁。 于是松田阵平率先打破僵局,他靠回椅背上,目视前方由汽车排成的长龙,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以为——” 奥尔加却打断了他的话,凉凉开口道:“作为前警官,你能够获得组织代号并被允许自由活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不要让波本的努力白费。” 这是一种警告。明晃晃不做掩饰的警告。 松田阵平不住将视线转向后视镜。他看见奥尔加面上的表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 于是他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明明她已经知道了他和降谷零的身份,却没有向组织上报告。他以为她现在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即使他们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彻底挑明过,但这本就该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现在—— “我不会让波本出事,但你可就不一定了。” 此刻,松田阵平只觉得奥尔加那如丝绸般的嗓音像是毒蛇正吐着信子。 “我可以让你取代诸伏景光的位置,我也可以让其他人取代你的位置,不过是赔给零零一个新的朋友而已。”她说,“松田警官,给你个忠告,谨言慎行。” 车流终于开始朝前动弹了,奥尔加也踩下了油门。于是,那辆香槟色的跑车再次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在一片嘈杂的引擎声中,松田阵平听见她带着笑意的话语。虽模糊,却足够让人出一身冷汗。 “除非组织覆灭,我永远都是组织的阿尔萨斯。” 松田阵平知道,奥尔加的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想要通过他,传达到某个人那里。 瞬间,他感觉手心冰凉。 “永远都是组织的阿尔萨斯”,意味着她随时都有可能翻脸,意味着降谷零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 她确实说过不会让降谷零有事,松田阵平也并不是一个不信任人类情感的人,但…… 若对象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罪组织的成员呢? 这就像是在拿生命当赌注。 松田阵平希望他那大脑一向冷静的老同学有应急方案。但显然,他没有。 他忧伤地想到,他那一向机智聪明的老同学被一个小姑娘狠狠迷惑了。 * 车上那番对话就像是一场虚假的梦,过后便没人再提起。 但松田阵平意识到,奥尔加完全没有再开玩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复盘过那场对话后,他隐约觉得激怒奥尔加的导火索是“香槟”。 是因为他提起了“香槟”吗? 松田阵平不由得回忆起起降谷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在奥尔加面前提起‘香槟’。” 那个时候他没有当回事,但现在看来。啧。果然还是他的那位老同学了解奥尔加啊。松田阵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都说阿尔萨斯喜怒不定,但组织里所有人都知道,波本总有办法搞定她。 * 奥尔加将车停在了市郊的某个工厂旁,然后支使着松田阵平去那黑漆漆的厂房里带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日本人,银白色的长发,长得让人抱歉的脸上有些许胡渣。松田阵平意识到这人就是最近常驻当地报纸头条的“银发鲨人魔”。 他大概是被关在这个厂房里很久了,浑身散发着一股馊味。他大概还被注射了什么药物,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 但是,若真正的银发鲨人魔被关在这里…… 那近些天一直活跃在新闻头版上的那个“银发鲨人魔”是谁? 不用松田阵平再去思考,就在他准备将被五花大绑的银发鲨人魔推上那辆香槟色的跑车时,他看见驾驶座上是一个与他手边那个别无二致的“银发鲨人魔”。不同的是,驾驶座上那位显然精神更好,也不会散发出诡异的味道。 第78章 所以这些天一直活跃的,其实是由阿尔萨斯假扮的“银发鲨人魔”?不对,阿尔萨斯今天才刚回阿美莉卡而已。 松田阵平于是立刻想到了那个被称为“千面魔女”的组织成员——贝尔摩德。 他并没有见过贝尔摩德,但是说到易容,他就只能想起这两个人了。 奥尔加一看就很嫌弃那位银发鲨人魔先生,在松田阵平开门的手还未触及车子时就叫停了他的动作,而后朝厂房后某处昂了昂下巴。 “那里,你开车带着他跟我走。” 整个工业园区都没有路灯。松田阵平转过头,勉强从奥尔加示意的地方看见辆轿车的轮廓。 “是,是,大小姐。”他接住奥尔加丢来的车钥匙,满心无奈地拖着银发鲨人魔先生往厂房后走去。 厂房后面确实停了辆车,但并不是松田阵平想象中的那种僵尸车。相反,这是一辆一看就保养良好的SUV,特别适合用来鲨人越货的那种。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把银发鲨人魔先生装进后备箱。 兰博基尼urus,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品位。不得不说,组织确实有钱,而奥尔加用起组织的钱来也毫不含糊。 * 奥尔加没说要去哪儿,松田阵平便一直开车跟在她后面,期间甚至还来得及给降谷零发了条短信。 后来奥尔加将车停在了某个巷子外的路边。她下车后走到松田阵平所驾驾驶的车旁敲了敲窗。 松田阵平将车窗打开,便看见那张长得很抱歉的银发鲨人魔脸发出奥尔加的声音:“在这里等着,之后要做什么我会打电话给你。” “是——”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拖长调子。 奥尔加朝巷子深处走去了,松田阵平却并没有去探究她要做什么的心情,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降谷零很快回复了他之前的短信。看得出来,那家伙一定又熬夜了。 啧。松田阵平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降谷零这个家伙——熬夜后还能活蹦乱跳的! 自从被奥尔加从爆炸的摩天轮中救活后,松田阵平的身体状态就大不如前了。现在虽然不至于像刚醒来那会儿一样走几步路都喘,但熬夜什么的…… 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头,却恰好对上了银发鲨人魔先生的视线。 * 奥尔加扮成银发鲨人魔在这处错综复杂的巷子中穿行。 这种钓鱼行为她曾经重复过无数次都无果。但这一次,贝尔摩德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赤井秀一就在这里,和他的FBI同事门一起。 小巷中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彼时,天空中正飘着牛毛细雨。 奥尔加习惯性地想要戴起兜帽,却想起她现在正在扮演银发鲨人魔,着装并不包括帽子。于是,她只得有些烦躁地穿着这套并不舒适的衣服继续在寒冷的夜晚晃悠。 晃了好一会儿,别说赤井秀一了,奥尔加连个鬼影子都没看着。 于是,她索性找了处干净的墙角,抱臂朝墙上一靠,开始摆烂发呆。 贝尔摩德的计划是,今天在这里以银发鲨人魔的身份鲨掉赤井秀一,然后再将银发鲨人魔先生的尸体丢在这儿,伪造出一种两败俱伤的场景。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亲自来? 奥尔加冷笑一声。贝尔摩德现在正在百老汇陪着工藤有希子他们逛后台呢! 奥尔加搓了搓手臂,她的上衣已经湿透了。停止走动后,她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奥尔加不知道贝尔摩德为什么这么在意工藤有希子,难道她还真的渴望且珍惜友情?算了吧,光是这么想一想,奥尔加就觉得一阵恶寒。 无所事事之下,奥尔加的思维开始发散。她想,就算赤井秀一真的出现在这里了,她其实也并没有把握鲨死他的。 哦,她很有可能会被反鲨呢。毕竟就她现在这个破身体,稍跑两步路就开始大喘气,再剧烈运动一下心脏就会剧痛,惯用的左手完全使不上力气…… 啧,这么一想,倒是她被赤井秀一反鲨的可能性很大啊。 奥尔加不由得开始阴暗地猜测,贝尔摩德是不是就是想让她被赤井秀一鲨掉?不然她为什么宁可跟工藤有希子一起逛剧院,也不过来和她一起狩猎赤井秀一呢。 又等了一会儿,雨势越来越大了,奥尔加的耐心也彻底耗尽。她给贝尔摩德打电话,但 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她怀疑自己被拉黑了。 于是奥尔加的心情更不好了。 * 同样坐在车里等了很久,都快要睡着的松田阵平突然看见奥尔加从巷口走了出来。此时她已经恢复成自己原本的面貌了。 她看上起不太高兴,一句话都没和松田阵平交代,便气冲冲上了自己的车。 松田阵平几乎可以听见前方那辆可怜的兰博基尼AventadorSVJ被她踹了一下的声音。 嚯,脾气还挺大。 于是,松田阵平十分自觉地不去触奥尔加的霉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那辆跑车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看了眼手机,下午七点四十,没有新消息。 * 贝尔摩德原本正与工藤有希子、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以及《goldenapple》歌舞剧的工作人员们一起逛后台,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工藤有希子倒是客气地让她赶紧接电话,但贝尔摩德只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后,便按灭了铃声。 之后,铃声便没有再响起了。 贝尔摩德本以为奥尔加今天转性了,却没想到还不到十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后台。 “贝——莎朗温亚德!我不干了!要做你自己去做!” 奥尔加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头绯红色的长发洇湿着,带着不明显的水汽;身上的黑色卫衣倒还好,只几处沾染了雨水而已。 先不说贝尔摩德和工藤有希子他们,剧团的演员们率先惊呼了起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大名鼎鼎的OlgaKriss!” “原来OlgaKriss和莎朗温亚德认识!” “Kriss,我太喜欢你写的曲子了!” “Kriss,你为什么不继续演奏小提琴了?啊!没有说你转行声乐不好的意思,只是我们这些乐迷都在等你的下一场演奏会!” …… 奥尔加像是直到这会儿而才意识到有很多其他人在场一样。人们越说,她的脸色越不好看,尤其是当有人提起“小提琴”时。 “阿尔萨斯?”贝尔摩德的眉皱了起来,连忙在她有进一步暴怒的征兆前出声提醒她。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贝尔摩德能够看出她的脸色变得比一开始更加苍白了,一丝血色也不剩下。 倏而,她扯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刚刚失态了,但是我找莎朗有些事情,可以借用她几分钟吗?” 众人自然无不答应。 * 贝尔摩德急匆匆离开了,说是有事,让奥尔加继续陪工藤有希子他们逛后台。 工藤有希子自然没什么不乐意的,工藤新一也觉得无所谓。 于是,后台之行继续。 期间,工藤新一一直在观察奥尔加。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小时候他曾经很天真地以为莎朗和阿尔萨斯是亲子关系,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奥尔加正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橡皮筋试图将头发扎起来,但她显然失败了。 不过,她却完全不需要担心扎头发的问题,因为从刚才起就不断有人自告奋勇地试图帮她扎头发,像是完全不在意她刚来时那幅冷脸的样子。 而奥尔加本人呢? 神奇的是,明明工藤新一可以感受到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不耐烦,但她的面上依旧是温和有礼的微笑,与刚出现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自家老妈就是职业演员,但是工藤新一出生后工藤有希子就息影了,因此他每次看到这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都还是会啧啧称奇。 最后,还是工藤有希子帮奥尔加把头发都盘了起来。 “啊啦,我其实一直很想要个女儿。”工藤有希子双手合十在一旁欣赏自己的杰作,兴冲冲道,“如果有个女儿,我就可以好好打扮她啦!” 说着,她又瞪了工藤新一一眼:“不像新酱,一点都不可爱!”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试图忽略小时候工藤有希子妄图给他穿小裙子的记忆。 * 之后便是无聊的看剧时间了。 奥尔加一手撑着脑袋坐在观众席上,左手边是工藤有希子,右手边是工藤新一。这种座位顺序令她异常不适。 当然,最不适的还要数舞台上正上演的这出《goldenapple》。在复古和创新互风潮互不相让的当今,这部歌舞剧毅然决然走上了未曾设想的道路——它把希腊神话和希伯来神话糅在一起了! 奥尔加觉得脑仁嗡嗡地响。她突然想起来了,这部歌舞剧中最重要的那首曲子是她写的……现在想想,她为什么会给这种剧本写曲子呢…… 大概是因为琴酒在boss面前打了小报告,于是当时的她“手头紧张”,才试图赚点零花钱的吧…… 哦!万恶之源琴酒。 奥尔加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好半晌,就在她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的时候,剧院中开始弥漫起白色的雾气。恍然间,她看见一道红色的光束穿透白雾,链接起舞台和观众席的楼厅。 第79章 奥尔加条件反射般地清醒了过来——这种红色的光束,她再熟悉不过了。 一转头,奥尔加却正好对上了工藤新一的视线。她从工藤新一的眼中看出了担忧。显然,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再然后,舞台上扮演大天使米迦勒的男演员被威亚吊了起来。 观众席上爆发出尖叫声——那位男演员的胸前,红色的鲜血浸透了雪白的衣襟。 工藤新一立刻朝楼厅那里跑去,工藤有希子也担忧地望向那里。倒是奥尔加,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反而打了个哈欠。 嘛,反正不是来暗鲨她的。那就无所谓了。 * 最终,奥尔加还是和工藤新一几人一起去了后台,见到了正在化妆间内焦急等待结果的四位女演员。她们在案发时都在舞台上。 奥尔加的目光随意扫过这四人,心中了然。她朝一旁正扶着下巴正观察的工藤新一招了招手。 工藤新一被打断了思考,看上去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了过来:“怎么啦?” 奥尔加放低了声音:“凶手是——” “拒绝剧透!” 谁曾想,工藤新一居然直接低下头、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一幅“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奥尔加:“……” 行吧,侦探的执着。 奥尔加不剧透了。但之后,反倒是工藤新一这家伙,一直有事没事就盯着她看,一幅深沉的样子,让奥尔加都难得地觉得有些发毛。 再之后,工藤新一突然神秘兮兮地将奥尔加拉到了一旁。在奥尔加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居然提议道:“喂,阿尔萨斯,我们来比赛吧。” “哈?” 他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别处:“呃——就是,我们先把自己心中的犯人名字写在纸条上。在抓到凶手后再打开纸条,看看谁的推理是对的。” 奥尔加:“……” 工藤新一感到一只冰凉的手贴到了他的额头上,冻得他一个机灵。 而奥尔加则用一种关怀的眼神看着他:“你没事吧?” 工藤新一:“……” 即使情商再低,工藤新一也知道奥尔加这是拒绝他的提议的意思。 * 其实后来奥尔加还是答应了这个听上去蠢得无可救药的提议。原因无他——要是她不答应,工藤新一就一直跟在她边上碎碎念着已知线索和他自己的推理。 奥尔加知道,这家伙是和她杠上了,不分出个胜负不罢休的那种。 一边叹气,奥尔加一边在纸条上写下了犯人的名字。她想,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呢?毕竟她又不是像侦探那样靠证据推理出结果 的。 但工藤新一就是很高兴,似乎她这个“命中注定的对手”答应邀约极大地激励了他的推理热忱。 推理的过程没什么好陈述的。最终奥尔加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的名字和工藤新一的推理结果别无二致。 “你到底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啊!?” 工藤新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那纸条,再看看奥尔加,最后胡乱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将那头本就不整齐的短发抓得更加凌乱了。 “都说了啊,直觉。”奥尔加将纸条团成团,丢给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条件反射地接住,一时间没找到垃圾桶,索性便拿着纸团跟在奥尔加身后追问她的“推理方法”。 直觉? 他才不信呢! 一次说中凶手可能是猜的,但连续两次? 工藤新一觉得奥尔加是在拿他当傻子哄。 * 奥尔加当然不止是靠直觉,更多地还是对人们表情和肢体动作的观察。有人将这种方法系统地称为——行为科学。或者更通俗一些——侧写。 当然啦,行为科学是不能在法庭上当做证据使用的,只能用来辅助办案。所以奥尔加从头到尾都没有掌握过任何证据,她对推理也从没有什么兴趣。 又过了五分钟,奥尔加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工藤新一了。 彼时,工藤有希子正在不远处和当地pd的警探说话。奥尔加停下步子,转过身。 一门心思沉浸在推理之中的工藤新一差点儿撞在她身上。 “喂——”他摸摸差点儿被撞到的鼻尖,有些抱怨地拖长语调,“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奥尔加咬牙,微笑。 这和善的微笑让工藤新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应验了。 奥尔加不断朝他逼近,端的是一幅从容不迫。 但工藤新一却不能从容不迫。由于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几乎就连鼻尖都要贴在一起了,于是他只得一边红着耳根东张西望,一边有些慌张地朝后退。 慌乱之间,他没来得及思考奥尔加的行为,也没来得及注意地形,所以退着退着便退无可退了——他的背已经抵在了墙上。 此时两人已经处于舞台后方无人的角落,厚重的幕布耷拉着,遮掩出一篇天然的半密闭空间。舞台的穹顶很高,半空中横七竖八地架着无数金属桁架。 这里的光线很昏暗,只有从前台透过幕布泄露进来的一些。 眼前奥尔加的面孔近在咫尺。她背着光,工藤新一只能看见她勾起一个恶劣弧度的唇角。 奥尔加伸手撑在了墙上。这下,工藤新一被彻底隔绝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角落里。 他的喉结有些紧张地上下滑动一下,倒是没因这壁咚而产生什么旖旎的心思,而是真真切切有些怂。 和会直接动手用空手道招呼人的毛利兰不同,奥尔加单单笑一下就已经足够渗人了。 工藤新一知道这个对比很不恰当,毕竟毛利兰和奥尔加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只有性别了。 啊不对,十几个小时前奥尔加才刚刚否认了她的性别…… 工藤新一正杂七杂八地想着,突然觉得耳畔拂过一道温热的气流,引得他当下便是一个机灵。 然后,他听见奥尔加特地压低了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好听,音质偏冷。她说: “侦探先生,你问了这么多问题,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工藤新一的精神立刻高度紧张起来,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虽然他还是不敢直接对上奥尔加的眼睛,毕竟他们离得太近了。但是他决定,无论她问了什么问题,他都一定要答对! 奥尔加并没有理会工藤新一这种小孩子一样故意要较劲的心态,只轻飘飘问他:“你觉得,如果艾琳和华生同时掉进水里,福尔摩斯会先救谁?” 工藤新一:“……” 这是一个奥尔加曾经问过工藤新一的问题。当时他没有辩得过奥尔加的歪理,但是不要紧,现在的他可是已经恶补过心理学知识了啊! 于是,工藤新一双眼放光,自信满满地开始滔滔不绝,重点给奥尔加分析了福尔摩斯的性格,力证他绝对不是反社会人格。 “不要被莫名其妙的剧版误导了啊喂!” 奥尔加这次异常耐心地听完了工藤新一的小论文,甚至还毫不走心地鼓了几下掌。 而后,她一挑眉,故意倾身,更凑近了工藤新一一些。 这下,他们真的已经贴在一块儿了,几乎可以听见对方呼吸声的那种。 工藤新一立马又噤声了,他屏住呼吸,站得笔挺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当然,忽略他那彻底红了的脸颊。 他视线飘忽就是不看奥尔加,刚磕磕巴巴想提醒奥尔加注意一下社交距离,余光却突然瞥见她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继而,工藤新一听见她用一种恶劣而又愉快的语气道:“可惜,华生有玛丽,艾琳有诺顿,而福尔摩斯什么都没有。” 说起自己的至高偶像,工藤新一心中那些小心思荡然无存。他目光灼灼地对上了奥尔加的眸子,一本正经地高声宣布道—— “侦探不需要爱情!女人只会影响侦探推理的速度!” “哇哦,新酱你是认真的吗?” 一旁突然响起工藤有希子的声音。工藤新一转头一看,工藤有希子和毛利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工藤有希子满脸的调侃和好笑,而毛利兰则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他,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而万恶之源奥尔加—— 她早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抱臂站在距他两步开外的地方,像是观众一样好整以暇地围观这一出戏码。单看她的眼神,工藤新一觉得,比起之前那出《goldenapple》,她大概对现在这场“演出”更感兴趣。 可恶的阿尔萨斯! * 奥尔加接了一个电话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当然,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和工藤有希子他们道了别,引得工藤有希子又是一阵对“别人家的孩子”的赞叹。 看着那辆香槟色的兰博基尼消失在视野中,工藤新一收回了视线,然后突然想起来:“不是说十八岁以下开车的时候需要有成年人在身旁监护?” 可刚刚奥尔加明明是一个人开着车子走的! 工藤有希子有些嫌弃地睨了工藤新一一眼:“这说明人家阿尔萨斯酱胆大心细。” 工藤新一:“……”啊对对对。 毕竟自家老妈就是个不遵守交规的人,今天刚刚被警//察追了一路的那种。是以工藤新一也不指望她会觉得奥尔加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工藤有希子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到工藤新一边上,用一只手遮挡着悄悄问他:“呐,新酱,是不是特别崇拜阿尔萨斯酱?” “哈?!” 工藤有希子却一幅了然的模样,乐呵呵道:“啊呀,没想到你居然是在推理方面崇拜阿尔萨斯酱~要是在其他方面崇拜她就更好了。” 第80章 工藤新一半月眼地看向自家老妈:“比如?” 工藤有希子指尖点着下唇,抬眼望向夜空:“比如,乖巧懂事。” 工藤新一:“……”啊对对对,奥尔加超——乖巧的。 工藤新一到底还是没舍得打破自家老妈的幻想。算了算了,就让她觉得世界上可能有完美的孩子存在吧。 * 奥尔加将车子停在离小巷稍远的地方,花了一小点时间给自己易了个容。这次不是易容成“银发鲨人魔”,她只是尽量将自己化妆成那种看一眼就会 忘记的大众脸。 而后,她推开车门,朝手机上标志着贝尔摩德定位的方向走去。 据贝尔摩德说,她已经见到赤井秀一了。 然而,奥尔加预想中激烈的交火什么的并没有发生—— 彼时的贝尔摩德还是“银发鲨人魔”的样子。她腹部大抵是受了伤,正不断朝外渗着血。而她本人此刻正悬空吊在一处栏杆破损的楼梯外,高度大约是掉下来后不死也残的那种。 当然,像贝尔摩德这种“皮糙肉厚”的,虽然不至于像奥尔加一样身中数木仓都没事,但就算真摔下来了,修养个三五天也就又能活蹦乱跳了,连个疤都不会留下的那种。 奥尔加的视线继续上移,然后看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他们正死死抓住贝尔摩德的手,似乎是想要将她拽上去。 见状,奥尔加稍向墙后的阴影处躲了一步,又伸手扯了扯自己卫衣的帽檐。 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就撞见工藤新一? 奥尔加可不觉得他推理不出眼前的“男人”就是银发鲨人魔。所以,他之后会报警并试图逮捕贝尔摩德版的银发鲨人魔归案吗? 啧。 要不先绕上楼梯,等工藤新一把贝尔摩德拽上去之后,就立刻敲晕他? 奥尔加觉得敲晕这种工作果然还是琴酒来做最合适。 但奥尔加知道,大概率是不用她动手敲晕工藤新一的——贝尔摩德手中有木仓。灭口这种事情,身为组织成员,她的业务还是挺熟练的。 于是,奥尔加便依靠在墙上发呆,望着雨幕心安理得地摆烂。 说起来,明明她比工藤新一先离开的剧院,怎么反倒是工藤新一先到了这里? 奥尔加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她走过来的一路太磨叽了。难道说她潜意识里也想拖延时间,直到贝尔摩德被赤井秀一干掉? 奥尔加摸着下巴,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毕竟她这么讨厌贝尔摩德。 * 雨越下越大了,天空中不时有闪电划过,继而是轰隆轰隆的雷声。 奥尔加借着闪电的光看见贝尔摩德翻上了楼梯。 而后,大约是发生了什么。雨太大她听不清楚。但工藤新一居然并没有纠结于面前的“银发鲨人魔”,而贝尔摩德也没有开木仓灭口,这两拨人居然就这么分开了! 这合理吗? 先不论工藤新一的侦探精神哪儿去了,单“心慈手软贝尔摩德”这一条就足够吓人了! 难道是看在工藤有希子的面子上? 奥尔加不由得咂舌。所以贝尔摩德真的是一个注重友情的人?! 显然不是。 在慢吞吞地“接应”了贝尔摩德后,奥尔加不得不架着这个伤员在暴雨中行走。暴雨将她身上的衣物尽数打湿,变成冰冷而又黏腻的感觉贴在皮肤上。 糟糕的鬼天气。 奥尔加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美妙了,可贝尔摩德却似乎被工藤新一传染了话痨的毛病,一路上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 “知道吗,阿尔萨斯,我看见天使了。”她的语气很轻,但很庄重。甚至在奥尔加听来,她还很开心。 奥尔加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还看见上帝了?那你有没有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踹下地狱?” 贝尔摩德不理会奥尔加带刺的语气,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道:“毛利兰,她是真正的天使。” 奥尔加:“……” 奥尔加回忆了两秒“毛利兰”这个名字,然后发现她对这个女生并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只不过,她突然很想甩手把贝尔摩德丢在这里,让她在暴雨里自生自灭好了。 “现在你的天使已经飞走啦,只有我这个魔鬼辛辛苦苦准备把你扛回地狱。……。话说回来,你今天易容用的什么假体?怎么这么重!” 贝尔摩德只是极短促地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她垂下了头,在暴雨中竟然显得有些可怜,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太严重的缘故。 “就说你单挑不赢赤井秀一吧。” 奥尔加抱怨着,继续咬牙架着贝尔摩德朝她停车处去。 早知道就不把车子停那么远了。 *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在他吹着车载空调的暖气、听着窗外雨声、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他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 这招是他跟奥尔加学的——给不同的联系人设置不同的来电铃声。 现在,这首《魔王》显然代表的就是奥尔加。 “喂——” “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里有木仓。给我们银发鲨人魔先生的太阳穴来上一木仓,然后把他丢去我给你发的定位。” 奥尔加不同寻常地言简意赅,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 电话被挂断了。下一秒,邮件的提示音响起。 松田阵平打开邮件,而后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邮件里有的不止是定位而已。 【HiGrainWhisky, 一个连环鲨人犯的命orBourbon与你的安危,相信你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 不要让我失望,一个警校毕业的前警官绝对会用木仓。记住要对准他的太阳穴哟~ 定位已附上。 Bestregards Alsace P.S.这是贝尔摩德的命令,雨我无瓜,不准去零零那里告状!】 松田阵平知道,他不得不动手。而第二天,纽约当地的大小新闻版面上会为银发鲨人魔先生留上一席之地——因为畏惧FBI的追捕,逃窜数月之久的银发鲨人魔于当晚自尽身亡。 至于“去零零那里告状”? 松田阵平苦笑一声,摇摇头,推开了车门。 * 总之,关于“银发杀人魔”先生的一系列小插曲就这么以一个极其无聊的结尾画上了句号。赤井秀一依旧逍遥组织外,大摇大摆地当着他的FBI搜查官。 而贝尔摩德? 除了成天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angel”和“coolguy”之外,她还有一个出乎奥尔加意料的打算—— “你说什么?”奥尔加不禁稍稍提高了音调,她看向贝尔摩德的眼神中是显而易见的惊讶。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人慵懒地撩了下耳畔的发丝:“我说,我要杀死‘莎朗温亚德’。” 她从那单人沙发上站了起来,立在落地窗前,处于黑暗中的双眸映照着纽约夜景的灯火,显得愈发晦暗不明:“一直维持着那个身份,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感到疲倦呢。” 莎朗温亚德已经青春不再,可贝尔摩德的面容却依旧年轻。 即使莎朗温亚德已经息影很久了,但依旧会时不时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前。如此一来,贝尔摩德不得不长期维持着易容。 可即使对贝尔摩德来说,一直维持着易容,并且演出垂垂老矣的样子也并不是那么轻松的。 “所以,我打算杀死‘莎朗温亚德’。” 她的声音很平静,果断到丝毫不像是要亲手终结自己曾经的、也是最初的身份。 贝尔摩德打算为“莎朗温亚德”办一场盛大的葬礼。从此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莎朗温亚德这个人,她将用克里斯温亚德这个捏造出来的身份继续存在。 奥尔加听完贝尔摩德的计划,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她看着贝尔摩德的背影,她的身材依旧那么完美,和几十年前别无二致。在落地窗外灯火的映衬下,她的背影又显得有些虚幻。 奥尔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懂贝尔摩德了,她好像变了。又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贝尔摩德。 “随你。”奥尔加深深呼出一口气后,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低头整理了下卫衣的衣摆,“只是为了说这种事情就把我叫过来,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贝尔摩德的决定从来都不是奥尔加可以干涉的,只要boss没有意见,她当然也不会 多说什么。 虽然她觉得就这么结束“莎朗温亚德”的生命有些可惜就是了……当然,就连奥尔加本人也不知道这种“可惜”的情绪因何而生。 奥尔加正打算离开,贝尔摩德却突然叫住了她:“阿尔萨斯,这场葬礼,你也要到场。” “什么?” 奥尔加直觉有阴谋。贝尔摩德所说的“到场”可绝对不会是让她和其他嘉宾一样出席追悼会这么简单。 直觉很快就应验了。 “‘莎朗温亚德’和‘克里斯温亚德’需要同时出现。” 显然,贝尔摩德不会分//身术,即使“莎朗温亚德”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直到追悼会结束就行。 奥尔加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让我——” 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奥尔加的表情,似乎这是什么极好的娱乐活动:“没错。” 她需要奥尔加易容成“莎朗温亚德”的样子,以便从未同框过的“莎朗温亚德”和“克里斯温亚德”这一次可以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我不干。”奥尔加拒绝得干脆。 “只是在棺材里躺上几个小时而已,对你来说应该没有难度?”贝尔摩德挑起一边眉毛。 “你说的‘躺上几个小时’,还包括被人们轮流往身上放花并且行注目礼?”奥尔加抱臂盯着贝尔摩德,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不然你去躺棺材,‘克里斯温亚德’我来演。” “好啊。”出乎奥尔加预料的,贝尔摩德很轻易地便答应了。她面上带着愉悦,“那么,那些烦人的媒体就交给你来应付了~” 奥尔加:“……” 奥尔加犹豫了。她不喜欢应付媒体。纽约的媒体虽然没有LA那么夸张,但是……不是不会,只是不喜欢。 “我也可以选择一个都不演。”奥尔加昂起下巴,“反正只要‘在棺材里躺上几个小时’,你随便找个人帮ta易容一下让ta去躺就可以了。” “啊啦。即使只是演尸体也是需要演技的啊。阿尔萨斯,这一场戏可不容有失。” 贝尔摩德背靠在落地窗上。她背着光,让奥尔加无法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看清她的面目。 这句话奥尔加无法反驳,她承认贝尔摩德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帮你演戏?” 贝尔摩德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高脚杯,暗红色的酒液静静地流淌在其中。她晃了一下高脚杯,奥尔加听见属于她的一声轻笑:“你会帮我的,阿尔萨斯。” “我不会。”奥尔加用着和贝尔摩德对话时惯常的阴阳怪气,“毕竟我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angel。” “那我就只能——”贝尔摩德拖长了调子,微眯起的眸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要挟,“去拜托boss——” “我去。”不待贝尔摩德说完,奥尔加就满脸阴沉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种事情,贝尔摩德一旦去boss那边说的话,boss百分百会要求奥尔加配合她的行动。与其再接一通boss的电话,不如现在直接答应下来。奥尔加可没那么想和那个老头子通电话。 贝尔摩德闻言低低笑了起来。奥尔加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笑的,反正她的心情一点都不美妙。 朝着贝尔摩德翻了个白眼后,她重重摔上房门,离开了贝尔摩德的房间。 而贝尔摩德? 她盯着着被摔上的房门看了几秒后,仰头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有一滴暗红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缓缓落下,经过白皙修长的脖颈,最后落入锁骨上窝,被她用手背随意抹去。 她的脸上,早已不见了之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暴风雨前般的平静。 阿尔萨斯在调查毛利兰和工藤一家。即使他们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地方。 * 4月14日,在一个阴沉沉不见阳光的日子里,莎朗温亚德的追悼会如期举行。 这场追悼会很热闹,各种意义上的。各界名流、记者媒体纷纷出席了这场追悼会。整个会场中亮起的闪光灯始终没有间断过。 贝尔摩德卸去了多年的伪装,以自己原本的面貌作为“克里斯温亚德”出现在媒体和众人的眼前。她面戴黑纱,从容不迫地应付着各界人士尖锐的问题,将一个与母亲不睦的叛逆女明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奥尔加则一早易容成了莎朗温亚德的样子,此刻正穿着齐整庄重的黑衣躺在棺材里。她双手交握于胸前,面色安详宁静,像是陷入了恒久的睡眠。 当然,奥尔加本人现在再清醒不过了,她不可能真的睡着。演一个死人不难,但是要连续不断地演上长达三个多小时就又累又难了。 好在贝尔摩德还算有良心,她定制的这口棺材足够大,至少奥尔加躺进去之后不会觉得逼仄。制成棺材的黑色沉香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摆放在奥尔加周身的鲜花馨香混杂在一起。她的身下垫了厚厚的软垫,布料也还算舒适。 躺着躺着,奥尔加突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甚至,一想到她现在是躺在棺材里,她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真应该邀请零零来看看的,她想。 一边思维发散地想着事情以保证自己处于清醒状态,奥尔加一边心不在焉地通过气味判断来献花的人放下的都是什么花。 大多是白玫瑰,偶尔也有其他的花。人们献花时总是很安静的,奥尔加闭着眼睛,无法判断他们情绪。 想来会真正为莎朗温亚德悲伤的人应该并不存在,或者说并不存在于这个会场里。毕竟贝尔摩德可没有放任何莎朗温亚德的粉丝进场。 奥尔加是这么想的,直到她感觉有一滴什么液体落在了她的脸上。 是什么? 眼泪吗? 奥尔加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她听见一个轻轻啜泣的女声,这个声音她还算熟悉,毕竟不久前才刚接触过。 “明明不久前莎朗还好好的……” 这道说着日语的声音略带哽咽。奥尔加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与之对应的名字——毛利兰。 噢!贝尔摩德的angel。 奥尔加调查过这位angel,没什么特别的。她就像是无数的日本女高中生一样,平凡地出生、平凡地长大、平凡地对青梅竹马产生了一丝朦胧的好感……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是她的父亲,那个名叫毛利小五郎的前警官。 但是这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比起工藤一家,毛利兰显然不能对组织构成半分威胁。 可是她对于贝尔摩德的影响似乎有些太大了,即使贝尔摩德一直表现得不动声色,奥尔加也依旧能够做出这个判断。于是,毛利兰就成了一个危险的不确定变量。 身为组织的一员,他们本不该让外人有任何牵动自己心绪的可能性。而作为组织元老的贝尔摩德更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明知故犯。 大约明知故犯才是人类的天性吧,她其实没有资格责难贝尔摩德。奥尔加有些讽刺地想到,现在,贝尔摩德大概恨不得躺在这里接受这小姑娘悼念的是她本人呢。 可是毛利兰和莎朗温亚德很熟吗?为什么会有人发自内心地为一个 仅仅一面之缘的人悲伤呢? 难道毛利兰是莎朗温亚德的死忠粉?奥尔加自得其乐地猜着。如果真是死忠粉,那偶像死后她哭一哭倒是也能说得通了。 奥尔加不懂毛利兰真情实感的悲伤,也不懂贝尔摩德对毛利兰的过分在意。毕竟若是说起救命之恩,卡尔瓦多斯又不是没有救过贝尔摩德。 随着毛利兰的啜泣而来的,是工藤有希子以及工藤新一劝慰的声音。听得出来,比起工藤新一,工藤有希子语调中的悲伤就真诚多了。 是了。奥尔加想。工藤有希子可是贝尔摩德的好朋友,贝尔摩德不惜冒着被工藤优作看穿的风险也要和她当好朋友的那种。 对了,说起来—— * 现在显然正是工藤一家的献花时间。而即使闭着眼睛,奥尔加依旧感受到了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带着探究与打量。 她几乎立刻就意识到,是工藤优作。 啧,麻烦的聪明人。 工藤优作麻烦的地方不仅仅在于他是个敏锐的聪明侦探,还在于他有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妻子。他对于演技绝对比大多数人要敏感。 奥尔加不得不更加尽力扮演“尸体”的角色,以求不被看出破绽。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一只手在献花时特地掠过了她的鼻尖。 这只手属于谁自不必多说。好在奥尔加提前止住了呼吸。也好在不可能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试图去探她的脉搏。至于呼吸时胸膛自然的起伏?这一点自然早就被考虑在内了——贝尔摩德花大价钱定制了道具来掩饰。 不过,要真是被看出了什么破绽的话……奥尔加想,那就把工藤优作灭口好了。不知道到时候贝尔摩德会是个什么想法呢。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工藤有希子而爱屋及乌。 很快,贝尔摩德也来了,奥尔加即使是闭着眼睛,只听鞋跟踏击在地面上的节奏都能认出她。 她用的当然还是“克里斯温亚德”的身份。这个身份应该和工藤一家不熟,但她还是和工藤一家攀谈了起来,用日语。当然,她还是注意着分寸的,并没有表现得过分熟稔。 奥尔加并没有兴趣去听贝尔摩德到底说了些什么,毕竟日语不是她的母语,虽然能听懂,但还是需要一个在脑海中转换的过程。 直到最后,她听见贝尔摩德用英文说了一句“谢谢”。很轻,但以奥尔加对贝尔摩德的了解来说,却异常郑重。 她是对毛利兰说的。而那个小姑娘很快便不好意思地用有些磕巴的英文说了什么。 啧。 这个叫毛利兰的人对贝尔摩德的影响太大了,还有工藤新一也是。如果被boss知道这件事的话…… 哼哼。奥尔加觉得她又抓住了贝尔摩德的一条小辫子——用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作为筹码来威胁贝尔摩德,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 整场追悼会都非常无聊,这种无聊在工藤一家远离棺材后达到了顶峰。甚至对奥尔加来说,整场追悼会难度最大的事情居然是让自己不要睡着。 再后来,追悼会结束了。宾客门陆续离场,记者们也在用闪光灯从各个角度扫过安睡于棺中的“莎朗温亚德”后,匆匆追着克里斯温亚德而去。 第82章 会场一瞬间空了下来,寂静无声,只有天花板上的巨大吊灯还在兢兢业业地散发着惨白的光线,在纯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贝尔摩德可能是在会场外应付媒体们,又或者是在和她心心念念的angel小姐说话。奥尔加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眼睫轻颤了颤,打算立刻结束这一场荒唐的戏码。 谁知,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鞋跟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异常刺耳。声音有些杂乱,于是奥尔加做出判断,至少有两个人,一双高跟鞋,一双平底鞋。 这脚步声不属于奥尔加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是以她不得不暂且放下离开棺材的心思,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然而,脚步声却越靠越近了。 他们的目标是她! 他们是谁? 来参加追悼会的人此刻都应该已经离开了才对。贝尔摩德即使再不靠谱,也该不会让奥尔加在这种状态下和别人独处的才是。 那高跟鞋的鞋跟踏击地面的声音愈发清晰,一下一下,像是敲击在奥尔加的心上。 最终,脚步声停了下来。即使闭着眼睛,奥尔加也能感觉到明显的注视。 她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正小心翼翼探向她的脖颈处,带着些微不足道的颤抖。那只手的温度通过空气晕染上奥尔加脖颈处冰凉的皮肤,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 贝尔摩德那家伙到底在干嘛?! 随着那只手的不断靠近,奥尔加几乎要抓狂。 她确实可以演得跟死掉一样,即使是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也可以用特制的道具遮掩。但是唯独有一样——脉搏,是她无法伪装的。又或者说,她们根本没想过要遮掩脉搏。毕竟贝尔摩德一直在边上看着,她不会让人去探“莎朗温亚德”的脉搏。 可现在贝尔摩德不在! 她甚至没有留几个人来防止别人靠近! 不……又或许是她留了人,但是这些本应该阻止他人靠近奥尔加的人却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出现。 几乎在那探来的指尖离她的皮肤只剩下五毫米时,奥尔加倏地睁开了眼睛,用她冰凉的右手握住来人的手腕,阻止她的手再靠近一步。 来人的面貌清晰地映在奥尔加戴了蓝色美瞳的眸子里。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金色短发女人。她的发色比贝尔摩德要深一些,那幅陈旧的眼镜后,她的眼睛微微瞪大,浅蓝色的眸子中盛满了惊色。 奥尔加对这个人有印象——茱蒂斯泰林——贝尔摩德在很多年前曾经鲨了她的父亲,并且还愚蠢地在现场留下了半枚指纹。 显然,“莎朗温亚德”的诈尸吓到了茱蒂斯泰林,即使她原本似乎就对莎朗温亚德的死亡存疑。 而另一个人—— 奥尔加的视线缓缓向左移,来到了棺材的另一边。与此同时,一只黑洞洞的木仓口也指向了她的脑袋。 “赤井,秀一。” 奥尔加原本毫无波动的眸子中渐渐凝聚起一丝冰凉的笑意。继而,连带着她的面部肌肉也一起被调动起来,将她的嘴角拉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站在棺材另一边的,不是赤井秀一又是谁? 他依旧戴着那顶黑色的针织帽,长发披散在身后。比起茱蒂斯泰林,赤井秀一的姿态就显得闲适很多。他一手插兜,一手握木仓指向奥尔加。在对上她的视线后,一边的眉毛稍稍挑起。 最初的怔楞过后,茱蒂也反应了过来。她猛地抽手,同时摆出了戒备的格挡姿势。 奥尔加却并没有攻击,她只是很随意地松开茱蒂的手腕,然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同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奥尔加表现得太过轻松了,轻松到丝毫不像是假死被FBI发现了一样。 “你果然——” 还不待茱蒂说完一句话,奥尔加便看向赤井秀一,用属于“莎朗温亚德”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怎么样,假死这种事情应该不归FBI管?” 赤井秀一抬了抬手中的木仓:“但是作为FBI,看到有阿美莉卡公民假死欺骗政府和社会,我还是不能不管的。毕竟‘莎朗温亚德’可是连死亡证明都已经开具了呢。” 奥尔加:“……” 她透过美瞳和赤井秀一对视了两秒后,放下了作投降状举起的双手,叹了一口气:“管的还真是宽呢,FBI先生。” 赤井秀一的神态轻松,嘴角甚至还挑起了一个弧度。 “但是很可惜,”奥尔加伸手在下颚处抓住□□的边沿,后半句话用自己的本音说了出来,“也没有法律规定,躺在棺材里参加追悼会的必须是死者本人吧?” 说着,她一把撕下了面具。在赤井秀一微怔的眼神中将□□随手一丢,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吃力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在狭小空间内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躺上三个多小时,正常人都会感到僵硬,更别说现在身体状况可以称一句糟糕的奥尔加了。 “阿尔 萨斯?” 这下,饶是赤井秀一那一贯低沉的嗓音也不由得微微升了掉。对于这个结果,他显然并没有预料到。 随即,他皱着眉,在茱蒂不解的目光中放下了握木仓的手。 “秀?”茱蒂不明白赤井秀一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的木仓口却依旧对准奥尔加,拇指放在保险上蓄势待发,“秀,她就是你说过的在组织卧底时——” “啊。”赤井秀一给出了肯定回答。他那轻松的姿态不复。即使他已经将配木仓收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 被茱蒂用木仓指着,奥尔加却并不慌。她一边靠着棺材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优哉游哉道:“我只是应友人之托,为了让她已故的母亲不再被打扰,于是在追悼会上扮演一下亡者而已。请问,我犯了哪条法律?” 显然并没有人相信奥尔加的说法,尤其是在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但茱蒂却立刻明白了赤井秀一为什么放下了木仓。她几乎是绝望地意识到——他们没有证据! 于是,她握木仓的手微不可察地动摇了,就像是她的内心一样。 “是嘛——”赤井秀一却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即使他早已笃定今天不可能逮捕到任何组织成员,阿尔萨斯也好,贝尔摩德也好。 若是能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进行逮捕,那一直活跃在公众视野下的贝尔摩德岂不是更容易被抓到? 当然,若是FBI执意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先行逮捕犯罪嫌疑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们逮捕的对象却不能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不然怕不是他们这头刚抓了人,那头国会里就会有数个电话打过来指责他们的程序不正义。 谁又知道组织的手到底有多长呢。 赤井秀一用那种深沉的目光盯着奥尔加,语调让人捉摸不透:“你的那个‘朋友’,是指克里斯温亚德?” 奥尔加只是抱臂靠在棺材上,看着他,笑而不语。 “莎朗温亚德,真的死了?” “真的。”假的。 “你在这里,那真正的莎朗温亚德呢?”比起赤井秀一来,茱蒂就显得更为冲动了。当然,鉴于她和贝尔摩德之间有鲨父之仇,这种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烧了。”奥尔加摊手,“阿美莉卡并不流行火葬,但毕竟是莎朗温亚德的遗愿,克里斯虽然叛逆了些却也不会不遵从。” “她的骨灰葬在了什么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倒是也想去她的墓碑前悼念一下呢。” 赤井秀一的眼神始终锁定在奥尔加身上,像什么狙击木仓配套的红外瞄准器一样,即使他没有更多的动作了,也依旧让人感到不适。 奥尔加耸耸肩,克制住立刻与赤井秀一拔木仓相对的欲望,继续满嘴跑火车:“撒海里了。她希望海葬。” 赤井秀一:“……” 茱蒂:“……” 面对奥尔加甚至都懒得敷衍一下的谎言,茱蒂咬紧了牙关,声音都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你怎么证明?” 奥尔加缓缓笑了:“我记得states奉行的可是无罪推定原则。” 她站起身来,握住茱蒂指向她的木仓,然后缓缓将它推开。 “FBI小姐,你们该做的,是找出证据证明我有罪,而不是让我提供证据来证明自己无罪。” 奥尔加用恶劣的语调陈述着令人绝望的事实。 而后,当着赤井秀一和茱蒂的面,她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开。 * 赤井秀一伸出一只手拦下了冲动着想要追上前去的茱蒂。 “‘莎朗温亚德’和‘克里斯温亚德’,是一个人吧。” 对着奥尔加的背影,他只用极其镇定的语调,稍稍抬高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奥尔加并没有回答,两人只能看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朝他们挥了挥手。 卸去伪装后,她的背影显得比莎朗温亚德更加高挑一些,却也更加清瘦。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影,却是在让世界各国都头疼的犯罪组织中都显得穷凶极恶的一员。 “秀?” 奥尔加的背影消失在会场中之后,茱蒂转过头去,蹙眉看向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的面上没有表情,可眼神却锁定住奥尔加离开的那扇门。 “我们没有证据,茱蒂。” 他如此说到,就像是心态平和地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可是——” 第83章 茱蒂还想再说些什么,赤井秀一却转身迈开步子朝隐匿于黑暗中的安全出口走去。詹姆斯布莱克在外面等他们。 “至少我们证实了一个猜测。” 茱蒂神色一怔,随即快步跟上赤井秀一。 是了,他们证实了一开始的猜测——莎朗温亚德并没有死。或者说,从最开始,无论是莎朗温亚德、克里斯温亚德、还是贝尔摩德,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这场葬礼只是贝尔摩德为了摆脱“莎朗温亚德”这个身份而伪造的。 “可是她为什么不会老?” 虽然得到了有利情报,可茱蒂的眉心却反而越拧越紧。贝尔摩德就像是一个洋葱,当他们剥开她的一层外壳并自以为已经靠近胜利了之后,却发现最初的外壳之下,还有层层叠叠数不清的谜团。 又或许那个组织就是这样,永远掩藏于无尽迷雾的阴影之下。 “是啊,为什么呢。” 在一片漆黑的消防通道中,赤井秀一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跟在他身后的茱蒂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 茱蒂楞了一下。 赤井秀一的这种语气,是她所熟悉的。 他已经有所猜测了。茱蒂意识到。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 他在,防备着谁? * 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吵了一架。 这很奇怪。 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一向紧张,但实际上,在此之前她们从未真正争吵过。吵架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是在奥尔加还是贝尔摩德的认知中皆是如此。 其实一开始奥尔加只是就贝尔摩德在追悼会上的不靠谱行为来“兴师问罪”而已,天知道话题是怎么歪到工藤一家和毛利兰身上的。 “要不我去帮你把他们统统干掉吧~”彼时两人的的对话虽然一如既往地夹木仓带棒,但也还算和谐。 奥尔加靠站在吧台边,垂眸用指尖拨弄着台面上的一只水晶杯。她的余光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贝尔摩德。于是,她清晰地看到,在她说出这句话后,贝尔摩德的神态变了。 或许其他人看不出变化,毕竟贝尔摩德只是一直摆着那幅讨人厌的表情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而已。 但奥尔加就是能看出变化——贝尔摩德正在感到不悦。 是因为工藤一家?还是因为毛利兰?亦或者都有? 然后,贝尔摩德开口了,她的声音还算镇定,甚至耐着性子作出了一番就事论事的姿态: “不要主动去招惹工藤一家,阿尔萨斯。他们的背景和关系网都很复杂,惹上他们会很麻烦。” “哦?” 奥尔加的嘴角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贝尔摩德看见她将那水晶杯拿起在手中,在指尖 翻转玩弄着。即使不是惯用手,她的右手还是较常人更加灵活。 昏暗的室内,她背光靠坐在吧台上,只让人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空气安静了下来。看着奥尔加,贝尔摩德的心中却陡然间涌起一种荒唐的瘆意。 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后,贝尔摩德甚至还来不及自嘲一番,便听见奥尔加用她的清泠泠的声音道:“那我只鲨毛利兰好啦。放心好了,我调查过,她的家庭背景很简单,即使立刻消失也不会有问题的。” 她轻松的语调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贝尔摩德难得地一楞,直到奥尔加将水晶杯放在吧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她五指插入发间将额发捋向脑后,站定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啊,当然啦,我会记得把她的父母亲人也一起解决掉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嘛~” 她甚至还贴心地补充了这么一句,显眼是在讽刺贝尔摩德曾经放过了小时候的茱蒂斯泰林的事情。 可贝尔摩德却显然并没有被奥尔加的“体贴”安慰到。 “等一下!” 在奥尔加的指尖触上门把手之前,身后传来了贝尔摩德的声音,略显急促,带着某种极力掩饰的情绪。 奥尔加并没有转身,却将位于门把手上方的手收回了口袋。 “阿尔萨斯,不准对他们下手,工藤一家也好,毛利兰也好。”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奥尔加双手插在卫裤的兜里,背对着贝尔摩德,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几秒后,正当贝尔摩德蹙眉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她听见黑暗的门厅出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于是她的眉蹙得更紧了。 “哦呀,祈使句?” 奥尔加终于转过身来了,面上带着极其灿烂的笑容,却让贝尔摩德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你在命令我?”她的双手依然放在口袋里,姿态闲适地向她走来,“为了谁?” 奥尔加来到她的面前,垂眸瞥向她,明明在笑,眸中却毫无波动。像是在看一只虫子,又像是别的什么。那种将一切都看透了的眼神令人不适。 贝尔摩德对上她的视线,捏住高脚杯的指尖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她已经长大了。贝尔摩德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因为她浑身上下那种令人厌恶的危险感,也因为刚才那一瞬间来自她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贝尔摩德将高脚杯放到吧台上,忽视心中的异样,用最平静的语气道:“阿尔萨斯,鲨人只是组织的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他们并没有妨碍到组织——” “有时候我很好奇——”贝尔摩德的话未说完便被奥尔加打断了。 她突然弯腰凑近贝尔摩德,鼻尖几乎要与她的撞在一起,带着恶意的双眸对上她的视线。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贝尔摩德皱眉的表情后,她才继续道, “——你到底是更在意多年好、友、工藤有希子,所以才连带着关心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还是说你更在意的其实是对你有救、命、之、恩、的coolguy和angel?亦或者他们对你来说都很重要?” 贝尔摩德紧锁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她胸膛起伏的频率加快了。她没有说话,但奥尔加知道这是她情绪激动,或者换个说法,生气,的前兆。 于是奥尔加嘴角翘起的弧度愈发大了。她站直起来,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如这样吧,我去把工藤优作解决掉,这样你就可以去追求工藤有希子并和她结婚,然后你可以让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立刻结婚。这么一来,这三个人就是你的妻子、儿子、和儿媳。” 奥尔加如此提议道,甚至说到后来,已经明显兴奋了起来。 “啊!纽约正好允许同性婚姻呢。或者你希望在工藤有希子更熟悉的LA结婚?也不错。唯一的问题是你需要追到工藤有希子,但是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阿尔萨斯!!!” 贝尔摩德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她打断了奥尔加的胡言乱语。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故事走向吗?”奥尔加微微歪头,侧眸瞥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眉头深蹙,语气严厉:“够了!不要再继续无理取闹了。” “哈!无理取闹。” 这大概就是这场夹木仓带棒的对话升级为争吵的开端。 “但愿你那颗精明的脑袋能够一直保持清醒,不要让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影响你的判断!” 贝尔摩德太在意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他们了,甚至是以一种渴望救赎的姿态。虽然她极力掩饰,但奥尔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最开始奥尔加只以为她是心血来潮,谁知道她是玩真的。 这简直太荒谬了! 奥尔加有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随即她听见贝尔摩德哼笑了一声,带着讽刺。很轻,但在这寂静的房间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比起我,阿尔萨斯,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贝尔摩德将长发撩到耳后,双腿交叠着又坐回了那把高脚椅上。若是忽略她不断起伏的胸膛,那她看上去还真是淡定极了。 她并没有加大音量,可她偏偏就是有本事轻飘飘地便触怒奥尔加。贝尔摩德往手边仅剩的一只高脚杯中倒入了红色的酒液,啜了一口后用夹杂着讽刺的语调慢悠悠道: “我看,波本对你的影响才是太大了。阿尔萨斯,你那颗漂亮的脑袋,在他的面前还能保持清醒吗?” 奥尔加一梗。一瞬间,甚至有冷汗自她掌心渗出。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加快的心跳,抬眸紧盯着贝尔摩德,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 她发现什么了? 不,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奥尔很快加作出判断。 于是,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冰凉的手终于止住了轻微的震颤,取而代之的是面部肌肉的运动。 她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一个古怪的笑来:“零零自然和那两些家伙不一样,他可是组织的波本。只要我还——活着,波本又能让我做出什么不利于组织的事情?” 降谷零是卧底,但组织里除了奥尔加外没人知道,奥尔加也并没有让人知道这件事的打算。 她与贝尔摩德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并不渴望救赎,就像恶魔永远不会渴望着天使朝它露出微笑。 降谷零只能是波本,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亦或者,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她不会放手的。 “是嘛?但愿如此。”贝尔摩德冷冷地斜睨了奥尔加一眼后,仰起头,将杯中红酒一饮殆尽。 “也祈祷你的心头宝们不要让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贝尔摩德。” 第84章 奥尔加冷冷回了这么一句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朝门厅走去。 身后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组织的存在,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但愿如此。” 说罢,奥尔加重重摔上门,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贝尔摩德那讨人厌的气息的房间。 她不开心。她想见见降谷零。 至于贝尔摩德? 随便她吧。 奥尔加其实并不觉得工藤新一他们能对组织造成什么实质的威胁。只不过,那种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无法散去—— 他们对贝尔摩德的影响,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大。 * 飞机于午后时分降落在东京的成田机场。 这本该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可今日东京的天空却灰蒙蒙的。飞机的起落架骤一触及跑道,发出巨大的嗡响声。继而是急速滑行带来的的超重感,伴随着时不时的颠簸。 有一丝什么东西快速划过舷窗,留下一道细长的断续痕迹。继而,这种痕迹越来越多。 飞机的滑行渐渐停止,那些细长的痕迹便又化作水珠滴滴蜿蜒而下。 奥尔加睁开眼睛,祖母绿的双眸朝舷窗外扫过一眼。下雨了。 四月末的东京很少下雨。 奥尔加又盯着那灰暗的天空看了几秒,才站起身来,朝机舱门走去。外部的风从机舱门与廊桥接口的缝隙处透进来,带起一阵寒意。 奥尔加将捋起的卫衣袖子拉下来。她从贝尔摩德那儿离开后便立刻买了直飞日本的机票,是以根本没有准备任何行李,甚至连手机充电器都没有带。 于是乍一出机场,室内空调带来的虚假暖意便立刻散去,奥尔加的皮肤很快因为 寒冷而染上了一丝紫色。 她低下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下午一点四十五,降谷零此时正在距离机场不到2mi的位置,地点是—— 奥尔加的眉毛蹙了起来,在识别出“墓园”这个日文单词后。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厚重的云层依旧压得低低的,雨势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而后,奥尔加将手机放回口袋,戴上卫衣的兜帽,迈入细密的雨幕中。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一个被碾碎的不起眼机械正静静躺在墙角。 因为和贝尔摩德吵架后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把组织安装在身上的定位器丢掉,这个理由应该还算说得过去吧? * 那是一处再平凡不过的墓园,既不破败,也不豪华。 与普遍土葬的阿美莉卡相比,盛行火葬的日本墓园中,一座座石质的墓碑离得很近,其上铭刻着墓主的姓名与生卒年月。他们的照片或是彩色,或是黑白,却无一不带着笑。 有什么好笑的呢。 或许真的很有意思也说不定。 大抵是天气的原因,墓园中空荡荡的,雨幕将其间的氛围衬得愈发压抑。 奥尔加是在某处墓碑前找到降谷零的。 那个墓碑和周围别的墓碑没什么不同的,一样很窄,一样在大雨的冲刷下被浸润成更深的颜色,墓边的土地上是还未长成的青草。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在照片里,那墓主人的笑要来得更爽朗几分。 伊达航。 奥尔加稍稍眯起眸子,辨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这座墓前没有任何花束,只有一根牙签冷冷清清地被摆在坟墓上,在大风刮过时顺着风滚动出一小段距离。 那时的降谷零正单膝蹲在那座墓前,一动不动,像是也变成了一座石碑,就连衣物尽数被雨水浸湿也丝毫不觉。奥尔加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的脊背一向挺得笔直,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压倒他。可现在,他的背却几不可查地躬起,头颅微微低垂着。 奥尔加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即便是隔了这么段距离,她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浓烈的压抑的氛围。 她知道这不合时宜,但她就是无端地觉得,他好像是一只被遗弃了的猫猫,正孤零零地在雨中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于是奥尔加开始觉得有点难受,心脏处传来丝丝疼痛,连带着浑身的骨头一起。 她描述不好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确实使人心烦意乱。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一切。 * 直到脑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降谷零才恍然回过神来。 雨水顺着发丝滑落到睫毛上,惹得人视线有些模糊。他几乎被冻僵的指尖抽动了一下,涣散的思绪也渐渐聚拢。 经过不到一秒的判断后,降谷零那向来精明的大脑立刻意识到,抵住他的不是木仓。 他本该说些什么,可他太累了,累到甚至发不出声音。于是,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就让身后的人先开口吧,再让他静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身后的人却也始终没有出声。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大雨似乎停下了,伴随着雨水打落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 …… 不,雨并没有停下。 降谷零仰起头,视线越过化作帘幕自周围落下的雨幕,看向上方。入眼的却不再是低沉阴翳的天空,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伞面。 继而,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 “零零,你的警惕性还真是——” 降谷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或许真是雨声太过嘈杂的原因。他只是顺从着自己的本能起身,拥抱住她,紧紧地。 她浑身的衣服业已湿透。两具冰凉的身躯紧贴在一起,却无故让人感觉温暖。 降谷零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鼻尖是熟悉的、淡淡的樱花的味道。 “借我抱一会……就一会,好吗。” 他可以感觉到奥尔加最初略显僵硬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降谷零感到奥尔加用一只手回抱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很轻,但应该已经是她的全部力气了。 “抱都抱啦,还问我做什么?” * 奥尔加用右手高举着那把黑色的伞,左手轻轻拍着降谷零的背。她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降谷零。 没错,脆弱。 这个词被用在降谷零身上似乎并不那么合适,但却是奥尔加在自己的大脑中搜刮一通后得到的唯一结果。 啊,或许在诸伏景光死去的那晚他也是脆弱的,但却远没有如今这么——“明目张胆”。 是的,奥尔加想,明目张胆。现在的降谷零太过失态了,尤其是在他明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在她面前的情况下。 她本想用伞假装手木仓吓他一跳,然后,他应该收回那幅失态的脆弱,重新戴上他的假面,笑着跟她说话,当回他的波本。 可是他没有。他反而彻底撕掉了假面,暴露出了最真实的脆弱。就像是一只一直张牙舞爪的猫猫突然小心翼翼地朝你露出了肚皮。 这是否也算一种得寸进尺呢?好像他真的不把她当成一个危险的组织成员了呢。奥尔加有些苦恼地想到。 “奥利亚。” “嗯?”降谷零的声音拽回了奥尔加的思绪。 “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诶?”奥尔加有些讶异于降谷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她想要转过头去看看他的神情,却被他牢牢拥抱住动弹不得。 于是,她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站在原地,继续听他说:“……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 降谷零的情绪很少会这么外露。不,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平时要让这嘴硬的家伙说出这种话来,可是比登天还要难。 奥尔加楞了一下。随即,在降谷零看不见的角度,她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深,可嘴角却向上扬起:“好哦。”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与缱绻,“我一定,不会让我们分开的。” * 奥尔加本来是想让降谷零难过的。 让在意她的人因她而难过会让她觉得愉悦。奥尔加总是知道该怎么挑动降谷零的情绪。比如,她大可以拉上他去逛一逛棺材铺,说要为自己挑选一副棺材。 哦,或许她还可以大肆描述一番自己躺在棺材里的体验,然后表现出对此的痴迷。 想来他一定会又难过又生气的。 可是…… 算了。 奥尔加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在她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雨中的那一刻便改变了主意吧。 之后半个月奥尔加又赖在了降谷零的住处。这次降谷零倒是没有再赶她去酒店了,只是,他似乎在有意回避奥尔加,在不得不交流的时候又强装镇定,可惜被肢体语言给出卖得彻底。 这算什么? 害羞? 回避型依恋? 是因为那天他在墓园说的那些话? 嗯,想想他这么要强且自诩为长辈的人,却当着他眼中“小孩子”的面说出了那样脆弱的话—— 看着降谷零略显别扭地和她道别出门后,奥尔加窝在沙发上,有些好笑地掏出手机,打算开始打游戏。 可惜,一阵铃声打乱了奥尔加的游戏计划。 计划是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奥尔加便眼神一凛,从沙发上坐直了起来,原先轻松的表情不再。 “阿尔萨斯。”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苍老而阴森的声音。 …… “是。” 奥尔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捞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离开了这栋公寓。 一边朝目的地赶去,她一边低头在手机上匆匆给降谷零打了一封邮件。离开时交代一下动向,即使只是虚假的动向,这是奥尔加不知何时养成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 大约半小时后,奥尔加踩下刹车,抬眼看向前方的庄园。 这座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庄园。 第85章 庄园外早有组织 底层成员等候在此,见到奥尔加的车出现,立刻为她打开了那扇金属大门。 奥尔加开着车缓缓驶入庄园。 这次是boss亲自召唤奥尔加前来的,不然她的行动力才不会这么高。当然,boss本人并不在此处就是了。空旷而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朗姆正一脸不耐地坐在居中的沙发上。 奥尔加的视线缓缓扫过朗姆,落在另一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端坐其上的不是贝尔摩德又是谁? 奥尔加有些厌恶地皱了皱鼻子,然后果断移开视线,在远离贝尔摩德的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朗姆看看贝尔摩德,又看了看奥尔加,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氛。但他显然没有耐心去管组织成员间的私事。于是,在清了清嗓子后,朗姆正式说明了此次boss召唤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前来的缘由。 “什么?!”/“你说什么?!” 在听完朗姆的话后,奥尔加和贝尔摩德的反应几乎完全一致。 她们飞快地对视一眼,然后又几乎是同时别开了视线。奥尔加翻了个白眼,贝尔摩德则交换了双腿交叠的次序。而后,两人又以几乎完全一致的动作——一手支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看向与对方完全相反的方向。 朗姆似乎是因为她们两人的反应而感到不满,面上的神情又阴沉了几分: “我不管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是组织下达的最高、最机密的任务,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合作,务必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它。” 说罢,朗姆站起身来,又重重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这下,整个大厅又只剩下了相看两相厌的奥尔加和贝尔摩德二人。但她们不能离开,因为这个任务—— 奥尔加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简而言之,朗姆闯了祸,现在需要她和贝尔摩德去帮他收尾。 至于朗姆闯了什么祸呢? 他弄丢了一颗药。 当然,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不过区区一颗APTX-4869而已,不过是这颗药落到了公//安手里而已,不过是公//安已经秘密将这颗药送去了某安保级别最高的研究所进行成分解析而已—— 呵呵。 朗姆的“小”失误,从16年前开始就一直“小”得很惊人。还好老朗姆是跟着boss“入关”的,不然小朗姆,也就是现任朗姆—— 呵呵。 奥尔加想不到贴切的形容词。 好吧,虽然朗姆的“小”失误向来挺多,但他办成的大事也确实不算少。能稳坐组织二把手的位置,怎么着也还是有点手段的。 至于奥尔加和贝尔摩德此次的任务,自然就是把那颗遗失的APTX-4869偷回来。这个任务,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交给她们俩都是最合适的,也只能交给她们俩。 毕竟组织不能让完全不了解APTX-4869研发的实际目的、只将其当成一种毒药的的人,比如琴酒,去夺回这颗药。不然,又该如何向他解释组织为了区区一颗“毒药”而如此大费周章呢? 奥尔加与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眸中看见了自己紧锁的眉头。 这个任务,将会很难。 * 夺回遗失的APTX-4869确实很难,比奥尔加想象的还要难。 这个任务的主要难点在于,那颗APTX-4869已经被送入了安保级别最高的研究所里。也就是说,公安是特地在防着组织成员接近并夺回那颗药。 与伦敦那次潜入MI6不同,MI6事先并不知道组织成员要潜入进去盗取信息,所以并没有针对组织成员做任何防护。 “怎么办?” 奥尔加精疲力尽地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抬手胡乱地撕掉脸上的□□,往茶几上一丢。而后,她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放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 太累了。 奥尔加很少会遇到需要调动全部精力与脑力去完成的事情,因为没必要。可这次,她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与一国的情报机构正面对抗。 没错,是正面对抗,而且是以失败为结局的。 这已经是两个月内她们第五次潜入研究所失败了。公安似是早已对她们惯常的套路了如指掌,因此无论是易容还是调虎离山,亦或者是其它什么计策,最后皆以失败告终。 而第五次,也半小时前两人刚结束的那次行动,奥尔加更是因为在行动时开了那么不到一分钟的小差,而直接挨了一梭子子弹,差点被现场逮捕。现在弹孔倒是不再往外渗血了,就是那狰狞的伤口还一直在疼。 至于贝尔摩德?她早在第二次行动的时候就挨过子弹了!于是自那之后的几次行动,她都坚持穿着防弹衣上阵,也不嫌重。 奥尔加大致猜到了公安之所以这么熟练的原因,于是更加郁闷了。 说起来,都怪可恶的朗姆! 另一边,贝尔摩德一声不吭地扯掉了脸上的□□,也将它丢在了茶几上。而后,似是看见了什么,忽然楞住了,就这么站在茶几边上,低头直勾勾第盯着那张被她丢下的□□。 不,更准确来说,是茶几上被那张□□压住的一张报纸。 “怎么?” 好一会儿没听见贝尔摩德的动静,奥尔加有些奇怪地坐直起身体,然后便见她正盯着茶几上的什么东西发呆。 奥尔加探身向前,捞过了那张看上去还挺新的报纸,用发音有些别扭的日语读出了第一版上加粗了的新闻标题。 “……怪盗基德?” 她盯着报纸上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称号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倒是贝尔摩德主动开口了:“黑羽盗一,算是我的——师父。至于‘基德’这个名字,可以当成是工藤优作取的。” 说着,她捞过奥尔加手中的报纸,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后抖开报纸,快速浏览起来。越看,她的眉心蹙得越紧。 “黑羽盗一……”享誉世界的天才魔术师,也是——教授了贝尔摩德易容术和变声术的老师。贝尔摩德就是在黑羽盗一那里拜师学艺期间认识的工藤有希子。哦,那个时候应该还叫藤峰有希子。 不过嘛—— “和工藤一家有关系的准没好事。”奥尔加咕哝道。她现在不得不和贝尔摩德一起完成任务,于是她便尽量避免提及工藤一家以防止两人又杠上。 贝尔摩德大约是没听见奥尔加的嘀咕,一心专注在报纸上。奥尔加也懒得管她,侧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奥尔加回过神来,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喂,新闻看好了没?看好了就商量一下下一次的‘送人头’计划吧。” 没错,是“送人头”计划。奥尔加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和贝尔摩德迟早得在研究所外被公安人赃并获。 要是真被抓了就把朗姆供出来好了。奥尔加这么想着。 贝尔摩德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她喃喃着:“……奇怪,黑羽盗一应该已经失踪很久了才对。” 奥尔加不感兴趣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臂:“怎么?不会是看到师父就想到了那段拜师的时光,然后开始怀念逝去的青春了吧?果然,老人家就是喜欢还念过去。” 贝尔摩德撩起眼皮扫过奥尔加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她并不理奥尔加的垃圾话挑衅,只一边将报纸整理好约起,一边似是感慨道:“如果黑羽盗一还在的话,我们的任务倒是有头绪了。” 奥尔加挑起一边眉毛。不用贝尔摩德再多说,她自然已经理解了贝尔摩德的意思。 黑羽盗一,享誉世界的天才魔术师,同时也是从未失手过的怪盗基德,在“偷东西”方面自然是比她和贝尔摩德娴熟且技巧丰富的。 贝尔摩德的话倒是提醒了奥尔加。 “不管黑羽盗一还在不在,只要‘怪盗基德’还在就行。”说着,她从贝尔摩德手中抽走那张被约好的报纸,将它展开铺平在桌面上,逐字逐句快速阅览一遍。 最后,奥尔加得出结论:“我看这个‘怪盗基德’也不错。” 贝尔摩德没有出声,单看表情大概是不太如同奥尔加的想法。 但奥尔加才不在意贝尔摩德的意见,她已经在这个任务上耗了太久,耗到几乎没有更多耐心了。现在,有了“怪盗基德”这么个新的可能性,她自然得去试一试。 “记得把黑羽盗一的情报发我。”奥尔加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低头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角后转 身朝大门处去,“走了。”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个‘怪盗基德’绝对不是黑羽盗一。”身后传来贝尔摩德略不赞同的声音,“我记得他有个儿子,现在年纪倒是——” “哦呀,那更好了。”奥尔加停下步子,回头,挑起一边眉毛,朝贝尔摩德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小孩子更好骗。怎么,你不会是不舍得让我对你亲爱的老师的孩子下手吧,心软的贝尔摩德女士?” 她看见贝尔摩德张了张唇,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罕见地,面对奥尔加的咄咄逼人,她像是投降一般,只叹了口气只道: “……我知道了。关于黑羽盗一的情报,我知道的部分,会尽快整理好发到你的邮箱里。” 闻言,奥尔加耸了下肩,拉开大厅那扇浮夸的门。 * 第86章 最近一段时间全米花最大的新闻,大概要数铃木财团的顾问——大名鼎鼎的铃木次郎吉先生——在报纸上公开向怪盗基德宣战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在被初出茅庐的怪盗基德众目睽睽之下偷走某颗宝石,完成时隔多年的“二次出道”首秀后,铃木次郎吉这位有钱有闲的大爷被挑起了好胜心,单方面宣布怪盗基德是他的宿敌。 至于基德本人是怎么想的?那就未可知了,毕竟也不能指望人家上电视接受采访不是? 总之,这一次铃木次郎吉花大价钱从国外拍下了一串项链。先不论项链本身极其复杂的制作工艺,单就镶嵌其上的那颗名为“森之心”的绿宝石,在还是颗尚未经雕琢的原石时便已价值连城。 后来,这颗宝石经过某位大师的精心打磨,最终成为了举世闻名的“森之心”。最重要的是,经过数百年的时间沉淀,流经无数历史人物之手,这串项链的意义早已超过了其本身的价值。 既然“森之心”如此有名,那么可想而知,其存世的仿品自然也不在少数。倒不是说为了以假乱真取代原本“森之心”的地位,更多的是对其的一种模仿与学习,就像很多绘画大师也都曾进行过临摹的练习。 在“森之心”的众多仿品中,不乏历史悠久、制作精美的,即使抛去“仿品”这个名头,它们本身也价值不菲。而铃木次郎吉——这次就同时拍下了许多仿品。 这些仿品用肉眼看去几乎与真品毫无区别——至少在常人看来如此。至于铃木次郎吉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藏木于林,即将真正的“森之心”混在一堆足以以假乱真的仿品中进行展出。 用铃木次郎吉本人的话来说,除非怪盗基德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宝石鉴定大师之一,否则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准确辨认出真正的“森之心”。 至于从别人那里套话? 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本次参与宝石展览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在会场戒严并期望守株待兔的中森银三等人,事先都不知道哪颗才是真正的“森之心”,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铃木次郎吉本人。而他非常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被怪盗基德套出话来。 * 藏木于林是铃木次郎吉用来对付怪盗基德的措施之一,至于他的另一项防盗手段—— “Kriss,这块绿宝石真是太衬您的眼睛了!” “Kriss,你觉得你佩戴的这条是真正的‘森之心’吗?” “Olga,是什么让你决定参加这场大洋彼岸的‘森之心’展览并作为展示宝石的模特之一呢?” “Olga,乐迷朋友们都很想知道你之后还有再次演奏小提琴的计划吗?” …… 无数闪光灯伴随着机器的“咔嚓”声交相亮起,而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与越来越尖锐的问题,奥尔加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当然,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记者们就未可知了。 彼时的奥尔加身着黑色一字肩裙礼服,颈部佩戴着绿宝石项链。在夜晚的环境光下,那颗熠熠生辉的绿宝石呈现出一种幽深的颜色,倒真是与她祖母绿的双眸相得益彰。在她一袭红发的映衬下,这绿便愈发浓墨重彩。 “噢,谢谢你们的赞美,非常感谢。……。我佩戴的是真正的‘森之心’吗?我也不知道呢,一切都是保密的。……。小提琴?不,暂时没有这种计划。……” 说话间,奥尔加已经在保镖们的簇拥下进入了会场,而进入会场前那段堪比红毯现场的路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奥尔加不得不压抑着心中对周边人山人海的不耐烦,继续耐着性子与朝她过来的铃木次郎吉交谈。 早知道就不接受铃木财团的邀请了。一边应付着自看见她后就似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铃木次郎吉,奥尔加一边在心中想到。 没错,这就是铃木次郎吉的另一项防盗措施——由真人亲自佩戴宝石进行展出。 按照铃木次郎吉的构想,一旦怪盗基德出手偷宝石,那么作为“活体宝石展示架”的模特们一定能有所察觉,从而做出各种应对。“即使只是抱住那个家伙让他行动不便也可以”——这是铃木次郎吉的原话。 当然,奥尔加对这个策略的可行性持保留意见。 * 对于自己在日本的受欢迎程度,奥尔加是始料未及的。 站在C位的奥尔加左右看了看,同为“活体宝石展示架”的模特们已经到齐了,清一色的绿眼睛。也真是难为铃木次郎吉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绿眼睛的模特了,毕竟绿色的眼睛确实稀有。 当然,绿眼睛和绿眼睛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同样是绿眼睛,不同人眼睛的色彩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光线下,眼睛的颜色看上去也不尽相同。 对于铃木次郎吉对模特绿眼睛的执着,奥尔加大致也能理解——毕竟“森之心”是绿宝石。 不过嘛…… 奥尔加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在作为“活体宝石展示架”被人像逛动物园一样围观后。她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这些人是来参观宝石的,还是来围观她的。 古典乐无论在那个国家都算是比较小众的圈子,所以即使她在古典乐圈再知名也还是……更何况她此前根本没有在日本公开露面过,演奏会也好,其他活动也好。 所以一开始收到铃木财团邀请她作为宝石模特之一时,奥尔加是惊讶的。先不提铃木次郎吉是怎么知道她在日本的——或许这就是钞能力吧。重点是,在此之前,奥尔加本人与“模特”这两个字从不相关。 不过稍一思量后,奥尔加还是在贝尔摩德戏谑的眼神下接受了铃木财团的邀请——反正她总是要想办法接近怪盗基德的,铃木次郎吉来这一出,倒是节省了她的时间。 当然,现在奥尔加已经后悔了。比起待在这种满是人的地方被围观,她倒是宁可多花一些时间作其他的计划。 在与铃木次郎吉交谈的过程中,奥尔加发现这个自称古典乐爱好者家伙的家伙居然是她的粉丝。铃木次郎吉对古典乐到底懂多少奥尔加不知道,但这人是她的粉丝这件事,奥尔加倒是很快就确定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虽然铃木次郎吉请来当“活体宝石展示架”的模特们不至于全是顶级大牌,但怎么说也都是在各自圈子里有一定知名度的。可偏偏,最受欢迎的似乎是奥尔加这个来自最小众的圈子的。 奥尔加于是更加确定了她在日本的受欢迎程度,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同时,她也更加确信了另一件事——她佩戴的这条项链就是真正的“森之心”。 虽然铃木次郎吉号称一切都是随机的,但人为的随机,总是会夹杂着一些无意识行为,代表了人们内心最真实的期望。 奥尔加维持着好脾气的表现,目光在人头攒动的观众席缓缓扫过。 不远处是严阵以待的中森警官以及他的部下们,他们兢兢业业地将热情的人群与模特们隔开一段距离,同时警戒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怪盗基德。而会场内的所有人,据说都是一一被扯了脸皮后才被允许进入的。 当然,奥尔加依旧非常肯定她的目标此刻已然身处会场之内。如若不然,就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 突然,所有的灯像是约好了似的集体熄灭了下来,整个会场内一丝光亮也无。 伴随着人群短促的尖叫,以及中森警官当机立断让人去开启备用电源的命令,奥尔加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找到你了。 下一秒,奥尔加感到一种极轻柔的力道划过她的锁骨,最终停在颈后。 是布料的触感。 果然,和报纸上的照片一样,小偷先生戴了手套。 奥尔加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冲动,竭力表演出正常人此刻该有的无措。她甚至懒懒散散地伸出了根本做不到抓人的左手,做势要抓人。然后—— 奥尔加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看见那位小偷先生,当然,并不清晰,但也足以让奥尔加的大脑宕机了0.1秒开始思考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之间的关系。 将奥尔加的思绪扯回来的是来自小偷先生的吻手礼。 在这种时间地点和境况下,这个吻手礼倒是显得有点刺激得浪漫。 至于小偷先生?他非常有礼貌地只吻了自己的大拇指,并没有真正接触到奥尔加手背的皮肤。也不知道是真有礼貌,还是怕留下什么可能暴露身份的唇纹线索。 根据奥尔加对小偷先生以往行为进行的分析,她觉得89.2%的可能是因为小偷先生确实还算有礼貌。 * 小偷先生的吻手礼一触即分,如蜻蜓点水。 然后,奥尔加看见他抬起头,与她对上视线。 小偷先生的嘴角洋溢着活泼且得意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的张扬。他似乎在努力克制,但奥尔加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他在唇前竖起食指,对奥尔加比了一个保密的手势。奥尔加可以用余光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上正抓着一条绿宝石项链。 是“森之心”。 动作倒是挺快。 在灯光亮起之前,奥尔加的视网膜上停留的最后一幕景象,是来自小偷先生的wink。 第87章 而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小偷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高调地从会场中消失了。 伴随着铃木次郎吉视线落向奥尔加后的惊呼,小偷先生正式取得了这一场比试的胜利。果然不出奥尔加所料,她所佩戴的就是真正的“森之心”。 奥尔加微不可察地笑了,带着一种势在必得。 怪盗基德——确实很厉害。只不过…… 要去公安的地盘偷东西的话,这种高调的风格还是需要好好调教一下。 * 之后便是铃木次郎吉和中森银三惯例的扯皮时间了,奥尔加对此没有兴趣。 于是她按照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做出一幅自责的样子,穿着并不方便行动的礼服,在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抹泪”快速离开了现场。 奥尔加选择了一处于人烟稀少位置的大楼顶部。 天台的风很大,周围没什么灯火。五月的东京有时甚至可以用炎热来形容,但此刻的天台还是有些许的冷。 这里的视野很好,奥尔加几乎可以将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搓搓上臂冰凉的皮肤,余光在捕捉到不远处某个不显眼的小白点后,毫不犹豫地朝天台边缘走去。 因为弄丢了价值连城的“森之心”,于是自责到想要以死谢罪,还是很合理的……吧? 或许在日本,还是切腹比较符合这种情境呢。 在从大楼顶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奥尔加如此饶有兴致地想到。只不过用切腹这种方法,可就钓不到她想要的那条鱼了。 * 失重的感觉其实有些刺激,至少对奥尔加来说是如此。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急速下坠时耳边凌冽的风声,感受着不断飙升的肾上腺素,感受着自大脑皮层不断传来的兴奋,以及心脏超负荷后传来的阵阵钝痛…… 然后,坠落停滞了。虽然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但那种刺激的感觉确实就这么消逝了。 于是奥尔加有些不高兴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那双预料之中的眼睛,右眼戴着单片眼镜。 白色的滑翔翼在天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不断向上攀升。 小偷先生现在已经换下了那身浮夸的白色礼服。至于单片眼镜?大抵是还没来得及摘下。 显然,小偷先生在“森之心”到手后,本打算功成身退的,可惜被奥尔加的一番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么一看。奥尔加想。他简直就长得和工藤新一一模一样。 至于易//容?以奥尔加的专业角度来看,并没有,更何况她还早就看过黑羽快斗的资料照片。但饶是如此,在亲眼看到黑羽快斗的全脸后,奥尔加还是不由得感到神奇。 世界上真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此刻的奥尔加被黑羽快斗抱着在天际滑翔,于是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观察。她看见小偷先生悄悄松了口气的动作,继而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种无奈与傻兮兮的得意。 在避免了因自己的行为而间接造成别人“自鲨”后,他似乎终于有时间进行心理活动了。 但是…… 得意? * 小偷先生轻巧地将奥尔加放在了某座高楼的顶端,像是一片落地的羽毛。 于是在经历了一段足够冻人的飞行后,奥尔加终于有了接触地面的实感。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肩颈处感受到金属冰凉而坚硬的质地,以及一道微不可察的、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 “森之心”回来了。 看来小偷先生这次是来不及戴手套了。 “那么,byebye啦~MissEmerald(绿宝石/艾米瑞达)。” 身后传来少年活泼而张扬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失真的神秘。 奥尔加侧眸,余光正捕捉到白色的大鸟再次展翼准备翱翔天际。 她突然笑了。伸手,不容置疑地抓住了那白色大鸟的一边翅膀。 而后,刚刚离地的“鸟儿”被扼住了翅膀,不得不跌落回到地面,好险才站稳,不至于摔一个出糗的姿势。 “别走啊~”祖母绿的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愈发幽深,奥尔加翘起嘴角,玩味的语调一字一顿,“小、师、叔~” * 黑羽快斗愣住了,切切实实的。 虽然本职工作不是侦探,但是他聪明的大脑还是立刻就闪现出两个字——预谋!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早有预谋的、陷阱! 于是黑羽快斗几乎是立刻就警惕起来,他状似地不经意向后退出一步,拉开与奥尔加之间的距离。 与此同时,原本心中那点独属于青春期少年人的、因为与漂亮异性独处互动而产生的小心思,也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泡一样,还来不及待人欣赏,便“啪嗒”一下,炸了。 这是第一次,黑羽快斗在面对一个同龄人的时候,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种威胁不像是来自工藤新一的那种宿敌般的,也不像是来自小泉红子那种亦敌亦友般的……这更像是一种,因为纯粹的经历与 境遇差距而产生的。 喂喂!这家伙,不会是什么来自邪恶组织的邪恶成员吧?!看上去好像那种手握十几条人命的—— 不不不,不会吧,OlgaKriss是世界知名的音乐家,应该没有犯罪组织的成员会用这种扎眼的身份……吧? 而且她绝对没有易//容! 但是,就为了钓他这条鱼就搞“跳楼”这种事情,这是何等的——疯啊!万一他没来得及接住她呢? 不对!话说回来,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会接住她? …… 一瞬间,黑羽快斗的心思百转千回。但他面上还是一幅游刃有余的轻松样子。 “小师叔?”黑羽快斗露出一个和工藤新一相似的大咧咧的笑,抬手抓了抓后脑勺,“我说小姐姐,我们明明看上去差不多大诶!” 与此同时,黑羽快斗已经退到了大楼边沿,眼神以极快的速度往楼下某地扫一眼。助手寺井爷爷已经准备就绪。 然后,黑羽快斗看见对面那个好看到让他在偷“森之心”时都忍不住多撩了两下女生,将耳畔一缕散乱的红发捋向耳后,从容不迫地向他走来。 一步、两步、…… 昂贵的鞋跟踏在天台地面上,在空旷的夜间显得格外有压迫感。她的面上带着亲切的笑意,却无端让人感到害怕。 可就在黑羽快斗浑身的肌肉紧绷,准备随时跳楼逃走的时候,奥尔加却停在了他面前大约一米的地方。 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不会因为逼得太近而让人紧张,却也不会离得太远显得生疏。 “啊啦,看上去你很怕我啊,小师叔?”奥尔加歪了下头,朝前伸出一只手,“难道我长得很吓人?” 黑羽快斗看见她的表情变了,明明还是在笑,但此刻的奥尔加却像大多数女高中生一样,带着点俏皮,带着点亲切,就好像先前萦绕不散危险感仿佛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黑羽快斗犹豫了一秒,还是和奥尔加握了手,故意拖长了调子瓮声瓮气道: “OlgaKriss可是世界知名的大美女啊——说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叫我‘小师叔’?” 黑羽快斗的演技确实不错,看上去一派轻松的样子,但在奥尔加看来还是漏洞百出。 奥尔加收回手背在身后,耸了耸肩:“因为你的父亲黑羽盗一的徒弟之一,莎朗温亚德,是我的老师。” 从新闻上看,莎朗温亚德和奥尔加确实关系不菲。黑羽快斗在脑海中快速判断着奥尔加的话,探究的眼神不明显地打量着对面的女生。莎朗温亚德也确实曾经是父亲的徒弟,这件事应该很少有人知道…… 若奥尔加所说的事真的,那么……作为莎朗温亚德的徒弟,她叫他一声小师叔确实也没什么毛病……但听一个同龄人这么叫自己果然还是很奇怪。 黑羽快斗的嘴角有些抽搐,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旋即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奥尔加的说法,态度立马变得热络了起来,倒真有一幅打算以长辈自居的态度。 奥尔加面上笑吟吟,内心冷漠地和黑羽快斗互演。 没关系。她想。初步的目标已经达成,现在她只需要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下去就可以了。 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即使智商远高于同龄人,但就和对付工藤新一一样,根本没有难度。 *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奥尔加很快就和黑羽快斗混熟了,比普通朋友还要亲密。 只要奥尔加愿意,她可以轻易讨好任何人。 “接下来,只要等黑羽快斗把药偷出来就可以了。” 公安直属的研究所外,某隐蔽处,奥尔加坐在车子副驾驶,一手支着脑袋,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守卫森严的建筑。 “真的好吗,”驾驶座上,贝尔摩德松开方向盘,拉动手刹后,抱臂靠坐在椅背上,也顺着奥尔加的视线看了过去,神情复杂,“像这样利用自己的朋友。那个少年可不傻,等他意识到——” “他已经意识到了。”奥尔加侧头,冷漠的目光瞥向贝尔摩德,唇角缓缓扯出一个恶劣的笑来, “所以,我们已经‘绝交’了,当然啦,心软的小偷先生还是答应会帮我把药偷出来。” 贝尔摩德的唇张了张。面对这样的奥尔加,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提醒她那是她的朋友? 这在奥尔加听来或许会很搞笑。 贝尔摩德的预感应验了。奥尔加索性将头转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向贝尔摩德,语气却咄咄逼人。 第88章 “你不会以为我接近怪盗基德是为了和他当好朋友?还是说,你只是心疼曾经的老师的孩子被组织利用了?又或者,是因为和工藤有希子‘做’朋友久了,你居然觉得我们这种人是可以有朋友的?” 贝尔摩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奥尔加提起了工藤有希子,又或许是因为她毫无人性的发言。 最终,贝尔摩德转头避过奥尔加的视线,看向窗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是啊,她怎么会对奥尔加的“人性”有所期待呢? 恶魔与天使,终究是天差地别。 奥尔加最初接近黑羽快斗就是为了利用。在过去一个月内,他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黑羽快斗单方面认为的。 直到奥尔加提出,希望黑羽快斗能帮她偷一样东西,那个少年大概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 奥尔加从最开始就目的不纯。 但那又怎么样?这种情况早就在奥尔加的计算之中。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那个东西偷出来。但是在那之后……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彼时,少年在说出了如同烂俗偶像剧一般的台词后转身离去,奥尔加依稀可以从侧脸看见他无比落寞的表情。 “那么,十分感谢。” 可那时,奥尔加却笑了,即使黑羽快斗一定看不见她在笑,但这笑容确实发自内心——目的达成。 她从不在乎什么朋友。她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交朋友,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至于降谷零? 不,他不是朋友。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 “或许我应该鲨了他。”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后,奥尔加有些突兀地开口了,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 贝尔摩德微蹙起眉,转头看向奥尔加。她正一手支着脑袋,侧头盯着窗外。从贝尔摩德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在昏暗灯光下明灭模糊的半张侧脸。 奥尔加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她很冷静。贝尔摩德很快做出了这个判断,可随即眉心的褶痕却愈加深了。 她顺着奥尔加的视线看向窗外,看见了预料之中的那个少年转瞬即逝的影子,快得几乎无法用眼睛捕捉。 是黑羽快斗。 贝尔摩德并没有和黑羽快斗有过直接的接触,但这并不妨碍她那一丝微妙的恻隐之心。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和工藤新一之间异常得相像,又或许是因为她那多年未见的授业老师…… 于是贝尔摩德又将视线转回奥尔加身上,却见她打在窗框上的那只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台,像是正在内心衡量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偷来的是什么药,当然也不知道组织的存在——”奥尔兀自加咕哝着,随即却话锋一转,“但毕竟是接触过那颗药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他——” “阿尔萨斯!” 贝尔摩德及时按住了奥尔加拉动木仓支保险的手,而后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奥尔加不满的眼神。 一时间,在奥尔加抬眼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贝尔摩德竟罕见地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被正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贝尔摩德不由得绷紧了全身上下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敲击车窗的声音打破了这仿佛一触 即发的对峙氛围。奥尔加深深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后,回过头去,打开车窗。 贝尔摩德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直到身体靠在椅背上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不少冷汗。 黑羽快斗并没有露面。奥尔加将将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随即一粒红白色的胶囊便穿过缝隙,落入她的手中。 奥尔加看着手心上静静躺着的胶囊,略一楞神,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后,将它随意放进卫衣口袋中。 “他倒是聪明。” 虽然只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在偷到药物后,黑羽快斗并没有现身,而是选择以一种魔术般的手法将这颗药送到了她的手中。 但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工藤新一也好,黑羽快斗也好—— 奥尔加百无聊赖地想着。在进入到那间满是全副武装的公安的研究所后,黑羽快斗就肯定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但他还是按照约定将药偷了出来。 只是……如果没法将他灭口,那么这件事就会变得有些复杂了…… 忽略了车窗外传来的淡淡血腥气,奥尔加把手中已然拆散的木仓支部件往后座一丢,似有若无地掠过不远处某个角落一眼后,将车窗完全阖上。 驾驶座上的贝尔摩德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离。 * 一路无话。 就在贝尔摩德琢磨着要把奥尔加送去何处时,一直靠在椅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的奥尔加像是突发奇想般道:“我得见见雪莉。” “什么?” 贝尔摩德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得见见雪莉。” 这次,奥尔加睁开眼睛,从椅背上坐直了起来。她的右手还放在卫衣口袋里,那颗红白色的胶囊被她捻在指尖掂量着。 伴随着轮胎与柏油马路的刺耳摩擦声,贝尔摩德突然将车子急停在了路旁。 奥尔加顺着惯性朝前撞去,又在安全带的拉扯下被拽回来,后脑重重砸在了椅背上,脑袋里登时响起一阵嗡鸣声。 她懵了一秒,才不太高兴地转头看向贝尔摩德:“你干什么?” 凌晨的马路上没有什么人。车子停在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勉强将车内照亮。 贝尔摩德踩着刹车,双手还扶在方向盘上。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甚至罕见地夹杂了一丝烦躁: “阿尔萨斯,我说过,不要去招惹雪莉,至少现——” “看上去你的脑子也坏掉了。”奥尔加不耐烦地打断贝尔摩德的话,她抱起双臂靠回椅背上,闭起眼睛,“你送我过去,或者我自己去。”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贝尔摩德却好似突然抓住了什么灵感。她试探道: “你不信任那个黑羽快斗?” 奥尔加凉凉地哼了一声,不回答,只道:“如果不是你多事,事情会简单很多。” 奥尔加不能百分百保证交到她手中的这颗一定是真正的APTX-4869。现在,最好还是让雪莉检查一下这颗药的成分,以判断真伪。 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如果她当时没有拦着奥尔加的话,只要黑羽快斗死了,就算一开始被交到奥尔加手里的是他替换过后的假药,那么找到真药也只是时间问题。 旋即贝尔摩德有些诧异——阿尔萨斯……是在为她的“一时恻隐”收尾? 她在为她着想?! 这个猜测让贝尔摩德觉得有些荒谬,但她却无法找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确实,用过就丢、过河拆桥才更加符合组织的做事风格。贝尔摩德不得不承认,刚刚,将黑羽快斗灭口才是最优解。 但是,想到奥尔加是在为她着想这件事,贝尔摩德就觉得别扭,以及……或许还有那么点欣慰。 之前对奥尔加“人性”的失望已经被抛诸脑后,贝尔摩德重新发动车子,转而用一种略微上扬的语气道:“就算我不拦着,你敢说自己一定能击中怪盗基德吗?” 当然不能。 黑羽快斗毕竟是魔术大师。在他故意躲避的时候,想开木仓打中他确实很有难度。 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贝尔摩德听见奥尔加冷哼了一声,随即别过脑袋不再搭理她了,就一如她预料中的那样。于是,贝尔摩德的表情终于轻快了些。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阿尔萨斯的。 而另一边,在贝尔摩德看不见的角度,奥尔加于阴影中睁开双眼,有些讽刺地扯了下嘴角。 不,问题从来都不在于黑羽快斗。 奥尔加自认擅长把控人心——她很相信黑羽快斗,并不觉得黑羽快斗会给她一颗假药——只要他偷到的那颗是真的。 可问题就在这里。 奥尔加微微眯起眸子,神色晦暗地思量着。问题的关键在于降谷零,从来如此,即使奥尔加早已想办法将他提前支去国外了,但难保他不会留有后手。 奥尔加指尖在衣兜里捻着那颗小小的胶囊,少顷,稍稍叹了一口气。 本来她只需要把黑羽快斗灭口,那么就算这药是假的,她也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黑羽快斗头上——反正死无对证。 现在嘛…… 那口不知会不会降临锅分摊到了黑羽快斗和贝尔摩德两个人头上——反正怎么都关联不到降谷零头上就是了,自然也怪不了奥尔加——毕竟给她们假药的是黑羽快斗,而阻止奥尔加下手的是贝尔摩德。 组织可不会听黑羽快斗伸冤,而贝尔摩德也已经主动接过了锅。于是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黑羽快斗蓄意藏起了真药,而贝尔摩德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放过了他”。 至于同在现场的阿尔萨斯? 她可是很服从贝尔摩德的呢~ 啧啧,听上去像是贝尔摩德和黑羽快斗沆瀣一气在坑害组织。 是了,奥尔加从头到尾都在故意误导贝尔摩德。她才不会在意贝尔摩德的死活,更何况BOSS根本不会让人鲨贝尔摩德。 奥尔加又有些想笑了。但想起刚才贝尔摩德脸上那种可以称得上“欣慰”的愚蠢表情,她便又被恶心地笑不出来了。 觉得她会关心她? 贝尔摩德的脑子果然坏掉了。 第89章 奥尔加见到了雪莉,在组织位于东京最大的那处实验室中。 这实验室位于常人很难想到的地方,至少在此之前,就连奥尔加也从不知道它的位置。而从外部来看,也绝对不会有人将这座实验室与什么不法组织联系在一起。 奥尔加跟在贝尔摩德身后进了实验室,一路上毫不避讳地进行观察。冷白色的灯光、各种实验设备、穿着白大褂的忙碌研究员,以及——一路上的数道密码锁。 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倒不如说是安保规格过高的实验基地,占地规模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算得上是超规格。 “这里。” 就这样在实验基地中穿梭了将近十分钟后,贝尔摩德忽然站定,而后用下巴指了指附近的某扇门。 奥尔加会意,上前一步,指尖刚刚碰到门把手,腕部却被人捉住了。 她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贝尔摩德。 僵持只持续了不到三秒,贝尔摩德率先收回了手。她又摆回抱臂的姿势,向后靠在墙上,避开奥尔加的视线,只道: “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明明是轻松的姿势和语气,却怎么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焦虑在。显然,即使奥尔加演得再好,贝尔摩德还是本能地认为她不会安分。 奥尔加耸耸肩,不管似乎还想再叮嘱点什么的贝尔摩德,直接推门而入。 * 这是奥尔加第一次见到雪莉,那位她从小便一直听说的、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 雪莉的外表和奥尔加曾经的想象过的有差别,但不大。她有着一头茶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较寻常日本人更为白皙的皮肤,彰显着混血儿身份的外貌。她只穿着简单的白大褂,坐在电脑前。 漂亮、冷淡——这是奥尔加对雪莉的第一印象。 雪莉对于不请自来陌生来客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分给奥尔加任何关注,手指不停歇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屏幕的荧光映照在她的瞳孔中,更为她填上了几分疏离感。 除了雪莉外,奥尔加倒是还见到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意外的人—— “阿尔萨斯,你来做什么?” 原本抱臂靠在墙上的琴酒,自看清奥尔加的那一刻起,便站直了起来,同时深 深皱起了眉。 值得注意的是,饶是琴酒的第一语言是日语,而现在又是在日本,且奥尔加也会说日语了,但在看到奥尔加后,琴酒还是下意识地说了英语,属于是被奥尔加ppt了而不自知的那种。 “你猜。” 奥尔加摊手,无视琴酒不善的眼神,优哉游哉地踏入屋内,毫无自觉地“参观”着周遭的一切。 琴酒自然是不懂科研的,他是负责监视雪莉的组织成员之一。 “砰——” 随着奥尔加松手,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被牵引装置拉扯着自动合上,发出一阵闷响。 似乎因着这令人不悦的声响,雪莉才终于从无尽的数据中抽出神来,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扫了奥尔加一眼,而后又很快转回电脑屏幕上。 奥尔加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琴酒凝视中,反手又将门给拉开了。她笑眯眯地看向琴酒,没说话,但单看琴酒那越蹙越紧的眉心,想来他已经领悟到了奥尔加的意思。 阿尔萨斯让他离开。 所以这小鬼是专程来找雪莉的? 为什么?阿尔萨斯和雪莉在此之前应该毫无交集才对。 这小鬼又有什么阴谋? 琴酒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中猜测,但面上如常,只有些不悦道:“阿尔萨斯,你在命令我?” “是香槟在命令你。”奥尔加纠正道。 香槟。 琴酒沉吟着这个名字,而后有些危险地眯起眸子:“哦?我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那位的讯息,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捏造他的命令?” 香槟,组织里绝对的核心成员,在传闻中,甚至能与组织的二号人物朗姆分庭抗礼。琴酒从未见过香槟,就像他从未见过朗姆一样。 但这并不妨碍“香槟”这个代号对琴酒来说具有足够的威慑力。 面对琴酒的质疑,奥尔加面上的笑容扩大了:“或许真是我捏造的。然后呢?你要服从吗?” 琴酒迎上奥尔加的视线。 香槟几乎从不亲自现身。曾与香槟有过交集的组织成员都知道,阿尔萨斯是香槟的部下,以及——传声筒。 琴酒无法拒绝香槟的命令,也无法向香槟求证。只不过—— 琴酒扫视屋内,雪莉依旧在处理数据,似乎对屋内正在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亦或者是,毫不关心。 而阿尔萨斯——他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讨人厌的小鬼。部下、传声筒。就像是……傀儡与操纵者那样。 是啊,傀儡与操纵者。 琴酒垂下眼睛,遮掩住陡然锐利的目光。他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迈开步子,大步朝门外走去。 奥尔加维持着假笑。 然而—— 经过奥尔加身边时,琴酒却突然向上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他嘴唇翕动,轻声对奥尔加说了什么,什么短促的、并不复杂的音节。 “——” 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 那是一个简短的单词。 兀地,奥尔加面上的笑消失了。她偏过头,那双如深渊般不见底的眸子直直锁定琴酒,祖母绿的眸子在室内并不强烈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墨色。 琴酒却毫不畏惧地迎上奥尔加的视线,牵动面部肌肉,将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他似乎通过奥尔加的反应确认了什么。 “那么,再见了,——” 他再次无声吐出那个单词,而后自门外用力一拉,将门重重关上。 奥尔加还握着门把手,被琴酒突然这么一扯,自然是一个踉跄,脑袋差点磕在门上。重新站稳后,她阴沉地盯了已经被关上的门好一会儿,突兀地笑了起来。 而后,她面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但抑制着笑声,于是就连肩膀都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良久,她抬手,搓搓已经笑得有些酸痛的面部肌肉。 “有意思。” 奥尔加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假笑,回过身,却见雪莉正抱臂靠坐在电脑桌前,一手端起马克杯啜了口咖啡,一双眸子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该是观察了她有一会儿了。 饶是奥尔加见状也不由得楞了一秒钟。雪莉一直一幅局外人的样子,此时却主动做了出反应,倒是出了奥尔加的乎意料。 奥尔加从那双淡漠的眸子中察觉到了什么隐秘的东西,但她并不理解那种情绪,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她很快便收回了思绪,刚准备出声,雪莉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是阿尔萨斯?” “嗯哼。” “找我有事?” 似乎是因为刚刚奥尔加和琴酒对话的时候用的是英语,所以雪莉说的也是英语。 雪莉的话语非常简洁,开口的时机也刚刚好。这么一来,对话的主动权倒是被她先掌握住了。 绝对是故意的吧? 奥尔加倒也并不太在意,她将手从卫衣口袋中伸了出来,将兜里的东西丢给雪莉。 雪莉只见什么东西朝她这边飞了过来。她本能地抬手,接住,在看清手中的东西后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枚红白色的胶囊。 这种胶囊配色再常见不过了,但组织的阿尔萨斯——虽然雪莉此前从未见过她,但还是听说过她真真假假不少传闻的——绝对不可能丢给她一颗普通的胶囊。 “APTX-4869。” 只瞬间的功夫,雪莉便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药物的代号。 奥尔加却只是耸了耸肩:“或许。” “或许?” 雪莉的眉稍稍蹙了起来。她又看了看被捻在指尖的胶囊,然而,仅凭外观,饶是雪莉也看不出更多东西了。 “到底是不是APTX-4869,就拜托你分析了。” 朗姆弄丢一颗APTX-4869的事情自然不能说,即使奥尔加再讨厌朗姆也分得清轻重。 雪莉闻言,意识到大约是有什么她不该知道的事情,于是倒也没追问,只戴上手套,转身走向实验台,一边准备器材,一边背对着奥尔加道:“三个小时后出结果。” 奥尔加对此不置可否。她不懂生化,但雪莉也没有必要糊弄她。只不过——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什么?” 雪莉抬眸,有些诧异地看向奥尔加,却无法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更多线索了。 只听奥尔加继续道—— “我们可以先谈谈其他事情。” “比如?” 对于奥尔加的话语,雪莉表现得很谨慎。毕竟,阿尔萨斯在组织里不能说是颂声载道吧,至少也可以说是恶名远扬。 此刻,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奥尔加,雪莉终于意识到了—— 是啊,这可是那个阿尔萨斯。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分析一颗不知真假的APTX-4869。 雪莉放下了手中的实验用具,面向奥尔加,严阵以待。 在距离雪莉半步开外的地方,奥尔加终于停下了步子。她们几乎要撞在一起了。可雪莉的身后却是实验台,是以她无法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即使面上表现得一派镇定,雪莉却早已被自己的肢体语言给出卖了。不自觉向后仰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奥尔加却得寸进尺地向前倾身,逼得雪莉继续后仰。直到看见雪莉皱起眉头,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动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比如,我希望你帮我一些小忙。” 至此,奥尔加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第90章 雪莉失神片刻,很快便调整好表情,抱臂靠在操作台旁。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她看向奥尔加,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立刻拒绝。 奥尔加也不着急,而是鸠占鹊巢地坐到了雪莉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往椅背上悠闲地一靠,又在地上稍一蹬,椅子便转着圈儿划到了雪莉面前,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奥尔加一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打量起雪莉。倏地, 她扯出一个无害的笑来,微微歪着脑袋,一错不错地盯着雪莉的眼睛: “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尽管奥尔加的语气神态甚至可以称得上真诚,但雪莉仍旧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她皱了皱眉,本能地想避开与奥尔加的对视,但随即又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终究没有别开脑袋。 由于从小在组织长大,在应对奥尔加这种危险分子方面,雪莉还算有些心得。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表现出恐惧。 奥尔加将雪莉的一系列变化尽收眼底,却并不在意,而是语调轻快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给我几颗APTX-4869。” 雪莉有些不明白奥尔加的意思了,她谨慎地打量着奥尔加,斟酌道: “我只负责研发,至于药物成品,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她顿了顿,就见奥尔加正自顾自地控制着椅子转圈玩儿,也不知道听没听她说话。但雪莉还是补充道: “以你的身份,想必很容易申请到一些APTX-4869。” 毕竟琴酒都能带着一盒APTX-4869到处鲨人。而阿尔萨斯——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就雪莉目前的观察来看,她在组织中的地位显然高于琴酒。 “Oh,当然,当然啦,那种的话,随随便便就能拿到。但是我说的可不是那种——” 奥尔加收力,椅子又顺着惯性转了一圈后停了下来,正巧背对着雪莉。奥尔加边将它调整成面对雪莉的方向,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着让雪莉直蹙眉的话: “我要的是上个版本的APTX-4869。啊,或许那个时候它还不叫APTX-4869?你领会一下我的意思就行。” 雪莉沉默不语。她打量着奥尔加,眉心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 奥尔加当然知道雪莉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但她故作不知,假装出一副以为雪莉是没听懂的样子解释道: “就是贝尔摩德那时候那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雪莉抿了抿唇,最终垂下眸子,直起身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药物的检测结果会在三个小时后出来。你不必亲自来取,我会将报告发送到你的邮箱里。”雪莉拉开门,目光示意奥尔加,“慢走,不送。” 奥尔加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不动如山,只是又将椅子转了半圈,一手撑着脑袋对上雪莉的视线。 两秒后,雪莉率先别开脑袋。她松开门把手,实验室那厚重的金属门便被牵引装置拉扯着自动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雪莉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抱起手臂,用叙述般冷静的声音道: “那个时候的实验数据都已经损毁了,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奥尔加优哉游哉地“嗯哼”了一声。 雪莉见她装傻,只得直接将话挑明: “我没有办法复制出那个时候的药。” “你有办法。” 奥尔加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红白相间的胶囊。她用两根手指捏住那胶囊两头,将它放在眼前,闭上一只眼睛,像是当真在仔细观察一般。末了,噗嗤笑了出来。 雪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只见奥尔加上下抛着那颗外形她再熟悉不过的胶囊。就这么抛了两下后,兀地,将它握在手中, 奥尔加拳心向上,向雪莉伸出手臂,又重复了一遍: “你有办法。” 雪莉正待开口,奥尔加却直接道: “这是原型药——” 雪莉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这大概是她到目前为止看上去最有精气神的时刻了,奥尔加饶有兴致地想。 似乎是因为震惊,雪莉居然罕见地打断了奥尔加的话: “你说这颗是——”她看向奥尔加,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似乎又有些怀疑。 奥尔加见雪莉没有要接过那颗药的意思,耸了耸肩,又将它收回口袋里,而后站起身来: “我可没必要特地跑过来骗你。啊,当然啦,毕竟是十八年前的药了,有没有失效或者变质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奥尔加又望向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了起来,“不过我前几年用过,感觉药效也没差就是了……” 雪莉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呆立在原地。 从理性上来说,她当然知道素未谋面的阿尔萨斯没有理由特地来用这种事情耍她。可是—— 那可是银色子弹啊!是宫野夫妇,是她的父母亲,亲手研发的,那个银色子弹! 伴随着十七年前那场充满疑点的大火,“银色子弹”的所有信息都已湮灭。如果阿尔萨斯手中这颗是是真的的话…… 雪莉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 如果阿尔萨斯手中这颗是真的的话,那么,这将是她十八年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靠近与父母有如此深刻的联系的物品。 即使不知“银色子弹”究竟是福是祸,可是……可是,那毕竟是倾注了父母亲全部心血的东西啊。 雪莉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雪莉此刻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组织并不知道阿尔萨斯手上还有银色子弹! 这个念头盘旋在雪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并且随着进一步的思考越来越深刻。 是了。组织若是知道银色子弹还有留存的话,大可以直接给她用来逆向。即使组织对新一代药物的效果有一些其他方向的要求,但总体而言,会比她从零开始研究要方便得多。 被雪莉直勾勾地盯着,奥尔加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阿莫斯博士那里来的——宫野夫妇当年可是和他合作共事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一些原型药留在了那里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嘛,组织当年可是就连她这么个泡在液基培养罐里的大活人都差点忘了,自然也没有想起来阿莫斯博士手上还有银色子弹的可能性。 再后来,奥尔加便从阿莫斯手上得到了硕果仅存的那么几颗银色子弹。而比起上交组织,奥尔加显然更喜欢把东西留在自己手里——不要白不要嘛。这不?后来果然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啦,这些奥尔加才不会告诉雪莉。 而若不是手里的银色子弹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她才不会来找雪莉呢。 雪莉看着奥尔加的眼神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对组织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换在以前,雪莉是很难想象的,即使她自己也曾想这么做过。但是,她告诉自己,这毕竟是阿尔萨斯。 雪莉对奥尔加没有太多了解,仅有的一些印象来自组织里关于阿尔萨斯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 平日里,组织成员私下间大都是将那些事儿当八卦传的,雪莉也就当成八卦这么一听,但渐渐地,倒也对奥尔加的形象有了那么点模糊的想象。 或许是刻板印象。但是,此刻雪莉居然觉得,如果是阿尔萨斯的话,做出这种对组织成员来说堪称“大逆不道”的事,倒也合理了。 只不过—— 奥尔加见雪莉的眸中闪过一丝警惕,不由得撇了撇嘴。她大概能猜到雪莉现在在想什么——知道了这种事情,雪莉怕自己被灭口。 奥尔加对自己的口碑还是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的。只是她这次倒也没打算这么做——啊,当然啦,等她拿到雪莉复刻的 银色子弹后就不一定啦。但那毕竟是之后的事情了。 见雪莉完全没有答应“帮忙”的意思,奥尔加理了理卫衣的帽子,绕过雪莉打算先暂时离开。 没错,是暂时离开。奥尔加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只是打算先调查看看雪莉有没有什么软肋罢了。 啧,看来还是得用老方法啊。 却不知道雪莉心中究竟是经历了怎样一番曲折,在奥尔加准备拉门离开时,她突然出声道: “你不怕我上报组织?” 奥尔加笑了。她回过头,歪着脑袋对上雪莉强装镇定的视线: “不怕。因为我比你重要。” 一瞬间,雪莉如寒芒在背。是了,是了……她又想起自己定期会收到的、用以分析辅助实验推进的血浆。 是了。雪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科学家可以再培养,但是近乎成功的试验品,却是难以复制——即使是宫野夫妇,不也还是死在了大火中? 因此,阿尔萨斯可以杀死雪莉。 雪莉再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给我些时间,我需要考虑。” “那就再好不过了。” 奥尔加轻飘飘留下这么一句话,身影便消失在雪莉的视线中,只余下大门合上的沉闷声响。 * 良久,雪莉回过神来,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这是接触银色子弹的难得机会,但是,她不是阿尔萨斯,即使身在组织也可以无所畏惧。她也并非孤单一人,她还有姐姐—— 姐姐! 雪莉像是才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给姐姐宫野明美发去简讯,提醒她注意安全。 她早该想到的! 按照阿尔萨斯的性格,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 姐姐…… 想到组织惯用的手段,雪莉的心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而另一边,奥尔加站定在实验基地灯光惨白的走廊中。她的眸中印照着手机屏幕幽荧的光芒,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看来也不像贝尔摩德说的那样嘛——这不是,姊妹情深得很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有牵挂? 那就好办了。 无所牵挂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而雪莉显然并不属于这一范畴,她有软肋——她的姐姐。 奥尔加向后靠在墙壁上,抬头,微微眯起眸子盯着廊顶惨白的灯,息屏后的手机在指尖转动一圈。 “——宫野明美。” 奥尔加无声地念出这个曾在资料上见到过的名字,片刻后,突然笑了。她想到了,用来威胁雪莉的东西。 贝尔摩德曾警告过她不要去招惹雪莉,可奥尔加显然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 “咚——咚——咚——” 三道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传来。刚给宫野明美发去简讯的雪莉也顾不上看自己的讯息是否显示“已送达”,便条件反射一般地将手机息屏。 而后,雪莉还来不及说什么,实验室的门便被从外边推开了。 果然,是去而复返的阿尔萨斯。 彼时的雪莉将将把手机装回口袋,急匆匆走回实验操作台边上随手拿起一个试管,装作镇定地抬头看向来人。 “还有事?” 或许是因为紧张,雪莉罕见地主动打开了话题。尽管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静。 奥尔加收回手,任由大门在自动装置的牵引下合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后,才耸耸肩,笑道:“没什么大事。” 对着奥尔加那一眼假的笑容,雪莉本能地感到危险。她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试管放回试管架上,谨慎地没有接话。 奥尔加却好似察觉不到雪莉的紧张,自顾自地走到操作台的另一边,随手拿起一瓶试剂,像是很感兴趣地研究着,也不说话。 氛围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当然,精神紧绷的只有雪莉一个。 好一会儿,雪莉似乎终于无法忍受奥尔加的哑谜了: “——” “你姐姐最近还好吗?” 奥尔加却从手中试剂瓶上的反光观察到了雪莉的神态,在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前抢先了一步。 伴随着奥尔加漫不经心、好似闲聊般的一句话,实验室内的氛围却直接降至了冰点。奥尔加几乎不用看都能猜到雪莉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她的声音冷极了。 “什么意思?” “不要这么紧张嘛,”奥尔加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试剂瓶了,而后她趴在实验台上,两手托腮看向雪莉,面上挂着那种令人胆寒的天真笑容,“只是普通的寒暄而已。” 雪莉向后退了一步,抱臂靠在墙上。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性的动作。她从更高的位置观察着奥尔加,可却感觉不到一点心理优势。 “我姐姐没有任何值得谈论的八卦,就不劳你费心了。” “哦?是吗。是这样啊。”奥尔加掸了掸衣袖,站直起身体来,也向后一步背靠在了墙上。她将双手插在卫衣前的口袋里,而后才看向雪莉,慢慢悠悠开口道:“我还以为她的情感生活不太顺利呢。” 雪莉没出声,只稍稍皱起了眉。看得出来,她确实没太理解奥尔加的意思。 “你姐姐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奥尔加装模作样地想了几秒,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用日语报出一个名字,“啊,赤井秀一。” 雪莉眼中的疑惑更甚,她似乎对于“赤井秀一”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不是演的。 奥尔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雪莉的表情:“或者换个说法——莱伊?诸星大?” 这下,奥尔加终于在雪莉脸上看到了她想要的变化。显然,雪莉对于莱伊“背叛”组织这件事有所耳闻,也非常清楚和叛徒有所牵扯的后果。 “他们已经分手了。”于是,雪莉几乎是立刻这么说到,如澄清一般。 “是吗?”奥尔加却依旧是那副慢吞吞的、耐人寻味的语气。 雪莉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她在观察,也早思考判断奥尔加这句反问背后可能涉及的所有意思。 可她对组织的阿尔萨斯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即使再聪明的人,在几乎没有已知条件的情况下,也无法推导出结果。 所以,几息后,雪莉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象征性地举起双手,作出个略显敷衍的投降姿势,主动在这一局认输缓和了气氛。 “说说吧。” 奥尔加笑了。她将手机丢给雪莉。 雪莉条件反射地接住,而后才意识到这手机没锁,屏幕上是个类似简讯的界面。 是阿尔萨斯早就准备好的。雪莉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 然而还不待雪莉再多思考一秒奥尔加的行为逻辑,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 奥尔加看见雪莉骤然缩小的瞳孔,欣赏着她变得惨白的脸色、绷紧的下颌、以及颤抖的手。然后,犹嫌不够似的,故意道: “看来宫野明美早就知道莱伊是卧底了呢。” 寂静。 “咔”得一声,雪莉按下了手机的息屏键。若不是奥尔加伸手过去,她几乎要将手机藏进自己的口袋中,就好像这样就能将这个秘密再次封藏起来。 宫野明美早就知道莱伊是卧底,但却没有上报给组织。 并且,她直到现在都还和那个人有联系! 这个认知简直让雪莉快要疯了。至少此刻的雪莉,是奥尔加见过她最最失态的时候了。 几乎是立刻的,雪莉做出了决定: “我可以试着逆向那个药,但我姐姐的事——” “我会保密。” 奥尔加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雪莉对宫野明美的在意程度。她又盯着雪莉瞧了一会儿,看到她那副担心的神情,突然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于是,奥尔加收回脸上的所有表情,将原型药“银色子弹”丢给雪莉,回身便准备离开。 “那——” 雪莉似乎还想说什么。 在指尖接触到冰凉冷硬的门把手的那一刻,奥尔加说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真是良心发现了也说不定呢。总之,她突然回过头,用那种不带任何波澜的语气点道: “说起来,我会对这件事保密。但是,知道这件事的可不止我一个。” 雪莉的神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奥尔加只歪了下头,便拉开大门,朝外迈去。雪莉不由自主朝大门的方向追了两步,没赶上。 随着两人间距离越来越远,雪莉只能隐约听见奥尔加的声音,夹杂着走廊带来的些许回声: “安分一些,我会让知情者都闭嘴。” 伴随着“砰”的一声,实验室的大门在自动装置的牵引下被重重关上。雪莉却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算是得到了阿尔萨斯的承诺了。 雪莉知道阿尔萨斯不可信,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或许因为阿尔萨斯是那最后一根稻草,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又或许是因为…… 雪莉抿唇,垂眸看向自己指尖捻着的那颗红白相间的胶囊。 又或许是因为…… 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那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雪莉深呼吸一下,强迫自己抛开脑海中的想法,开始准备药物的逆向工作。 * 奥尔加的心情不怎么美妙。 在寂静的走廊中,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每一下的心跳。 就像大冈红叶说过的那样,听着可不太健康。奥尔加这么想着,突然笑了一下,可那笑又很快消失了。 她抬起左手,有些烦躁地抹了把脸。无力的指尖在面颊上划过。 “啧。” 奥尔加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好心了起来。 她为什么会去提醒雪莉呢……只要雪莉逆向成功药物,只要她得到她想要的,这之后,宫野姐妹是死是活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会保密,但是同样知道这个秘密的琴酒和贝尔摩德会不会闭口不言,那可就不关她的事情了。反正她保密了,所以也不算撒谎对吧。 所以,为什么要去提醒雪莉呢。 欣赏他人那种自以为安全后的绝望,不是很有意思吗? 难道是因为她想看到宫野姐妹和赤井一家相互撕扯?毕竟他们也是亲戚,斗起来一定也会很有意思…… 不不不,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呢,这样就算真斗起来了,也会让人觉得很无趣。 但是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不如现在就回去,让雪莉告诉宫野明美,只要她把赤井秀一约出来,并且亲手弄死那个戴着毛线帽的讨厌家伙,就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奥尔加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宫野明美能鲨死赤井秀一吗?还是赤井秀一会反鲨宫野明美呢? 这样才有意思。 奥尔加想要转身返回实验室,就这样提出这个有趣的主意。但是她的脚步却顿住了,就这么蹙眉站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 她开始思考,抛开那些异想天开。 然后,她得出了结论——她被影响了,被雪莉这个存在影响了。 是因为那些她从未当真过的不靠谱传言吗? 在低下头的一瞬间,奥尔加的眸中闪过浓稠的阴翳。 “啧。” 片刻后,她面色如常地抬起头,大步朝实验基地外走去。 贝尔摩德不会主动透露出这个秘密,她甚至还告诫过奥尔加不要去掺和雪莉的事情。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知情人了—— “果然,还是要先想个办法让琴酒闭嘴呢。” 奥尔加故作苦恼地敲了敲脑袋,如刀子般的目光突然转向天花板角落的某个摄像头。而后,她停下步子,抬头望着那摄像头,像是透过它在与某人对视: “怎么办才好呢?”她故意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到,“不然,直接鲨掉琴酒好了。” 第92章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奥尔加意有所指。 更何况,琴酒知道的可不只有宫野明美的秘密,他还猜到了阿尔萨斯的秘密。 可惜还不待奥尔加仔细谋划一下该怎么杀死琴酒,她就先接收到了来自朗姆的召唤。 “是的,药已经拿去让雪莉确认了。……。对,初步检测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什么?” 奥尔加的眉心罕见地皱了起来。原因无它—— “阿尔萨斯,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再说最后一遍,下午一点到庄园来见我,不要迟到。” “可是——” “嘟——嘟——”奥尔加还想说什么,手机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朗姆把电话挂了。 奥尔加坐在驾驶座上,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手中已经息屏的手机,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她将手机往副驾驶的座椅上一丢,踩下油门。 低调的黑色跑车发出一阵嗡鸣,甩出一道弧线后,转弯向着组织位于东京郊区的庄园开去。 一路上,奥尔加都在走神。 她右手虚握着方向盘,食指无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那双祖母绿色的眸子明明在看着前方的路,却微微有些涣散。 奥尔加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朗姆要亲自见她? 首先,排除她犯了什么错,所以朗姆要惩罚她。 那么,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到必须当面说的事情。毕竟他们的手机都有防间谍模组,排除了被窃听的风险。 既然连APTX-4869的事情都能用手机说,就说明朗姆接下来要找她聊的事情,大概比身为组织绝密的APTX-4869更加机密。 奥尔加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组织里比APTX-4869更为重要、更为绝密的,那就只有—— “砰!” 前方的刹车灯忽然亮起,一辆小轿车在奥尔加的视线中迅速放大,她赶紧回过神来,猛踩刹车。脚下踏板传来的反震力道让她的腿一阵发麻。刹车系统瞬间启动,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刺耳,仿佛一把利刃划过金属。 地面上卷起几缕淡淡的青烟,空气中弥漫起橡胶灼烧的焦糊气味。奥尔加的目光被安全气囊突然弹出的白色覆盖,耳边的一切似乎被放大又模糊。 一瞬间,她的胸口被气囊顶得生疼,身体向后猛地弹回座椅。 刹车声渐渐平息,空气中只剩下跑车引擎的微弱喘息和她疯狂的心跳声。前方的小轿车尾部轻微凹陷,红色的尾灯如同垂下的眼睑,无声地控诉着刚刚的惊险。 很快,前方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从驾驶座下来,朝奥尔加走来。 制服……? 奥尔加的视线下意识扫过前车,才注意到它的车顶隐隐闪着蓝红交替的灯光——她追尾的竟然是一辆警车! Sh*t! 还不待奥尔加在心中把朗姆暗骂一遍,一张严肃但并非愤怒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敞篷车倒是省去了对方敲玻璃的步骤。 奥尔加老老实实将双手放在已经鼓出了安全气囊的方向盘上。然后才想起来,这里不是阿美莉卡,对方应该不至于因为没看见她的两只手,就一惊一乍地对着她清空弹夹。 甚至,这位警官都不一定随身带了枪…… “小姐,您没事吧?”那警察微微俯下身,语气中带着一丝职业的关怀。 奥尔加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她转头一看,瘦长脸、个子不算矮、凌乱的刘海……奥尔加见过的日本警察不多,她很快就想起来了。 “高木警官?” “诶?你认识我?”一瞬间,高木涉脸上的严肃全部消失无踪了,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迷茫的愚蠢。 恰此时,前方警车的副驾驶上走下来一个人,矮胖身材,穿着一身棕色的风衣,戴着同色系的帽子。 奥尔加十分无语。为什么难得追尾一次,居然追尾 了两个警察? 不过好在,这两个应该不是交警…… “高木老弟?交涉好了吗?”目暮十三站定在了奥尔加的另一侧,靠副驾驶的位置。他看了一眼奥尔加,然后变得有些疑惑,“咦?小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换个人说这句话,或许就是搭讪的效果了。但由目暮十三说出来,就显得非常正直。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奥尔加叹了一口气:“我把保险公司的号码给你们,然后——” “嗷!我想起来了!”目暮十三突然左拳敲右掌,一幅豁然开朗的样子,“是在之前那班去往纽约的飞机上,我们见过你!” 被目暮十三这么一说,高木涉也想起来了:“哦!对对对!是在去纽约的航班上!” 奥尔加这张脸,就算只从单纯欣赏的角度,也很难让人忘记。 可奥尔加并不想“叙旧”。她推开车门,拒绝了高木涉的帮助,费了一翻力气,将自己从安全气囊的挤压中解救了出来,离开了已经被撞变形的车子。 腿上没有伤,身上也没有伤。头有点晕,还有点耳鸣,估计是轻微脑震荡。但是不要紧,过一会就好了。奥尔加快速做出了判断,然后绕到副驾驶的方向,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虽然屏幕已经被撞得四分五裂了,但手机还能用。 她一边低头滑动屏幕翻着通讯录,一边打断了高木涉和目暮十三的话:“一会你们和我的保险公司联系就行,我还赶时间,就先走——” 却不想目暮十三很严肃地拒绝了奥尔加的提议:“小姐,可以看一下您的驾照吗?” 奥尔加瞥了眼手机屏幕,12:30p.m.,如果再浪费时间下去,就绝对不可能准时和朗姆见面了。 但她没带枪。 不过她还真带了驾照。 算了,浪费时间就浪费时间吧,奥尔加决定难得地当一回守法公民。她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一张卡。 目暮十三接过那张全英文的卡,表情痛苦地看了起来。而后,他的两条眉毛纠结在了一起。 奥尔加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很可惜,这守法公民她今天大抵是当不成了—— “奥尔加克里斯小姐。”目暮十三用拗口的日式英语念出了奥尔加驾照上的名字,“这不是日本的驾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奥尔加耐着性子道:“是加利福尼亚的驾照。” 目暮十□□复对比着驾照上的照片和奥尔加的脸:“你不觉得这个驾照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这驾照可是合!法!的! 获得驾照可是奥尔加为数不多的合法行为之一。 目暮十三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纠结:“可这是阿美莉卡的驾照。” “对啊。” 目暮十三无奈的从口袋里掏出小手绢,擦了下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克里斯小姐,我需要提醒你,你现在是在日本开车。” 奥尔加还是一脸的不明所以:“这是合法驾照。” 目暮十三已经彻底无语了。他心道,这群阿美莉卡人总是这样无知又傲慢,理所当然地觉得全世界都该会说英语,理所当然地觉得全世界都能使用美元,现在甚至还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国家的驾照是全世界通用的……还好眼前的这个阿美莉卡人会说日语,没有一上来就对着他叽里呱啦说一堆英语。 或许是因为奥尔加脸上的疑惑太过真诚,不似作假,一旁的高木涉不得不解释道:“克里斯小姐,如果你在离开美国前没有申请IDP的话,只是美国驾照,是不可以在日本使用的,哈哈哈,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你可能还是需要先跟我们回警视厅一趟,放心好了,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高木涉的态度还挺好,一脸傻兮兮的笑容,一手挠着后脑勺。一旁的目暮十三满脸无语地叹了一口气:“高木老弟,看来你还是没有记清法律。” 随即,在高木涉迷茫的眼神中,目暮十三转而对奥尔加道:“克里斯小姐,未满18岁,即使持有合法的IDP,日本法律也不允许您驾驶车辆。” 奥尔加:“……”早知道就带着枪了!这种偏僻的小路,不杀人灭口简直可惜了! 可惜奥尔加没带枪。她觉得她真是脑子坏掉了,居然和两个警察在这里讨论了这么久的日本法律。 和朗姆的会面是绝对会迟到了。奥尔加看了眼手机屏幕,12:50p.m。到时候朗姆打电话过来质问,难道她要告诉朗姆她在警视厅吗? Jesus…… 奥尔加不想去警视厅,她发挥了自己的毕生演技:“我只有不到半个月就满18岁了,两位警官,看在我是初犯又诚心悔过的份上,绕过我这一次吧!修车的费用我会全权承担的,拜托了!” 奥尔加双手合十,表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了。 高木涉犯了难,一时间竟纠结起来,毕竟人家小姑娘刚来日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嘛。 而目暮十三,虽然也纠结了一下,但作为一个资深警察,他还是不能犯原则性的问题,于是好声好气地劝道:“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和我们去警视厅做个事故认定就行了,检察官也不一定会起诉你的。” 看来是一定得进局子了。 “好吧。”奥尔加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了一行字后,抬起头来,将手机息屏。她朝着方驶来的一辆警车走过去。半道,还回头看向目暮十三和高木涉,“两位警官,不走吗?” 那辆驶来的警车,显然是目暮十三叫来接他们的。 “哦……哦!”高木涉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而一旁的目暮十三,表情则复杂多了。 就在刚才,两位警官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变脸”。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上一秒还一脸真诚悔过、一幅可怜兮兮模样的小姑娘,下一秒就面无表情的,眼神冷漠得吓人,就算说她手上有个十几条人命,目暮十三都不会怀疑。 也就是这时,目暮十三突然想起来了,在那趟去纽约的飞机上,眼前这个红发的小姑娘,可是直接拿着烟头就往别人脸上摁的! 第93章 奥尔加看上去对“被警察发现了违法行为”这件事没有一丝感触,既不恐惧,当然,也不兴奋。 她面无表情坐上前来支援的警车的后排,甚至还用眼神催促了一下正站在车外与前来支援的两位女□□警寒暄的目暮十三和高木涉——虽然并没有人接收到她的催促就是了。 奥尔加并不想和警察们浪费时间,即使她并不真的重视朗姆的邀约和命令。 好在警察们的寒暄也不算过分冗长,勉强在奥尔加耐心彻底耗尽前结束了。 而在警察们寒暄的这一分多钟时间里,奥尔加则抱臂坐在警车上,阖目将最近一年发生的几乎所有事情——与组织相关的、不相关的——都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 果然! “蹦——”“蹦——” 奥尔加睁开眼睛,祖母绿的眸中是一片了然,以及……微不可察的兴奋。目暮十三与高木涉已经关上了车门。两位警官分别坐在了奥尔加 的左右,而后警车缓缓启动。 这真的很像押送犯人的场面,区别大概就是奥尔加并没有被拷上一副银手镯。 当然,目暮警官他们也确实不是故意的。毕竟前来支援的只是一辆五座的小轿车,本来若只有高木涉和目暮十三两人,后排该是足够宽敞的。甚至,如今缩手缩脚坐着的正是这两位警官—— 奥尔加又阖上了眼睛,抱臂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在闭目养神。在两位警官上车后,她丝毫没有要收敛一点的觉悟,自顾自保持着最舒适的姿势坐在正中间,不像是犯人,倒像是被请来的大爷。 日系车的空间本就狭小,两位警官又不好意思真去和奥尔加一个小姑娘挤占位置。于是便只能颇为憋屈地挤在角落了。 * 奥尔加进局子了。 这是她第一次进日本的警察局,不过倒也没有多新鲜就是了。 所谓人不在警局,但对警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指的就是奥尔加了。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她对日本警局投入了更多的关注。这种关注甚至是下意识的、不带有任何特殊恶意的。 奥尔加不带有丝毫波动的双眼随着前进的动作,飞快掠过东京都警示厅内的一切。而后,在或明或暗的许多打量下,跟在目暮警官身后进到了一间审讯室。 “请坐。” 目暮十三向着桌子对面那张属于犯人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紧随奥尔加身后而至的高木涉关上了审讯室的门,在目暮十三身旁的位置落座。他在目暮警官的示意下打开了记录审讯用的摄像机,面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 鉴于目暮十三终于回想起了奥尔加在当年那班飞往纽约的飞机上的“壮举”,先前因为她的外形与表演而带来还算不错的第一印象直接变得稀碎。现在,或许是出于一名老警察的经验与直觉,奥尔加在目暮警官的心中已经进化成了一个危险分子。于是—— “姓名。” 目暮警官坐在奥尔加对面,他特地板起了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尽管这只是让他那张圆滚滚的脸多出了一丝莫名的喜感。他或许并没有意识到。 奥尔加自然不会提醒目暮警官,当然,也不会被目暮警官的故作严肃吓住,她本就缺乏“恐惧”这种情绪。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想到,如果一旁的高木警官也能表现得凶恶一点,而不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或许还能给别的什么犯人造成一点危机感。又或者,他们是准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奥尔加一边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朝着放在桌面上的驾照的方向昂了昂下巴,完全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姓名?” 目暮警官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五秒后,审讯室内依旧一片寂静。高木涉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心中开始不断地生出尴尬。 他其实并不明白目暮警官为什么要“小题大做”——毕竟奥尔加只是个未成年,还是个阿美莉卡人,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这buff都叠满了,按照惯例,批评一番后叫家长来领走就算完事儿了,检方甚至都懒得起诉她罚那点儿款。 又是五秒死一般的寂静,高木涉看看奥尔加,看看板着脸的目暮警官,又看看奥尔加,最后终于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拽了拽目暮警官的衣角,想说差不多得了。然后,被目暮警官一巴掌拍开了手。 “高木老弟?你拽我干什么?” 面对目暮警官疑惑的眼神,高木涉更尴尬了,赶忙摆了摆手:“没、没事、哈哈、哈……” 目暮十三这才反应过来——高木这是觉得他小题大做,面对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又拉不下脸来,正在不安desu。 目暮十三一时间也很难向高木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死咬着奥尔加不放。或许是出于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的直觉,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更玄一些的原因。总之他觉得奥尔加这个人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至于哪里不对劲?目暮十三却又说不上来了。总不能真像他的直觉那样,这个小姑娘其实是个手握十几条人命、穷凶极恶的鲨人犯吧? 目暮十三擦了擦额角真实存在的冷汗。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离谱——可在看见那双宛如冷血动物的绿色眼睛时,又总会禁不住升起这种想法。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目暮十三捏了捏眉心,对高木涉道:“算了,你去把佐藤警官叫来吧。” 虽然年纪相仿,但美和子可比高木涉要靠谱多了,至少不会随随便便就开始不安desu。 而且……女警官来审女犯人,会不会更有优势?应该会的吧……根据什么同理心什么什么之类的理论来说。 目暮警官正琢磨着,高木涉已经“是!”了一声后,火急火燎地站起身来去拉门,活像这间审讯室的气体有毒似的。 ……至于吗? 目暮十三觉得很无语。看来高木老弟还是需要磨练啊。这么想着,目暮十三将目光放回奥尔加身上,而后—— 又叹了一口气。确实,也不能全怪高木老弟,毕竟这小姑娘长得确实不像坏人——忽略她的眼神。 害,这个看脸的社会。 * 还不待高木涉拉开门,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来人正是佐藤美和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目暮警官正在心里犯着嘀咕,一旁的高木涉心中的紧张却在见到佐藤美和子的那一刻瞬间又提升了一个量级。他几乎是立刻就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背,活像站军姿似的。心中也是百转千回,比如担心自己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有没有把衣角的褶皱抚平。如果没有抚平的话,佐藤警官会不会觉得他是个邋遢的人。…… 可惜,佐藤美和子完全无视了一个人兀自站着军姿纠结的高木涉,直奔向目暮十三。 她看了一眼坐在犯人位置上的奥尔加,犹豫了一下,而后弯下腰,在目暮警官耳边用极低的音量说了些什么。 奥尔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哈!原来那位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高木警官居然暗恋佐藤警官!可她记得,佐藤警官的取向是松田阵平来着? 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松田阵平可是在摩天轮爆//炸前的最后一刻,回应了佐藤的嘻嘻。诶呀,好期待啊,如果这位漂亮冷静的佐藤警官突然见到了松田阵平,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境呢?会是浪漫的重逢吗?还是再见已是敌人呢? 至于佐藤美和子在悄悄和目暮十三说什么? 高木涉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后,又不禁开始好奇起来。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阵轻柔的、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 “公、、安?” 一瞬间,审讯室内其余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奥尔加的方向。她是……怎么知道的? 读口型?不,不可能。佐藤美和子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虽然她一开始并不认为奥尔加这个外国人会读日语口型,但习惯使然,她在跟目暮警官汇报的时候,还是用手做了遮挡,从奥尔加的角度不可能看见她的口型。 那是听到的?不,也不可能。高木涉心道。自己站得明明更近,可楞是连一个字也没有听到。那么,离得更远,隔了一张桌子的奥尔加又怎么可能听见呢? 奥尔加看着对面三个警察诧异的模样,今天里第一次地、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嘴角。 就是听见的。她的感官,天生就比常人更加敏锐。 而真正让她兴奋的,则是佐藤美和子提到的“公//安”两个字。 * 另一边。 降谷零人在日本,刚下飞机。手机解除飞行模式的第一时间,一阵明显的短信提示音立刻响起。 一旁的松田阵平诧异道:“你居然会开提示音?!” 不,等等! 不用等降谷零回答这个问题,松田阵平几乎是立马就想把自己刚才的问题吞回去了。这个问题太傻了好吗!——降谷零才不会开提示音!就算Boss直接打电话过来,手机铃声都不一定会响。但只有一个例外—— “那个小鬼?” 松田阵平十分无语,特别是想到一会儿降谷零看了短信后估计会露出一种堪称“欣慰”的表情,他就更加无语了。 谁知,这次降谷零却一反常态,盯着手机的眉头越皱越紧。短信界面苍白荧光的光倒映在他蓝色的眸子中,叫人一时间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但松田阵平毕竟很熟悉降谷零了,当然,对那个红头发的小鬼也不算太陌生。于是,当即便猜到了些 什么,发出一声幸灾乐祸般的怪笑: “哈!那个小鬼一定又惹麻烦了!” 一想到奥尔加可能会吃瘪,松田阵平就乐了。随即,他听见降谷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奥尔加被逮捕了。” “哈???!” 第94章 对于奥尔加被逮捕这件事,松田阵平起初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小鬼坏事没少干,但向来精明得很,怎么可能随便被警察抓住小辫子,还被逮捕了? 估计又是吸引降谷注意的小手段罢了。最初的震惊过后,松田阵平恢复了冷静,瞪大的眼睛也变成了一幅死鱼眼的状态。他心道,那个小鬼向来喜欢将一点点小事夸得无比大,藉此让降谷零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什么摔了一跤磕破点皮就说得自己好像已经骨折了一样啦。什么飞机遇上点气流颠簸就说得好像马上要坠机一样啦。……总之,那个小鬼就是无比喜欢且乐意看到降谷零为她担心的样子。 至于这次——松田阵平想点根烟,摸遍全身却只找到一根棒棒糖,又思及自己正在机场,于是只能无奈将棒棒糖塞进嘴里——这一次,按照惯例来说,那小鬼估计是搞了什么危险驾驶行为被交警抓住开了罚单,于是巴巴地跑来跟她亲爱的零零说自己被警察抓进局子了。 松田阵平这么想着,却见自己那一向精明的老同学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没有丝毫犹豫,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估计是输入了某个号码。 很快啊,电话就接通了。 降谷零没带耳机,于是松田阵平能够隐隐约约听见电话对面的声音。当时他刚变成死鱼眼的眼睛就又睁大了。 喂——喂——没必要吧? 松田阵平已经大致猜到了电话对面是谁。而他的猜测,在降谷零的第一句话之后,立刻得到了证实: “风间,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是的,需要立刻去办。” 简单交代了几句,降谷零挂断了电话。一转头,自己的老同学松田阵平已经变回了死鱼眼的模样,正叼着根棒棒糖,斜睨着他。如果能出声,他估计会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当然,松田阵平也没有没眼色到这种程度。他跟降谷零一起去取了行李,下了电梯。 “我说,也没有必要出动公安吧?”反正“逮捕”这件事肯定又是那小鬼在夸大其词。 当然啦,后半句松田阵平并没有说出来。 风见裕也,这个人松田阵平虽然没打过交道,甚至没见过,但是和降谷零一起行动了这么久,他愣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家伙有了一定的了解——公安,降谷零的直属下司,明明比降谷零还要大一岁,却被比自己还小的上司压榨得死死的可怜牛马。 虽然降谷零从来没有跟松田阵平直接介绍过风见裕也这个人,但是根据松田阵平自己的观察,风见平时应该还挺忙的。就好比刚刚接电话的时候,松田阵平就隐约听他说自己正在监视还是什么的。 所以……这么个大忙人,降谷就直接把人家薅出来去警局接个坏小孩? “况且,要是那小鬼真被抓了,我们应该开香槟庆祝才对嘛。”见降谷零不搭理自己,松田阵平继续叼着棒棒糖嘟嘟囔囔道,“这可是大鱼!” 这话倒是没错。即使在所有拥有代号的组织成员中,奥尔加也是最重要的那一批。可以想见的,她一定也掌握了组织许多的秘密和犯罪证据。总之,抓了一定没毛病。 早已有车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库等待着他们。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接过了两人的行李。降谷零拉开后座的车门,神色如常: “没有掌握足够将她定罪的证据,即使逮捕她也毫无意义,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 说着,他已经在车子后座坐下。这应该是公安派来的车子,而不是组织。不然降谷零不可能说出刚刚那句话。 松田阵平在车外站了两秒,嘎嘣一声咬碎了棒棒糖后,才紧跟着钻进了车子后排。他无奈地用那副死鱼眼的表情看了降谷零一眼,在心中默默道:你最好是。 话说回来。车子驶出机场的地下车库,松田阵平扭头盯着窗外东京那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的景色,默默想到,也不知道以后降谷零如果真的逮捕了奥尔加,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毕竟真逮捕了,可以说他没有心。没逮捕,可以说他徇私枉法。 害……难办哦。 这么想着,松田阵平突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向降谷零。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小可怜,看得降谷零一阵莫名其妙。 “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 说着,松田阵平又是一阵叹气、摇头。 降谷零:“……” 他索性也不管突然抽风的松田阵平了,低头,点开手机上的最新消息。然后—— 笑了吧,他刚刚是笑了吧!尽管降谷零现在的表情与一秒前已经别无二致了,但松田阵平敢赌五毛,他刚刚在看向手机屏幕后,一定笑了0.001秒! 在看到降谷零神色如常地收起手机后,松田阵平明白,风见应该已经成功从局子里将那个小鬼提溜出来了。 当然啦,堂堂公安去警视厅提一个危险驾驶的小鬼,怎么想都不可能不成功的。也不知道降谷刚刚那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到底是闹怎样。这么想着,松田阵平的嘴角又不禁抽搐了一下。 * 几分钟前。 佐藤美和子敲响了审讯室的大门,并小声跟目暮十三说了有公安到来的事情。 下一秒,仿佛是应验了一般,审讯室刚刚关上的门又重新被推开,十分嚣张,根本没有敲门询问。 门外,赫然站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来人一头黑色短发,脸型瘦长,眉毛稀疏,戴着一副深色的椭圆镜框眼睛。他穿着橄榄色的全套西服,系着一条棕红色的领带。明明是一副社畜的模样,气势却十分嚣张。他在一众警视厅刑警的簇拥下畅通无阻地来到审讯室门口,推开大门: “这个人,现在由公安接管。” 说着,来人看向奥尔加,像是在打量,评判,又像是带着一股怨气与不情愿。而对于一旁目暮警官他们的反应,这人也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关心。他就好像是来宣读圣旨的一样,根本没考虑过警视厅会拒绝他的可能。 “此外,关于本次案件的所有文件、记录等,都交由公安带走,不许留档。” 这下,目暮警官他们看向奥尔加的眼神又不一样了。在东京当警察这么些年,纨绔子弟他们见多了,嚣张的律师突然带着一大箱保释金来将这些二世祖提走的情况他们也见多了,但是嚣张的公安来提人的,他们还确实是第一次见。 这来头得大成什么样啊?总不可能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是重刑犯,需要公安亲自出手带走审吧?福尔摩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对于纯良的目暮警官他们来说,觉得奥尔加不可能是需要公安亲自出手的恶徒,所以只能是来头很大的二世祖。而对于风见裕也来说,这句话而已同样适用。 领着奥尔加往警视厅外走的一路上,风见裕也都在斜着眼,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奥尔加——组织核心成员阿尔萨斯,危险等级,最高。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总之,即使奥尔加长着一张非常能迷惑人的漂亮且无辜的脸蛋,但风见裕也还是怎么看她怎么不像好人。 就风见朴素的认知来说,即使目前没有能将阿尔萨斯定罪的证据,但人反正都落到警察手里了——而且还是她自己作的,完全没有能牵扯到降谷零卧底身份的联系——他直接把人悄咪咪带回公安,来一套大记忆恢复术,证据不就有了?说不定是一个将黑衣组织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咧! 风见不理 解,为什么降谷先生一定要让他把这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弄出来。 这好吗? 这不好。 但毕竟是降谷先生的指令……即使风见不理解,也还是窝窝囊囊地执行了。毕竟,一,他虽然不相信降谷先生的人品,但绝对相信他的能力。降谷先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二……他也确实不敢违抗降谷零的命令…… 真的是—— 风见裕也带着奥尔加走出了警视厅大楼,看着前方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场景,他向后捋了一下超短的头发,无声叹了一口气。亲手将危险分子放归社会的感觉可不那么好,他感觉良心在隐隐作痛。 于是,风见打算,索性眼不见为净。 “那么,我就先走——” “等一下嘛,风见先生。”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笑意与恶意的声音,质感有些冷,但意外地很好听。 这是风见第一次听到阿尔萨斯开口,声音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转过身去,目光严肃地俯视奥尔加,推了推眼镜:“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奥尔加双手背在身后,毫不畏惧地与风见对视着,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是啊。”她微微歪着脑袋,“那么,究竟是谁跟我提到过你呢?” 此话一出,风见裕也心里一个咯噔。 阿尔萨斯知道降谷先生的卧底身份了?!降谷先生甚至连公安内部的事情也告诉她了吗?!是降谷先生叛变了?!不!不可能!那么,是阿尔萨斯叛变黑衣组织了?! 奥尔加就这么看着风见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又变,别说,欣赏蠢人自己脑补,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降谷零当然没有跟奥尔加提到过风见裕也。实际上,在奥尔加挑明自己已经知道降谷零的卧底身份后,两人一直一幅无事发生的样子,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但是,奥尔加确实动用了一些小手段,将降谷零周围的人都查了一遍。当然啦,鉴于组织在公安并没有卧底,为了降谷零身份不暴露,她也没敢太大张旗鼓去查,于是得到了信息不多。能查到风见裕也的一些信息,还是因为这人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而不是警察厅公安部。 而奥尔加相信,降谷零一定也做了许多准备,包括她如果突然反悔向组织报告了他的卧底身份后的预案。 * 几秒后,风见裕也似乎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脑补。 也不知道他究竟脑补了些什么,总之接下来,他对奥尔加说话的语气就没这么凶了。虽然还是一副警惕怀疑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 “嗯——我想想。”奥尔加稍稍垂首,装模作样地抱臂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啊,对了,我头晕,可能是追尾警车的时候脑震荡了,你把我送去医院吧。要最好的医院。” 风见裕也又上下打量了奥尔加一下。精神不错,走路平稳,哪里有不舒服的样子? 他很想拒绝,但那个可恶的犯罪分子像是丝毫没有眼力见,突然抬起头,笑嘻嘻地左拳敲右掌: “对啦,记得通知零零立刻来医院探望我。” 说着,红色头发的犯罪分子转过身,自顾自在停车场精准找到了风见开来的那辆车,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恶手法,直接打开了后排车门,坐了进去。徒留风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零、零零……?!!!” 真是奇怪啊……他为什么可以根据邪恶犯罪分子这种诡异的称呼,瞬间就理解她实在指谁呢?为什么呢…… 啊!头好痒,好像要长出脑子了! 风见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到车前,低头一掏口袋。坏了!钥匙没了! 他恍然大悟似地抬头,却见邪恶的犯罪分子正优哉游哉坐在他的车子的后排,手中转着什么东西,用一种挑衅的、毫不可爱的笑迎上他的视线。 那不正是他丢失的车钥匙吗? 啊啊啊!邪恶的犯罪分子!邪恶!可恶!她究竟是怎么迷惑了降谷先生?不,不对!降谷先生才不可能被这种家伙迷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降谷先生计划的一部分!没错! 就这样,风见怀揣着淡淡的死意,载着后排那个邪恶的红头发犯罪分子,驶向了东京最好的医院。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由着这个邪恶的犯罪分子笑嘻嘻地占用医疗资源,他的任务可不包括陪邪恶小鬼看病这一项。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邪恶小鬼已经躺在了高级病房的床上,颇有些不耐烦地用眼神催促着他。 催他做什么? 哦……给降谷先生打电话,让他【立刻】来看望这个邪恶犯罪分子。 反正降谷先生肯定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浪费时间的。这么想着,风见裕也拨通了电话。他已经想好了,在降谷先生拒绝之后,他一定要好好欣赏邪恶犯罪分子泪汪汪的表情。 电话很快接通了。 “降谷先生,是这样的……” 风见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并没有添油加醋,甚至非常社畜地没有加入丝毫个人感想,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只到了最后一句,他总结到: “总体来说,医生认为只是轻微的脑震荡。” 废话,邪恶小鬼一直说头晕,医生却查不出病症。这种情况下,大部分医生都会直接将情况判定为“轻微脑震荡”的。而邪恶小鬼,头晕也一定是装的! “没错,是这样,虽然她说希望您立刻赶来探望,但——” 风见话还没说完,降谷零直接问了他医院地址。 风见仿佛听见内心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碎掉了。是什么呢?是他的玻璃心吗?还是对于降谷先生的滤镜呢? 总之,在浑浑噩噩机械地报完医院地址后,风见裕也彻底麻了。他宛如一个机器人,缓缓转头,看向那个躺在高级病房床上打游戏的邪恶红发小鬼。 恰好,邪恶小鬼似乎刚结束一把游戏,也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 “喂——那个谁,风见,去帮我买一罐可乐,要墨西哥可乐。” 她就这么颐气指使,丝毫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 还墨西哥可乐? 硬了,拳头硬了。风见决定了,他要好好拒绝这个邪恶小鬼一次,让她知道,地球可不是围绕着她转的。 就在风见深吸一口气,在脑内完成了措辞,打算严正拒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降谷先生!?” 风见不自觉的后退一步,随即看到了降谷零身后的那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松、松、松、松——!” “哟!第一次见面,我叫松田阵平。”面对宛如卡壳了一般的风见裕也,松田阵平摘下墨镜,笑眯眯地上前一步,神态轻松。 而风见裕也?他已经彻底石化了。 怎么可能?!松田阵平不是已经……牺牲了吗?! 第95章 风见还是被打发去买可乐了,仅仅只需要他那位比他还小一岁的上司一句: “风见,去买可乐吧。” “……是!” 风见立正,转身,拉开门,行云流水地跑了。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在邪恶小鬼边上了。看,现在就连他的脑子也出现问题了——他居然看见松田阵平了! 当然,墨西哥可乐是没有的。松田阵平在病院下的便利店溜达,买了一听可口一听百事,心道邪恶小鬼会把两个牌子兑着喝也不一定。 买可乐是一件很快的事,但买完后,风见还是拎着两听可乐,开始在病院内无所事事地闲逛起来。他就算再不机灵也知道,降谷先生可不单单是叫他来买可乐而已,不过找个借口把他支出来罢了。 看,这不,他溜达间还遇上了也在溜达的松田阵平。 唉!不知道凶残的降谷先生对上邪恶小鬼,会获胜的是谁呢? * “零零,好久不见。” 风见永远不可能知道的是,邪恶小鬼还会有这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纯良的、撒娇的表情。 降谷零抬手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并没有多问。关于奥尔加无证驾驶、追尾警车的始末,他早就从风见发过来的资料上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说实话,鉴于奥尔加只是无证驾驶,而没有搞出更严重的事情来,降谷零甚至还有些欣慰。 于是,他只是对奥尔加道:“无论如何还是要注意安全。” 当然,他其实也没有特别相信奥尔加真的脑震荡了就是。 却听奥尔加突然话锋一转:“如果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情呢? 降谷零一愣,垂眸便对上一双在室内显得墨绿的眼睛。奥尔加扬起脑袋,看着他,微微弯起眼睛,表情甚至带着一种天真的求知欲。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是与外在完全不符的恶意。 “啊,说起来,我前几天可是中了整整两枪。”她比出两根手指,“两枪哦。” 她抓住降谷零的手,微微歪头,将脸颊靠在他的手掌上。温暖的、干燥的、带着些许薄茧的手。可一双幽绿的眼睛却始终一错不错盯着降谷零的眼睛。 “呐,零零,毕竟不可能每一次中弹的都是我,‘无论如何还是要注意安全’,对吧?” 降谷零沉默一瞬,无声笑了,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奥尔加的侧脸:“当然。谢谢,奥利亚。” 奥尔加确信降谷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五分钟前,风见听见的并不是什么游戏获胜的结算声效,而是——来自雪莉的短信提示声。 [雪莉:关于你带回来的那颗药,成分方面没有问题。]已读 [阿尔萨斯:但是?]已读 [雪莉:药量缺少了大约1/4。]已读 [阿尔萨斯:唔……]已读 [雪莉:排除装填制作过程中的品控问题。]已读 [阿尔萨斯:了解。]已读 [阿尔萨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已读 [雪莉:?]已读 [雪莉:???]未读 当时风见分明听见奥尔加笑了一声,转眼却见她正躺病床上,将息屏了的手机转着玩儿,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打算。 再然后,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就出现了。 从知道偷回来的那颗A药少了1/4的量后,奥尔加就意识到了——这绝对是降谷零的手笔。毕竟结合那个基地对于易容人群的特殊防控措施,以及警戒安保方式,只有足够了解组织、了解贝尔摩德的人才能做到这种安排。 早就料到组织会派贝尔摩德去偷药了吗? 甚至连药有可能被偷回去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哼,不愧是你啊,零零。 但就像奥尔加说的,毕竟不可能每一次中弹的都是她。如果这次和贝尔摩德搭档去偷药的琴酒呢?或者其他任何人,甚至是贝尔摩德单独去,药量少了1/4的事情都绝对会被揪出来大做一番文章。 届时,组织里免不了又是一次鸡飞狗跳的“谁是卧底”。 奥尔加不信降谷零从来没去过公安的那个基地。甚至,他应该是去了很多次。不然针对组织的安保措施是如何安排得这么严密的呢?他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当然啦,给组织通风报信的也不是公安的什么大人物,不然组织不可能仅仅知道了基地的位置,却连个哪怕假的布防图都没有拿到。 但只要降谷零在那个基地露面的次数足够多,就有一定的可能被他们公安的那个小叛徒看见。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往往能够致命。 奥尔加刚才,是在告诫降谷零以后行事要谨慎。像这种公安的活动,能不参与就尽量不要参与了。 她确信降谷零听懂了她的警告。但他会不会采纳?奥尔加叹了一口气。只能说,零零是她见过最大胆的卧底,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算了,我们去杀了琴酒吧,零零。” 奥尔加的话题转变的太快,以至于降谷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在他和奥尔加相处了这么多年,自有一套对付奥尔加的方法:“不行,奥利亚。” 无视奥尔加不满的眼神,降谷零将她摁回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既然受伤了,就暂且先好好休息一阵吧。至于琴酒——” 降谷零将奥尔加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拂开,看着那双在灯光下又变成祖母绿色的眸子:“现在不是好时机。做任何事前,都需要先好好谋划,对吗?” 奥尔加不乐意地撇撇嘴。同样的,降谷零也知道她一定没听进去他的话。奥尔加是他见过的最大胆的孩子,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伴随着震动,似乎在不断焦急催促。降谷零从床头柜上拿起奥尔加的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 朗姆。 奥尔加哀嚎一声,一个翻身,拿后脑勺对着降谷零,捂住耳朵。 降谷零无奈笑笑,点了接通。 朗姆愤怒的声音几乎立刻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阿尔萨斯!你到哪里去了!?我叫你一点半过来见我,你自己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 降谷零颇有些嫌弃地将手机拿远了些,直到等朗姆愤怒质问完,才用略带恭敬的语气道:“朗姆先生,是我,波本。” 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朗姆的声音就显得情绪稳定多了。 “阿尔萨斯和你在一起吗?” 恰巧,这时风见拎着可乐,与松田阵平结伴回来了。 “嗯。” 降谷零边回应着朗姆,边从风见手中接过一罐可乐,单手打开易拉罐,看了眼还在装鸵鸟的奥尔加,将冰可乐贴到了她的后颈上。看着奥尔加被冰得一激灵坐了起来,气鼓鼓从他手里夺过可乐,降谷零乐了,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尔萨斯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您有重要的事要见她吗?不如我现在派人将她送去您那里吧。” 对着降谷零这种情绪稳定、条理清晰的人,就算脾气再急躁的人,一时间也发不出火了。于是,电话那头朗姆只说了句“尽快”,就将电话挂断了。 降谷零将手机递给奥尔加,却见奥尔加捧着可乐,老大不乐意道:“为什么不是你送我?” 奥尔加不接手机,降谷零直接顷身将手机塞进了她的卫衣口袋中:“我还有其他任务,听话。” 说着,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被奥尔加气鼓鼓地用没力气的左手一打,没打开。 什么其他任务,分明是赶着去抓公安的小叛徒吧?那种底层的叛徒,抓起来最简单了,几乎只要查一查个人和亲属的海内外银行账户,一切就都明了了。 这种事情,他为什么非得自己亲自去做呢? 奥尔加不喜欢他的这种亲力亲为,更不喜欢他除了卧底组织外,还执行公安的其他任务。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暴露的吧?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看来还是得把琴酒干掉。 嘛,谁让琴酒是负责抓卧底的那个呢?而且,还好死不死点破了她的秘密。 这么想着,奥尔加又笑了。也好,要杀琴酒的话,零零不在反而是件好事。否则一定又会拦着她吧? 比起死掉的琴酒,降谷零当然更想要一个活着的琴酒。但奥尔加才不会让他得逞。谁知道琴酒如果被公安抓走了,会不会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 鉴于奥尔加现在就得出发去朗姆那儿,而在场的人,风见是明牌公 安,肯定不能露面。降谷零自称有其他任务,于是—— “为什么又是你?” 奥尔加坐在副驾驶,双手抱臂,老大不乐意。 驾驶座上正是戴着副墨镜的松田,他不禁无语:“喂喂,说得好像我很乐意给你当司机一样啊,大小姐。” 奥尔加不想理他,刚从一旁放水杯处拿起自己的可乐,准备吨一口,松田阵平却是一个急刹。 “喂——!” 情急之下,奥尔加灵机一动,在可乐即将洒在自己身上的前一秒,转了下手腕。于是, “喂——!”这次吓一跳的换成松田阵平了。好在是红灯,他才能踩着刹车,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衣服。 “谁叫你突然急刹车。” “明明是前面的车子先急刹车的!” 当时已经是黄灯了,松田阵平秉持着阿美莉卡的习惯,准备一脚油门加速开过这个路口。谁知道前面那辆车异常遵守交规,原本开得飞快,却在压线前硬生生一脚急刹停住了。 于是为了防止追尾,松田阵平也不得不急刹车。 不过…… 前面那辆红色的车是不是有点眼熟? 松田阵平并没有多想,忙着擦被奥尔加倒在身上的可乐。也是他在阿美莉卡呆太久了,已经好多年没在日本开过车,都已经不适应日本路况了。 可嘴上,松田阵平却偏偏还要说:“还不是你一直跟我说话,我才分心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松田阵平是有点幼稚的。平时逗他玩还挺有意思的,但今天奥尔加心情并不那么美妙。 “你无证驾驶。” “胡说,我18岁就考了驾照了!”松田阵平并没有发现奥尔加心情不美妙,毕竟他们俩平时也是这么交流的。 奥尔加轻飘飘道:“有驾照的松田阵平警官3年前就在摩天轮上被炸死殉职了,哦,警视厅还给他送了块墓地呢。之后需要我带你去参观一下吗?” 松田阵平立刻噤声了。自己去参观自己的墓地什么的,他才不要咧。 松田阵平又不知道从哪儿翻找出一包湿巾来,嘟嘟囔囔道:“洗车的费用组织可得给我报销啊,毕竟现在拿不到警视厅的工资了,组织每个月又不固定工资。” 奥尔加不是很想理他。刚准备提醒他快要到绿灯了,驾驶座侧的车窗却突然被敲响了。是很有礼貌的那种敲,并不暴躁。 奥尔加首先看到一条有些眼熟的灰蓝色西装裙。愣了一瞬,刚准备说什么,松田阵平这家伙却已经手快地降下了车窗。 “事先声明,是你们先急刹我才急刹的,而且我可没有撞到你们,有行车记录仪为证,咱们的车之间至少还留了两英寸!” 这家伙还低着脑袋嘟嘟囔囔的,专心致志拿湿巾纸擦手,丝毫没有察觉到空气中诡异的安静。直到一声埋藏于记忆深处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松、松田阵平?!” “嘎?” 松田阵平缓缓抬头,像卡了壳的机械一样,转头,然后,一张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那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与激动,甚至眼眶都红红的。 佐藤美和子!!! 这么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这极端的开车风格、这眼熟的马自达RX-7…… 松田阵平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短暂的怔楞过后突然怪叫一声,想往奥尔加这里跳,又被安全带扯回了驾驶座上。手忙脚乱地整了这么一出,造成的唯一结果就是,他松开了刹车。 于是,他们的车子自动向前滑行了。 于是,他们的车子“砰——”得一声,终于滑过遥远的两英寸,成功追尾了前方那辆红色的马自达。 奥尔加一手扶额。如果她告诉朗姆,她在一天之内追尾了两次警车,朗姆会相信吗…… 就在这时,松田阵平已经在慌乱之中摸到了他的阿贝贝墨镜,重新戴上后,才终于镇静了些。他清了清嗓子,用参杂着大量英文的别扭日语对佐藤美和子道: “我松田阵平,不是,你人,认错了。” 说着,他还扯了扯身旁的阿尔萨斯,故意大声用英文道:“是吧,大小姐,我可不叫什么松田阵平!” 第96章 被松田阵平这么一扯,处于震惊中的佐藤美和子似乎才反应过来这车子的副驾驶上还有个人。 压低身子一看,嚯,这不是—— “奥尔加克里斯?” 两小时前才见过的人,佐藤美和子自然还有印象。更何况,这小孩还是被公安大摇大摆领走的。 这个时间点,这孩子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公安根本没有处罚她。估计是把人领出警视厅就直接给放了……佐藤美和子心道,目暮警官猜的果然不错,这个奥尔加,必然是某个顶级权贵家的孩子。 不然哪能劳动那些拿鼻孔看人的公安亲自动手捞人? 等等。 公安? 佐藤美和子又猛地将视线落在松田阵平的脸上,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就是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奥尔加突然开口了,用那种意味不明的语气:“公安的任务呢,可是很危险的。一旦暴露,假死立刻就会变成真死,对吧,佐藤警官?” 佐藤美和子一愣,就听那声音继续道:“当然啦,故意泄露公安的身份也是重罪。所以——” 佐藤美和子抬起头,隔着车顶的遮挡,她只瞧见了一个苍白小巧的下巴,一双淡粉色的唇,那唇前竖起一根纤细食指。 “所以,要保密呀,佐藤警官。” 佐藤美和子一愣,只见那根漂亮的手指后,那双精致的唇唇角缓缓翘起,最终扯出一个笑来,说不出是不是带着恶意。 再然后,不待佐藤美和子反应过来。那双唇的主人直接对松田阵平下令:“关窗,走吧。” 倒是比那群高高在上的公安更加盛气凌人。小小年纪,威逼利诱也是玩得利索。她究竟是什么人? 思考的瞬间,那辆造型张扬的跑车已经驶远了。佐藤美和子在尾气中短促地笑了一下,突然握紧拳头。 松田那家伙,原来是公安啊……真是可恶。假死去执行任务,居然也不告诉她一声!害得她伤心了好久……不过, 真好啊,你还活着,松田。 不过,公安的任务的话,不能说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但是等那家伙结束任务回来,她可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番! * 前方坐在副驾驶的高木涉一直等不到佐藤美和子回来,从车窗探出脑袋又看不到具体情况,才终于不得不从那辆红色马自达上下来。却见佐藤美和子一个人站在那儿,似乎在发呆。 刚刚佐藤美和子说似乎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要去确认一下,高木涉便十分识相地乖乖在副驾驶等她。 “咦?那辆车呢?已经走了吗?佐藤警官,是你认识的人吗?” 随即,高木涉意识到什么,险些跳起来: “不!等等!他们追尾了我们!还没有做事故认定,还没有要到对方保险公司的联系方式呢!” “佐藤警官,快,我们得赶紧追上那辆车。”说着,高木涉就急急忙忙要回车上,半路又突然想起来,“啊!那辆车上是你认识的人,那倒是不用急着去追了,佐藤警官到时候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对方商量赔付方式!” 却见佐藤美和子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不,我不认识那辆车上的人。” “啊?” 显然,高木涉还在纠结保险和修车的事情。追尾他们的是一辆玛莎拉蒂,所以那辆车倒是没什么大事,估计轻微擦伤。可他们的车就惨了,后部直接被撞瘪了一大块! 却见佐藤美和子朝他笑了笑:“算了,这次事故确实是我先急刹车导致的,我会自己处理的。” 话毕,往前车驾驶座走去。徒留高木涉一个人傻乎乎站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 “……啊?”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现在的佐藤警官,心情似乎反而特别好? * 松田阵平也是在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的,奥尔加刚刚在暗示佐藤美和子他是公安。 倒是一个快速脱身的好法子。不过, 这家伙还真是撒谎不眨眼啊…… 松田阵平自以为隐晦地悄悄瞄了奥尔加一样,却被她抓个正着:“专心开车,小心别又追尾了。” 松田阵平气得牙痒痒,又无法辩驳。而且,他至今还是无法理解奥尔加的行为逻辑。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公安”两个字,跟公安和谐共处吗?既不害怕,似乎又没有任何要对公安不利的意思。 都是因为她亲爱的零零? 可 是,就这样对公安视而不见的话,总有一天组织会被覆灭,她也会被逮捕的吧?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公安合作,还偏偏要说什么只要组织还存在,她就一直是组织的阿尔萨斯。 弄不懂,完全弄不懂。松田阵平不由得感慨,估计也就只有降谷零这种神人能对付奥尔加了。 思考间,副驾驶传来奥尔加的声音:“到了。” 车子停在一栋庄园外。从合着的大门远眺过去,只能看到老远处隐约有些建筑。 还真是奢华啊。 松田阵平拉了手刹,刚准备推门下车,就听见奥尔加对他道:“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松田阵平虽然获得了代号,但还不算最核心的成员,自然没资格见朗姆。 “好吧。”松田阵平又把驾驶座处的车门关上了,随口道,“早点回来哦,我一个人等在这里很无聊的。” 回答他的是奥尔加甩上车门的声音。 “但是话说回来,见不见朗姆也没有意义吧。”车子里,松田阵平一个人咕哝着吐槽,“反正我都知道朗姆老巢的位置了,真要对他不利,直接报警围了他的庄园不就行了?” * 奥尔加见到了朗姆。 那个失去左眼的老东西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高兴。奥尔加让他等得太久了,这对于信奉“TIMEISMONEY”的朗姆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但朗姆今天相当反常,并没有一上来就发脾气,也没有让人把奥尔加拖去暂停室。 他屏退了屋内的所有属下,没有让奥尔加坐,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阿尔萨斯,你上一次见到那位先生,是什么时候?” 奥尔加眼神一凛,心道果然。她一早便将今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复盘了一遍,重要到朗姆必须当面问她的,也只有另一个老东西的事情了。 奥尔加似乎在思考。朗姆那只仅剩的、毒蛇般的眸子一次不错盯着她,似乎只要她敢说一句谎话,就要立刻处决她。 可奥尔加本来就是说谎不眨眼的类型。就算是左眼没瞎之前的朗姆,都不可能单从表情神态来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嗯——上一次。”奥尔加微微仰头,眼珠转向左上方,“似乎是半年前。” 是实话。朗姆判断。这个时间点也和他上一次见到BOSS差不多。 “那位先生最近在做什么?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或许是觉得奥尔加根本不可能构成威胁,朗姆甚至连理由都懒得编一个,句句都问得十分直白且直中要害。 这一次,奥尔加回答得倒是很快:“我也不知道,BOSS的事情,轮不到我来过问的吧。” 是实话。朗姆再次做出判断。 “BOSS的事情,应该去问贝尔摩德更快。”奥尔加摊手。 朗姆内心嗤道,他当然知道去问贝尔摩德更快,但那个女人才不会轻易说实话。而且凭她的演技,他在失去一只眼睛后,很难判断她哪句才是真的。 这么一来,在朗姆印象中演技不如贝尔摩德,但同样和BOSS有着特殊关系的奥尔加,自然是更好拿捏的对象。 “那位先生不现身,和雪莉最近的研究有关系吗?” 奥尔加还是那副样子:“嗯?有关系吗?” 朗姆有些火大了。奥尔加这幅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让他烦躁起来,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你最近不是跟雪莉走得很近吗?难道没有听说过什么?” 奥尔加思考了一下:“啊,听说雪莉最新开发的药被琴酒当成毒药,到处拿去杀人。说起来,这款毒药效果确实不错,最后警察只能查出死者是突发心脏麻痹——” “够了!”朗姆停下脚步,重重拍了一下沙发扶手。 他死死盯住奥尔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良久,才用那阴冷粗粝的声音缓缓道:“今天我问你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是。”奥尔加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应道。 朗姆似乎这才稍满意了些,想了想,又对奥尔加道:“最近是多事之秋,你老实点,少惹事,不然,不论是那位大人还是我,都不会饶过你的。” “是。” 朗姆满意地点点头,背着一只手转身坐回到沙发上,拿起他之前正在看的一份资料:“你走吧。” 却听奥尔加突然道:“对了,关于琴酒——” “他又怎么了?”朗姆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奥尔加悄无声息观察着朗姆的神态变化,无声扯了下嘴角:“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他是负责监视雪莉的,应该知道得更多吧。” 却听朗姆“哼”了一声,朝奥尔加摆摆手:“没事就赶紧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是。” 奥尔加转身的一瞬间,翘起了嘴角。由于刚刚一直在努力抑制表情,这笑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扭曲。 她搓了搓脸。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过是探明了朗姆对琴酒的态度而已。 但是——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组织里似乎在内斗?朗姆是想要篡权吗?哈!显然的一点是—— 琴酒不站朗姆。而朗姆,也不喜欢琴酒。 * 松田阵平等待的时间倒没有他预想的长。刚乐呵呵地在手机上看了几集龙王归来、打脸虐渣的短剧,奥尔加就回来了。 从她拉开车门时的表情来推断,她心情似乎不错? 当然啦,松田阵平可不是什么奥尔加研究专家,只不过是奥尔加演都不演了,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直接挂在了脸上。 松田阵平悄悄打了个寒战:“接下来去哪儿?你住哪里?” 奥尔加报了个高级酒店的名字。 松田阵平“嚯”了一声,倒也没多问,直接就朝着那酒店开过去。 半路,却突然听见奥尔加问他:“松田警官,我很好奇,当年在警校的时候,你每门课都合格了吗?” “啊?” 奥尔加一手支着脑袋,侧眼看他:“逮捕、起诉、判刑,每一步都需要足够的证据作为支持。” “这我当然知道!”松田阵平很想说自己又不是个傻子,但是直接说出来好像会显得他很像个傻子,于是只能道,“当年在警校,我可是每一门课都合格了!爆//炸物处理课程一直都是全校第一的成绩!” 却听奥尔加短促地笑了一声:“哦?是这样啊。” 松田阵平挺了挺胸膛,微微昂起下巴,颇有些骄傲的样子。 “那么,你掌握到朗姆的罪证了吗?” 奥尔加轻飘飘一句话,却让松田阵平直接背后一凉。不会吧…… 奥尔加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证实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既然如此,下次就不要说什么掌握了朗姆的位置,可以直接报警抓他这种话。你会不会被朗姆干掉我不管,要是牵扯到零零——” 奥尔加没有直接把话说透,只哼笑了一声。松田阵平的心却直接凉了半截——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在他车子里装的窃听器!?他明明有定期检查车子! 半晌,松田阵平缓缓吐出一口气:“好啦,我知道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危及到你亲爱的零零的。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会先以死谢罪的。” 奥尔加“嗯哼”了一声,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静谧之后,松田阵平试探性问道:“那什么,能不能把我车上窃听器拆了?” 奥尔加看了过来。松田阵平却坚决目视前方,一幅在认真开车的模样,并义正言辞道:“你关心你亲爱的零零就够了,就不必如此关注我了吧,大小姐?” 松田阵平在后视镜中看见奥尔加将视线转了回去,随即开始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了。 算了。松田阵平默默叹了一口气。反正问的时候他也没抱希望。 * 奥尔加说的酒店在东京市中心。现在不是早晚高峰,因此很快就到了。 松田阵平打算等奥尔加一走,他就立刻回去检查车子,一寸寸仔细检查的那种,必须得把那该死的窃听器找出来。 一想到自己时刻都处于奥尔加的监视下什么的……他就忍不住汗毛耸立、浑身刺挠。 谁料奥尔加却道:“下车。” “啊?”松田阵平不明所以。 奥尔加却已经下车了,根本没搭理他。松田阵平虽然很想直接开车跑路,但只纠结了一瞬,还是乖乖下车了。 他不是奥尔加研究专家,但他知道,这位的脾气烂到了极点。虽然刚刚还一幅心情不错的样子,但难保她不会下一秒就开始发癫。 就这样,松田阵平跟着奥尔加进了电梯。 看着电梯上 代表楼层的数字不断攀升,松田阵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们这是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们来到酒店顶楼。 松田阵平一路跟在奥尔加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然后,奥尔加在某个套房外停了下来,按响门铃。 大约等了有两分钟,门才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啊啦,阿尔萨斯,你来做什么?” 那是一道略带沙哑,但又并不难听的女声。 松田阵平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一秒后,又立刻别开了脑袋。 那是一个女人,很漂亮,大约30来岁的样子。金色微卷的长发披散着,浴袍的前襟松松散散地敞着,看上去挺有料…… 不不不!松田阵平在脑内给了自己一巴掌。他都在想什么啊?那个女人刚刚称呼奥尔加为“阿尔萨斯”,显而易见是组织成员啊! 不过…… 这个人看上去是不是有些眼熟? 就在松田阵平思索间,奥尔加终于说话了:“这是贝尔摩德。” 松田阵平意识到,奥尔加是在跟他说话。 “哦……哦!”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又悄悄打量了贝尔摩德一番。千面魔女的名头他一直有听说过,但被奥尔加带到组织这几年,他确实也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千面魔女。 那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随即,又听奥尔加用带着点笑意、带着点恶意的语气道:“也是大名鼎鼎的好莱坞女星,沙朗温亚德。啊,克里斯温亚德也是她哦。” “阿尔萨斯。”贝尔摩德已经开始皱眉了,压低声音制止奥尔加继续说下去。 贝尔摩德当然知道跟在奥尔加身后的这个男人是谁——松田阵平,奥尔加当初又哭又闹绑架回来的警察,后来大约是觉得无趣了,就又被她丢给波本了。 不过……啧,想想波本当时那副嫉妒的嘴脸,这个松田阵平现在居然还完好无缺地活着,还真是个奇迹。 贝尔摩德不明白的是,奥尔加为什么像突发恶疾一样,带着这个松田阵平过来,就开始对着这个前警察揭她的情报。 一个警察而已,玩玩得了,可千万不能认真啊。 可奥尔加的“突发恶疾”似乎并没有被贝尔摩德一句提醒制止。她微微歪了下脑袋,意味不明地对松田阵平道: “如果只需要知道位置就可以逮捕的话,我们的大明星估计已经在关塔那摩牢底坐穿了,对吧?” 确实,比起行踪不定,连脸都不敢露的朗姆,身为女明星的贝尔摩德明显更好抓。但如果抓人不需要证据的话,各国情报机构也没必要派这么多卧底潜入组织了。不过, 还在教育他刚刚的言论啊?松田阵平张了张嘴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贝尔摩德厉声道:“够了,阿尔萨斯!”然后拽着奥尔加的胳膊,一把将她扯进了房间。 在那扇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门关上前,他听见奥尔加的声音:“就在门口等我,不许跑。” 得,现在他又成门卫了。 松田阵平不想当门卫,但还是老老实实蹲在门口,打开手机,点进了之前在看的那部短剧。 啧,现实中的斗智斗勇有什么意思?还是无脑短剧最爽! * 门合上的一瞬间,贝尔摩德就准备问奥尔加这次发的是什么疯。 谁料奥尔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起来:“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可不怎么好。” 贝尔摩德心道我心情不好,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当然,除了奥尔加刚才发癫以外,确实还有其他原因。 “龙舌兰那个废物,自己把自己炸死了。”贝尔摩德一手抱胸,一手有些烦躁地拨了拨头发。 龙舌兰? 一直负责帮BOSS寻找软件工程师名单的那个人? 奥尔加略一思索,突然对贝尔摩德道:“我刚刚从朗姆那边回来。” “朗姆?”贝尔摩德还没松开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他找你干什么?” 朗姆是个急性子,所以比起当面下达指令,他更喜欢用了变声器之后直接打电话,这样更有效率。这一点贝尔摩德是知道的。 却见奥尔加笑了一声,不紧不慢从冰箱里给自己拿罐可乐,坐在沙发上,“呲”得一声打开易拉罐后,才缓缓抛下一个炸//弹: “他问我——” 贝尔摩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近有没有见过BOSS。” 预感实现了。 当即,贝尔摩德夺走奥尔加正要喝的可乐,追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奥尔加耸耸肩:“实话实说,没见过。” 在贝尔摩德皱眉思考间,奥尔加又从她手中把那罐可乐抽了出来,优哉游哉吨了一口冰可乐,欣赏够了贝尔摩德苦思冥想的样子,才继续道: “但是,我觉得他猜到了。” 瞬间,贝尔摩德的神色更难看了。 不,不对! 贝尔摩德很快反应过来了:“你在说什么?BOSS有什么需要让他猜的?” 奥尔加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又吨了一口可乐,似乎漫不经心道:“啊,或许和那个药有关?” 在贝尔摩德瞬息变化的神色中,奥尔加笑了:“BOSS现在不方便露面吧?” “死掉了?” “出了事故?” “停止生长?” “返老还童?” 奥尔加将可乐放在茶几上。 “逆向生长?” 奥尔加站了起来:“啊。原来是这个。” 贝尔摩德的脸色冷得吓人。表演这项技能是她教给阿尔萨斯的,可现在,阿尔萨斯已经能识破她的全部伪装了。她所有的秘密,在奥尔加面前,一览无余。 “继续来玩猜一猜的游戏吧。”奥尔加缓缓走近贝尔摩德,那双骇人的绿色眸子一次不错盯着她,像是盯住猎物一般,“中年?青年?少年?幼年?” 她一手支着下巴,似乎有些苦恼:“唔——都不是。” 贝尔摩德已经被气笑了:“你就这么有自信能看穿我?” “不会是——”奥尔加没理贝尔摩德这句话,只是缓缓又说出三个字,“婴儿吧?” 是了。就是这个。 奥尔加看见贝尔摩德那一瞬间的反应,已经确定了这个答案。唔。她微微眯起眼睛。确实,变成婴儿了的话,确实是不方便露面呢。 但是……逆向生长成了婴儿,岂不是代表…… 奥尔加突然大笑出声。在贝尔摩德冷厉的注视下,她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啦,我知道朗姆的小心思,” 好一会儿后,奥尔加才扶着吧台站直起身子,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对神色不虞的贝尔摩德道,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贝尔摩德才不放心。 但这是阿尔萨斯自己猜到的,她又能怎么办? 她想警告阿尔萨斯两句,又想到阿尔萨斯从来不听她的。 让波本去告诫阿尔萨斯? 不,这样只会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平白多出一个。波本太聪明了,一丝蛛丝马迹都不能透露给他。 * 奥尔加似乎是准备离开了。贝尔摩德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奥尔加握上门把手后,又突然回过头来: “对了。” 贝尔摩德瞬间警惕起来。 “你知道琴酒在哪里吗?” “你想做什么?”贝尔摩德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知道阿尔萨斯 不会听她的话,但还是又说了一遍,“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琴酒是我们这边的人。” “我们这边”,指在这场组织内部的斗争中,站队BOSS。 奥尔加挑眉:“我当然知道。你难道觉得我会对琴酒做什么吗?” 看着贝尔摩德仍不放心的神色,奥尔加笑了:“还是说,你觉得我能对琴酒做些什么?那他可真是太无能了。” 见贝尔摩德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奥尔加耸耸肩:“算了。” 刚按下门把手,身后却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他今天晚上有个交易。” * 奥尔加离开了。贝尔摩德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缓缓饮下。 最后,她之所以会告诉阿尔萨斯琴酒的行踪,并不是因为多相信阿尔萨斯,而是因为不相信她。 如果她不告诉阿尔萨斯的话,那家伙一定又会从其他渠道继续打听,闹得天翻地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但愿她不要搞什么事情吧。 贝尔摩德将空掉的红酒杯放在吧台上,脱下浴袍,缓缓走近浴室,踏入浴缸。 虽然阿尔萨斯耽误了她一些时间,但好在浴缸有恒温效果。 * 另一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松田阵平连忙收起面上傻乐的表情,将手机息屏塞回口袋里。 “接下来去哪儿?” 他拍拍衣服后摆,站起身来,朝奥尔加问道。 “多罗碧加游乐园。” “啊?” 松田阵平回过神来,加快几步跟上奥尔加:“去游乐园干什么?已经晚上了啊,大小姐!” “叮”,电梯到了,奥尔加走进电梯,转过身来,松田阵平看到她略带兴味的眼神,突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看见松田阵平呆愣在外面好一会儿,奥尔加歪了下脑袋,催道:“快点进来,不要浪费时间。” 浑浑噩噩走进电梯时,松田阵平还在想,坏了,他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奥尔加居然只是催了他一下。坏了,她心情不错。坏了! 然后,那种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我们去杀了琴酒。” 看着代表楼层的红色数字不断下降,松田阵平听见奥尔加如此说到。 “啊???” 第97章 松田阵平真的很想给降谷零打电话,大喊一声:零零救我! 但是当着奥尔加的面,他既不敢给降谷零打电话,也不敢大喊“零零”。 于是,松田阵平只能绞尽脑汁,试图劝奥尔加放弃。 降谷零平时是怎么劝她的来着?死脑,快回忆啊!不要再想你那短剧了! “那什么……”松田阵平试图组织语言。 “嗯?” “为什么要杀琴酒呢?”死嘴!问的什么鬼问题? 果然,奥尔加瞥了松田阵平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似乎在给谁发消息。 “我是说——” “叮”的一声,电梯在地下二层停车场停下,开门。 奥尔加走了出去。 松田阵平快步跟上:“我的意思是,就我们俩去杀琴酒,或许,可能,是不是太,那什么了?” “什么?”奥尔加终于将手机息屏,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眼神,“难道不够吗?” ……难道够吗? 松田阵平默默开车载着奥尔加往游乐园驶去。他发现自己在组织待了三年,还是无法理解组织的脑回路。 在游乐园交易??? 好吧……或许是他见识太过浅薄了。总之,在松田阵平的刻板印象中,这种黑暗组织的违法交易不都是应该选一个月黑风高夜,在一个寸草不生的废弃仓库进行吗? 游乐园??? 松田阵平的无语在看到琴酒和伏特加排队过山车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 至于是怎么在偌大的游乐园里找到琴酒的? 路上,奥尔加一直都在看手机。直到他们快到游乐园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类似于游戏获胜音效的声音。 “搞定。” 反正奥尔加是这么说的。 总之,当松田阵平终于在游乐园的停车场找到一个空车位把车子停好后,奥尔加面上是一幅自信的表情。 “我去去就来,你在此地等我,不要乱跑。” 反正奥尔加是这么说的。 但是这一次,松田阵平是没心情看短剧了。他苦哈哈地打开手机,给奥尔加亲爱的零零发了条求救短信,并开始祈祷上帝佛祖真主各路神仙,希望降谷零一定要打开手机看一看。 好在,估计有哪路神仙回应了松田阵平的祈祷,反正就是零零显灵了,啊不对,是神仙显灵了,零零回应了他的呼唤。 [松田阵平:零零零零零零,你亲爱的奥利亚要去杀琴酒了,怎么办?]已读 [安室透:?]已读 [安室透:你现在和她在一起吗?]已读 [安室透:成功与否无所谓,注意不要被琴酒发现,不要伤及无辜。]已读 [松田阵平:?]未读 [松田阵平:???]未读 [松田阵平:零零?零零你说句话啊零零?!]未读 “不要在关键时刻下线啊喂!”松田阵平捧着手机抓狂。 “嗯?什么下线?”奥尔加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你在和什么人通讯吗?” “啊不不不!”松田阵平赶紧关掉手机,一手拿着手机藏在身后,一手疯狂摆手。 好在奥尔加对他这个人的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只是抛给他一个不算太小的黑色的工具包,就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往游乐园里面走去:“跟上。” 松田阵平跟在奥尔加身后,默默把包的拉链拉开了一点点,往里面瞅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将拉链拉了起来。 无他,那黑色工具包里面,装着至少能将一辆小型卡车炸飞的炸//药,其余大抵是一些安装与拆卸炸//弹时候会用到的工具,松田阵平并没有来得及细看。 * 终于,跟着奥尔加在游乐园里面七拐八绕一通后,两人在旋转木马处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再次感受到现在的自己是何等得菜,走了不到半小时,他已经居然已经开始大喘气了。 “怎么,你要乘旋转木马?”松田阵平将工具包放在了地上,依靠着花坛围栏,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奥尔加不知何时拿了副望远镜,此刻正朝着过山车的地方张望:“找到了。” “啊?” 奥尔加把望远镜塞到松田阵平手里:“琴酒和伏特加在排过山车。” 松田阵平:“……” 他看了看奥尔加的表情,确定她应该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然后才僵硬地举起望远镜,朝着过山车那长到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看了过去。 终于,在松田阵平瞪着眼睛寻找了至少30秒后,他看见了长队中的琴酒和伏特加。其实也不难找,毕竟大夏天还穿一身黑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实在是太显眼了。 但是,两个犯罪组织的男性成员结伴去游乐园坐过山车,甚至还老老实实排长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就在松田阵平怀疑人生时,奥尔加踢了踢他的小腿,简略道:“我观 察过了,过山车隧道段内部并没有工作人员驻扎,你可以找个机会溜进去,把炸//弹安在那里。” “啊?” “等琴酒搭上过山车,经过隧道的时候,我们就用遥控器引爆//炸//弹。” “啊?”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奥尔加微微眯起眼睛,转头看向松田阵平。 “啊?”松田阵平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然后,“啊!” 他的小腿被用力踢了一下。 “嘶——” 奥尔加这小鬼今天穿的靴子头可真硬,威力不得了。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整张脸夸张地皱巴在了一起。 “大小姐啊,您看看您这计划,现实吗?”松田阵平弯着腰捂着腿,皱巴着一张脸抬头问奥尔加。 奥尔加疑似思索了两秒,才问他:“哪一步有问题?你不是号称警校爆//炸物课程的第一名吗?是不会安装炸//弹?还是不会设置遥控?” 松田阵平:“……”问题在这里吗? 是,他是会安炸//弹,调适遥控器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难度,甚至整个过程只需要一分钟他就能全部搞定。 但是之后呢? “在那里安炸//弹的话,会把同车的路人也一起炸死吧?” 奥尔加似乎对松田阵平的问题很疑惑:“难道用十几个普通人的死换琴酒这个‘恶棍’不格算吗?就算站在警察的立场上来看,这也是很划算的事情吧。毕竟留下琴酒的话,他将来会杀的可不止十几个人。” “……不,问题不在这里吧……”松田阵平弱弱吐槽道。 但是奥尔加才不理会松田阵平的吐槽,她又踢了踢松田阵平的另一条小腿:“快去,琴酒他们马上就要排到了。” 在奥尔加的视线下,松田阵平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拎起那只黑色的工具包,朝着过山车处走去。那背影,甚至有一种马上要英勇就义的壮烈。 然而—— 四十分钟后。 奥尔加放下望远镜,在手机通讯录里划了好半天,才找到松田阵平的号码。 [奥尔加:人呢?]已读 四十一分钟后, [奥尔加:你在哪里?]已读 四十三分钟后, [奥尔加:琴酒已经上过山车了,记得等过山车进隧道就按遥控器。]已读 四十五分钟后, [奥尔加:松田阵平???]已读 四十七分钟后, [奥尔加:松田阵平,你最好有事!]已读 五十分钟后, 松田阵平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拎着那只黑色的工具包,原封不动。 在距离奥尔加两米远的那一瞬间,松田阵平遵循着直觉抬起手。 “砰。”望远镜砸在了他的手腕外侧,使他的脑门幸免于难。但手腕处还是传来一阵钝痛,他打眼一瞧,果然青了一块。 此时的奥尔加,之前说要杀琴酒时的那种好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郁的阴沉。 她只站在那儿,就令人胆寒。 松田阵平默默蹲下去捡那不知道碎没碎的可怜望远镜,便见一双精致的皮靴哒、哒、哒,伴随着沉缓的节奏向他走来。 奇怪,明明是喧闹的游乐场,怎么此刻却只剩下了咚咚咚的声音呢? 原来是我的心跳声啊…… 诶?……我为什么……会这么怕这个人来着? 下一秒,望远镜被踢走。随之而来的,是右手背上钻心的疼痛。 那个人……把他的右手踩在地上,用力碾压。 “我——” 不待他做任何辩解,他的下巴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掐住,被迫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在光线昏暗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墨色的绿眼睛。 那人弯下腰,凑近他,几乎撞上他的鼻尖:“难得让你做一件事情,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她还是没有放过他的右手。都说十指连心,那种宛若锥心的疼痛确实难熬。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个平时那般玩世不恭的笑来,可却因为疼痛而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再加上被奥尔加掐着下巴,就连笑也变了形。 浑身冷汗下,松田阵平还是艰难地用那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我刚刚…肚子疼,就去厕所…了…没想到正…正好错过了琴酒那班过…过山车哈哈哈哈哈嘶——!” 奥尔加终于放过了他的右手,后退一步。然而还没到松田阵平松一口气,又是一下踹在了他的心口。好在没有刚才被踩手的时候那般痛。 做完这一切,奥尔加弯腰捡起一旁的望远镜,掸去了上面的灰。她的面色始终都很沉静,像是完全不在意偶然路过之人打探的目光。 “格兰。” 奥尔加淡淡开口,叫了他的组织代号, “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这不能帮你在组织里活得更久。” 奥尔加当然知道松田阵平根本不是肚子痛,他纯粹是善心发作,怕炸琴酒的同时牵连到无辜的路人。 松田阵平揉了揉发痛的胸口,但习惯性用上了右手,于是不免又扯动了右手的伤,疼得他一时间龇牙咧嘴地倒抽凉气。抬起右手对着路灯一看,手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嘶——这家伙折磨人倒是有一套,换一般女生来踩,再大力气也弄不成这副模样。 这次奥尔加倒是没有再用他的亲朋好友来威胁他了,但松田阵平却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松田阵平,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摆烂下去,靠着降谷零的维护和奥尔加突发奇想的善心苟且偷生了。他不能在降谷零步步惊心、举步维艰地与黑色组织斗争的时候独自摆烂、得过且过,他至少……至少应该变得更有用些,至少要能够帮助他! “——等等!” 松田阵平突然叫住了奥尔加。在那个邪恶小鬼转头看过来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来, “我还有办法,可以炸死琴酒。” “哦?” 他看见那个小鬼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 * 不得不说,在发挥主观能动性后,松田阵平的计划比奥尔加炸过山车的计划靠谱多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过山车的那段隧道太长,我们在远处也看不到具体情况,无法精准在琴酒经过起爆点的那一刻引爆//炸//弹。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琴酒没有被炸死,反而对我们起了疑心。” 奥尔加没有出声。这意味着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觉得不如把炸//弹安在琴酒的车上。” 松田阵平稍费了点力气站起身来,用还完好的左手掸去胸前衬衫上不体面的灰尘, “他和伏特加不是总开车出门?安在车上的话,范围小,再加上停车场的视野开阔,我们就可以在他们进入车子后再引爆,成功的概率也更大。” “哦摩西罗伊。” 奥尔加如此评价道。 “那就行动吧。”她转身离开,“你先去停车场做准备,我会把他的实时动态同步给你。在琴酒回去之前搞定。” “hai,hai(是、是)。”松田阵平看着奥尔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如此应道。 然而,等奥尔加的身影一消失,他便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他小心翼翼给自己的右手洒了瓶矿泉水,冲去嵌入血肉的砂石。 “啊疼疼疼!” 这个小鬼,下脚也太狠了! * 奥尔加监视琴酒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琴酒的交易似乎被一个少年看了个精光。于是,气急败坏的琴酒从后方给了那个少年一闷棍,又给他喂了什么东西,然后才和伏特加离开。 估计是APTX-4869。奥尔加心道。雪莉开发的最新版本,普通人吃了会立刻心脏麻痹死掉,法医根本查不出端倪。琴酒不知道A药开发的初衷,一直把这款药当做是组织研究的毒药。 只不过…… 奥尔加总觉得那个少年的 身形有些眼熟。可惜琴酒把交易地点选在了游乐场外围背光的角落里,奥尔加又离得远,哪怕用上望远镜使劲儿瞧,也看不到那个少年的脸。 不过不重要。奥尔加低下头,对着手机敲敲打打,手机屏幕荧白色的光映照在她的瞳孔中,照亮了那双眸子中的兴奋。 [奥尔加:琴酒已经完成交易,正在返回,你那边搞定了?]已读 [格兰:(OK)jpg.]已读 [奥尔加: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我马上到。]已读 [格兰:遵命,大小姐(敬礼)jpg.]已读 奥尔加翘了下唇角,将手机息屏塞回兜里。 刚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又犹豫了一下。她回头看向琴酒刚才交易的地方,正静静躺着一个人影。 “奇怪。” * 奥尔加最终还是去看了。 当然,半路上还有意外收获。谁能想到在某个隐蔽的角落,居然还有一个摄像头在默默运作呢? 奥尔加踹翻了那个微型摄像头,将它碾碎在地上。这东西倒不像是游乐园官方布置的。也就是说,琴酒的犯罪现场,很有可能被某个人完整拍下了? 奥尔加倒也不太在意。 她向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她就只想看看被琴酒喂了APTX-4869的倒霉鬼到底是谁。 至于摄像头?之后交给其他人去查就是。她确实想杀死琴酒,但也不愿意让琴酒落到警察手里。谁知道他到时候会对着警察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奥尔加这么想着,又朝前走了一段距离。鉴于刚刚发现的那个摄像头,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微型干扰装置。然后,终于来到了琴酒刚才交易的地方。 于是,她看清了那张脸。 “工藤新一” 反正不是黑羽快斗,这两个人的发型还是有些区别。而且黑羽快斗那家伙滑不溜手的,才不会被琴酒一棍子敲晕。 奥尔加伸手探向工藤新一的脖颈处。 分明还有脉搏! “这家伙……” 奥尔加再看向工藤新一时,却见他突然一幅很痛苦的样子。即使已经昏迷过去了,仍然眉头紧皱,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满头的冷汗,喉咙里不住发出呜咽声,右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心口衣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奥尔加的错觉,她似乎……看见工藤新一在冒烟? 这种时候应该—— 当然不是叫救护车。奥尔加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蹲在一旁,一手抱膝,一手举着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蜷缩在地上的工藤新一。 不过短短一分钟,奥尔加见证了颇为有趣的一幕。 工藤新一,变小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们应该很难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 奥尔加收起手机,站起身,刚转身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低头发了条匿名报警短信,说游乐场某处有个晕倒的小孩,没找到家长。 这种稀有的成功试验品,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那多没意思啊。 工藤新一,不用谢。 奥尔加转身,走得干净利落。而她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此刻没有给工藤新一补刀,将是未来令她不得不后悔的一个糟糕决定。 * 二十五分钟前,松田阵平在停车场找到了琴酒的车。 其实很好找。虽然他没见过琴酒的车,但这年头会开着保时捷356A这种老古董出门的,还真是寥寥无几。 也不怕上了高架后直接抛锚。松田阵平一边撬开了车锁,叼着一把螺丝刀往驾驶座下安炸//弹,一边在心里吐槽。 二十分钟前,松田阵平完成了炸//弹的安装,给奥尔加发了短信。 十五分钟前,松田阵平找到了一个监视琴酒车子的、视野绝佳的好位置。 至于一会儿奥尔加要怎么找到他? 关于这一点,松田阵平已经认命了。反正他的衣服或者手机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里面一定有定位器。啊,或许全都有也说不定呢。 总之,他不是降谷零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精英,他只上了半年警察学校,只会摆弄摆弄炸//弹什么的,什么定位器监听器追踪与反追踪这种花里胡哨的操作,他是半点也玩不来。 “害——” 不过这次松田阵平倒是没有直接打开短剧了,他一边抄着手有些出神地想心事,一边分出部分注意力来留心着琴酒的车子。 好在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即使琴酒的车子炸了,也不会波及到边上的路人。正经人,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啊! 就这么等呀等呀,奥尔加没来,琴酒和伏特加倒是先就位了。 就在松田阵平握着遥控器,在思考如果奥尔加迟到的话,他等会要不要自作主张直接炸死琴酒的时候,奥尔加终于姗姗来迟。 “你到哪里去了”松田阵平扒拉着天台边缘的栏杆,嘟嘟囔囔抱怨道。 “刚刚看见了有趣的事情。” 松田阵平本来也不指望奥尔加能对迟到感到抱歉。他抛了抛手中像钢笔似的遥控器:“大小姐,你想亲手体验杀死琴酒的快感,还是由我来操作?” 奥尔加没有要接的意思。于是松田阵平识相地将遥控器揣在了怀里,打算一会儿找准时机就立刻动手。 * 另一边,伏特加跟在琴酒身后,一如既往。但正在说的却是琴酒不太爱听的话。 “大哥,刚才那个家伙好像是工藤新一,那个很有名的高中生侦探,我们就这么杀掉他,真的没有问题吗?他的妈妈工藤有希子好像和贝尔摩——” “伏特加。”琴酒停下了脚步,将手里夹着的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以后不要再提到‘工藤新一’这个名字,我对死人的事情没有兴趣。” 琴酒都这么说了,伏特加只得悻悻住嘴,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打算当一个安静的司机。 突然—— “不对——!伏特加,下车!” 随即便是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一阵巨响。 一阵钻心裂肺的疼痛自后背席卷而来,伏特加趴在停车场的地面上,努力调动还有知觉的那只手臂,蠕动着向远离着火的车子的地方爬去,在柏油马路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他似乎看见一旁的琴酒对他说了什么,但耳边只有一阵嗡鸣。近距离的爆//炸让伏特加暂时失聪。 琴酒的状态看起来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惯用的左手此刻正无力地垂在身侧,血肉模糊,看不见一块完整的皮肉。他正虚捂着那条手臂半跪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 这是伏特加彻底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 不远处的天台上。 “琴酒应该没死。”松田阵平提醒道。 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奥尔加并没有对此发表评论,只睨了松田阵平一眼,道:“你该和零零学学,怎么不留痕迹。” 松田阵平:“……”这是随便学学就能学会的吗?卧底这一行,努力和天赋还真就是缺一不可。 显然,琴酒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从而怀疑有人入侵过他的车子,所以才在最后一秒叫伏特加下车。 不得不说,琴酒还是有点东西的。 也是直到这一刻,松田阵平才明白奥尔加为什么一开始就打算在过山车上安炸//弹炸琴酒,而没有选择更简单地在琴酒的车子上安炸//弹。 她从一开始就非常了解琴酒的观察能力,知道如果在车上安炸//弹的话,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琴酒发现,从而逃过一劫。 而在过山车上安炸//弹机不一样了。过山车的行使速度这么快,安全带又是锁死的,就算琴酒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炸//弹爆//炸前一秒突然发现有炸//弹,然后解开安全带,从在半空中高速疾驰的过山车上逃脱并且安然无恙。 这么一复盘,松田阵平才恍然意识到,他居然漏思考了这么重要的部分!亏他当时还在奥尔加面前得意洋洋、自信满满地提出要在琴酒车上装炸//弹。 现在想想,当时奥尔加那句“哦摩西罗伊”不知道是在说他的计划,还是在说他这个人…… 就在松田阵平挫败地蹲在天台角落画圈圈的时候,奥尔加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你的手速勉强算是不错。” 虽然琴酒没死,但这一次,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当然,这一切的功劳还得归结于当机立断按下遥控器的松田阵平。 奥尔加自认为不是一个苛刻的人。松田阵平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被琴酒发现端倪也无可厚非。至少他不再磨磨唧唧畏畏缩缩不肯装炸//弹了, 倒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松田阵平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就勉强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当然是在夸你。” “哇,那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两人往另一个停车场走去。现在去给琴酒补刀是不现实了。这么大动静,游乐园的保安必然已经赶过去了。 * 这一次,奥尔加给松田阵平报出的地址终于是她下榻的酒店了。 看着奥尔加一个人下车,走进酒店,松田阵平简直不能更加感动。他伸了个懒腰,然后,不出所料又扯到了伤口。 “啊痛痛痛!那个可恶的小鬼,下手真狠!” 松田阵平本来想给降谷零打个电话,交待一下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堪称离奇的事件。但思及车上不知道被安在哪儿了的窃听器,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打开手机打算发短信。 然而,短信刚打了一个字,松田阵平又犹豫了。 会不会……手机也被奥尔加监控了? 嘶——不能细想,越想越不对劲。 于是松田阵平决定,直接开车去降谷零那里。今天说什么也要让降谷帮他把这些监控窃听器定位器什么的都拆了,不然他浑身刺挠。 什么?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松田阵平敢赌五毛,降谷那家伙绝对还醒着! * 另一边,奥尔加在回到酒店后,立刻拨通了某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尽管听上去有些沙哑,似乎是刚刚被从睡梦中吵醒。 奥尔加发出的却是更加厚重、低沉的男声:“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那段拍到琴酒犯罪现场的监控视频,如果作为物证,可是能直接把琴酒送进大牢的。 奥尔加吩咐完对面,洗漱过后便直接睡下了。她对于那个人的能力很有信心,直到—— 第二天早上,奥尔加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眇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5点21分。黑色息屏上是几个大大的红色数字,倒是很有一番恐怖效果。 奥尔加看清了来电人,才不紧不慢接了电话。 谁曾想,还不待奥尔加用伪装过后的声音开口,电话对面就传来一阵火急火燎的声音。 有什么事这么急? 然而,在听了对面那人的话后,奥尔加也不得不瞬间清醒了。 “你说什么?”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瑟缩:“您、您提到的那段监控,被、被、被警察先一步拿走了。” 奥尔加沉默了下来。她在思考。而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自己悟到了别的意味。于是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是拍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吗?”实际上,他和警察的步调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如果他凌晨那会儿再重视一些,是有很大可能赶在警察前面拿到那段视频的。但是—— 那人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回过神来,却突然发现电话早已被挂断了,听筒里只余下“嘟——嘟——”的盲音。 奥尔加挂了电话后,很快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再然后—— “砰——”的一声,她将手机用力摔了出去。手机砸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一阵闷响。 奥尔加坐在床上,不断深呼吸。清晨的阳光透过两片遮光窗帘中间的一条细缝,化作一条细细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又沿着鼻梁的曲线发生弯折,照亮一幅阴森扭曲的表情。 “零、零。” 奥尔加右手突然紧攥住被子一角,咬牙切齿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刚刚给组织在警视厅的一个级别不低的卧底打去了电话,得到的回复是,警视厅在今天凌晨并没有任何特殊行动,也没有带回什么监控视频。 “会不会……是公安?我无法探知到公安的行动。” 电话那头的卧底是同样小心翼翼的语气,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再然后,电话就被奥尔加单方面挂断了。 奥尔加深呼吸了好几下后,低下头,右手五指插入绯红的额发间,手掌覆住了半张脸。窗外细长的光线如今只能照亮她的一只眼睛,一只阴冷的、绿色的眼睛。 琴酒会不会被逮捕、会不会去坐牢,奥尔加才不在意。但他会不会在被逮捕后对着公安胡言乱语一些东西…… 琴酒必须死! 奥尔加一把拂开被子下床。 十分钟后,一辆线形流畅的兰博基尼跑车从酒店的地下车库飞驰而出。 奥尔加将油门踩到底。清晨的东京,很多人还沉浸在睡梦中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在街头划过,仿佛召显着其主人急切的心情。 一刻钟后,奥尔加来到了降谷零目前居住的公寓。 电梯上那个代表着楼层的红色数字不断上升。直到在某一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奥尔加来到这层唯一的那扇门前。 她甚至没有按门铃、没有打电话,右手五指在密码按键上飞速划过。下一秒,门锁自动打开。 奥尔加进入这间公寓后便立刻开始翻找起来,仍由那扇厚重的安全门在自己身后自动合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没有…… 没有。 没有! 确实,他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物证放在家里。 奥尔加找得有些累了,直接不顾形象坐在了地上。反正降谷零这个洁癖一向把住处收拾地无比干净。 而在奥尔加周围,是被她翻找过后扔了满地的各种物件。原本干净整洁的房子,现在地上摆得跟杂货铺一样。 而在奥尔加打算就这么无功而返的时候,身后传来开门声。 还不待奥尔加回头,降谷零的声音已经传到她耳边。一如既往地平静,就仿佛没看见自己的住处已经被翻得一地狼藉。 “奥利亚,不要坐在地上,起来。” 对。就是这样。又是这样!这种无事发生的平静感。 于是奥尔加变得更加生气了。 她非不站起来,就这么抱着手臂,盘坐在地上,连头也不回:“被你拿走了吧?” “什么?” 听声音,降谷零似乎刚刚把外套挂在了门旁的衣帽杆上。他就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视频。”奥尔加终于忍不住了,就地转了半圈,改为抱膝坐在地上,扬起下巴,睁圆了一双祖母绿的眼睛瞪着降谷零,“琴酒的犯罪证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降谷零不紧不慢地又摘下帽子挂在衣帽杆上,又扯松了领带,而后才不急不缓朝着奥尔加走了过来。 “噢,关于那个。不用担心,奥利亚,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他像是根本没看见奥尔加一直在瞪他一样,直接伸手一个用力,硬是将奥尔加从地上拽了起来, “都说了,不要坐在地上。” 奥尔加还想和他犟,奈何使出浑身力气也拉扯不过降谷零,最终还是被他拽了起来,又放到了沙发上。 然后,他转身进了厨房,奥尔加听见哗哗的水流声,应该是他在洗手。 十几秒后,水流声停了下来。厨房里传来降谷零的声音:“想喝点什么?” 奥尔加根本不理会他,就这么阴森森地盯着厨房半透明的玻璃墙,能隐约看见降谷零的影子。她就这么盯着那道影子,像是要将它盯出个窟窿来。 “啊,差点忘了。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 又说了这么一句后,降谷零便没有再出声了。一时间,偌大的公寓中,只余下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的器物间轻微的碰撞声。 不多时,食物的香气幽幽飘向奥尔加鼻尖。 她是彻底没脾气了。对着降谷零这种家伙,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他根本不接你的茬! 于是,事情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坐在被一地杂物包围的餐桌前,奥尔加一声不吭地吃早餐,尽管 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不爽。在她对面,降谷零喝着咖啡,看着今日的晨报,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倒是一幅宁静安详的清晨景象—— 个鬼! 看着降谷零这幅淡定自信的模样,奥尔加终于明白了一点——现在夺回琴酒的犯罪证据已经没有指望了。只能在公安准备逮捕琴酒之前,先一步把琴酒干掉了。 这么想着,她又瞪着降谷零,狠狠将叉子插到华夫饼上。金属的叉子刮擦过陶瓷盘子的表面,发出一阵刺耳难耐的声音。 然后,她瞪着降谷零,狠狠撕咬了一口华夫饼。那表情凶狠得,就仿佛她咬的不是华夫饼,而是降谷零一般。 世界上最难捱的事情之一,是你看一个人很不爽,却又不舍得真的把他怎么样。 这时,降谷零终于将报纸翻了一面。而奥尔加,也得以在瞪着他的同时,看清了他刚才在看的那个版面的内容。 头版头条:【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知名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の死亡】 奥尔加愣了一瞬,随即不由得一阵无语。 这有什么好看的? 工藤新一到底死没死降谷零能不知道? 在拿到琴酒敲晕工藤新一并喂药的那段视频后,降谷零只需稍微派人侦查打听一下就会知道,现场没有找到工藤新一的尸体,倒是同一时间,游乐园的保安在那边发现了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 这报纸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多看看她呢! 随即,就听见降谷零状似随意地说道:“听说今天一大早,雪莉就带人去工藤宅了。” “……哦。” 奥尔加不感兴趣地又用叉子戳了颗蓝莓塞进嘴里。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和降谷零说话了?哼!接下来绝对不要再理他了!至少今天绝对不理他…… 然而降谷零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奥尔加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听说伏特加受了不轻的伤,现在只能躺在病院接受治疗。所以,监视雪莉的只剩下琴酒一个人了。” 降谷零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两秒。两秒后,奥尔加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琴酒受的伤不重?” 她似乎听见降谷零轻轻笑了一声。然而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这家伙还是面色如常地盯着报纸。也不知道报纸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琴酒伤得不算严重,只有一条手臂暂时不能动,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挫伤。” 降谷零终于放下了他那该死的报纸,看向奥尔加,微微扬起唇角, “总之,并不影响活动就是了。” 奥尔加立刻低下头,盯着盘子里的又一颗蓝莓,用叉子狠狠戳了下去。 可恶。 第98章 “零零,你说……” “嗯?” 多次在组织的实验基地扑空雪莉后,奥尔加在某一天,偶然在基地外看见了宫野明美,她似乎整在和琴酒说些什么。琴酒惯用的左手仍旧被绷带吊着,他被奥尔加炸出来的伤还没好利索。 那是奥尔加第一次看见宫野明美本人。当然,在此之前,她已经从监控或者照片等多种渠道知道了宫野明美的样子了。 总的来说,宫野明美整个人看起来,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都比身为她亲妹妹的雪莉柔和不少。当然,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是普通了不少。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温柔的邻家大姐姐,根本看不出和犯罪组织有任何联系。 当时,她在停车场和琴酒交流,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气氛看上去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坏。这两个人的组合无论怎么看都会显得突兀。 在这遇到宫野明美只是偶然,当时奥尔加并没有多想。直到晚餐的时候,她转着手里的叉子,瞧着对面的降谷零,突然想到了什么。 “零零,你说——在日本,表兄妹结婚是合法的吗?” “啊?” 降谷零显然没有料到奥尔加会问这种问题。他终于将注意力从桌上的牛排上转移到了奥尔加身上,抬起眼,看上去罕见地有些懵。 但好在,降谷零毕竟也和奥尔加相处了这么多年,对她的突发奇想也算有了不小的抗性。于是,只稍微懵了一下,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重新开始切割手下的牛排: “为什么会这么问?” “嗯——就是突然想到了。”奥尔加瞅准时机,飞快插走了降谷零刚刚切割下来的牛排。她可不打算告诉降谷零其实赤井一家和宫野一家是亲戚关系。 当然了,其实这种情报也没什么难查的,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想到要去查而已。 降谷零沉吟片刻,对奥尔加解释道:“实际上,是可以的。” “哈?”这次,摸不着头脑的变成奥尔加了。 降谷零将刚切割下来的牛排放到奥尔加盘子里:“在日本,三亲等内的血亲是不可以结婚的。但是表兄妹,算是四亲等的旁系血亲。” 言下之意,在日本,表兄妹之间可以结婚,是完全合法的。 “唔……” 奥尔加插起一块牛排送到嘴里,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赤井秀一是吧? 哼。 * 第二天。 奥尔加这次其实是打算去组织的实验基地找琴酒的,只是恰好撞上了最近难得出现在基地的雪莉。于是她果断改变了计划,先去见了雪莉,打算问问之前让她复制的上代A药的进度。 好巧不巧,奥尔加不敲门进了实验室,第一眼就看见了雪莉的电脑屏幕。在组织记录了服用APTX-4869的人员名单的表格上,雪莉正将工藤新一的状态从“未知”改为“死亡”。 然后雪莉听见推门声,意识到有人来了,匆匆忙忙将表格关掉了。一秒后,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显得太过刻意,于是雪莉又重新打开了那个表格。然后当着奥尔加的面,在修改人那一栏,拿起触控笔,洋洋洒洒地签下了“Sherry”的名字。 “所以,来找我是什么事?” 签完名,雪莉一滑座椅,来到实验桌前,又开始摆弄她的那堆瓶瓶罐罐。 “之前说的药——” “没有这么快。现在还在初步阶段。”雪莉往一根试管里滴入了什么东西,振荡了一下,试管里透明的溶液很快变成了蓝色。 “……哦。还有,1/4的事情——” “我会保密。”雪莉将手中试管放下,又拿起一根试管,振荡了一下,这下试管内的透明溶液变成了紫色,还有絮状沉淀。 “……哦。” 空气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奥尔加还真没有其他要和雪莉说的了。 “那我先走——” 雪莉将咕嘟咕嘟冒泡的试管放回试管架上,转了半圈椅子,面向奥尔加,十指交握放在腿上: “我目前在研究的APTX-4869,效果和上一代药物虽然不同,但并不是作为毒药研发的。” “嗯?”奥尔加将搭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收了回来回过头,“我知道,然后?” 雪莉似乎斟酌了一下:“这个药目前看来毒性确实很大,普通的实验体使用后都已经确定死亡。刚刚你也看到了。” 没错,刚刚雪莉在更改工 藤新一状态的时候,奥尔加看到了那张表格。不过,说是全部死亡倒也不太对,这不是还有一个活下来,甚至成功返老还童的吗? 不对?! 奥尔加突然意识到了雪莉话中的意思。她猛然看向雪莉,雪莉则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眼神。 “最近那位先生催促我加快研究速度的频率越来越高。” 雪莉又将椅子转了回去,重新拿起那根在冒泡的试管,又往里面滴入了什么东西,紫色的液体变成了红色。她目不转睛盯着那根试管,的语气状似随意,但又似乎是在刻意强调, “只是药物在‘普通人’身上的实验结果一直不理想。” 奥尔加已经完全明白了雪莉的意思。 走在实验基地昏暗封闭的长廊上,奥尔加的思维难得有些迟滞。 以那个老东西的状态,迫切需要成功的APTX-4869确实合理。可这个药物在普通人身上的效果又不理想。不,与其说是不理想,不如说是彻底失败。 那么,冒着可能会变回胚胎的风险,那老东西必定会搏一搏。 说直接自己试药就太高看那老东西了。那么,不普通的、和那个老东西有着部分相同基因的完美试药人选,就只剩下两个了。 “啧。” 想也知道,最后哪个人会被选为幸运小白鼠。 奥尔加有些暴躁,正准备踹开琴酒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女声,似是有些愤怒。 宫野明美? 奥尔加其实也没有和宫野明美说过话,所以并不十分肯定这就是她的声音。直到她又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后,才确定,房间里的正是宫野明美。 其实组织这个实验基地的隔音效果挺好的。但好在奥尔加的五感也比一般人好许多。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我和志保脱离组织?” 一阵危险的沉默后,屋内传来琴酒的声音: “如果明天你真的能成功从银行抢来10亿日元,我可以考虑让你们姐妹俩离开组织。” 一听就是骗人的。10亿日元对组织来说比九牛一毛还要微不足道,甚至不够奥尔加购物一次。而且,琴酒才没有权力决定让谁脱离组织。 但宫野明美就是信了。或者说,在这种绝望的境况下,她只能赌一把,选择相信。 “好。我会做到的。你就等着我明天带来10亿日元吧,琴酒。”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高跟鞋越来越近的声音。 奥尔加果断后退一步。下一秒,门被从房间内推开,一个身量不算高挑,甚至有些瘦弱的女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风风火火朝着基地出口走去,一刻也没有停留。 那个时候,她略显瘦弱的背影,却好似无比□□。 “唔——”弄不懂,完全弄不懂。 就在这时,琴酒终于发现了在门外的奥尔加。 “阿尔萨斯?”还吊着一条手臂的琴酒皱起了眉,脸上的厌恶表情不加掩饰,“你来做什么?” “啊啦,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奥尔加一幅才注意到琴酒的样子。 琴酒脸上的不虞更甚,但还是后退一步,让出空间。 于是,奥尔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琴酒的办公室,大摇大摆地占了办公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随意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翻看起来。 嗯,暗杀名单。 伴随着琴酒重重摔上门的声音,奥尔加手里的文件也被人大力抽走,拍在办公桌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前方传来琴酒的声音。他在办公桌另一边弯下腰,还完好的那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凑近奥尔加,声音中带着警告。 奥尔加笑着靠到椅背上:“不要离这么近,我可不喜欢欺骗女人的家伙。” “你果然听到了。”琴酒站直起身,冷笑了一声,“欺骗女人?一只患有妄想症的愚蠢老鼠罢了。” “啊呀,真是不礼貌的形容啊。” 奥尔加这么说着。但她和琴酒其实都心知肚明,宫野明美想要脱离组织的想法确实不现实,被称之为“妄想”倒也没什么毛病。 宫野明美本人就只是一个组织底层的成员罢了,甚至连个代号都没有。比起其他组织成员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她的亲妹妹是雪莉。 实际上,宫野明美平时一直处于一种半透明状态。说是组织成员,但组织其实也没什么任务会交给她。可以说是处于薛定谔的脱离组织状态。 但雪莉就不一样了。她是有代号的核心成员,掌握了组织太多秘密,又是负责药物研发这种重要工作的,每次出门至少会有两名组织成员陪同,又或者说是,监视。 所以,只要组织还存在一天,雪莉就只有两个选择——留下,或者死亡。 当然啦,奥尔加这一次来,并不是来找琴酒谈论宫野明美或者雪莉的,而是—— “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杀死赤井秀一?” 奥尔加报出了那个琴酒无法拒绝的名字:赤井秀一。 她看见琴酒的眼睛眯了眯,显然是起了兴趣。 但是,当听完奥尔加的计划之后,琴酒又露出了那种不屑的表情:“你难道觉得那个男人会为了这种蠢女人拼命?” “为什么不呢?”奥尔加耸耸肩。 琴酒还完好的那只右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奥尔加听见他口袋里传来打火机盖子不断开合的声音。他应该很想点根烟,这是他思考权衡时的习惯。 可惜奥尔加在这儿,烟是点不成了。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奥尔加循循善诱,一点也看不出她前几天还想置琴酒于死地,此刻仿佛又成了琴酒推心置腹的战友,“10亿日元什么的,你也根本就不在意吧?” 没错,不管宫野明美能不能抢来那10亿元,琴酒都打算杀掉她的。 绑了宫野明美,最多损失她本来也没多大希望抢来的10亿日元。但是,确实有极小的概率引来赤井秀一。大不了赤井秀一最后没有出现,他直接杀了宫野明美那个蠢女人就是。 这么思索片刻,其实琴酒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他就是看奥尔加那副样子不爽。还真以为他没猜到之前那场爆//炸是谁的手笔? 于是,琴酒恶意地勾起唇角:“那么,你是在以阿尔萨斯的角度向我建议这个计划,还是——” 奥尔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只听琴酒继续缓缓说到: “代替香槟发号施令,要求我配合这个计划?” 两秒的沉默后,奥尔加突然笑出声来,似是真的被琴酒戳中了笑点。 “琴酒,你真的很有意思。” 琴酒面上不虞的表情更甚。他看着那个讨人厌的红头发小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开他办公室的门,就这么面带笑意地走了出去。 “总之,宫野明美那边就交给你了。时间、地点,之后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奥尔加走了,只留下琴酒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恶狠狠地“切”了一声。 他发现,那个小鬼是越来越像波本了,同样的自以为是,同样的讨人厌,不管你对她说了什么,她只当耳边风,让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 奥尔加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绑了宫野明美,然后找一处符合犯罪组织格调的废弃仓库,联系上赤井秀一,要求他一个人前来换宫野明美。 然后? 然后奥尔加的计划,可能就跟琴酒认知的有些偏差了。现在的琴酒受了伤,惯用手没法活动,在1v1的情况下,赤井秀一不可能杀不了琴酒。 奥尔加打算先等赤井秀一把琴酒杀了,再让远处埋伏的狙击手把赤井秀一杀了。计划通。 至于赤井秀一会不会去? 会的吧。毕竟他当时都在和宫野明美的短信里自爆卧底身份了,想来是很爱了。 说起来,行动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奥尔加还截获了宫野明美给赤井秀一的短信: [大君,如果我这次真的能脱离组织的话,以后可以作为我真正的男友和我交往吗?] 看看,宫野明美显然也很爱。如果赤井秀一 真没有出现的话,那宫野明美属实有些惨了。 啊,对了。奥尔加计划着。到时候,她一定要在赤井秀一死前戳破他和宫野明美的亲戚关系。赤井秀一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英美两国的人,一定接受不了这个。 他死前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的。 抱持着这种愉快的心情,奥尔加躺在沙发上安排好了计划当天的狙击手。其中两个以香槟的名义下达命令;至于第三个,用阿尔萨斯的身份就行。 * 不得不说,琴酒办事确实有效率。 第二天一早,他就已经把宫野明美绑到了定好的废弃仓库,并且用宫野明美的手机给赤井秀一打了视讯,要求他一个人过来。 在绑架这一块,琴酒是专业的。他甚至特地没有留任何组织底层成员在身边,整个仓库里只有奥尔加、琴酒、宫野明美三个人。 当然,基安蒂和科伦也早就在琴酒的命令下,在几百码外的地方待命了。琴酒毕竟不傻,不可能真打算一个人对付赤井秀一,尤其是在他如今受了伤的情况下。 至于奥尔加?琴酒根本就没把她算成战力。这小鬼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清晨的破旧仓库中,光线依旧很昏暗,只有些许阳光透过高处生锈的窗户洒落进室内,照亮空气中漂浮着打转的无数灰尘。 奥尔加用鞋尖踢了踢沙土地面,一时间,又激起许多尘埃。 宫野明美被绑在仓库中央的椅子上,用胶布封住了嘴。 “哼,我看赤井秀一是不会来了。”半个多小时的等待后,琴酒有些烦躁的将枪口顶在宫野明美的后脑勺,“不如我直接杀掉你好了。” 宫野明美的反应倒是很平静。虽然眼神中带着无可避免的恐惧,但她并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 “不要着急,他会来的。”奥尔加伸手,摁下了琴酒的枪。 琴酒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坚持立刻杀掉宫野明美。毕竟比起宫野明美,他确实更想赤井秀一死。 同一时间,奥尔加耳内的微型耳机传来一道滋滋的电流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男声:“目标人物正在驾车靠近,预计还有七分钟到达。” 奥尔加并没有回答耳机里的人,而是似抱怨地说了句:“好热,没有空调,要热死了。” 琴酒显然对奥尔加的抱怨很不感冒。他又不是波本那个没出息的家伙,成天想方设法地讨好讨厌的小鬼。 随即,奥尔加话锋一转:“琴酒,你去帮我买听冰可乐吧,要墨西哥可乐。” 琴酒把头一转,直接无视奥尔加,全当没听见。 “啧。”奥尔加又低头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突然转身朝仓库外走去,“那我自己去买。” 琴酒才懒得管奥尔加。她在和不在都没什么区别。反正琴酒也不指望她能对付得了赤井秀一。 实际上,琴酒巴不得奥尔加离开,毕竟他真的觉得这小鬼很碍眼。 琴酒没有看到的是,在奥尔加转身的那一刻,她悄然扬起的嘴角。 * 实际上,就在奥尔加离开后的两分钟,一辆黑色的小皮卡停在了仓库外。 雪佛兰C-1500。 “赤井,秀一。” 琴酒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举枪,对准仓库外那个男人。 他戴着一顶毛线帽,抱着一柄霰//弹//枪,逆光而来。 而一直很安静的宫野明美,在那一瞬间却突然挣扎起来,不断对着来人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太吵了。” 琴酒一枪托砸在了宫野明美头上,很快,一道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哼,既然你这么着急,我就先杀了你这个叛徒,再杀赤井秀一好了。” 说话间,琴酒将枪口抵在宫野明美的脑后,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宫野明美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 而琴酒,在一瞬的惊愕过后,抵住宫野明美的枪脱手而出,他右边的肩膀此刻正涓涓往外冒着鲜血。 刚刚的声响,来自赤井秀一的枪。 琴酒眯眸看向地上的枪,一瞬间明白了过来。手感也不对,是被掉包了! 又是那个小鬼!!! 琴酒稍稍向后退开一步,同时通过耳机对在远处待命的基安蒂和科伦道: “开枪!给我干掉赤井秀一!” * 同一时间, “再等等。” 奥尔加在便利店的冰柜里随便拿了一听可乐,发出属于男性的声音。 她将可乐放到柜台上,收银员扫描了二维码:“一共是一百五十元。” “滴——”奥尔加随便拿了一张信用卡,在机器上碰了一下,然后拿起可乐,走出便利店。 不多时,耳机里传来卡尔瓦多斯迟疑的声音:“琴酒倒下了,还不开枪吗?” 基安蒂和科伦也一手扶着耳机,等待着那位的命令。 随即,耳机里传来那道带着些许沙哑的低沉男声:“再等等。” 基安蒂不解:“可是——” “嘘——轻一点,我能听见。”奥尔加扬起唇角,“等他到了仓库外面再开枪,你们命中的概率也会更高,对吧?” 听着那道宛如毒蛇一般的声音,即使再困惑,基安蒂也不敢再质疑了。 奥尔加关掉了耳机的麦克风功能,慢悠悠地往仓库走回去。 既然现在琴酒已经倒地上了,那么等她走回去之后,琴酒说不定已经被赤井秀一杀死了。而赤井秀一,说不定也刚带着宫野明美出门,就被她事先安排的狙击手狙死了。到时候,她就只需要回收宫野明美就行了。 这么想着,奥尔加突然又有些失落。唉,还没来得及告诉赤井秀一有情人终成兄妹的好消息,他怎么就死了呀? 至于狙不中赤井秀一的可能性?奥尔加压根没考虑过。 她可是安排了整整三个狙击手!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对基安蒂和科伦射击技术没有信心…… 就在奥尔加这么漫无目的地思考间,她拎着可乐慢悠悠地走着,视野中已经出现了那间破旧的废弃仓库,空气中仿佛也顿时弥漫起那种破旧与荒凉的味道。 唉,真是糟糕的空气质量。可怜的琴酒,最后居然死在了这种地方。 然后,奥尔加踏入仓库。 然后—— “诶?” 奥尔加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可置信,开易拉罐的手也就这么停在在了拉环上。 “真是意料之外啊。” 没想到赤井秀一这么废物,琴酒居然还活着诶! “琴酒,你还没死真是——” 奥尔加直接无视了仓库中央相拥着的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几步来到琴酒身前,用尽毕生演技,装出一幅感动的模样,蹲下,双手握住了他没打绷带的右手,捧在胸前, “太好了!”太坏了! 而身后,赤井秀一已经用那把霰//弹//枪抵住了奥尔加的脑袋。 奥尔加松手,顷刻间,琴酒的手便砸在了地上,又喜添一处小伤。 “这不是,” 她缓缓举起双手,站起身,做出一个投降的手势。而唇角,却无声翘了起来。 “赤井秀一吗?” 奥尔加转过身去,像是丝毫不在意抵在自己脑袋上的枪口,那双带着深沉阴翳的绿色眸子对上了赤井秀一的眼睛, “好久不见啊。” 第99章 “确实好久不见,”赤井秀一也笑了,他拉动霰//弹//枪的保险栓,“阿尔萨斯。” “阿大!等等!” 确实宫野明美将手摁在了枪膛上,制止了赤井秀一的这一枪。 当然,赤井秀一本来也没真打算开枪就是了。就像他没有杀死琴酒一样。 赤井秀一看向宫野明美,随即便是一愣。明美似乎…… 奥尔加看着眼前这两人跟演偶像剧一样磨磨唧唧、腻腻歪歪,决定既然他们不推进剧情,那她可就要说台词了。她早就想看赤井秀一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会有多精彩了。 诶?等等,赤井秀一到底知不知道宫野明美是他表妹? 反正宫野明美肯定不知道赤井秀一是她表哥。 不管了,先说。她倒要看看赤井秀一会是个什么反应。 于是,奥尔加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赤井秀一与宫野明美的对视。 在两人都将视线转向她后,她才笑嘻嘻地放下举着的双手,拍了拍:“真是令人感动的爱情呢。感动到——令人作呕。” 赤井秀一的眼神一变,却并没有急着接话,显然是想看奥尔加接下来打算整什么幺蛾子。便听见奥尔加不疾不徐道: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GSA?” 奥尔加也不需要赤井秀一他们回答,仿佛没有站在枪口下一 样,摊开手,自顾自继续道:“GicSexualAttraction,翻译成日文应该是……遗传性//性//吸引?” “也就是说,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如果在童年和青春期没有共同生活在一起,那么当他们成年后初次相遇或重逢时,会对彼此产生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浪漫吸引力。” 定义背诵到一半的时候,奥尔加就能明显看到,赤井秀一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盯着奥尔加,像是在进行什么判断。 看来是不知道自己和宫野明美有血缘关系啊。 奥尔加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满怀期待地抛下了她最为期待的重磅炸//弹: “赤井秀一,你可真是无耻啊,居然靠着骗女人潜入组织,尤其骗的人——还是自己的亲表妹。啊,当然啦,” 她双手合十,发出“啪”得一声,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根据GSA的理论,你会从组织这么多女性成员里挑中自己的表妹,也是情有可原嘛!” “什——!” 赤井秀一现在空白的表情有多精彩先不论,一旁睁大眼睛捂住嘴、惊呼出声的宫野明美显然是被吓到了,甚至在赤井秀一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阿大,你——我们——” “不,我不知道!明美,相信我。”赤井秀一攥住宫野明美的手腕,况且,“都是这家伙编的也说不定,毕竟她向来不择手段!” 说罢,赤井秀一另一只手单手持着霰//弹//枪,再次将枪口抵上了奥尔加的脑门。他那精彩的慌乱表情只一闪而逝,如今的眼神变得愈加锐利 “没有必要用这种恶劣的玩笑来诓骗我们,阿尔萨斯。”赤井秀一声音低沉道,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无论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相信。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被逮捕的命运吗?” 奥尔加轻笑一声,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脑袋,毫不避讳地直视赤井秀一的眼睛:“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们呢?” 说罢,她看向一旁的宫野明美,用那种如丝绸般的、循循善诱的语调道:“你的母亲宫野艾莲娜,结婚前,是叫世良艾莲娜吧?” 奥尔加没有错过那一瞬间赤井秀一脸上的惊惶。看,就连握枪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呢。 宫野明美楞在了原地,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些许无措。可奥尔加才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世良艾莲娜有一个姐姐,叫做——” 奥尔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看向赤井秀一,祖母绿的眸子中却带着与笑容截然不同的恶意, “世良玛丽。结婚后改姓为赤井玛丽,也就是,你,赤井秀一的母亲。我说得没错吧?啊!如果不相信我的话,现在打电话给妈咪进行确认也可以哦~” 赤井秀一动摇了。奥尔加十分确信这一点。一个优秀的射手,拿枪的手应该时刻保持稳定。 也就是在这一刻,奥尔加一个旋身,将赤井秀一手中的霰//弹//枪飞踢出去。 下一秒,她摁住戴在右耳的微型耳机,在一片混乱中,用食指连续敲击了两次耳机外壳。这是她早先以香槟的名义,跟三个狙击手定下的暗号。 几乎是同一时间,伴随着子弹破风的声音,赤井秀一抓住宫野明美,就地一个受身翻滚躲过一击。 可狙击手不止一个。 又是两颗子弹不间断地接踵而至,在空旷开阔的仓库中,赤井秀一几乎避无可避。 也就是在这时,两道身影几乎同时飞扑向他。 咦?两道? “明美!!!” “秀!!!” “明美!!!” 随着宫野明美浑身是血地倒在赤井秀一怀中,仓库外突然窜出来的那个女人也终于跑到了他们边上。 她在距离他们不到半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下来,一脸失神地瞧着前方,透过那薄薄的镜片,瞧着赤井秀一抱着那个她只是听说过、却未曾谋面的女人,脸上露出她此前从未见到过的痛苦神情。 奥尔加见过这个突然从仓库外窜出来的女人。她稍稍皱起眉头: “朱蒂斯泰林。” * 朱蒂是悄悄跟着赤井秀一过来的。 今天早上的时候,原本在安全屋和FBI们一起开作战会议的赤井秀一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然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当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作为赤井秀一曾经的恋人,朱蒂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赤井秀一背着霰//弹//枪匆匆出门时,朱蒂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悄悄跟了上去。朱蒂知道,事后赤井秀一如果发现了的话,一定会训斥她。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出于一种绝对不妙的预感。 或许是心乱了,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一路上,赤井秀一倒是反常地没有发现她,这让朱蒂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很快,她目睹了赤井秀一在废弃仓库一枪放倒琴酒。 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似乎能有机会逮捕这个罪大恶极的组织成员。朱蒂心道。几年前,他们也曾经谋划过一次对琴酒的抓捕,但很可惜的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次抓捕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赤井秀一的卧底身份也暴露了。 随即,朱蒂看见赤井秀一为仓库中被绑着的那个女人解开了束缚。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俱都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来。 她看见赤井秀一小心翼翼为那个女人擦去了额角的血迹。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温柔的模样。 再然后,他们相拥在一起。 那时,朱蒂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仓库里的女人就是那个宫野明美,那个,她一直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未真正见过的女人。她看上去真的很温柔,很漂亮,也……很爱他。 朱蒂是有过嫉妒与不甘的。但事到如今,居然只剩下了释然,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或许,只是看着秀一露出那种幸福的表情,她就已经释然了。 然后,那个红发的恶魔现身了。朱蒂永远不会忘记她,尽管她们此前唯一一次见面是在贝尔摩德伪造的葬礼上,而那个时候,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再然后,是噩梦的开端。 朱蒂听到了一些秘密。一些,她将永远不会说出去的秘密。 或许在日本,表兄妹之间的结合是合乎道德与法律的。但是,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阿美莉卡人,她的价值观让她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想来,秀一也是一样的。 在朱蒂失神的瞬间,她听见了子弹破空而来的声音。 “秀!” 即使射击水平再高超,格斗水平再强悍,在身处视野开阔的空旷地带,手中只有一把□□的情况下,赤井秀一也根本避无可避。 那么至少…… 至少, 让她来挡下这一颗子弹! 秀一不该死在这里。朱蒂坚信着,在与黑衣组织的斗争中,赤井秀一活下去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可她终究是没赶得上。这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另一个,无比深爱着他的女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将生死置之度外。 于是,宫野明美倒在了秀一的怀里,嘴角溢出凄惨的鲜血。 朱蒂从未见赤井秀一露出过这种表情,这种无助的、悲伤的表情。他疯狂用手去按压宫野明美中弹的伤口处,似是只需要按压就能帮她止住不断外流的鲜血一样。 * 这一切的发展都没有按照奥尔加的预先计划来进行。 宫野明美死了。 或许现在还剩一口气。但她很快就要死掉了。 这个认识让奥尔加眉心紧锁,表情也终于难看了起来。 宫野明美死了,雪莉必然不会再配合组织的工作。 也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让她如此烦躁不安。但是—— “啧。” 闯祸了。 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有过一闪而逝的无措,继而,是骤降的温度。 反正宫野明美死都死了,至少今天要让赤井秀一也一起去死。奥尔加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然后,等赤井秀一也死了,她再给收伤的琴酒补上一枪,让琴酒也去死。 可不知为何,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奥尔加,此刻语速却不由得变得有些快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她厌恶地看着与血泊中相拥的赤井秀一与宫野明美: “乱//伦也好三角恋也好,这种恶心的戏码我没有兴趣再看下去了!” 说罢,奥尔加搭在耳机上的右手食指正待再次敲击,异变突起! 赤井秀一不知何时,竟掏出一把手//枪来。宫野明美被他安放在了地上,由朱蒂暂且照料着。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奥尔加几乎都没有然后时间 进行反应。 他们甚至都没有过上两招,奥尔加已经被赤井秀一用一只手臂卡住脖颈,另一只手持枪抵住她的太阳穴。 “走!” 他如此果断地做出决定,似乎理智从未被悲伤影响。 而后,由赤井秀一挟持着奥尔加打头阵,朱蒂架着濒死的宫野明美谨慎地跟在后方,他们走出了那间废弃的仓库。 走出仓库的一瞬间,正午刺眼的阳光让奥尔加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香槟大人,对方劫持了阿尔萨斯,接下来怎么办?如果直接射击,无法在保证阿尔萨斯安全的情况下清除赤井秀一。” “香槟大人,请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香槟大人?” 任耳麦对面的三个狙击手如何呼喊,此刻的“香槟”显然不可能给他们任何回应。 “喂——”奥尔加费力举起一只手来,拍打赤井秀一勒在她脖子前的小臂,“我马上要被勒死了,咳咳咳。” 这次奥尔加说的是真话。或许是出于愤怒的原因,赤井秀一下手根本没个轻重,奥尔加觉得自己能获取的氧气越来越稀薄。 赤井秀一当然不会理会奥尔加,依旧这么死死箍着她的脖颈,发狠地用枪抵着她的太阳穴,将她往停车的地方拖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装死、围观了一出闹剧的琴酒突然在后方对着自己的耳麦大喊: “基安蒂、科伦,给我开枪!” 琴酒的声音带着历来的阴沉与狠辣,同时从身后和耳麦里传到奥尔加的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恶意与愤怒, “今天必须杀死赤井秀一!给我打穿那个小鬼,把赤井秀一干掉!” “开枪!”琴酒的命令不容置疑。 基安蒂和科伦一愣。现在香槟失去了联系,那么现场顺位权限最高的,就是琴酒了。 于是—— “了解!” 基安蒂咧起一边嘴巴笑了起来,在瞄准镜中将枪口对准赤井秀一,也即是——对准被赤井秀一当成盾牌挟持在身前的奥尔加。 同一时刻,科伦也已经瞄准了目标。 “等——” 卡尔瓦多斯来不及阻止,这两人已然开始扣动扳机。 下一秒,奥尔加即将被两发子弹打穿! 仓库里,倒在地上的琴酒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靠坐在斑驳的墙角大口喘息着。他看起来明明无比狼狈,嘴角却已经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弧度。 想杀我? 小鬼,先送你下地狱! 第100章 就在卡尔瓦多斯冷汗直流的千钧一发之际,耳麦里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另一道更为低沉、阴狠的声音。 “住手。” 是朗姆! 基安蒂和科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按着扳机的手。与此同时,卡尔瓦多斯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在前一天晚上,又或者说是今天凌晨,卡尔瓦多斯突然接到了阿尔萨斯的电话。这很难得。 然后,当他听到阿尔萨斯要他去做的事情后,整个人都麻了。 伏杀赤井秀一? 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吗? 当然,卡尔瓦多斯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贝尔摩德对他有恩,而与贝尔摩德关系特殊的阿尔萨斯,自然也是他无法拒绝的一员。 怎么说呢?对于暗恋贝尔摩德的卡尔瓦多斯来说,他看阿尔萨斯有一种在看大侄女的心态。 但卡尔瓦多斯毕竟还是不放心。于是在答应了奥尔加后,他思来想去,还是在深夜拨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卡尔瓦多斯?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你最好有事。” 听筒那边传来贝尔摩德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卡尔瓦多斯作为一个情绪稳定的狙击手,心跳难得漏了一拍。 当然,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卡尔瓦多斯事后其实也怀疑过,阿尔萨斯不假传香槟的命令直接来命令他,而是以阿尔萨斯的身份来要求他的协助,是不是因为她早就料到自己会将这件事告诉贝尔摩德了?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希望贝尔摩德知道这件事? 总而言之,在听说了阿尔萨斯的计划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卡尔瓦多斯才再次听见贝尔摩德的声音。与之前慵懒随意的语气不同,这次她的语调中带着沉着的冷静: “就按照她说得去做吧,卡尔瓦多斯。在保证她生命的前提下。” 然后听筒里传来盲音,贝尔摩德已经挂断了电话。 事到如今再进行复盘,卡尔瓦多斯很快便理解了朗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通讯频道里,插手了这件事。 想来,贝尔摩德早就将这次事件通报给朗姆了。 * 耳边传来基安蒂后知后觉的惊诧高呼:“朗姆?为什么你——” 不待基安蒂说完,朗姆直接急性子地打断了她的问题:“现在,你们三个立刻给我撤退!这个烂摊子我会交给其他人解决,你们三个,立刻撤退!” 其实朗姆也很暴躁。他在不久前突然接到了BOSS的指示——让他结束这场闹剧,以及——绝对!绝对不可以让阿尔萨斯死掉! 什么死掉?什么闹剧?阿尔萨斯那个小鬼又在搞什么? 在快速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后,朗姆逐渐暴躁起来。 这个小鬼,成天就知道惹事! 好了,现在宫野明美不知道死没死,但可以预计的是,雪莉一定不会再像此前那样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为组织工作——本来她就已经因为组织拿她未开发完成的药,直接用在活生生的人类身上而对组织很不满了。 这件事之后,还不知道得给雪莉加多少筹码,她才肯暂时搁置不满,继续为组织效力。 至于那个小鬼自己呢? 居然就这么被赤井秀一当人质绑走了!!! “给我追!”朗姆在另一个频道中下令,“波本,无论如何,一定要夺回阿尔萨斯!” “是!” 耳麦中传来那个靠谱且坚定的声音。可以说,每次听到波本的声音,朗姆的心总是能立刻放下来一半。这个人的业务能力没得说。 但为什么只是放下一半的心来? 因为还有阿尔萨斯这个不稳定的变量时刻存在,干扰着波本! * 这边,朱蒂刚驾车驶过十字路口。那厢,两侧路口分别有十几辆车追了上来。 朱蒂艰难地操控方向盘试图躲避后方密集的子弹,同时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她很担心赤井秀一的状态。 车子后排,红发的恶魔被五花大绑丢在一侧,另一侧,赤井秀一一手搂着宫野明美,一手使劲按压住她的伤口,口中不断跟她说话。 “明美,先别睡,我们马上就到了。” “不要睡,看看我,明美,看看我!” “明美!明——” “吵死了。”奥尔加人被绑住了,嘴却没有被封住。都这种时候了,她却还是要刺激赤井秀一,“反正你本来就只是利用她潜入组织吧,现在装得这么深情做什么?还是说,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哈,这可是乱——” “住嘴!香槟。”赤井秀一甚至没有将视线从宫野明美方法分到奥尔加那边半分。可他的声音却冷的吓人,尤其是,他说出的那两个 字。 奥尔加罕见地怔楞了一下:“哈?你在说什么呢?你觉得我是香槟?香槟可是从三十年前就已经开——” “这么多话,你是心虚了吗。” 赤井秀一终于抬起头来,那双冰冷的眼睛中,没有一丝温度。这是奥尔加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如此实质化的杀意,毫不掩饰。 “波本知道吗?你就是香槟。” 奥尔加咬住了后槽牙,就这么冷冷盯着赤井秀一,面上伪装的表情终于消失殆尽。 赤井秀一见状却只冷笑一声:“哼,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一阵几乎微不足道的力气扯了扯。 “什么?” 朱蒂从后视镜注意到,赤井秀一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屈身,将耳朵贴近了那个可怜的、奄奄一息的女人。 她在弥留的最后时候,用那只满是血渍的手,牢牢抓住赤井秀一的袖口,在他耳边喃喃叮嘱了什么。 朱蒂注意到,赤井秀一的眼神变了。他又抬头看了奥尔加一眼,这次,他眸中的东西变得更为复杂,不仅仅是仇恨的怒火。 而在他的怀中,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突然, 又是“砰——”的一声。朱蒂不得不回过神来,一个急刹,不停转动方向盘。 可车子却好像根本不受控制,仍旧自顾自地朝前飞速滑去,伴随着车轱与柏油马路的刺耳摩擦声。 在车内的人都可以感受到,车子明显往右后方倾斜了一下。应该是车胎被打爆了。 “秀!怎么办?” 朱蒂毕竟不是卡迈尔,车技也就那样,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再这样下去,车子会直接翻掉也说不定! 赤井秀一透过车后玻璃看向后方追击的车辆。隐约间,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发。 波本。 “——切!” 仅仅是片刻的犹豫,赤井秀一在朱蒂的惊呼声中,将高速行驶中的车门推开。而后,一脚将奥尔加踹了出去。 “不要停,继续加速,注意把控方向!”在喧嚣的风声中,他这么对怔楞的朱蒂吼着,一边探身又将车门重重关上。 另一边,奥尔加也是完全没想到赤井秀一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把她踹下车子。 于是,她在毫无准备、五花大绑的情况下,被从高速疾驰的车上丢了下来,落在质地坚硬又粗粝的柏油马路上,后脑重重砸在了地上,又狼狈地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才得以停下。 彼时,她露在外面的皮肤,手臂、额头、脸颊、膝盖、小腿,都已经被刮擦出道道狰狞的血痕,马路上的碎石砂砾嵌入血肉中。被衣服覆盖的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免不了大片大片的淤青。 偏偏她被绑着,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却只能侧身蜷在马路中央,甚至连自己爬起来都做不到。 赤、井、秀、一! 原本追击赤井秀一的十几辆车相继刹车,停在了奥尔加的周围,隐隐形成一个半包围的保护之势。 从最前方的车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乎在车子还没停下的那一瞬间便推开门,朝她冲了过来。 “奥利亚!” “零零。”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奥尔加鼻子一酸,眼泪直接流出来了,“零零,我好痛啊!” 明明是自己做了坏事,却还要哭得很委屈似的。 降谷零用指腹抹去了奥尔加眼角的泪水,先将她身上绑着的绳子给割了开来,引得奥尔加又是一阵抽气。 “别怕,马上就带你去医院,奥利亚,已经没事了。” 降谷零似乎想要将她抱起来。然而,她身上是各种或大或小、密密麻麻的伤口,他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下手,生怕碰到了伤口,一向娇气怕疼的奥尔加更加难捱,手便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其实奥尔加才不怕疼。 只是因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降谷零,所以,她哭了。 * 奥尔加住进了有组织注资的私立病院的高级病房。 其实她身上的伤只是看上去严重,大多不过是些擦伤,按照奥尔加的恢复力,不到一星期就连疤痕都已经看不见了。 但一星期后,奥尔加还是躺在病床上,没有精神。 她在思考。 这些天,她时不时会想起赤井秀一当时在车上说的那句话: ‘波本知道吗?你就是香槟。’ 不,他不能知道。 奥尔加又在病床上翻了个身,把半张脸缩在被子里,蜷着身子,无意识啃咬着大拇指的指甲。 唯独他,唯独是零零,不可以知道。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得想个让降谷零,永远无法摆脱她的办法。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开门声。 是降谷零。 也只会使降谷零。 只有这个人,会每天不厌其烦,无论有多忙,都要过来看望她,陪伴她。 只有这个人。 她绝对不会放手。 * 奥尔加又在病院躺了整整两天。 终于,在一个灰暗的雨天,当她屈膝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与模糊的城市图景时,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在绑架宫野明美、诱杀赤井秀一前的那天晚上,她派人跟踪了宫野明美的行踪。 宫野明美的活动范围并不大。一向如此。她去的地方也向来单调,又或者说,无聊。 但是那天晚上,手下汇报说,宫野明美去拜访了一个人,一个据说是宫野夫妇老友的人,好像是叫出岛什么什么的,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是一个研究所。 宫野明美死了。 奥尔加望着窗外的大雨、灰蒙蒙的天空,依稀看见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晃而,楞了一下。 她……有没有告诉那位出岛社长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奥尔加从飘窗上跳了下来,拉开病房的衣柜,随手挑出一件长袖卫衣、一条短裤换上,在手机中翻找到出岛社长研究所的地址,便戴上卫衣帽子,双手插兜,匆匆走入雨幕之中。 许是因为在病院躺了太久,失去了警惕性;许是瓢泼大雨降低了人的感知能力;又许是因为心事重重而神思恍惚,总之,奥尔加并没有发现那些她本该注意到的。 比如,那抹金色。 * 出岛社长研究所并不远。步行约十分钟的距离。 奥尔加站在马路对过,抬头看向那栋两层楼的老式建筑——二楼就是出岛社长研究所了,并没有开灯,窗玻璃擦得明亮,但因着大雨的缘故,层层水幕下,令人无法看清房屋内部的模样。 奥尔加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瞬,还是迈上了阶梯。 宫野明美死了。 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没有打算让宫野明美去死的。不仅仅是雪莉的缘故。 * 这种老式的门锁很容易打开。奥尔加抽出将随身携带的信用卡,插入门缝,向下一划。 “咔哒——” 门开了。 奥尔加走进昏暗的室内,并没有开灯。 也许是因为礼拜日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这场大雨,总之,研究所内并没有人。不大的空间里,零星几个工位上乱糟糟地丢着一些纸质文件。 不是这些。 奥尔加摘下兜帽,将被雨水浸湿额发随意向后一捋。 她环视着这间不大的研究所,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几近墨绿的眼睛。 不在工位上,不在书架上,不在实验室里……如果宫野明美留下了任何实际的物品,而不是仅仅对那位出岛社长说了什么的话,东西应该在—— 奥尔加将视线转向了厕所。 半分钟后,她在马桶的水箱里掏出一堆被防水袋裹着的磁带。 是了。按着宫野明美的性格,她不可能告诉出岛社长什么东西——那样只会将这位无辜的社长置于险境。所以,她只可能是借着拜访父母老友的名义,将什么东西,什么不可以被组织找到的东西,藏在这里,这个组织不会也不屑想到的地方。 奥尔加两指捏着那只防水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打开,随意抽了一盘磁带出来。 她记得这间研究所里有磁带机,她刚刚看到了。 奥尔加又回到了研究所内,拉开某个工位前的椅子,站在桌前,接通电源,将磁带放进了磁带机。 她其实不太会用这种古早的东西。因此摆弄了好几下,才终于看到机器内磁带开始缓缓转动。 “志保,——” 在磁带机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奥尔加明白过来,这是……宫野艾莲娜留给雪莉的东西。 会有关于组织的信息吗? 概率很小。这是出于理性的判断。 她将食指放 在停止按钮上,良久,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就这样,她一个人站在工位前,一卷一卷,将磁带听完。直到—— 第十八卷磁带。 快播放到末尾的时候,奥尔加突然暂停,将磁带往回倒了些,取消了倍速。 然后,第二次倒带,第三次、第四次、第…… 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后,磁带播放完毕的轻微“咔”声将奥尔加唤醒。 她突兀而短促地笑了一声,在狭小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讽刺。 而后她才将磁带倒带回开头,从磁带机中取出来,装回那个防水袋中,连同其他磁带一起,丢回了水箱里。 “无聊。” 她重新带上兜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研究所。 奥尔加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离开出岛社长研究所没多久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也来到了研究所内。叠戴的外套兜帽与鸭舌帽下,露出些许金色的短发。 他很自然地也找到了那些录音带,也一卷卷从头播放,然后,也楞在了第十八卷的末尾。 他听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奥尔加身世的秘密。 如此一来,她刚才离开时神思恍惚的样子就能解释得通了。 不,应该说,连同她之前几天的心不在焉与反常,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没想到…… 他将磁带倒带回起点,从磁带机里取出来。又盯着手中的磁带发了好一会儿楞,才将它放回防水袋中,安置回它本该在的地方。 没想到,会是这样。 组织内其实也一直有类似的、这样那样的传言。她一定也早就听过不少…… * 奥尔加没有再回病院。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降谷零目前居住的公寓楼下。 她抬头,一层层向上数去。第27层楼没有开灯,他不在家。 奥尔加乘上电梯,来到27楼,熟练地输入密码,开门,关门,在那间干净公寓的地面上留下一路水痕。 她将衣服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卫衣、短裤、内衣、鞋袜,终于,赤//果着走进主卧浴室,站在花洒下,仰起头,打开淋浴。 热水劈头盖脸浇落下来,将被雨水浸得冰凉的皮肤重新温暖起来,直至被热气熏成淡淡的粉色。 脑海中还是在不断自动回播录音带的内容,一字不差,尤其是第十八卷最后的那部分。奥尔加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超群的记忆力。 她无法将宫野艾莲娜的声音从脑海中驱离出去,于是,只能放空大脑,试图将注意力转向磁带的其他部分。至少不要是十八卷最后那段。 啊,原来在第十八卷磁带,宫野艾莲娜还问了雪莉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谈恋爱啊…… 真是无聊。 宫野明美倒是谈恋爱了,只可是对象是她的亲表哥。最终,她死在了既是哥哥,又是恋人的那个人的怀里。 瞧,如果不谈恋爱,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宫野明美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呢。 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 哈。 无趣。 无趣至极。 二十分钟后,奥尔加将额发捋至脑后,随手抽来挂在架子上的浴巾裹上,走出了浴室。 丢在地上的衣物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降谷零回来了。 不待她在公寓中搜寻那抹身影,下一秒,有人自身后将一条毛巾盖在了她的脑袋上,顺着头发的脉络,替她轻轻稀释发丝上的水珠。 他不用出声。仅仅凭着动作,凭着他触碰她发丝时的力度,她就能认出这个人。 “零零……” 奥尔加仰起头。那个熟悉的、温和的、怎么也看不够的影子,顷刻间倒映在那双祖母绿的眼眸中。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陪我一起过生日吧。十八岁生日。” 身后之人没有任何迟疑,只是像平常那样,毫不犹豫地: “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奥尔加的生日,说是生日,其实也就是她被从实验室的液基培养罐里取出来的日子。 奥尔加其实并不多重视这个日子,当然,也没有任何人会重视。除了降谷零。 但是,抱歉了,零零。说要你陪我过生日,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奥尔加推了推墨镜,与降谷零一起走下飞机。 这里是——拉斯维加斯,NV,阿美莉卡。 Vegas,一座建立在沙漠腹地的欲望之城,霓虹闪耀、纸醉金迷、欲望永不停息。但奥尔加选定在这里让降谷零陪她过生日,可不是为了那一座座瑰丽独特的赌//场。 显然,降谷零并不是很喜欢这里,尤其是夜晚Vegas的街头,在绚烂的霓虹灯与震耳欲聋的音乐之下,街头的景色堪称百鬼夜行、群魔乱舞。 “奥利亚。” 奥尔加意识到降谷零要说什么,先一步拉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是、是,我知道,未满21岁不得进入赌//场嘛。” 说着,她朝降谷零眨了下眼睛,在他反应过来到之前,扣住他的手,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若无其事地拉着他走进前方一家造型独特的酒店。 看得出来,在他们十指相扣的那一瞬间,降谷零并不自在。甚至可以说,他显得有些僵硬。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奥尔加故意换了个话题:“一会儿有个超酷的party,我的朋友们都会来,就在楼上,我们赶紧过去吧。” 她用有些俏皮的语气保证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偷偷一个人跑来一楼的。” Vegas曾这些酒店里,一楼大多都是赌//场。当然啦,说是21岁才能入内,其实查得并不严,甚至可以说是宽松。只要有人帮忙兑换了筹码,就算是小孩子也可以来上两把。 不过,奥尔加本人对赌//博完全没兴趣就是了。强烈的好胜心会驱使她选择那些能够计算的项目,而一直计算……她可没有那么热爱计算。而且算多了,会被赌//场集体拉黑并赶出去的。 就这样,奥尔加拉着降谷零进了电梯。 她挑选的这家赌//场酒店外观造型就像个古堡一样,每一层楼的房间数量也是多的惊人。但这并不是奥尔加挑中它的主要原因。她会选择这里,仅仅是因为——这里离某处很近。 而被奥尔加牵着一路前行的降谷零, 奥尔加确实了解他。刚刚的一句话,已经让他不再纠结与奥尔加十指交握是不是很奇怪了,而是—— 奥尔加刚刚说“朋友们”、“party”。 说实话,降谷零对奥尔加同时说出这个两个关键词,是有些PTSD在的。毕竟以往她每次同时说出这两个关键词,就会发生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毕竟是生日,降谷零心道,这次他也在,必然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这么想着,两人停在了一扇门前。 A11090。 仅仅站在房间外,降谷零就已经听见了屋内传来的重金属乐的声音。瞬间,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并不是一个会退缩畏惧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很像牵住奥尔加就走。 降谷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不妙的预感在门被从里面拉开之后更甚了。 他就不该对阿美莉卡的“party”抱有任何正面想法的。 降谷零默默用一只手捂了下额头,随即自暴自弃般地被奥尔加拉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像是彻底隔绝了外界的正常与这处魔窟。 首先忽略空气中绝对不是烟草味的烟雾,降谷零大致一眼扫过去,奥尔加的“朋友们”有男有女,当然,还有其他性别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里可是阿美莉卡。 这些”朋友们“的年龄分布也很广泛,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都有,甚至有好几个人,降谷零觉得他们至少在四十岁以 上。 此刻,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中,男男女女和武装直升机、沃尔玛购物袋们一起在各色的灯光下群魔乱舞。 奥尔加进门后,他们突然爆发起一阵错落不齐的欢呼,让人只想念一句“两岸猿声啼不住。” “Woohoo!!!” “Whoop!!!” “Yay!我们今天的主角终于现身了!” 人群欢呼拥簇着奥尔加往房间中间走去,连带着降谷零一起。 大家举着酒瓶酒杯,伴随着音乐的鼓点声蹦蹦跳跳。降谷零看到有人突然闷了一整罐伏特加后,跳上桌子,扯开衣服,以一种极其辣眼睛的姿势扭动起来。 不知何时,奥尔加的手上被人塞了一瓶酒,一起起哄着叫她喝。降谷零没看清那是什么品种,但酒就是不行。法律是其次,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几乎不需要过多的思考,降谷零酒从奥尔加手上夺过了那瓶酒。 一看,嚯,伏特加,96度的那种。 于是,即使现在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起哄喝酒的变成了他,降谷零也还是无比庆幸自己从奥尔加手里拿走了这瓶酒。 他远远看见奥尔加被另外几个人带着走去了沙发那边,皱了皱眉,努力在嘈杂的人群中举起手,对她比了个手势—— 不可以喝酒。什么酒都不行。 她绝对看到了,但会不会听,降谷零不敢保证。他终于不得不有些烦躁起来,只想赶紧摆脱了周遭乱舞的群魔,去到奥尔加身边。 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他一步也不想让奥尔加离开他的视线。不然,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啧,最开始就不该同意让奥尔加来的。 为了尽快脱围,降谷零不得不耐着性子喝了好些酒。什么琴酒、伏特加、波本威士忌、老白干…… 他的酒量其实并不差,但毕竟遭受了混酒攻击。是以等他终于来到奥尔加身旁的时候,头已经开始有些晕了。 “呀!零零,快坐,快来这里坐!” 他依稀看见奥尔加拍了拍她身旁沙发上的空位。降谷零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更多了,直接坐了过去。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其实这里的事情更不对劲。 奥尔加和一群人坐在几张沙发上,围着一张茶几。那茶几上什么都没放,只除了一口特别大的透明糖果碗。 当然,碗里不可能是糖果。 降谷零正靠在沙发上,仰着头,一只手小臂搭在额上,伴随着脑海不断传来的阵阵眩晕感。在重金属乐阵阵狂躁喧嚣的鼓点中,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忽而听见有人说道: “这是我奶奶的心脏病药!” 说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倒进了那只糖果碗。紧接着, “这是我妈妈的抗抑郁药!” “我弟弟的多动症药!” “我姐姐的抗焦虑药!” …… 如此种种,继而便是一种叮呤当啷的声音,各种乱七八糟的处方药被倒进了那只糖果碗。 *** 降谷零意识到了这群不要命的家伙准备干什么,罕见地在心里骂出了那句不体面的脏话。 真是见鬼! 最后,他听见了奥尔加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并没有喝酒,听上去倒没有其他人那么亢奋: “这是我的止痛药。” 降谷零想要制止这种行为,伸手握住奥尔加手腕时,她却早已经将组织给她特制的强效止痛药倒进了那只糖果碗,手里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瓶。 “奥利亚……”降谷零头晕得厉害,他抓着奥尔加的手腕,却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些不要命的家伙已经开始抓拌搅匀糖果碗里的各类处方药。降谷零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跟厉害了,不全是因为酒精。 好在,奥尔加似乎并没有要参加那个“糖果派对”的意思。她凑近降谷零的耳边,似乎说了什么,降谷零没有听清,只知道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让他一个激灵,又给了迟缓的大脑一记重击。 他不该让奥尔加来参加这个见鬼的party的。降谷零再次想到。以后,绝对绝对,不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允许她再参加了。 在迟钝的大脑思考间,降谷零感觉到有一股力道撑在了他的大腿上,并不重。继而,什么温热的东西被贴在了他的脸上,伴随着的是一道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淡淡的樱花味道。 是奥尔加啊。 其实降谷零也没有醉地特别厉害,只是在一圈混酒过后,他的头脑变得迟钝了些,又多出了些眩晕感。 但认知能力……应该没有问题。 “是奥利亚啊。”他睁开了一只眼睛,从奥尔加手中接过那杯热牛奶,“谢了。” 降谷零当时是这么想的,他的认知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但后来,哦不,从那一刻开始的所有一切都在不断证明,他变成了个傻子。 他没有意识到奥尔加不该撑在他的大腿上,没有意识到她不该这样贴在他的身上,看着奥尔加笑嘻嘻当着他的面喝了一整杯加满冰块的波本威士忌,他甚至没有出声阻止。 后来,奥尔加似乎也醉了,拉着他和一大堆不清醒的醉鬼一起嘻嘻哈哈走出酒店,他也没有反对…… 一切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都仿佛电影画面一样在他面前划过,他甚至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实感,像是被彻底剥离在外,作为一个看客。 然而,他清清楚楚记得一切,知道那就是他所经历过的。除了眩晕,他甚至没有任何不适感。 离开酒店后的记忆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到最后,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等降谷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各色灯光闪烁的酒店天花板,在窗外照射进来的日光下显得黯淡异常。恼人的重金属乐并没有开着,如今的客厅除了数道呼吸声外,无比静谧。 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毯上。 降谷零扶着有些疼痛的脑袋坐起身来。果然,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人,还有沙发上,餐桌上,吧台上…… 好在,降谷零不必从成叠的人堆里寻找奥尔加。她就躺在他的身边,正微微蜷缩着,呼吸轻浅。一头绯红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墨绿的地毯上。 降谷零垂眸,捋着她的发丝,将它们一点一点聚拢、理顺。而后,轻轻将散落在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别到她的耳后。 等降谷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伸出的手明显 僵了下。 片刻,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站起身来,弯下腰,准备将奥尔加带离这个地方。 奥尔加似乎被他的动作弄醒了,睁开有些惺忪的眼睛,靠在他的胸前,迷迷糊糊对他道了声早。 紧接着,醒来仿佛变成了一种连锁反应。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家伙纷纷咕哝着、翻身、揉眼睛、打哈欠,众生百态。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带着晨间沙哑的惊呼响起: “谁是阿什莉埃弗里特?” 降谷零看过去,只见是一个棕发的女生,她正眯眼瞅着手中一张A4大小的纸,标题是哥特体的,表情有些困惑。 降谷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应验了。 只见那棕发女生哈哈大笑起来,朝着举起手示意的阿什莉埃弗里特大声喊道: “亲爱的!我们结婚啦!” 没错,棕发女生手上拿着的,正是内华达州的MarrigeLicense(结婚许可证)。 当然,理论上这并不是正式的结婚证,但是—— 反正降谷零不明白,她是怎么能这么轻松地、笑嘻嘻地对待自己和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同性的结婚许可证的。 而那位与她申请了结婚的阿什莉埃弗里特,在看了她们的结婚许可证后,也是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抱住棕发女生,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用故作矫揉的语调捏着嗓子道: “亲爱的,没错,我们结婚啦!” 随即,又陆陆续续发现了另外两张MarrigeLicense,其中一张甚至是在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的。经过数小时的冷冻,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新增的两对“新人”,一对是本就认识的损友,另一对则和阿什莉埃弗里特她们一样,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所有人却都是一幅接受良好的态度,周围的人甚至还对着三对“新人”起哄。 “为了庆祝三对新婚夫妇/夫夫/妇妇,我们今天晚上要再办一个超酷的结婚party才行!!!” 剩下的人就跟脑子坏了一样,前一秒还半死不活地因为宿醉而难受地在地上打滚,下一秒就突然蹦跶了起来,跟着一起怪叫: “Party!” “Party!” “Party!” …… 降谷零不懂,为什么他们在跟陌生人莫名其妙结了婚后还能这么兴奋。或许,这就是阿美莉卡人乐观的天性吧…… 当然了,一群把处方药混一起当糖吃的人,脑子估计本来就不太好。 降谷零捏了捏眉心,拉起奥尔加,穿过这群正在起哄的、脑子不太好的阿美莉卡人,终于,逃离了那个该死的套间。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身后,被他握住手腕的奥尔加,盯着他的背影,缓缓、缓缓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 * 将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 奥尔加站在吧台的角落,她的面前,是一杯温热的牛奶。 抬起头,看见降谷零仍然仰靠在沙发上,有些苦恼地闭着眼睛后,奥尔加嚣张异常地直接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倒入了牛奶中。 轻轻搅拌过后,她将牛奶递给降谷零,亲眼看着他全部喝了下去,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对,就是这样。 东//莨//菪//碱,南美的一些原住民部落会使用它进行狩猎。当然,在阿美莉卡,它曾经有个更有名的绰号——“魔鬼//呼吸”。 当它被用在人身上的时候,可以导致使用者顺从和失忆。 需要注意的是,将这种药物滥用在人身上是非法的。 可惜奥尔加合法的事情本就干得不多。 于是,她就这样获得了一个无比听话的零零。 奥尔加就这样躺在听话的零零身上,喝了一整杯加了冰块的酒。看着他顺从的模样,笑了。 然后她假装自己也醉了。至于那群嗑了处方药的醉鬼们,只需要轻轻一挑拨,便立刻成群结队地唱着歌、勾肩搭背地往Vegas当地的结婚登记所涌了过去。 奥尔加才不在意他们,她只是递交了安室透和奥尔加阿尔萨斯克里斯的ID。 至于MarrigeLicense? 那可不能被零零发现。 毕竟MarrigeLicense并不是正式的结婚证,之后还需要举行经过主婚人主持的结婚仪式,才可以申请到正式的结婚证,也就是那种白底蓝色边框的MarriageCertificate。 至于结婚仪式和主婚人? 这就是奥尔加选择了Vegas的原因——这里太宽松了,甚至有Drive-Thru的窗口。搞定这个所谓的仪式,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大约两周的时间,MarriageCertificate就会被邮寄到登记的地址。 一想到降谷零回到日本后,打开信箱,满脸疑惑地拿出一个来自阿美莉卡的包裹,然后拆出一张结婚证的表情,奥尔加就想大笑。 * 事实也正如奥尔加所预料的那样。 又在阿美莉卡陪奥尔加玩了半个月后,降谷零不得不匆匆返回了日本。不论是组织还是公安那边,他都不能请更长的假了。 也就在回到日本的两天后,当降谷零执行完公安的一项任务,于凌晨返回公寓时,他收到了那份来自阿美莉卡FedEx的包裹。 怀着疑惑的心情,降谷零拆开了那个包裹,然后—— “唰——” 手中白色的硬质快递袋就这么从指尖滑落到了地上。降谷零的瞳孔在看到结婚证的那一瞬间骤然缩小,随即,拿着结婚证的右手微微颤抖,久久不能回神。 他和奥尔加, 结婚了。 还是以安室透的身份! 他,和奥尔加,怎么能——! 与此同时,在大洋彼岸的阿美莉卡,奥尔加打了个哈欠,在床上翻滚半圈,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解除睡眠模式,打开日历数了数,乐了。 “嗯——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奥尔加如此喃喃着,又呈大字型平躺回床中央,望着天花板,露出一个餍足的笑来。 安室透多好啊。 零零,你就一直当安室透,好不好? 可千万不要当回降谷零啊。 下一秒,来电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奥尔加不大乐意地举起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变得更加不乐意了。 “阿尔萨斯。” 对面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 “在阿美莉卡玩得还顺心吗?” 顺心。简直再顺心不过了。可奥尔加才不打算告诉贝尔摩德。显然,贝尔摩德也并没有兴趣知道她这半个月的事情。 在贝尔摩德的心中,无非就是她硬拉着波本,浪费时间在阿美莉卡疯玩了半个月罢了。 奥尔加猜的没错,贝尔摩德先前那句也不过是顺口的开场白罢了,类似于“今天天气怎么样”。紧接着,她才话锋一转,提到了正事。 当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在半个月前雪莉叛逃了而已。 不过是皮斯克和琴酒在杯户饭店几乎已经抓住了雪莉,但琴酒不知道抽得什么风,突然把皮斯克干掉了,雪莉也跑了而已。 啧。 这破组织,迟早要完。 “所以,”贝尔摩德总结道,“BOSS命令我亲自出动去解决掉雪莉,你立刻回来帮我,阿尔萨斯。” 终于,图穷匕见。 第102章 实际上,刚挂掉贝尔摩德的电话没多久,奥尔加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圣母颂,小提琴独奏版。 是降谷零。 奥尔加犹豫了两秒,才接通了电话。实际上,她难得地有些心虚。她不想听到任何来自降谷零的,她所不愿意听到的话。 “奥利亚,我——” 好在,心虚的并不只有奥尔加一个人。电话接通后,那边几乎立刻传来了降谷零的声音,罕见地急切。 但仅仅半句话后,他却卡壳了。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文。一时间,奥尔加几乎能听见从听筒对面传来的熟悉的呼吸声。 “我……我收到了一个东西。”降谷零斟酌着用语。 “嗯?”奥尔加当然知道他收到了什么才会是这幅可怜巴巴又可爱的样子,但是,她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又向后一仰把自己摔在床上,甚至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一下。 奥尔加的语气随意,听上去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好一会儿,降谷零似乎终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 设,保持着冷静,一鼓作气道: “奥利亚,我很抱歉,但是——我收到了我们的结婚证。” 随后,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我那天有些……喝醉了,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啊!结婚证——!”奥尔加也故作惊讶地沉默了好几秒,才像是真的在回忆一样慢吞吞道,“抱歉,零零,我其实也偷偷喝了一点酒。实际上……我也不记得了。” 降谷零当然知道奥尔加喝酒了,甚至还喝醉了——他的记忆中有这个片段。但是——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但是他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仅仅是看着,而没有阻止她喝酒? 或许是因为自责,或许是因为思绪很乱,又或许是奥尔加的演技太好,总之降谷零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怀疑,只将一切都责怪在了自己头上。 “抱歉,奥利亚。”他扶着额头,无声叹了口气,“我会定最近的一班机票,我们去解除婚姻。我很抱歉,奥利亚,我不该让这件事发生的。” 但或许因为奥尔加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总之,降谷零并没有听出她任何的不满,当然,也没有任何的重视。 电话那头,奥尔加撩了耳畔一缕长发,优哉游哉卷在指尖: “零零,”她勾起了嘴角,用那种与表情不符的任性语气道,“我才不要解除婚姻关系。” 降谷零微微皱眉,有些焦虑地试图给奥尔加讲清楚利害关系:“奥利亚——” 却听奥尔加一锤定音地宣布道:“我才不要刚满18岁,婚姻状态就变成‘离异’哩!” 说罢,她挂断了电话,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东京的深夜,降谷零站在漆黑的公寓中,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他和奥尔加的结婚证,难得在没有喝任何酒的情况下头疼起来。同时,也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 其实,自那个群魔乱舞的party之后,他的大脑就会经常闪回一些零碎的画面。 降谷零甚至能在自己的记忆中碎片看到自己是如何平静地、毫无作为地和已经醉成了个傻瓜的奥尔加申请了结婚许可;又是如何冷静地、好像无比自然地与奥尔加在Drive-Thru窗口举行了半分钟的简短结婚仪式…… 那个时候……他是有记忆的,是有理智的。 原来…… 原来他骨子里是个如此卑劣的人吗? 降谷零将手机丢在了木质的桌子上,手机与桌面碰撞发出一道并不和谐的声响。他颓丧着脑袋,五指插入额发间,缓缓向后捋去。陡然间,又握起拳头,感受到头皮处顿时传来一阵钝痛。 原来他对奥尔加……一直有这种卑鄙的想法。 他居然……居然乘着奥尔加喝醉不清醒的时候,诱骗她和自己结婚。 奥尔加说得对……现在再去假惺惺地说对不起并离婚又有什么用呢?婚姻状态是无法隐瞒的。即使离婚了,也只是会变成“离异”而不是“未婚”。 降谷零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一手肘部撑着膝盖,扶住额头。另一只手,仍颤抖着握着那张结婚证,恍然间,自嘲地笑了。 还真是可悲啊,降谷零。诓骗她结婚,居然也只是借着酒后的胆量才敢吗。 * 降谷零这两天的状态很不对劲。最先、也是唯一发现这一点的是松田阵平。 当然,这并不是说降谷零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纰漏,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情况。实际上,他只是显得过于沉郁,不爱说话了而已。 松田阵平和降谷零认识了这么多年,很自然地便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 又一次任务结束后,松田阵平直接跟着降谷零回到了他的公寓,也不管人家有没有邀请他,等门开了就直接往里一钻。然后东瞅瞅、西瞅瞅,对于降谷零的洁癖啧啧称奇, “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个单身男人的独居公寓。” 松田阵平感叹着,往那宽敞的沙发上一躺,随即意识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他低下头,从墨镜上方的缝隙里看过去,果不其然——玄关处还摆着一双拖鞋! 松田阵平兴致勃勃地摘了墨镜,再仔细一瞧,嚯,还是双女款拖鞋,并且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给客人穿的那种。先不说牌子,刚刚他进门时,降谷零递给他的拖鞋是从另一只鞋柜里拿出来的,那才是给客人用的备用鞋柜。 降谷零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自己扯松了领带,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 “实际上……” 他的神情还是有些忧郁,显得无精打采的。这可不应该,毕竟他常年加班,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都能活蹦乱跳这么多年。 有故事! 松田阵平于是立刻竖起了耳朵,追问道:“怎么了?” “实际上……” 降谷零摆在膝上的两手手指纠结在了一起。他低垂着脑袋,就这样,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和奥尔加结婚了。” 在松田阵平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是在她喝醉之后,我骗她结婚的。” 于是,松田阵平的两个眼睛也瞪成了O形。良久,才喃喃咕哝了一句,不是道算不算是安慰的话: “挺、挺好的,反正你俩早结晚结都得结,现在这不是直接一步到位,节省时间了吗?” “不,这不对!” 松田阵平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位老同学如此失态,他疲惫地用一只手捂住面孔, “我和奥尔加怎么能结婚呢?” 松田阵平奇怪道:“怎么不能了?” 说着,端起降谷零给他的咖啡啜了一口,还怪好喝的。他见降谷零依旧是那副深受打击的沉默样子,继续劝解道: “再说了,反正你们都是用假身份结的婚,当无事发生也完全没问题啊。放轻松放轻松。” 松田阵平这么一说,降谷零觉得更扎心了。他没有告诉松田阵平的是,他用的确实是“安室透”这个假身份,但奥尔加用的可是真实身份! “而且吧——”松田阵平又闷了一大口咖啡,砸吧砸吧嘴,寻思着等会儿能不能找降谷零续杯,“到底是你骗她结婚,还是她骗你结婚,这事儿可说不准。” 降谷零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得,松田阵平恍然醒悟,他居然忘了眼前这家伙对那个小鬼有着八百层厚的滤镜,就算真被骗也估计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彼时的松田阵平还不知道,最近有一个很流行的词,叫“pua” 但基于对事实的认知,松田阵平更加不懂了:“那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怕以后她进监狱无期徒刑去了,你直接事实性丧偶?” 总不能是怕自己和罪犯结了婚,会影响以后的仕途吧? 先不说在卧底时期这种行为是被默许的,单就降谷零这个人,虽然他平时行事不择手段极端了些,但松田阵平十分确信,他骨子里还是非常有人情味的。 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降谷零很难给松田阵平说明白。 奥尔加几乎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亲眼,一点一点,看着奥尔加从小不点成长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要说结婚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对奥尔加产生超出亲情外的任何一点点感情,他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然后,现在事实突然把结婚证甩在了他的脸上,告诉他:其实你对她的感情早就变质啦! 降谷零从来不觉得《源氏物语》浪漫,也不想参与什么“光源氏养成计划”。 “实际上,奥利亚也很久没有跟我说话了。” “是你自己没有联系她吧!” 松田阵平对着消沉的降谷零吐槽到,顺便将手中的空杯子朝前递了过去, “续杯!” * 奥尔加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主动联系降谷零了。原因无他,她其实也有些心虚。 这算是她骗婚了降谷零吧? 啧。 还是得想办法做实婚姻关系才行,可不能让零零就这么逃了。 当然,奥尔加现在是没有空去制定最新版本的降谷零pua计划了,她刚在羽田机场下了飞机,就立刻接到了贝尔摩德的电话。于是,不得不直接打车前往贝尔摩德现今的住所。 这次贝尔摩德倒不是住在什么高级酒店了。 奥尔加反复比对这手机上收到的地址,与面前这栋看起来非常中古的一户建。然后,终于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到底在搞什么?” 奥尔加根本没有敲门。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后,她直接撬了眼前这栋一户建的锁,而后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显然,贝尔摩德不在。 在那间颇为狭小的客厅,有半面墙被一块软 木板占据。软木板上,依次有三张照片:被飞镖钉在其上的雪莉的照片;工藤新一小时候的照片,上书“coolguy”;以及毛利兰的照片,边上写了大大的“Angel”。 哦豁,不是说出动的目的是清除雪莉吗?把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照片也贴上干什么?提醒自己时时刻刻都要保护好这两个人吗? 而且—— 工藤新一的照片虽然是儿童期的,但只看画质,倒像是最近拍的。 难道贝尔摩德也发现工藤新一变小了? 她会猜到是APTX-4869的效果吗?会把这件事上报给那个老东西吗? 那个老东西呢?如果知道了APTX-4869可能的效果,又会怎么做呢? 一时间,奥尔加不由得想起了雪莉曾经对她的提醒。 边想着,她边伸出手去。刚准备摘下工藤新一的那张照片再仔细辨认一下,便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奥尔加回过头,却看到一个身量中等、戴着圆框眼睛、典型东亚长相的男人。这又是谁? “你在搞什么?贝尔摩德。”盯着那个“男人”打量了两秒后,奥尔加稍稍蹙眉。 “哦呀,阿尔萨斯。” 只见前一秒还气质温和、带着微微笑意的男人突然气质一变,有些邪魅了起来。随即,发出一道略微沙哑的慵懒女声, “你终于来了。和波本在Vegas玩得开心吗?” 奥尔加不理她,又回头去看工藤新一的那张照片。 却见贝尔摩德突然上前两步,直接伸出手去,似乎是冲着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照片去的。 顶着奥尔加的视线,她的手顿了顿,突然,又突然拐了个弯,拿起一支笔,在照片中雪莉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末了,她盖上记号笔的盖子,将它随手扔在一旁杂乱的书桌上。 “我已经初步掌握到雪莉的情报了,马上就杀了她。” 贝尔摩德的声音非常自信。 对此,奥尔加只是随意说了句:“是吗。” 便转过了身,似乎对这栋房子很感兴趣似地,兀自开始参观起来。贝尔摩德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祖母绿的眼眸变得幽深起来。 现在奥尔加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贝尔摩德知道工藤新一变小的事情。而且,贝尔摩德不知道奥尔加也知道工藤新一变小了,想要向奥尔加隐瞒这件事。 也就是说,她一定也没有告诉BOSS这件事。那个老东西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APTX-4869,疑似有了成功的试验品。 有点意思。 * 奥尔加已经挺久没有易容过了。 此刻,她正坐在酒店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那张有着一头绯红长发的、陌生又平凡的脸,拿起一旁的棕黑色假发随意戴到了头上,整了整刘海。 再抬眼时,镜子映照出一张毫不起眼的、随处可见的日本女高中生的脸来。 奥尔加脱下丝绸浴袍,换上了一套几乎量身定制的帝丹高中校服,蓝色的西服外套和百褶裙,内搭白色衬衫和绿色领带。 “嘛,体型就暂且不改了。” 虽然在日本,5.6英尺的女性并不常见就是了。但把自己往高大的体型易容简单,往更矮小的方向易容就很麻烦了,至少得穿个过膝裙,并一直弯着膝盖才行。 而且这套校服是定制的,往高大改也不合适。 所以,就这样吧。 奥尔加假装成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跟在贝尔摩德易容的新出医生身后,上了一辆公交车。她倒要看看,贝尔摩德到底打算做什么。 然后,在上了那辆公交车的一瞬间,奥尔加意识到——这是一辆人才济济的公交车。 先不论那几个疑似带着枪、神情鬼祟的滑雪面罩路人,这趟公交车上的人包括:变小了的工藤新一、变小了的小红帽雪莉、戴着口罩一直在咳嗽的FBI赤井秀一、FBI的朱蒂、组织的贝尔摩德。 有意思的事,工藤新一和雪莉看上去居然很熟的样子,不仅是坐在一块儿,途中,他还抓起雪莉的手臂,沿着手腕开始直到肩膀,贴近嗅了一圈。 如果是原本的体型,这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骚扰吧……?不过,就算是17岁的工藤新一,情商也依旧很感人就是了,会做出这种举动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暂且将两个小孩体型的排除在外,如果算上奥尔加,组织和FBI就正好是2v2了。只不过奥尔加和贝尔摩德都是易容状态,赤井秀一和朱蒂是不可能主动认出她们来了。就连贝尔摩德都没有认出奥尔加来。 此外,公交车后面还跟着一辆红色的跑车,隔着一小段距离,不依不饶的。奥尔加恰巧认识这辆车,是那位和松田阵平有着特殊关系的佐藤警官的车。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这辆车上还有变小后的工藤新一——所以,一会儿会发生命案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 很可惜的是,奥尔加这一次猜错了。 公交车上并没有发生命案,而是发生了劫持案。两个带着枪的路人突然将枪从包里掏了出来,一个劫持司机,另一个将枪口对准了乘客。 嘛,看来工藤新一的存在也不是一定代表命案,其他各种案件也是有可能的嘛。当然啦,如果一会儿真有人被这些劫持犯开枪打死了,那也算是发生命案了。 很快啊,死神自己先中招了。似乎是想要报警,但被其中一个劫持犯发现了。于是工藤新一的手机被夺走,人也被对方提溜起来,摔到了地上。 旁边有一个和现在的工藤新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跑出来,将工藤新一扶了起来。奥尔加听见她称工藤新一为——柯南。 哦? 奥尔加看了过去。 柯南? 柯南道尔? 嘁,还真是没有创意。 而且,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发现,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坐了个劫持犯的同伙。 难道身体变小了,头脑也随着退化了? 奥尔加不禁想象了一下,假设BOSS那个老东西吃了APTX-4869……哈哈哈哈哈不能再想了,至少现在那个老东西的智力并没有退化回婴儿水平。 于是,柯南也不知道为什么,旁边坐着的一个帝丹高中的女生,突然用一阵无语且鄙视的眼神看着他,还“嘁”了一声。 这人什么情况?厌孩症吗?她是韩国来的留学生? 然后,那个女生飞速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突然回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 在笑吧?她是在笑吧?有什么好笑—— 突然,柯南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劫持犯会发现他在悄悄用手机。车子最后排坐着的那个微胖女人,就是他们的同伙! 他想到把消息传给警察的办法了! * 紧接着,事情就朝着离奇的方向一路狂奔。 那两个明牌劫持犯先是随机挑选了两个幸运乘客,打算一会儿就把他们假装成劫持犯,自己下车跑路。 那么,他们选中的幸运乘客是谁呢? 居然是赤井秀一和贝尔摩德诶!哇! 奥尔加险些没有憋住笑。她揉了揉自己面部的肌肉,暗道,不能笑,千万不能笑。在这种严肃紧张的时刻,她应该尽力演出害怕的样子才行。 但是真的很好笑…… 于是,柯南就见刚刚那个疑似是他校友的女生突然弯下腰,捂住肚子,将脑袋抵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侧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什么情况?不舒服吗?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柯南随即决定——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解决这起案件。车上有需要帮助的乘客! * 再然后,就是一系列关于“变小后的工藤新一带着他的小孩子伙伴和FB I伙伴,与挟持犯团伙斗智斗勇”的故事。 总而言之,在工藤新一和他的小学生伙伴们举起据说装了炸//弹的滑雪包,朝司机示意停车后,猝不及防的两个持枪犯人分别被赤井秀一和朱蒂制服了。而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胖同伙,则被贝尔摩德控制住了。 要说这两个犯人也是有意思,连自己拿着的托加//列夫//枪在保险停在中间时会自动上锁都不知道。就这种水平,居然还敢来劫持公交车。 突然,被贝尔摩德用手肘箍着的胖女人挣扎起来,嚷嚷着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了炸//弹开关、还有20秒就会爆//炸什么什么的。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车上的乘客必须得赶紧撤离。随着司机打开车门,乘客们一窝蜂地涌下了车。 奥尔加便也混在人群中下了车。 诶?等等。雪莉为什么还在车上? 就在奥尔加疑惑间,她看见本来已经下车跑远了的工藤新一突然又狂奔回车上,赶着爆//炸的前几秒,拾起犯人遗落在公交车上的手//枪,毫不犹豫开枪打碎了前车窗玻璃。 下一秒,随着爆//炸的火光与气浪,他一手抱住雪莉,一手护住她的头,带着她从破碎的车窗中一跃而出。 他们摔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与无数碎石一起。 甚至,大抵是为了避免让雪莉在录口供时碰上贝尔摩德,工藤新一直接将自己的血抹在了雪莉的腿上,然后对高木警官表示录口供有他一个人在就行了,让警察先把伤得比他还轻的雪莉,以及根本没有受伤的另外3个小学生一起送去医院。 临别前,他对雪莉说了什么。风将略有些碎了的声音带到奥尔加耳畔: “不要逃避。灰原,这是你的命运,逃是没有用的。” 这不是挺有情商的吗? 不远处,奥尔加目睹了这一切。略微的怔楞后,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兴味的表情: “斯巴拉西——!” 而后,她看到易容成新出医生的贝尔摩德,在跟着警察去录口供之前,远远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认出来了吗? 无所谓。 这一趟公交车之旅,奥尔加意外收获颇丰。 没想到雪莉也变小了。 没想到变小后的雪莉和变小后的工藤新一看上去这么熟稔。甚至,工藤新一会为了救雪莉冒生命危险。 奥尔加还是第一次见他用枪。他不是说自己绝对不会开枪的吗? 还有,这不是挺有情商的吗? 难道以前那种没情商的表情全是装的?还是说他搞双标,只对一部分人使用有限的情商,对剩下的人就情商余额不足了? 薛定谔的情商。 “嘛,看来贝尔摩德已经知道雪莉也变小的事情了。” 等FBI那两个人和贝尔摩德都跟着警察离开后,奥尔加伸了个懒腰,拒绝了警察要把她送去病院检查的提议,直接拿出手机。 “喂?没错,是我,到这个地址来接我,现在。” “没什么大事,刚刚乘的公交车爆//炸了而已。” “当然不是我炸的。” “总之,快来接我。还有——” 奥尔加顿了顿, “如果零零在你边上,告诉他我没事。以及……我很想他。” 第103章 奥尔加正在一处宅邸内等待。 实际上,她现在并不在东京,而是在——鸟取县。 她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仰头瞧着屋顶的水晶吊灯发呆。很久之后,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手机的默认铃声。 奥尔加拿出手机一看,是贝尔摩德。刚准备接通,旁边伸出一只手来,阻拦了她的动作。 那是一只布满皱纹的、枯瘦的手。奥尔加顺着那只手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外貌大约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 她有着银白色微卷的及肩发,看上去就是经过长年累月细心打理的。她穿着一套简洁的上衫下裙,但显然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流水线货物。 她看起来带有外国血统,比起寻常日本老太来说,眼窝更加深邃,鼻梁也更为高挺,甚至——有些微的驼峰鼻。 她的另一只手中,抱着一个襁褓。 老妇人拿走了奥尔加的手机,非常自然地、非常强势地。而奥尔加也罕见地没有表露出除了乖顺之外的任何情绪。 老妇人无声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了接通键,将手机扩音器打开,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随后,她默不作声地双手抱牢了那个襁褓,在奥尔加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阿尔萨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几乎是在接通的一瞬间,电话那头传来了贝尔摩德的质问。奥尔加没急着回答,先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老妇人。见她只专心致志地将怀中襁褓在一旁的沙发上放好、放稳,并没有要出声干预的意思,奥尔加才缓缓道: “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关于你那个变装派对,我不参与。” “是幽灵船活动!”贝尔摩德纠正道,随即似乎又觉得自己这种较真的纠正并没有意义,于是强调道,“我只是让你帮我确认工藤新一在不在现场而已!” 在提到“工藤新一”这个名字的时候,奥尔加注意到,对面的老妇人明显往她这里看了一眼,用那双如老鹰一般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而在老妇人身旁,被她摆放在沙发上的襁褓中,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如同猫叫一般的声音。襁褓的一角滑落下来,于是,奥尔加终于看清了襁褓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婴儿,或许又不该称之为婴儿。显然,寻常的婴儿不会露出这种眼神与表情。但他的脸皱巴在一起,泛着令人作呕的酱红色,倒是让那种阴狠的表情变得有些可笑了起来。 “你那边有猫?”贝尔摩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随即突然沉默下来。 奥尔加也不主动说话。于是,在一阵令空气变得几乎凝滞的短暂沉默后,贝尔摩德那边突然道: “算了,你不来的话,我可以去拜托伏特加。只需要确定工藤新一是真的死亡就行了,毕竟他的死亡状态是雪莉那个叛徒修改的。” 说罢,她匆匆挂断了电话。 奥尔加在心中轻嗤了一声,面上却没有任何显露。当手机因为贝尔摩德挂断电话而自动息屏后,她也并没有收回手机,而是任由它摆放在茶几上。 贝尔摩德 显然是通过那声“猫叫”有所猜测。瞧?这不是正为她那coolguy打圆场呢吗? 显然,贝尔摩德并不想让人知道工藤新一还活着,并且已经变小了的事情。尤其是,不想让此刻正坐在奥尔加对面的这两个人知道。 若不是奥尔加本身就知道工藤新一变小了,甚至亲眼目睹了他变小的全过程,还顺手帮他报了个警,贝尔摩德也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而那个什么“幽灵船”活动?其实是贝尔摩德为了抓捕雪莉,决定引开工藤新一的诡计罢了。毕竟瞎子都能看出来,工藤新一是铁了心要保护雪莉了。 至于为什么希望由奥尔加去确认? 贝尔摩德需要防止某些人变装成工藤新一去参加那个幽灵船活动,以降低她的警惕心。毕竟众所周知,工藤新一有一个在变装水平方面和贝尔摩德不相上下、师出同门的母亲。 首先,奥尔加也擅长变装,所以能更容易识破变装。 其次,奥尔加和工藤新一也算得上是熟识,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想在她面前伪装成工藤新一,不仅需要高超的变装技术,还需要高超的演技。就算是工藤新一亲自出马,贝尔摩德都不觉得奥尔加会被她骗过去。 可惜奥尔加一来对贝尔摩德的计划毫无兴趣,二来又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放下一切事宜赶往鸟取县。 毫无疑问,这个能让奥尔加乖顺下来,至少是表面上无比顺从的电话,来自——组织的BOSS,也即是—— 奥尔加看向沙发对面,老妇人边上的那个襁褓婴儿。 真的变成婴儿了呢,乌丸莲耶。或许再过几年,就会逆向生长成一个胚胎? 想到这儿,奥尔加艰难地绷住笑容。 对面,老妇人在贝尔摩德挂断电话后,淡淡点评道:“还是一点也不稳重呢,这个孩子,明明跟她说过无数次做事不能急躁的。” 一旁,乌丸莲耶发出一声轻似猫叫的声音。随即老妇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奥尔加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听着乌丸惠子抱怨她的女儿,又听着乌丸莲耶安抚他的女儿。 啧,真是令人不顺眼的一家子。 偏偏这一家子都喜欢和她过不去。 突然,会客厅的门被从外部轻轻敲响。乌丸惠子朝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两秒后,门被从外部轻轻推开,几个佣人端着茶点鱼贯涌入。将东西整齐摆放在茶几上后,又退了出去,全程几乎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再然后,乌丸惠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药盒,与这整个低调奢华的府邸半点也不相称。那药盒里装着几粒红白相间的胶囊,奥尔加却是再熟悉不过。 APTX-4869。 她突然再一次想起了雪莉隐晦的提醒。 终于还是来了吗? 谁让她是最适合的小白鼠呢。 乌丸惠子小心翼翼取出一粒胶囊,朝着奥尔加的方向伸出了手。 奥尔加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双手接过。 “这里有温的茶水。知道你不喜欢喝热的,已经提前帮你放凉了。” 奥尔加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坐回沙发上,对面就响起了乌丸惠子的声音。 真好笑,像是她真的很慈爱,对她很了解似的。奥尔加将红白胶囊放进嘴里,就着已经不烫了的茶水一饮而下。 当然,药吃完了也不能走,毕竟实验者需要一段时间来对小白鼠进行观察,才能更好地判断药物的效果。 于是,乌丸惠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扯出一个表情。她似乎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和蔼一些,但对于面部肌肉的把控,比之贝尔摩德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 “再吃些点心吧。” 看来表演天赋这东西是不会遗传的。奥尔加边这么想着,边从那一桌各式各样的和果子中,挑出一个绿色的、看起来不是那么腻的。抹茶味的应该不腻吧? 天知道她最讨厌和果子了。 但很可惜,奥尔加咬下第一口后就知道今天自己的运气不怎么样。这天杀的和果子不是抹茶味的,而是毛豆生奶油味的! 不好意思,她是一个阿美莉卡人。就算拥有微不足道比例的日本血统,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阿美莉卡人。她可以接受甜到需要胰岛素的东西,但不能接受这种淡淡的、腻腻的东西。 但是她又不能直接吐出来,或者把手里剩下的那点和果子扔掉。总有些人喜欢站在长辈的角度,对她的教养、习惯评头论足。 于是,奥尔加怀着从乌丸大厦最高层跳下去的心情,把手中剩下的和果子囫囵咽了下去。 顺带一提,乌丸大厦在东京,是整个日本最高的建筑,金光闪闪毫不低调,大厦顶端有着巨大的“乌丸”二字标牌,是镀金的,非常不符合犯罪组织应该低调的定律。 吃完手中的和果子后,奥尔加就只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要继续吃的意思。乌丸惠子倒也没有劝她继续吃,只拿起一旁熨烫好的报纸开始看。而一旁的乌丸莲耶,似乎婴儿化之后他的习惯也变得像婴儿了,此时居然已经睡着了。 一时间,屋内安静地有些渗人。 奥尔加不方便看手机,在乌丸宅邸的时候,她不被允许随意与外界联系。于是,她只能盯着天花板那盏巨大繁复的水晶吊灯发呆。 时间久了,奥尔加觉得脖子有些酸,恰好低头的一瞬间,乌丸惠子将报纸翻了一页。今日晨报的头版头条就这么大剌剌地展示在奥尔加眼前——是关于新任首相的事情。 现任首相其实是半年前刚刚上任的,与前任首相也算得上是平稳交接。而前首相嘛……就是大冈红叶的爷爷。奥尔加对他不算熟,但乌丸莲耶和乌丸惠子跟他可以称得上是熟识。 奥尔加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那个……” 乌丸惠子抬起头,将视线从报纸转移到她面上。 奥尔加斟酌了一下语句:“其实我觉得……” 在乌丸惠子静默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下,她的声音也不由得轻了下来:“我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试着接触一下新首相。” 说完这句话,奥尔加就低下头,噤声了。她从乌丸惠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认同。好嘛,反正她也就是随口提一句。她不喜欢组织,更讨厌乌丸一家,但她并不希望组织灭亡。 如果组织不存在了的话……降谷零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吧。哦,不不不,应该是把她丢进牢里之后再头也不回地离开。 奥尔加不想坐牢,更不想和降谷零一别两宽、形同陌路。 所以,组织还是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就像现在这样就好,就像现在这样,他继续当他的卧底,她保守他是卧底的秘密,然后,一直一直,就这样下去。 就在奥尔加低头胡思乱想间,她突然听到一声很轻的、细弱蚊蝇的声音,自对面传来。若不是她天生五感就远超常人,估计很难听清那声音在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不是刚刚才睡着?奥尔加在心中这么吐槽着,便听那声音说: “阿尔萨斯,现在那位刚刚上位半年,资历尚浅,还看不出什么。我们当然可以试着接触他,但不必花费太多心思。” 那声音像是在为奥尔加解释,教导她一些更高层次的事情,倒是让奥尔加罕见地一愣。怎么?喂她吃了毒药之后想要补偿一下?这老东西也会有这种人类的情绪? 那猫叫般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刚才仅仅说了一句话后,他就显得有些累了: “大部分权力依旧由前任掌握。与前任关系的维系,才是更重要的。目前来看,现在这位还翻不起花来。即使情况有变,我们也保有后出手的权利。” 奥尔加听罢,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敢苟同就是。 现任只是前任的傀儡? 奥尔加偶尔也是会关 注日本新闻的。就她的观察,现在这位可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当然啦,无论是现任还是前任,那都是更高层次的事情了,还轮不到奥尔加来乌丸莲耶这里评头论足。但乌丸莲耶的选择,无疑会左右组织的命运。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奥尔加抬眼看过去,那老东西,哦不,现在是小东西了,似乎又睡着了。 奥尔加于是只能再度无所事事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奥尔加还是坐在那儿,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不适。乌丸惠子抬头,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刚准备开口,突然又是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奥尔加的手机。它还静静躺在茶几上,是息屏状态。 却见对面乌丸惠子拿出了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后,她有一个明显的皱眉动作。而后,才接通了电话。 乌丸惠子也开了公放。当然,这是为了让乌丸莲耶也能听见通话内容。她也并没有让奥尔加回避,说明来电人奥尔加也很熟,要说的内容也是奥尔加可以知道的。 又是贝尔摩德。 果然,电话对面几乎是立刻传来了贝尔摩德的声音。与她平时那种慵懒随性不同,此刻电话对面那人带着起伏不定的气声,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抱歉,我没能抓住雪莉,她逃跑了。还有……卡尔瓦多斯被赤井秀一杀死了。” 贝尔摩德如此说到。 奥尔加很明显地看到,对面乌丸惠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几乎立刻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那道如同猫叫般细弱的声音打断了。 奥尔加打赌,贝尔摩德必须将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才能听清这声音。 “算了,贝尔摩德。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安全就好。”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恭敬的语气轻声道了句:“谢谢您。” 显然,即使是演技一流的大明星,也有无法掩饰自己疏离感与厌恶感的时候。但很可惜,乌丸莲耶毕竟不是演技专家,估计发现不了。又或者是,即使发现了也并不在意。 猜猜在奥尔加诞生之前,乌丸莲耶的唯一指定小白鼠是谁? “我会让人去接应你,贝尔摩德,你暂且静默。” “是。” “之后,我会派其他人去接手雪莉的事情。” “……是。” 在乌丸莲耶的示意下,乌丸惠子挂断了电话。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孩子最近真是太松懈了,我看需要好好教育一下。”乌丸惠子不太高兴地收起了手机。 确实,以乌丸惠子和乌丸莲耶的视角来看,雪莉不过是一个脱离组织后就势单力薄的十八岁小姑娘,就连枪支也一定是弄不到的。 就这,贝尔摩德居然还失手了?还赔上了一个有正式代号的卡尔瓦多斯? 还有,赤井秀一又是怎么参与进来的?难道雪莉投靠FBI了? “赤井秀一……” 那细弱的声音喃喃着这个名字,随即带上了不符合音色的阴狠, “又是赤井秀一!迟早要将他碎尸万段,丢进东京湾去喂鱼!” 全程,奥尔加都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但当那老东西虚空对赤井秀一放完狠话之后,奥尔加还是听见他叫了她的名字: “阿尔萨斯。” “是。” “你去接应贝尔摩德。” “……是。” 即使再不情愿,奥尔加还是不得不去做。她从沙发上,朝着乌丸惠子微微躬身,又朝着襁褓的方向躬身, “那么,我先行告退。” 正当奥尔加倒退着准备离开房间时,乌丸莲耶突然出声道:“这里离东京还远,让私人飞机送你过去吧。” “……是,十分感谢。”虽然她并不想乘私人飞机。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奥尔加还在思考,她明明不是环保主义者,也不看篮球,乌丸莲耶派来送她的也不是直升机那种噪音很大的飞机,为什么她还是这么不喜欢私人飞机呢? 因为是“乌丸莲耶”的私人飞机? 嘛,下次她也买一架属于自己的私人飞机,试试看就知道了。 天马行空间,飞机已经降落在了东京乌丸莲耶私人宅邸的机场上。 其实刚上私人飞机那会儿,奥尔加就借口去厕所,躲在卫生间试图催吐。但毕竟那粒APTX-4869已经被她吃下去一个多小时了,所以催吐未果,奥尔加只得悻悻地算了。 至少她现在既没有心脏麻痹直接死掉,也没有变成小孩模样。或许APTX-4869对她不起效果? 当然,奥尔加现在也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了,她随便从东京乌丸宅邸的地下车库开了辆车,一脚油门直奔贝尔摩德发来的定位。 * “还真是狼狈啊,贝尔摩德。” 其实奥尔加全速飙车的话,一刻钟就能接到贝尔摩德。但她楞是在深夜的东京街头当了好市民,开车配置最好的跑车,以最低限速在城市里慢悠悠地晃荡,宛若兜风。她甚至把车子顶棚都打开了。 终于,奥尔加见到了贝尔摩德。她正捂住腹部,坐在一辆普通的黑色日系小汽车里,模样看上去好不凄惨。 小汽车的窗玻璃已经碎了,一看就是被子弹打的。而贝尔摩德,鲜血正不断从她捂住腹部的指缝里渗出来。与此同时,她的腿部似乎也中枪了。怪不得让人来接她。 不过从这射击角度来看,腿上的枪伤更像是她自己打的。 而这样凄惨的贝尔摩德身旁—— 居然是工藤新一,变小版的。他身上盖着贝尔摩德的风衣,但胸口还在正常的起伏,所以应该没死,只是陷入了昏睡。 “诶?” 奥尔加从碎掉的车玻璃中伸出手就要去拿掉工藤新一身上盖着的外套,却被贝尔摩德用带血的手抓住手腕,制止了行动。 她在掩饰什么? 奥尔加眼神一冷,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擦着窗户的碎玻璃伸进车子里,完全无视掉小臂上被碎玻璃尖划出的血痕,在贝尔摩德反应过来之前,揭掉了盖在工藤新一身上的外套。 然后—— 奥尔加站在那儿,在夜晚呈现出浓重墨绿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向下瞥去。只见工藤新一衣服的前襟似乎被人用小刀割开了,于是身上贴着的三个心电图电极赫然暴露在空气中,连同绑在身上已经被摧毁了的录音机和发信器一起。 “他录下了你和BOSS的通话?” 贝尔摩德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奥尔加收回手,掏了掏左右两只口袋,没带枪,只有一把直跳刀。 也够用。 奥尔加弹出小刀刀尖,眼睛都不眨地就向着工藤新一的脖颈大动脉处刺去。 “等等!” 却是贝尔摩德突发恶疾,居然用手直接抓住了刀刃,阻止住奥尔加的行动。 刀尖距离工藤新一的大动脉还有两厘米。贝尔摩德的手心处不断有鲜血滑落下来。 “松手。”奥尔加看向贝尔摩德,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等一下!”贝尔摩德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急声道,“他的同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会被发现的,还是先离开——啊!” 奥尔加根本不听贝尔摩德说话,自顾自用力朝前推进着小刀,贝尔摩德几乎能感受到刀刃贴着自己指骨划过的摩擦感。 “再不松手,就要少掉几根手指了。” 在贝尔摩德的一声痛呼后,奥尔加终于暂时停下了动作,漫不经心地提醒道。 她不理解贝尔摩德为什么一直在维护工藤新一,尤其工藤新一现在已经窥探到了组织的秘密,杀掉他才是最优解。 “——” 贝尔摩德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恰此刻,一道警笛声突兀地响彻夜空,愈来愈近,伴随着晃眼的远光灯。 奥尔加不得不 抬起无力的左手在眼前稍作阻挡。瞳孔颜色越浅的人,越是受不了强光的刺激。 “快走!” “啧,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奥尔加有些烦躁地抽回了小刀,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扯过贝尔摩德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架着她来到她开来的车前,拉开车门,把她丢到了副驾驶。 为什么是副驾驶? 因为这辆车只有两个座位! 奥尔加发动车子,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如一道流星般冲刺出去,巨大的加速度险些将没系安全带的贝尔摩德甩飞出去。 “你的血留在那辆车子上了。” “是啊。”贝尔摩德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更加虚弱了。奥尔加侧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快要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朝自己的腿开枪的时候打到大动脉了吗? “你以后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警方一定会从现场残留的血液中提取贝尔摩德的DNA。这下,物证算是有了。虽然以奥尔加微薄的法律知识来看,仅凭着这些证据应该也不够直接将贝尔摩德定罪的就是了。 至于工藤新一…… “没有必要对他做什么,他翻不起风浪来。” 反正贝尔摩德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奥尔加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本事你现在打电话,把这句话跟BOSS重复一遍。” 奥尔加是这么回答她的。 然后,贝尔摩德不说话了。奥尔加侧头看她,见她微微侧身倚靠在椅背上,背对着奥尔加,似乎已经睡着了,又或者是昏过去了。 但奥尔加知道,她很清醒。她在面对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做出那些莫名其妙的选择和举动时,从来都是清醒的。 也就是在这时,奥尔加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高速飙车的途中,奥尔加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哈,这次那个老东西派出的是—— 基尔。 这破组织,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第104章 奥尔加把贝尔摩德扔去了私立病院之后就直接离开了。那家私立病院有组织的注资,贝尔摩德在里面很安全。 为什么不留下? 毕竟,在病院陪护是家属间才会做的事情不是吗?再者说,贝尔摩德的体质虽然不如奥尔加,但就这点伤,最多也就休息上两三天就能痊愈了。 奥尔加没有注意到,在离开病院时,她的邮箱突然收到一封新的邮件。 奥尔加是第二天早上惯例检查邮箱的时候,才看到那封不起眼的邮件的。那时她刚刚在酒店睡到自然醒,正拉开了窗帘,坐在落地窗旁边晒太阳。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邮件,不过是她派去监视毛利兰的组织底层成员报告说,毛利兰的班上转来了一个新的转校生,听说是从美国来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奥尔加想。底层成员之所以没法升级获得代号是有原因的,他们的脑子普遍不大好。 奥尔加打了个哈欠,就想关掉手机。 因为贝尔摩德的缘故,奥尔加从很早开始,就一直派人监视着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好在他们俩就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班级,监视起来异常简单,能够极大地节省人力成本。 当然啦,现在工藤新一“死掉”了,明面上的监视任务就变得更加简单了——只用监视毛利兰一个人就行了——这个女子高中生就和日本的大多数女高中生一样,生活没什么特别的。 此人唯一值得说道的是,她的父亲毛利小五郎以前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奥尔加甚至查到他一直保持着警校的射击记录,至今没有被打破。 当然啦,那位曾经的天才射击手毛利小五郎,现在只是一个废物侦探而已。每天只能接些抓猫抓狗抓外遇之类的活计,至少在“江户川柯南”住进他家之前是这样的。 然而,在将手机息屏的前一秒,奥尔加本“着看都看了,反正现在没事”的态度,顺手将邮件滑到了最底端,然后……她看见了那张照片。那张,转校生的照片。 奥尔加稍楞了下——这个人她见过。 是在哪里呢? 奥尔加向后躺在椅背上,用手机的一角轻轻敲了敲额头,原本因为早晨刚起床本还有些迟钝的大脑也开始飞快苏醒、加速运作起来。 啊,想起来了了。这位转校生是叫—— 本堂瑛佑。 奥尔加的记忆彻底复苏。 那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奥尔加被朗姆要求甄别基尔是否是卧底。那个时候,奥尔加和降谷零一起跟踪监视了基尔好久,终于在咖啡厅看见她和一个叫伊森本堂的组织底层成员接头。 那个时候,奥尔加坚持基尔和伊森本堂之间有情况,并顺走了伊森本堂的钱包。然后,在那钱包里面发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三个人:伊森本堂,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儿子。 后来奥尔加去查过,伊森本堂却是有一个儿子,叫本堂瑛佑。当然,他其实还有一个女儿,叫本堂瑛海。只不过关于这个本堂瑛海的资料全都很难查,连照片都寥寥无几,应该是被人为封存了起来。 虽然那时照片上的本堂瑛佑还是一副小孩模样,而邮件中的转校生,从照片来看,已经是个少年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奥尔加能够跨越时间认出他来。 过目不忘?这是朗姆曾经最骄傲的能力,帮助他在组织取得了如今的地位。但那只是奥尔加最普通的技能之一。她可以在脑海里模拟并推测同一个人不同年龄段的样子,目前的准确率是——百分之百。 瞧,她在组织里受到重视,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小白鼠的定位。 这封邮件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奥尔加将手机丢到不远处的沙发上,略思考了一下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她决定,之后要奖赏发了这封邮件给她的那个组织底层成员。 奥尔加一直认定基尔是卧底。可惜,朗姆不信,BOSS也不信,尤其是在基尔“杀死”伊森本堂这个卧底,并且还在吐真剂的作用下“坚守”了组织的秘密之后。 甚至那个已经变成婴儿的老不死,现在竟然还亲自指定基尔出动。啧,该不会真是逆生长的时候伤到脑子了吧?智力也退回婴儿期了? 但卧底就是卧底,就算没有抓住实质性的证据,奥尔加还是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么,要怎么拿捏这个卧底呢? 这不,卧底的亲弟弟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这可是仅剩的血亲了呢。 并且这位亲弟弟是自己偷偷跑来的吧?至少根据奥尔加一直以来对基尔的监视结果来看,基尔并不知情。 清晨,奥尔加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她看向落地窗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并不清晰的影子,用那双在阳光直射下几乎浅到透明的绿色眼睛。 诶呀,基尔。不,本堂瑛海。你准备好了吗? * 实际上,还不等奥尔加对基尔出手,基尔就自己出了问题。 据贝尔摩德说,基尔在跟她、琴酒、伏特加、基安蒂和科伦一起去暗杀议员热门候选人土门康辉的时候,意外出了车祸,昏迷不醒,落到了FBI的手里,被FBI藏了起来。 “啊啦,那可真是不幸。”尽管电话中奥尔加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贝尔摩德当然不在意这种事,她转而道:“琴酒已经制定了一个夺回基尔的计划,依我所见,成功率很高,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奥尔加觉得贝尔摩德的脑子也坏掉了。哦,她忘了,贝尔摩德的脑子其实早就坏掉了,在她遇到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的那一刻。 先不说奥尔加和琴酒已经不对付到想杀了对方,单就这种外勤类的体力活,以奥尔加目前的身体状态,也是不适合的。 诶呦,可能是被贝尔摩德蠢到了,也可 能单纯是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总之奥尔加觉得心脏又开始疼了起来。该死的弹片。 最近几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疼痛得尤其频繁,哪怕奥尔加根本没有运动,也一直保持着心平气和的状态。 于是,奥尔加换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止痛药,用食指与拇指拧开瓶盖。见只剩下寥寥几粒了,便索性将瓶子中剩下的药统统倒进嘴里,而后有些含糊地慢吞吞道: “我不参与。但祝你们顺利夺回基尔。bye。” 说罢,奥尔加直接挂断了电话。彼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奥尔加几乎制定好了拿捏基尔的计划。 圣母啊,您可千万要保佑琴酒,让他成功夺回基尔。 奥尔加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冲散了口中止痛药的苦味,一边替琴酒祈祷着,一边拨通酒店的服务电话,点了午餐让他们送上来。 如果基尔没能回来的话,那可多没趣啊! * 实际上,圣母似乎真的显灵了。 反正据贝尔摩德说,他们不仅成功夺回了基尔,还顺带杀死了赤井秀一这个心腹大患。 而组织付出的代价? 仅仅是一个不重要的底层成员的生命。 那是继基尔被FBI带走后的第三天。奥尔加接到了来自贝尔摩德的电话。 “我们已经确定了赤井秀一的死亡。基尔亲自开的枪,打了赤井秀一的头部。” 奥尔加其实不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要特地给她打这个电话。来炫耀吗?还是终于杀死赤井秀一所以太兴奋了,想要找人倾诉? “啊,是吗。” 无聊。 “虽然他的尸体被烧焦了,但比对指纹没有问题。我们已经进行过验证了,那具焦尸就是赤井秀一。” 能够听得出来,贝尔摩德确实很高兴,甚至罕见地外露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彼时的奥尔加正无力地躺在床上,瞳孔有些涣散地望向落地窗外。真是奇怪,明明最近都没有下雨,但她就是浑身都痛得厉害,尤其是心脏。连带着大脑都有些混乱。 但在听了贝尔摩德的话后,她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你们怎么比对的?数据库里有赤井秀一的指纹信息?” “当然没有。是赤井秀一生前使用过的一部手机,上面有他的指纹。” 贝尔摩德解释道, “我们已经向潜伏在在警视厅的那个人确认过了,手机上的指纹与焦尸的指纹属于同一个人。而且我也二次确认过了,FBI的那些家伙确实已经陷入了悲痛。” 说罢,电话那头贝尔摩德的声音却突然顿了顿,“你那边什么情况?没事吧?” 显然,她也听出来了奥尔加的心不在焉。这不是她平日里因为不在乎而表现出的那种心不在焉,而是不得不为其他东西分神而导致的。 奥尔加疼得厉害,甚至懒得敷衍电话那头的贝尔摩德,只勉强稳住声线说了句“那就太好了”,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床垫,却无法缓解丝毫疼痛。 赤井秀一死了? 基尔亲手杀的? 指纹比对成功? 不对劲……不对劲…… 奥尔加费力地用勉强使得上劲的右手将身子撑起来了些,伸手去开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可惜没有控制好力道,又或者是她实在虚弱,居然在够到抽屉之前,就这么从床上摔到了地上,摔出一声闷响。 好在地上的地毯足够厚。 奥尔加又趴在地毯上缓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有了些力气起身,拉开第二个抽屉,在里面摸索一阵,摸出一个透明的袋子来。 如果有警视厅的人在这儿,就会发现,这是警用的同款物证袋。 透明的物证袋里正静静躺着一小块木片,一面是光滑的黑色,另一面是粗糙的原木纹理。似乎是被谁以一种暴力的方式直接从什么打磨好的木质家具上抠下来的。 这是——“沙朗温亚德”的棺材表面的一部分。 在那个伪造的葬礼结束后,赤井秀一和朱蒂出现在了会场。那个时候,赤井秀一在棺材表面留下了左手三根手指的指纹。 奥尔加眯了眯眼。 赤井秀一当时可能没怎么在意,毕竟已经不当卧底了。但奥尔加还是习惯性地将他的指纹保存了下来。 “赤井秀一——”奥尔加有些狼狈地弓着身子坐在地上,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她陡然握紧了物证袋的一角,“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奥尔加没有时间了。 突然,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自心脏处传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奥尔加几乎惨叫出声。 她用颤抖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到了止痛药的瓶子,也不管剂量了,打开盖子就往嘴里倒,就这么干咽了几乎一整瓶止痛药下去。 但是……没有用。 她蜷缩在地上,右手抓握住心口前的衣物,罕见地失去了对表情的控制。 ……怎么回事? 难道是要死了吗? 被无尽的痛苦淹没之前,奥尔加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鸟取县吃下去的那颗APTX-4869。 开什么玩笑……难道直到现在药效才开始发作吗? 奥尔加死咬着牙关,发了狠劲儿从地上站起来,连身上的睡袍都没有换,只将物证袋塞进口袋,抄起一把钥匙,便踉踉跄跄朝着门外走去。 开什么玩笑……难道她马上就要心脏麻痹,当场去世了吗? 不,她才不要死在这里。 奥尔加乘上电梯,勉力靠着墙站稳,跌跌撞撞走进地下车库。 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酒店,那也太可悲了。 * 降谷零今天结束任务的时间很早,才凌晨两点半就已经回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库。 他将车子停好,正步行至电梯处准备上楼,却见一辆线条流畅的玛莎拉蒂无视了停车位的划线,直接停在了电梯门口。 降谷零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辆车。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似乎翘起了唇角。自从上次在Vegas的乌龙结婚事件后,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过奥尔加了,或许是出于一种逃避心理。 电梯前的车子通体呈现一种灰紫色。他记得奥尔加曾经跟他说过,这叫“电光金属紫”,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就连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怎么会把车子停在这里呢? 奥尔加虽然对法律法规的意识都比较薄弱,但她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好好将车子停进停车位的。 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吗? 这么想着,降谷零也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乘上电梯,来到27层,自己目前居住的公寓。 公寓里面没有开灯,这确实符合奥尔加的习惯。这么想着,降谷零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马上就可以见到奥尔加了。降谷零说不好自己此刻是种什么心理,有些兴奋,有些不安,还有些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疯狂滋长。 门开了,公寓内很安静。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音。 奥尔加已经睡着了吗? 降谷零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 他皱起眉,来到客厅正中央。那里的地面上倒着一个人,一个约莫七岁的小姑娘,她蜷缩着身子,穿着一件完全不合身的黑色丝绸浴袍,呼吸急促而沉重,似乎正压抑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降谷零蹲下身,抬手,稳住略有些颤抖的指尖,轻轻拨开了那被绯红色发丝遮住的脸庞。 “……奥利亚?”他不住喃喃出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随即,没有丝毫犹豫,他抱起这个孩子,来到客房,将她安放在了床上。奥尔加之前经常会过来,所以客卧他其实一直都有在打扫整理。 用手背试了下奥尔加额头的温度后,降谷零有些怔楞地站在床边,垂下眼睛,静静瞧着着床上双眼紧闭、神情 痛苦的小孩。 这个孩子就是奥尔加无疑。 尽管这不符合逻辑,但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向降谷零证明一件事——眼前的孩子就是奥尔加。 绯红的发丝、绿色的眼睛、和小时候奥尔加一模一样的长相、身上令人熟悉的淡淡樱花香气……甚至,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完全不合身的浴袍都是奥尔加的,降谷零绝不会认错! 到底发生什么了? 正当降谷零握住手机,盯着莹白的屏幕,思考是叫个医生过来,还是直接带奥尔加去医院比较好的时候,一片黑暗的客卧中,奥尔加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浓墨重彩的墨绿色,此时因为疼痛,还隐隐氤氲上一层雾气,如夜晚的深林。 降谷零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 “感觉怎么样?” 他在床的边沿坐下,用手背替奥尔加轻轻捋开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发丝。 那双幽绿宝石般的眼珠缓缓转动,寻索着声音的来源。两秒后,缓缓聚焦,降谷零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其中,终于愣住。 原来他现在,居然是这幅失态的样子吗? 随即他听见奥尔加咕哝了什么,并不清晰。她似乎嗓子不舒服。 降谷零打算先去帮她倒杯水,还未起身,却被从身侧抓住了衣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一瞬间,抓住他衣角的那只左手的力道并不小,而后,才突然变得几乎微不足道。 但降谷零甚至无暇注意这些他本应该注意到的细节。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奥尔加身上,仅为她担心。 “我是,”奥尔加清了清嗓子,但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我是奥尔加。” “嗯,”降谷零轻轻握住奥尔加伸过来的手,“我知道。” 奥尔加似乎是有些惊讶,她盯着降谷零瞧了好一会儿,忽然试图坐起身来,无果,便拒绝了降谷零的帮助,索性就这样继续躺在床上。 左手抓着降谷零的手不放,又是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奥尔加突然垂眸避开视线:“在我右边的口袋里,有个东西,你把他拿出来。” 奥尔加抓住降谷零的左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降谷零于是只得稍稍站起身来,自奥尔加上方顷身而过,用一个颇为别扭的姿势,从她那件现在并不合身的浴袍的右边口袋,掏出了一个物证袋。 “这是——?” 房间内没有开灯,降谷零不得不将物证袋举到眼前,接着窗外洒落进来的万家灯火,勉强判断袋子里面是一小块木片。 奥尔加却淡淡抛出一个惊天大雷:“上面有赤井秀一的指纹?” “?” 奥尔加又将脑袋转了回来,直勾勾看向降谷零:“不是说赤井秀一死了,焦尸和手机上指纹的比对结果一致吗?” 这是她第一次毫不避讳,毫不顾忌地在降谷零面前,将他当成一名公安来进行对话。 “我不信赤井秀一死了。你一定也不信,零零。” 而降谷零身为一个公安,应该很轻易便能重新对比焦尸与木片上的指纹,不留痕迹。 降谷零突然笑了,无声地。他随意便将物证袋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用食指指尖轻戳了下奥尔加的脸颊:“这不是你现在需要烦心的,奥利亚,先好好休息。” 他甚至没有问奥尔加为什么会变小,即使这显而易见地关系到了组织的某些大秘密。他只是这么轻飘飘的、无比自然地让奥尔加好好休息,就好像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秘密。 “为什么不问呢?” 降谷零知道奥尔加指的是什么,可他只是用手心覆盖住了那双祖母绿的眸子,轻声道:“睡吧,奥利亚,等到明天,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瞧,这个卧底似乎在面对组织的核心机密时都一点不急切。 降谷零感觉到奥尔加的睫毛刮蹭过自己的掌心,带来轻微的痒意。 而后,听到奥尔加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的声音: “我要洗澡。” …… 好在,奥尔加已经恢复一些了,自己进了浴室。 降谷零看到浴室的门被关上,悄悄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需要帮奥尔加找一套合适的衣服就行了。 虽然找衣服才是最困难的一步。 于是,凌晨时分,降谷零先是下楼将奥尔加的车子好好停去了停车位。然后,将一个物证袋交给匆匆赶来的风见裕也。最后,来到自己的仓库,在一堆打包纸箱中精准定位到某一个。 这里面是奥尔加十岁时候的夏季家居服。虽然她看向看上去比十岁那会儿还要小一些,但降谷零手中有的最小的衣服,就是奥尔加十岁时候的了。 “应该没问题。” 降谷零站在仓库中思索了片刻,搬着箱子转身离开。 * 四十分钟前,奥尔加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了。 但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酒店就太可悲了,不是吗? 于是她驱车飞驰到了降谷零的公寓。是不是危险驾驶根本不是奥尔加会考虑的事情。 就死在零零的公寓好啦。这样,一定会让他印象深刻,永远也忘不掉吧。奥尔加这么想着,随便将车扔在了地下车库的电梯前,摇摇晃晃上了电梯,最终……倒在了客厅里。 浑身都痛,骨头像是被强行碾碎又重组,心脏则像是被人活活剜了出来。 还没有交代一下遗言呢……真可惜。这是奥尔加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再醒来时,浑身都十分僵硬,几乎无法动弹,浴袍已经被冷汗彻底濡湿。奥尔加费力地抬起眼皮,袖口处看不到自己的手……不,是袖子对她来说变长了。 啊,原来没死啊。奥尔加在疼痛的余韵中松了一口气,再度阖上了沉重的眼皮。看来是和工藤新一跟雪莉一样,变小了。 看来APTX-4869在她身上起效还真是慢啊…… 再睁开眼睛时,她见到了降谷零。 你在为我担心是吗,零零。 奥尔加向来擅长分辨演技,但是这一次,罕见地,她无法、也不敢立刻相信自己的判断。 越在乎才会越慌乱,对吧? * 奥尔加穿上了自己十岁时候的某套夏季睡裙。有些大,但连衣裙这种东西,长一些也无所谓就是了。 降谷零转身回房间,却见奥尔加提着裙摆也跟在了后面。 “奥利亚……” 他无奈地转身, “你想要睡主卧吗?” 疼痛已经彻底消失了,但奥尔加还是装出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仰着头可怜巴巴的:“零零,我生病了,你不陪着我吗?” 降谷零觉得自己应该反驳些什么,但最终—— 奥尔加躺在主卧的大床上,降谷零搬了板凳坐在床边。 “睡吧,奥利亚。” 他明显看见奥尔加鼓了鼓腮帮子。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只蛄蛹着往他这边凑近了些,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然后才闭上了眼睛: “晚安,零零。” “晚安,奥利亚。” 降谷零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奥尔加这样抓着。 其实降谷零也并不是不需要睡眠的。虽然他时常维持着一种阴间作息,又一直精力十足的样子,但其实他也是会困的。 是以,当降谷零被轻微的手机振动声吵醒时,他正趴在床的边沿,枕着一只手臂。睁开眼睛时,入目的便是一张放大了数倍的精致脸庞。 奥利亚! 降谷零被吓了一跳,却还是没有出声,奥尔加还没有醒。 他决定先看看手机上收到的短信,可奥尔加还抓着他的一只手,一直没有松开过。于是,他不得不用左手有些别扭地伸进右边的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上午五点二十一分。 短信是风见发来的。降谷零点开了信息内容。随即,一种甚至可以说是了然的尘埃落定感在心中升起。 风见加班加点地催着鉴证科将指纹比对结果赶出来了。棺材片上的指纹,与焦尸不符。 赤井秀一果然没死。 降谷零将手机息屏摆在一旁。恰此时奥尔加踢开了被子,他刚伸手准备帮她将被子盖好,一抬眼—— 该死! 降谷零楞了足足五秒,在耳尖也彻底变红前飞快地给奥尔加盖好了被子,转开了视线。 奥尔加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了,大人的模样。 这是好事。但是, 随之而来的状况是,她身上那件原本还有些宽大的十岁时的睡裙,现在成了紧身超短裙。 降谷零捂住额头,别开脸,在心中警告自己: 降谷零,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之前的结婚已经是巨大的错误了,现在,你不能一错再错下去。奥尔加还小,她还不懂事,但你不可以装糊涂。你需要——控制自己。 再回过神时,降 谷零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下,呈现出动人心魄的澄澈颜色。 他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早安,零零。” 降谷零终于意识到,一切都完了。 第105章 无论怎样,生活还在继续着。 又解决了一起案子后,变小后的工藤新一,也即是现在的江户川柯南,终于忍不住朝一旁的高木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高木警官?” 实在是这整个案件的过程中,高木涉始终是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间或还时常看向柯南,犹犹豫豫地,似乎是想要跟他说什么的样子。 于是在案件结束后,见高木涉依旧是这幅样子,柯南终于忍不住主动出声询问了。 天知道在被组织一颗A药变小后,柯南现在对视线有多敏感,即使视线的来源是不太聪明的高木警官,依旧让他感觉背后毛毛的。更何况,就算没变小,工藤新一也并没有被男人一直盯着瞧的爱好。 于是,柯南便见高木警官像是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似的,摆着手不住向后退开了一步,声音有些磕巴起来: “不、那个、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啦……就、就是关于之前那个自杀的,叫楠田陆道的——” 一句磕磕巴巴的话还没说完,高木涉便见柯南依然变了神色,一副焦急中带点慌张的模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迫不及待地朝他追问道:“楠田陆道怎么了?!” 高木涉也不明白,为什么向来一副胜券在握、自信满满模样的柯南,居然会对楠田陆道这个名字这么紧张。 高木涉抓了抓后脑勺,犹豫片刻后,还是弯下腰,凑到柯南耳边,一手挡住嘴巴,眼睛往四周打量着,压低了声音道: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前几天,突然有人过来警视厅,带走了关于楠田陆道案的所有材料。啊,对了!也包括印有他指纹的那只手机。” 柯南闻言,瞳孔骤缩: “是、是什么人?”会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吗?他们开始怀疑赤井先生的死亡了吗? 高木涉却完全没注意到柯南的异样,继续神神秘秘,带着点八卦的意味对他道: “似乎是警察厅的公安哦!” 说着,他还小声吐槽了一句, “反正那群家伙向来都这样专横。” 柯南才不想听高木警官的吐槽,他现在只想立刻知道:“公安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此,高木涉只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太多。” 一旁的柯南一手捂住下巴,微微皱着眉,一副深思的模样。高木涉并没有注意到柯南的异常,他已经站直了身体,也一手捂住下巴,有些苦恼道: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蹊跷?我觉得这里面绝对还有隐情,可惜目暮警官说让我们不准再插手了。” 就在这时,目暮十三他们已经完成了犯罪现场的物证保存,将犯人押至警车上。见高木涉还在和柯南说话,不由得提高声音唤他: “我们要走了哦,高木老弟!” “好的!我这就来!” 高木涉应了一句,又压低声音匆匆叮嘱柯南, “记得要保密哦!毕竟对方可是警察厅的公安,那些家伙脾气可不好,也不是我们可以惹得起的存在!” 然后,他便跟着目暮警官一起离开了,徒留柯南一个人站在原地,继续死死皱着眉头思考着高木涉刚才的话。 楠田陆道的案子,关乎到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他们发现赤井秀一没死的话,目前还潜伏在组织里的水无怜奈立刻就会暴露! 如果水无怜奈出事了的话,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解组织内部最新消息的渠道了。 可是,这又关公安什么事呢?甚至还是警察厅的公安……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注意到这个案件?是因为赤井秀一,还是因为——黑衣组织?公安也知道组织的存在,并且在追查组织吗? 全新一方势力的参与,让工藤新一暂时间毫无头绪。 * 也就是在高木涉对柯南提及楠田陆道案的同一天,帝丹高中,二年B班,来了一个新的转校生。 上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打响,高中生们不得不结束嘻嘻哈哈的笑闹,纷纷坐回自己位置上去。 二年B班的班主任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微卷,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他拿着一沓讲义走进教室,身后,还跟着一个与他差不多高的少女。 绯红色的长发,祖母绿的眼睛,雪白的皮肤,高挑的身材。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长相,似乎总能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人们的眼球。 那一刻,班主任敢保证,他听见了教室中不少学生的抽气声、惊叹声。学生们完全无视了他这个班主任,几乎齐刷刷朝着新来的同学看过去,或直勾勾,或暗戳戳。 确实。班主任掏出小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道。这位新同学的外貌确实有点太超过了,就连他第一次见的时候,都被硬控了好几秒。他也不是没有在线下见过明星,但实话实说,那些明星给人的视觉冲击完全比不上这位新同学。 清了清嗓子,班主任试图将同学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但很显然,失败了。他甚至看到班上几个顽皮的同学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当着他的面说小话,话题的主角毫无疑问就是他身旁站着的这位新同学。 再然后,甚至有一个脑子不太好的调皮同学被撺掇着直接举起了手,大声问:“老师,这位是新来的转校生吗?” 很好,至少这位同学用上了敬语,并且表现得非常礼貌。要知道,这些问题学生平时可不是这样的——那是抽烟喝酒打架样样都来啊。 班主任无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天起成为我们一份子的奥尔加奈乐同学,是从美国来的转校生,对日本还不太熟悉,大家要多多照顾她哦!” 随即,班主任和其他同学的目光都看向新同学。接下来,就是自我介绍环节了。 新同学似乎并不像人们对她的第一印象那样高冷,反而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用对于外国人来说异常标准的日语道: “我叫奥尔加奈乐,以后大家就是同学了,请多多指教。” 日语很标准,却没有日式的鞠躬环节。但很罕见地,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她做错了——外国人嘛,不了解日本礼仪是很正常的! 只能说,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个巨大的卡颜局。同学们完全忘记了自己以前曾在心里暗戳戳吐槽过多少不好看的外国人“不懂礼貌”。 新来的转校生就是奥尔加。她微笑着扫过整个班级的同学,视线在经过本堂瑛佑和毛利兰的时候,稍稍停留了一瞬。 这是奥尔加此行的两个目标。 实际上,在她前几天跟降谷零提到自己要去“享受高中生活”的时候,降谷零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她要去哪个学校的哪个班级。 没有想象中的劝阻与担忧,当时,降谷零只是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玩得开心。” 奥尔加奇怪地看着降谷零,他站在门前,低头系领带。难道不该再多说几句吗?比如叮嘱她‘千万不要再对同学大开杀戒了哦’之类的。 但是,没有。降谷零并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在出门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抱歉地对奥尔加道:“之后一段时间我可能也会很忙,记得照顾好自己,奥利亚。” 啊…… 随着门被关上,奥尔加看不见降谷零的身影了。他出门去了,去执行或是公安或是组织的任务。 可他不是从来都很忙吗?有什么好抱歉的呢。奥尔加想不明白,他只觉得降谷零最近变得很反常。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奥尔加也转身回到房间去,开始换上帝丹高中的校服。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只要零零一直都在,其他的统统无所谓。 * 就这样,继白天在破案时听高木涉重提了楠田陆道案后,又经历了一天小学生活放学回到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柯南,听到毛利兰说起: “今天班上又来了一个新的转校生哦,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和之前的瑛佑一样,似乎也是从阿美莉卡来的呢。” 柯南一边用儿童调羹舀了一勺咖喱送入口中,一边在心里吐槽,最近阿美莉卡来帝丹高中的转校生还真是扎堆了。 嘛,反正是女生,怎么着都不可能和本堂瑛佑一样追求小兰就是了。柯南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很快,在电视嘈杂的赌//马播报声和小五郎嚷嚷的声中,柯南听见毛利兰有些憧憬地继续道:“新同学是很罕见的红发绿眼呢,简直像小时候在橱窗里看到的洋娃娃一样。” 红发、绿眼。 柯南舀咖喱的手顿了一下。 这个配置确实很罕见,罕见到他的脑海 中几乎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具体形象。那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红发绿眼的人。 然后,毛利兰的话证实了柯南的猜测:“啊!我想起来了!奥尔加同学是新一的朋友!他们似乎很小就认识了,关系真的很好呢。” 毛利兰一手支着脑袋,看向柯南,明明在微笑,眼神中却带着些许落寞:“之前新一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其实我都不太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柯南有些无语地变成了半夜眼,又用儿童调羹舀了一勺咖喱,送进嘴中。然后,在毛利兰絮絮叨叨的话语中,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小兰——!”他几乎是慌了神地突然站起身来,引地一直专注于赌马播报的小五郎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你这个小鬼,突然这么大声干什么啊?” 在毛利小五郎的抱怨和毛利兰懵懵的眼神中,柯南不得不打着哈哈,用小孩子的语气夹着嗓子打哈哈对毛利兰道: “小、小兰姐姐,我是说,因为新一哥哥之前也提到过有个红头发绿眼睛的朋友嘛!但是新一哥哥说那个朋友叫阿尔萨斯。” “是这样没错,奥尔加同学说阿尔萨斯是她的中间名。”小兰向柯南解释道,随即又抱怨起来,“啊!新一这个家伙还真是没有礼貌诶!怎么一直喊人家的中间名呢?” 柯南:“……”是、是,我最没礼貌了……但是, 在低头吃咖喱的那一瞬间,反光的镜片后,柯南的眼神变了。 小兰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奥尔加”,说奥尔加给她推荐了不少伦敦的打卡点,这个周末去伦敦的时候她可得去看看。但柯南却完全没有在听她说什么了。 小时候的工藤新一只以为“阿尔萨斯”是一个地名。 随着他渐渐长大,意识到,“阿尔萨斯”也可以是一种酒名。尤其是后来在纽约遇到了阿尔萨斯身边那个被她称为“格兰”的人,工藤新一更加确定,“阿尔萨斯”就是取的酒名的意思。那个时候的工藤新一只觉得用酒名做名字既奇怪又中二。而现在, 以酒名为代号。 工藤新一几乎立刻意识到着意味着什么。 阿尔萨斯。格兰威士忌。 一个人取这种名字还可以说是巧合,但如果两个熟识的人都以酒名称呼对方—— 而且阿尔萨斯还和贝尔摩德很熟! 那一瞬间,柯南全都想起来了!是了,妈妈的好友沙朗温亚德就是贝尔摩德。那阿尔萨斯…… 阿尔萨斯,是那个组织的人! 瞬间,手里的咖喱也不香了。在小兰的惊呼中,柯南站起身来,匆匆穿上外套就朝楼下跑去。 “小兰姐姐,我突然想起来博士让我放学后去他那里一趟。我现在过去,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不要等我!” “柯南,等——!” 小兰看着柯南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看着桌上儿童碗里剩了大半的咖喱饭,又看着正握着啤酒盯着电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毛利小五郎,不由得叉腰抱怨道,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个样子!” * 柯南是跑去阿笠博士家的。他必须立刻确定阿尔萨斯的身份! 如果那个人是黑衣组织的成员的话……只要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柯南就不由得背后发凉。她为什么要转学去帝丹中学?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从本心上,柯南并不觉得阿尔萨斯是像贝尔摩德、琴酒那样无恶不作、罪大恶极之人。 阿尔萨斯和他差不多大,而且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柯南觉得她除了性格恶劣了些,完全看不出是犯罪组织的成员。虽然作为一个侦探,用直觉而非证据做出这种判断是很不严谨的,但是万一呢? 万一她是和灰原一样的情况呢?万一她也是被组织胁迫,身不由己呢? 人总是很难怀疑自己所熟知的人事物。而奥尔加,作为工藤新一从小就认识的人,工藤新一很难对她产生不好的怀疑。 但是……柯南当然知道存在奥尔加本性不坏的可能性。但是,为什么阿尔萨斯转学去了帝丹高中?她发现什么了吗? 如今的柯南,无法容忍一丝丝可能潜在的危险。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去确认! 急匆匆推开博士家大门的时候,灰原,也即是变小后的雪莉,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她的腿上摆着一本摊开的时尚杂志。博士似乎并不在家。 看到柯南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样子,灰原先是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而后将咖啡放到了桌上,从容地站起身来,朝着厨房走去: “啊啦,大侦探,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柯南气还没喘匀,跟在灰原哀身后也进了厨房,开门见山:“你听说过‘阿尔萨斯’吗?” 灰原开冰箱的手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踮起脚尖,从冰箱最上层取出一颗生菜,拔了几片叶子,放到水龙头下清洗。 在潺潺的水流声中,柯南听见灰原那向来平淡的声音: “怎么突然提起阿尔萨斯?” 这就是知道阿尔萨斯的意思了。果然,阿尔萨斯也是组织的人! 或许是受到灰原的影响,柯南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解释道:“阿尔萨斯转学去了我以前所在的高中的班级。” 灰原似乎是打算做一个三明治,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将面包边撕掉,扔进了垃圾桶里。听到柯南还是带着写紧张的语气,她不禁调侃似地回头看了柯南一眼: “啊啦,阿尔萨斯可是在好几年之前就已经大学毕业了哦。” 柯南:“……”那还来读高中? “组织不会是热衷于绑架天才儿童吧?”短短几句话间,柯南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有心情用吐槽的语气开玩笑了。 但他说得确实也没错,不论是雪莉还是阿尔萨斯,都是小小年纪、高高学历。 其实,按照柯南的智商显然也能做到这一点。但他毕竟出生在一个有爱且自由的家庭,比起一心追求学历,有希子更希望他能够享受自己的学生生活,不用太快长大,不用逼迫自己。 却见灰原耸了耸肩:“和我一样,阿尔萨斯也是在组织长大的。” 这一点柯南早就猜到了,他双手抱在脑后对灰原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哦?”灰原似乎来了兴趣。她将最后一片面包盖上,一个简易的三明治就完成了。用小刀沿着对 角线切开后,她将三明治递给了柯南。 “谢了。” 柯南没怎么吃晚餐,现在确实饿了。他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跟着灰原又朝客厅走去,见灰原似乎对阿尔萨斯感兴趣,便边吃边道, “以前她演过我老爸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她似乎和贝尔摩德很熟。” “嗯。”灰原坐回沙发上,重新将那本时尚杂志摊开在腿上,端起咖啡啜了一口。 虽然她的视线朝着杂志的方向,但柯南知道,她在听,并且很认真。 还真是一如既往得不坦诚啊。 但柯南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阿尔萨斯的那些事情都讲了一遍。末了,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对阿——” 还没问完,手机突兀地响了一声。 “抱歉。”柯南低头打开手机,打开那条最新的短信。然后,瞳孔骤缩。 短信是赤井秀一发来的,转发自基尔,内容是:组织中情报收集、观察力、洞察力无一不精的专家出动了,目标是雪莉,代号为——波本。 “波本……” 柯南不住念出了这个代号。 却听雪莉突然道:“阿尔萨斯跟波本的关系很好。” “诶?”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波本出动了?” “不,没什——” 灰原哀站起身来,不知何时卷成筒的时尚杂志轻轻敲在柯南脑袋上,惹得柯南“诶呦”一声抱住了头顶。 “不要想瞒我。”灰原如此说到,“又是冲着我来的吧?” 只能说,她实在是太了解柯南了。 柯南举起双手,没做声,算是默认了。 灰原若有所思地坐回沙发上,便听见身后传来柯南的声音:“关于波本,你了解多少?” 灰原抬头看了他一眼,竖起大拇指与食指:“很遗憾,我对这个家伙了解不多,甚至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两条情报。” 柯南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灰原叹了一口气,收回食指:“一,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渣。” 柯南:“……” “二,他和阿尔萨斯之间,是组织人尽皆知的亲密。”灰原收回了大拇指,然后低头继续翻看时尚杂志。 柯南有些困惑:“既然他是人渣,那阿尔萨斯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柯南总觉得灰原很不喜欢那个波本,这种讨厌和她对琴酒的厌恶不太一样。 不是说没见过吗? 灰原突然打了个哈欠,似是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或许他特别擅长欺骗女性吧。” 柯南:“……”不知道为什么,波本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从原先的神秘恐怖,变得有些接地气了。 “但是我要提醒你,” 灰原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惹得柯南也朝她看过去。她的神情难得郑重, “无论如何,波本都是一个不亚于琴酒的危险人物。不,他的危险程度甚至还在琴酒之上。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你不要管我——” “说什么傻话呢。”柯南打断了灰原的话,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来,“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被那些家伙抓住的!” 灰原的神情怔了怔,随即扭开头去:“我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你的保护。” “是、是。”柯南早就习惯了她的别扭,转移了话题,“这么说来,主要是提防波本,阿尔萨斯不存在威胁,对吧?” 这一次,灰原沉默了好几秒,才轻声道:“阿尔萨斯……是个任性的坏孩子。” “这点我早就知道啦。”柯南半月眼地吐槽道。 “不,我的意思是——”却见灰原摇了摇头,“算了。” 她看向柯南的眼睛,认真叮嘱道:“总之,阿尔萨斯是组织的人,无论如何你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太信任她。” * 另一边,在基尔将波本出动的情报发给FBI后,她的手机上紧跟着收到了一条讯息,来自——阿尔萨斯。 黑暗的安全屋中,手机屏幕闪烁着莹白的光亮。 待看清短信的内容后,基尔的瞳孔骤缩,握住手机的手却抑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本堂瑛海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最终,她还是按照短信上的要求,孤身一人来到了阿尔萨斯指定的地点。 那是一处地下室,环境封闭,光线昏暗。 推开门的一瞬间,本堂瑛海看见了她多年未见的弟弟。即使已经从一个小孩子长成了少年模样,但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的弟弟,此时正鼻青脸肿,衣服上带着血污,被人捆成一团,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下室的角落里。他的嘴巴被贴了胶带,说不出话来,于是即使见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姐姐,也只能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停朝她摇头。 那一刻,本堂瑛海愤怒了。 她将视线转向站通风装置下的奥尔加,透过通风装置泄露进来的微弱光亮,在这个恶魔的脸上、身上一条条落下,影子被拉得老长。 她看着这个恶魔的笑容,颤抖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这一刻,什么卧底,什么隐忍,统统去见鬼吧!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弟弟濒死的凄惨模样——他显然遭受了许多不必要的虐待。 本堂瑛海一拳挥向恶魔那张蛊惑人心的漂亮脸蛋。没有带上几个手下一起,将会是这个恶魔今天最后悔的事情。 可她满载着愤怒的一击却并没有落到实处。 恶魔轻易便躲开了,进而反手一拳砸在了她的右脸上,力道之大,让她的右脸几乎是瞬间就肿胀起来。 本堂瑛海几乎尝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 随即,地下室不知何时涌入了四个黑衣人,俱是黑衣黑裤的组织底层成员。其中一个护在奥尔加身前,一个用枪指着本堂瑛佑的脑袋,另外两个站在本堂瑛海的身前,分别将枪口对准了她的脑袋和心脏。 本堂瑛海终于冷静下来。她缓缓举起双手,在CIA接受的训练让她的大脑开始重新运作。 阿尔萨斯没有直接杀死瑛佑,而是将她叫了过来,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刺激她而已。不是本堂瑛海相信奥尔加的人品,而是她知道这个恶魔对她不感兴趣。同样的,对让她痛苦也不感兴趣。 她更喜欢折磨自己感兴趣的人。 理清了认知后,本堂瑛海率先开口:“你叫我过来,一定不只是为了抓出我这个卧底,把我杀掉吧,阿尔萨斯?” 基尔自爆了卧底的身份。在奥尔加抓住本堂瑛佑的那一刻,这个身份就已经暴露给她了,因此也没必要再刻意隐瞒。 她看见奥尔加甩了甩左手。她身旁护卫着的那个底层成员上前几步,将本堂瑛海身上带着的两把枪全部搜走。 然后,那个红发的恶魔才抬起头来,缓缓开口:“既然你开门见山了,那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她打了个响指。原本用枪顶住本堂瑛佑脑袋的黑衣人立刻提溜着他的衣领,将他像个麻袋一样从角落拖拽过来。 这下,本堂瑛海更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弟弟。他的眼镜片碎了,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割伤、烫伤、挫伤…… 她几乎又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不断深呼吸后,才控制住浑身的肌肉,将视线转向奥尔加。 绿眼睛的恶魔歪了歪头,笑得无比纯洁。她问她,用那种无比随意、稀松平常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她问: “你有没有兴趣做双重间谍?像电影里那样,很酷的那种。” 本堂瑛海握着的拳头紧了紧,指甲几乎刺破手心。她的认知、道德都在不断拒绝,可是—— 她不住看向倒在地上的、凄惨的弟弟。 可是,她难道有得选择吗? 果然,她听见那个恶魔双手合十,轻柔的嗓音仿佛在叙述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 “我知道FBI打算把你的弟弟带走,参与证人保护计划。是你在病院的时候跟赤井秀一他们说好的吧?” “但是呢——” 恶魔像是完全不怕她突然暴起,又或者是笃定她不 敢,于是居然拨开她们之间的黑衣人,优哉游哉走到了她的身前, “既然我已经把他绑走了,他就没可能去参加证人保护计划了。” 恶魔绕着她,缓步转悠了半圈。本堂瑛海的视线紧紧锁死在她身上。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恶魔竖起左手的大拇指与食指。 “一,答应做我的双面间谍。” 她轻笑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琴酒呢,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卧底身份。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会告诉组织里的任何人,你还是可以安心做你的卧底。” “至于你的弟弟,我会把他送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保护’起来,换一个全新的名字生活。啊!就和FBI的证人保护计划一样!如果你希望由FBI的人亲自执行,也是没有问题的哦!” 本堂瑛海此刻已经可以确信,FBI里有组织的卧底,层级不低,甚至能插手证人保护计划! “第二个选择呢?”她冷冷地问到。 奥尔加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身走回持枪的黑衣人组成的防护之中。她仍然笑着,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 “二,现在就和你亲爱的弟弟一起去死吧。” 说罢,她回过头来,朝着本堂瑛海眨了下眼睛: “不过,我不建议你选二哦。” 本堂瑛海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会把瑛佑送去安全的地方?” 奥尔加面上笑眯眯的表情消失了,本堂瑛海只记得那双如冷血动物般的绿色眼睛,被盯着时,会有背后发凉的感觉。 下一秒,她听见一声闷哼。 那个恶魔毫不留情地踢了她弟弟的肋部一下,她甚至能明显看到肋骨凹陷下去的痕迹。 “你还有得选吗?”恶魔如是说到。 是啊,她还有的选吗? 在恶魔继续凌虐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弟弟之前,本堂瑛海不得不出声叫停: “好!我答应你!住手!!!” 奥尔加踩在本堂瑛佑侧脸的脚并没有再继续用力。她侧头,对着本堂瑛海,笑了:“早点同意的话,弟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还真是不果断呢,CIA小姐。” 然后,她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人将本堂瑛佑架走了。 在本堂瑛海不舍与担忧的目光中,恶魔用似是蛊惑的语气道: “放心,只要你听话,他就是安全的。” 换言之,只要奥尔加对她不满,本堂瑛佑就会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本堂瑛海低垂着脑袋,双眼隐秘在浓重的阴影之中。身侧,她握紧了拳头,双手颤抖,最终,却只答了句: “我知道了。” 奥尔加离开了,带着她的另外三个手下。她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立刻要求基尔去做什么,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不久前还在威逼利诱她当一个双面间谍。 基尔转身,已经看不见奥尔加的身影了。她从来都弄不懂这个人的想法,从来都不。 另一边,奥尔加来到附近的一处车库,确认周围没有任何潜在危险后,便让三个手下自行离开,自己开上车,疾驰在夜色中。 而后,东京的深夜,伦敦的白天,她接到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我刚刚解决掉了赤井玛丽。” 她如此,得意洋洋地说到。 赤井玛丽,赤井秀一的母亲。 “哦?怎么解决的?” 奥尔加将手机连上了车载蓝牙,瞬间,贝尔摩德的声音响起,在车子空旷的空间内,无端竟产生了些立体声效。 “用那种药。我已经确认她吃下去了。” 那种药。奥尔加当然知道,贝尔摩德指得是雪莉研发的APTX-4869。 “怎么确认?” 奥尔加把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又关掉了车载蓝牙。她无法容忍愚蠢的声音就这么清晰地响彻在自己耳畔。 “我亲自嘴对嘴喂下去的。” 贝尔摩德这么说着,像是丝毫没觉得自己话中的内容有任何不对劲。换来的是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然后,传来盲音。 奥尔加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意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已知,雪莉在吃了APTX-4869之后没有死亡,而是变小了。那么,和雪莉拥有部分相同基因的赤井玛丽—— 蠢透了。 奥尔加看着眼前的红灯,并没有踩刹车,加速穿过了十字路口。 她有时候真的会怀疑,贝尔摩德是不是也是哪方势力的卧底。 第106章 凌晨的时候刚刚威胁过CIA小姐,并亲自虐待了她的弟弟,太阳出来后,奥尔加摇身一变,又成了穿着制服的女子高中生,站在阳光下。 这几天降谷零确实是如他所说的一样,很忙。即使奥尔加也是凌晨才回到公寓的,那个时候降谷零依旧没有回来。直到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一向浅眠的奥尔加才听见了开门声,即降谷零他显然已经在极力放轻动作了。 而后,等奥尔加起床准备去帝丹高中“上学”的时候,降谷零已经出门了。只有桌上放着的早餐,是他曾经回来过的唯一证据。 是最近组织派给了他什么任务吗?毕竟如果是公安的话,任务量不会突然激增的吧……即使零零素来喜欢“路见不平”,时常做一些他本不需要做的事情。 奥尔加慢吞吞吃了早餐后,便有组织底层成员开车送她前往帝丹高中。没办法,那个破学校既没有停车场,也不允许学生自己开车上下学,奥尔加只好给自己找了一些临时司机。 奥尔加去帝丹高中有两个目的,一是本堂瑛佑——现在已经解决了。二,是毛利兰。 毛利兰是一个在阳光中长大的人,她很单纯,没见过什么黑暗,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估计就是喜欢的男生突然离开——虽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离开很久,几个月而已。 当然啦,这种过于单纯的人生也就意味着——毛利兰是很好骗的。奥尔加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努力,凭着“工藤新一好友”的身份,很轻易地就获得了毛利兰的信任,并打入了她的交际圈。 毛利兰的交际圈其实也很简单,除了工藤新一之外,与她关系最好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同班的铃木园子,也即是铃木财团的二小姐。 奥尔加其实也曾和铃木财团打过交道。 “啊!我想起来了!奥尔加你是不是就是当时戴着森之心真品的那个模特?!” 铃木园子一拍脑袋,双眼亮了起来,惊喜地提高了声音, “你近距离看到基德大人的脸了吗?!怎么样,是不是超——帅的?!” 是的,铃木次郎吉当时举办了一个“森之心”宝石的展览,其实初衷是为了挑衅怪盗基德。为了对抗怪盗基德,铃木次郎吉还别出心裁地将真品和一堆赝品同时戴在真人模特身上进行展示。 从那个时候起,铃木园子就对奥尔加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在一堆绿眼睛模特中,她的眼睛是最好看的,比真正的森之心宝石还要好看! 而那场展览会,也是奥尔加用以接触黑羽快斗的契机——为了让黑羽快斗替组织从公安严防死守的研究所里,盗回被朗姆弄丢的那颗APTX-4869。 关于怪盗基德到底帅不帅? 实际上,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长得一模一样。奥尔加心道。不知道铃木园子如果知道了这个真相,会不会当场心碎。 奥尔加已经摸清了他们的交际关系。铃木园子是毛利兰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和工藤新一可以称得上青梅与损友。 而损友?不管多帅,他的脸在你心目中,也早已形象全无了。 铃木园子的大嗓门将周围的同学都引了过来。他们对奥尔加有着一种近乎天然的好奇,或许是因为外貌,或许是因为那种神秘的气质。 “奥尔加同学,原来你是模特吗?” “哇,好厉害!” “我就说奥尔加同学不可能是普通的女子高中 生吧!” “即使走在路上也会被星探搭话吧!”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奥尔加笑容得体地回应。跟LA和纽约的记者比起来,对付这群单蠢的高中生简直再容易不过。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在不透露一点信息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让人们对她产生好感。 等到同学们都在奥尔加的打发之下逐渐散去,一直在旁边和毛利兰说着什么小话的铃木园子终于瞅准时机,趁机上前: “奥尔加,我发现了一家‘蛋糕吃到饱’餐厅,据说里面蛋糕种类超——丰富的哦。只要交了入场费,就可以无限量地吃蛋糕!怎么样,明天要不要跟我和小兰一起去探店?” “蛋糕吃到饱”,这种自助餐形式的甜品店,想必味道和服务至少有一样不行。当然,更有可能的是都不行。奥尔加对这种自助餐厅没有任何兴趣,于是,在铃木园子略失落的表情中,婉拒了她的邀请。 奥尔加没想到的是,铃木园子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居然也会对自助餐厅感兴趣吗。还真是接地气啊。 还有一点奥尔加没想到的是—— 即使她拒绝了铃木园子的邀请,在第二天,她还是遇到了结伴而行的毛利兰、铃木园子、江户川柯南,以及—— 世良真纯。 好吧,其实是因为奥尔加根本没有预料到杯户饭店这种高级酒店,居然会搞什么“蛋糕吃到饱”的自助餐活动。 那是一个周六,奥尔加打算去自己之前暂住的酒店,也即是杯户饭店,取一些东西。在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奥尔加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声。似乎是酒店发生了命案。 奥尔加对命案不感兴趣——米花町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好几起案件——刚开始她还对民风淳朴到几乎堪比哥谭市的米花町啧啧称奇,到后来,已经彻底习惯了。 于是奥尔加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帆布包,便背着包径直去了停车场,打算直接开车离开。 哪知道,命案就是发生在停车场的。 似乎是有一个男人从楼上摔下来了,正巧摔死在停车场。 彼时警察已经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不巧,奥尔加的车也在警戒线的范围之内,暂时是开不走了。 然后,也就是在奥尔加思考到底要不要叫人来接她的时候,她看见了狂奔而来的工藤新一。哦,现在应该叫他江户川柯南。 随后,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来了。在她们之前到达现场的,还有一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男生……不对,是女生。 奥尔加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盯着那个短发微卷、假小子似的女生,片刻后回忆起来——世良真纯,赤井秀一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稍围观了一会儿,奥尔加算是弄明白了这起案件。死者叫上住贞悟,是杯户饭店老板的儿子,同时,也是一个诈骗团伙首领。如今他被伪装成了跳楼自杀,就这么死在了停车场里。而三个嫌疑人,则分别是被他诈骗过的受害者。 奥尔加大致扫了眼三个嫌疑人的神态和动作,很快锁定了目标。她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看着前方还在到处找寻证据,并且提出要去楼上的第一案发现场看看的柯南和世良真纯,奥尔加突然笑了。 她也跟了过去,故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谁也没惊动。 然后,当柯南趴在地上观察一个油漆桶的时候,奥尔加悄悄来到他的时候,弯下腰,在他耳边用再轻柔不过的声音道:“犯人是那个绿衣——” 柯南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捂住耳朵,大声道:“不要剧透啊喂!” 而后,他意识到什么,猛然转身。在看清奥尔加脸的一瞬间,瞳孔骤缩,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不幸地被油漆桶绊倒,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 “我、我是说、那个、什么、”柯南的眼神四处乱飘,最后似乎是鼓起勇气对上了奥尔加的视线,夹着声音一脸天真道,“大姐姐,你是谁呀?” 奥尔加居高临下看着他这幅样子,笑容变得愈发愉悦了。 在柯南提高的音量中,其他人此时终于注意到了奥尔加。先是一旁的园子拉着小兰跑了过来:“好巧!奥尔加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说不来‘蛋糕吃到饱’吗?” 奥尔加示意了一下手中的帆布袋:“之前住在这里,来取些东西。” 先不管铃木园子“啊!你原来一直住在酒店里吗?现在是找到住的地方了吗?”的感叹,一旁沉默着将柯南和奥尔加之前的互动尽收眼底的世良真纯突然上前一步,出声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的表情非常自信,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微信,一时间让人幻视她那令人讨厌的大哥。 当然见过,在几年前的月台上。说起来,奥尔加能查到赤井一家这么多的情报,还要多亏了世良真纯呢。 对此,奥尔加只是将侧脸的一缕长发撩至而后,带着点暗示意味地微微侧过脸朝世良真纯笑了一下: “这种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哦。” “嘎?” 奥尔加一句话,便轻飘飘地将世良真纯堵了回去。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个自以为明白了一切开始起哄的铃木园子在。世良真纯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她摆着手后退了一步: “不,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是女生来着!” “啊,是嘛。” 伴随着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震惊的表情,以及偷偷打量世良真纯的眼神,奥尔加漫不经心来了句, “但是我和你们英国人可不一样,出生于阿美莉卡的保守州,从小信仰天主教,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女孩子的表白的哦。” 世良真纯的脸彻底涨红了,连带着耳根一起。她也变得像几分钟前的柯南一样,结巴起来: “谁、谁跟你表白了啊!不,重点不是这个,我才不是什么英国人,我可也是从小在阿美莉卡长大,最近才刚刚搬来日本的!” 奥尔加笑着,用淡漠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啊,是嘛。” 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完全就是一副不在意的态度。而一旁的柯南,已经完全是一幅半夜眼的样子,嘴角抽动着听奥尔加瞎扯到现在。 阿美莉卡保守州?上次你不还说自己的性别是武装直升机? 要说这家伙是那个黑衣组织的成员……还真是毫无压迫感且毫无说服力啊。 至此,柯南也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先是求证了灰原,又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柯南觉得,奥尔加除了性格恶劣了一些,暂时看不出威胁。 大概也和灰原一样是迫不得已留在组织的吧?虽然灰原说她被组织宠坏了,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在组织受到过虐待的样子。 说起来……同样都是在组织出生长大的,为什么雪莉和阿尔萨斯的待遇就差这么多呢? 柯南想着之后一定要再问问灰原,随即又脑补出了灰原听到这种问题后的白眼,一时间竟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问。 这时,不远处一直在忙着指挥现场取证的高木警官终于暂时空了下来。他跑过来,直奔柯南,似乎是想跟柯南说些什么,然后恍然意识到,现场多了一个人。 看着那头略显眼熟的绯色长发,高木涉抓了抓后脑勺:“我记得你是——” 在奥尔加转过身来的一瞬间,高木警官终于想了起来:“啊!你是上次无证驾驶,又被公安亲自捞走的那位纨绔唔——!” 话还没说完,高木涉就被赶来的目暮警官来了一记肘击,不得不暂时弯腰捂住肚子,噤了声。 而一旁听到了高木涉话语的几人则是心思各异, 先不论完全不明白公安代表着什么,只感叹于奥尔加原来和表面上不一样,其实是个会无证驾驶的坏孩子的小兰;以及略知道公安是什么,惊讶于奥尔加原来不仅有钱还有权的铃木园子; 柯南和世良真纯一时间俱都是盯着奥尔加若有所 思。 公安吗? 在日本的警界,公安可谓是臭名昭著、横行霸道的一群人,时常拿鼻孔看人,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的权力真的很大,大到可以无法无天。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要想惊动公安亲自出面去警视厅捞一个仅仅是无证驾驶的人,一般的纨绔子弟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待遇。 世良真纯不由得开始犹豫——这个女生到底是不是像她和妈妈推测的那样,来自那个组织呢?如果是犯罪组织的成员的话,公安又为什么会亲自出手捞她呢? 而柯南则是想起了之前高木警官提到的,楠田陆道的手机被公安要走了的事情。如今再结合奥尔加的身份,柯南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公安知道组织的事情。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组织的阿尔萨斯和公安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叛变组织投靠了公安?还是组织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覆盖了公安? 世良真纯一时间毫无头绪,同样毫无头绪的还有柯南。 而且—— 略微反光的镜片下,柯南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奥尔加似乎已经知道他就是工藤新一了。如果她是站在组织那一边的,那么他就危险了。反过来,如果组织没有找过来,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是奥尔加投靠了公安,实际上和灰原一样并不真心站在组织一边? 不管怎么样,等会要去博士那边,叮嘱灰原最近小心。柯南如此决定到。又或者,他最近应该直接去阿笠博士那边守着,小住一段时间。 “能劳动公安亲自出手,你究竟什么什么人呢?” 柯南还在思考间,突然就听到了世良真纯的声音。他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人居然就这么A上去了! 话说回来。柯南悄悄打量着世良真纯。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从一开始的偶遇后就叮着他不放,似乎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柯南起先以为这个世良真纯是组织的人,说不定就是刚刚出动的波本,所以才一直小心翼翼地装傻。 直到他们后来遇到了奥尔加。这个世良真纯,看上去不仅和奥尔加不熟,还一副怀疑奥尔加的模样。 柯南于是直接排除了世良真纯是波本的可能性。毕竟灰原都说了,阿尔萨斯和波本的关系在组织里是出了名的好。柯南身为天才女演员的儿子,虽然看不破奥尔加的演技,但如果世良真纯是演的,他还是非常有自信能够看破的。 此外,让人不得不在意的一点是——这个世良真纯似乎知道组织有能够让人变小的药物。在与他们偶遇后甚至没有犹豫,直接就冲着他来了。 这个世良真纯……也在调查组织吗? 另一边,面对世良真纯带刺的话语,以及周围人虽然尴尬但还是暗戳戳好奇的眼神,奥尔加只是耸了耸肩,根本没打算回答世良真纯的问题。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来到柯南身边,弯下腰,一手作遮挡,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奥尔加笑眯眯地朝众人挥了挥手:“来接我的车子到了。那么,今天就先再见了,大家。” 奥尔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个满脸呆滞的柯南。 “喂,小鬼,奥尔加对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啊?”铃木园子好奇地扯了扯柯南的脸颊,将还在怔楞的柯南扯得回了神,“话说回来,你认识奥尔加吗?怎么你们俩一副很熟的样子。” 面对世良真纯投来的探究的目光,柯南尬笑了两声,夹着嗓子道:“是新一哥哥啦,奥尔加姐姐和新一哥哥是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 “哦?”世良真纯几乎是立刻就凑近了过来,“柯南,你难道认识那个工藤新一吗?” 面对着世良真纯的不断逼近,柯南只得战术后仰。还是毛利兰想起了什么似地解释道:“柯南是新一的远房亲戚哦。” 世良真纯闻言,看着柯南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是这样啊。” 然后,她直接转身走向了窗边。身后,柯南终于松了一口气,在铃木园子的逼问下,打着哈哈道:“奥尔加姐姐刚刚只是让我替她向新一哥哥问好啦哈哈哈!” “什么嘛。”铃木园子颇觉无趣,“看你这小鬼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还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 柯南半夜眼地抽了抽嘴角。确实是天塌了。奥尔加这家伙,就这么明晃晃地跟他剧透了犯人!这样推理的过程还有什么乐趣?还真是一如既往得恶劣啊,这家伙…… 然后,柯南也跑到了窗户旁,踮起脚尖顺着世良真纯的视线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所及之处,一辆香槟色的兰博基尼正缓缓驶远。 世良真纯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柯南,此刻发出一声刻意的感叹:“似乎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呐!” 不待柯南说什么,铃木园子凑了过来:“我看看我看看!” 她只看到了车子的尾巴,下一秒,跑车加速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之中。但铃木园子还是认出来了,她完全没听懂世良真纯话外的意思,只赞同地对她道: “还真是!这可是全球限量发行10辆的车型!我叔叔之前想买一辆,加了十倍的价钱都没人卖给他哈哈哈!他可是为此消沉了整整一个月呢!” 一旁的柯南闻言,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都说他情商低,他看不会读空气的其实另有其人吧。 而世良,则是友好地对铃木园子笑了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 降谷零最近确实很忙,至少在周末的两天里,奥尔加除了凌晨,就没在公寓里见过他的影子。 到底在忙些什么呢? 奥尔加不喜欢他去做公安的任务。当然,也不喜欢他去做组织的任务。仔细想想,奥尔加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让他怎样。 就这样,周一的时候,奥尔加不得不再次早起去帝丹中学上学。说实话,仅仅上了一周的学而已,她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在闹钟的催促下,奥尔加强压下因为前一晚几乎通宵打游戏而造成的疲惫,洗漱过后,坐到餐桌前,开始享用降谷零提前替她准备好的早餐。 也不知道零零每天都这么忙,是怎么挤出时间来做早餐的。奥尔加边吃边如此想到。不如还是直接退学吧,这样就不可以不用早起,零零也不用极限压缩时间为她准备早餐了。监视毛利兰的事情,随便派个人去也可以吧…… 神游间,奥尔加已经坐车来到了帝丹中学门口。 自奥尔加转学过来之后,每天早上帝丹高中门口就仿佛是车展一样,常常能看见不同的豪车。为此,甚至有一小部分车迷特地蹲守在门口,就为了一饱眼福。 而在今天的围观人群中…… 奥尔加似乎在人群中瞥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不,也不能说是熟悉,奥尔加并没有见过那张脸,但是…… 等奥尔加想再仔细看看那个粉红色头发、大夏天还穿着高领毛衣的男人的脸时,人群中已经找不见他的身影了,他就这么消失了。 是错觉吗? 不,奥尔加绝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转回视线,前方,居然是同样穿着帝丹高中的世良真纯,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朝奥尔加走了过来: “哟,又见面了,奥尔加奈乐,是吧?” 哦,从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那边打探到了她的化名吗。 奥尔加笑了一下。当年在月台遇见世良真纯的时候,她就骗世良真纯说她叫奈乐呢。嘛,也不能说是骗吧,毕竟这个名字她也曾用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早上好啊,世良同学。” “诶,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吧?”世良真纯与奥尔加并肩走着,闻言像是抓住了什么小辫子一样,朝奥尔加凑近看过去。 奥尔加稍偏头拉开与她的距离,神情淡漠:“啊啦,忘记了吗?我们之前见过吧,在月台。” 说罢,不顾因为她一句话而怔楞在原地的世良真纯,径自朝着教学楼走去。 世良真纯恍然回过神来,望着那个红发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家伙怎么突然自//爆了?她真的像妈妈推测的那样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吗?那她如今自//爆的目的是什么呢?挑衅吗? * 不出奥尔加所料,世良真纯也转学到了二年B班。 还是那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微卷,有些胖的班主任,他带着世良真纯走进了教室: “好,大家快回位置坐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天起成为我们一份子的世良同学。” 世良真纯隔空对上了奥尔加的视线,颇为挑衅地笑了一下后: “我的名字叫做世良真纯,请多指教。” 无聊。 奥尔加移开了视线,一手支着脑袋,无所事事地看向窗外的操场。 她几乎可以确定,世良真纯是为了工藤新一而来的。除了直觉外,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她在周六的时候特别关注柯南,以及—— 贝尔摩德果然是脑子坏掉了吧?一枪崩了赤井玛丽得了,为什么要给她喂APTX-4869?现在好了,奥尔加感觉赤井玛丽大概率没死,而是变小了。 毕竟有着和雪莉相同的部分基因呢…… 至于世良真纯转学到这里是不是为了奥尔加? 奥尔加不那么想。她可不觉得一个落魄的MI6能如此精准地定位到她的行踪,然后还大胆地派自己没有接受过任何特殊训练的亲女儿来对付她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所以,是巧合吧。 终于熬到下课后,一些同学开 始试着和世良真纯搭话,然后奥尔加便听见她说她是在阿美莉卡长大的。 呵。拙劣的谎言。赤井秀一亲妹妹的演技还不如他呢。 而后,便听有同学起哄道:“那世良同学应该和奥尔加同学很有共同语言吧?毕竟你们俩都是在阿美莉卡长大的,还都是最近刚刚转学过来的,还真是缘分啊!” 哪来的缘分?分明全是蓄意。 世良真纯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知何时竟已经来到了奥尔加边上,意味深长道:“是啊,奥尔加同学,以后我们俩可得多多——互相关照啊。” 奥尔加有些无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扯动面部肌肉笑了笑。前一天晚上打游戏打到太晚了,她现在真的好困。 却听世良真纯突然在一众同学的的包围下问奥尔加:“对了,既然奥尔加同学你已经承认我们以前确实在月台上见过,我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现在可以问你吗?” 此时,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在围在两人边上,见状俱是一幅伸长了耳朵的样子。奥尔加知道,现在她和世良真纯的对话,很快就会以某种形式传到柯南的耳朵里。 “奥尔加同学,那个时候你明明还是金发,怎么现在就变成红发了呢?” 并不犀利的问题。奥尔加那个时候在跟踪降谷零,自然是易容了——虽然只是极其简陋的易容,不然世良真纯也不可能认出她来。这个问题……世良真纯似乎是在试探她和贝尔摩德之间的关系。 看吧,她就说贝尔摩德给赤井玛丽喂APTX-4869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世良同学不是在美国长大的吗,居然连这个都猜不到吗?” 奥尔加轻飘飘碰回了这个软钉子,见世良真纯卡壳一时间答不上来,才慢悠悠道, “毕竟阿美莉卡推崇blonde嘛,大部分女生都会特地把头□□成金色的吧?” 世良真纯咬了咬后槽牙,又问:“那你哥哥怎么样了?” 奥尔加稍回忆了一下。哦,当时为了引起世良真纯的共鸣以便更好地从她那里套出更多情报,她也谎称自己和世良真纯一样是去找哥哥的来着。 奥尔加笑了,一手支着脑袋,侧脸抬眼看向世良真纯,不答反问:“那你哥哥呢?找到了吗?” 世良真纯彻底不说话了。 一旁的铃木园子左看看又看看:“我说你们俩,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 虽然她们说的是日语,但铃木园子居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听懂。 奥尔加收拾着桌上根本没翻动过的课本,看似漫不经心道:“实际上,我和世良同学也是发小呢。” “诶——?” 在世良真纯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奥尔加翘起了嘴角:“世良同学和工藤新一也是从小就认识了吧。” “诶——!!!” 在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的惊讶,以及世良真纯诧异甚至有些惊慌的表情中,奥尔加将课本塞回包里,站起身来,朝着世良真纯意味不明地笑笑,而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看来她猜对了。世良真纯认识小时候的工藤新一,所以才会直奔柯南而去。在她的母亲赤井玛丽变小的情况下,她们看到了同样变小的工藤新一,想要去打探情报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诶呀,真是无趣。 * 在听说了柯南现在借住在毛利兰家里后,不出奥尔加所料的,放学后世良真纯自来熟地就缠着毛利兰要去她家玩。 毕竟目标是工藤新一嘛,可以理解。 在世良真纯刻意询问奥尔加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奥尔加果断拒绝了:“抱歉,作为日语不太好的外国转校生,我必须立刻回去写作业,不然可就要很晚才能完成了呢。” 奥尔加甚至懒得编一个更符合逻辑的理由,打了个哈欠,朝几人摆摆手就直接离开了。 很可惜的事,世良真纯这一次扑空了——等她跟着毛利兰回到毛利侦探事务所时,那里只有将腿翘在桌上看电视的毛利小五郎。 当从毛利兰口中得知柯南最近一段时间都要住在阿笠博士家中后,世良真纯的眼中是难掩的失望。她装都不装了,立刻就要跟毛利兰道别离开。 也就是在这时,事务所来了三个自称推理小说家的女性。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看上去精神不太稳定的男人,他端着一柄步//枪。 毛利侦探事务所,被劫持了。 * 另一边,奥尔加在回到公寓时,难得看见降谷零在家,却没有开灯。 一片黑暗中,他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堆散乱的A4纸,估计是什么文件。降谷零正戴着耳机,瞳孔中反射出电脑莹白的光亮。 奥尔加突然有了个好主意。她故意轻手轻脚来到了降谷零的身后,但没有完全轻手轻脚。她知道降谷零一定会发现她。 显然,降谷零一早就发现了奥尔加,但他却并没有如奥尔加所想的那样,在她看见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之前就合起电脑。 所以,是组织的任务吗?公安的任务的话,不会让她看见的吧。 但奥尔加罕见地猜错了。 她弯腰将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脑袋凑在降谷零的脑袋边上。在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距离之下,奥尔加抬眼看向电脑屏幕。 似乎是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画面。奥尔加对毛利侦探事务所不太熟,她没有去过。但她毕竟也派人监视了毛利兰这么久,不可能真的认不出来。 不是组织的任务。奥尔加非常确定,组织对毛利小五郎毫无兴趣,至少目前是这样。更何况,单看屏幕里的画面——如果是实时监控的话——毛利侦探事务所现在应该是被一个持枪的男人给劫持了。这是公安才会关注的事情。 降谷零最近真的很反常。 奥尔加正在自娱自乐地猜测降谷零什么时候才会关掉电脑屏幕,把她支开,却没想到,下一秒,眼前的监控有了声音。 不,应该说是降谷零关掉了耳机的连接,直接开了公放。 奥尔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他还是一派如常地盯着屏幕中的监控画面,并没有解释什么。 奥尔加回过味来。这是在表示对她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最近发生了什么让降谷零一反常态的事情吗? 奥尔加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不想了。既然零零要变现出对她毫不设防的姿态,她就索性在降谷零身边直接坐下了。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装的监控和窃听器?” 降谷零想了想,朝着奥尔加歪了下脑袋:“嗯——差不多是你在游乐园炸了琴酒的两天后。” “……” 提起这个奥尔加就来气,瞬间就连降谷零的wink颜都觉得没这么可爱了。 在她炸了琴酒的两天后……那不就是变相承认当时的那个记录了琴酒犯罪过程的监控视频,就是被他指使人先一步拿走了吗?所以,他才会猜到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之间的关系的吧…… 毕竟是公安,只要随便查一查,就会发现数据库里根本没有江户 川柯南这个人的身份信息。但是,在琴酒将工藤新一一棍子敲晕的地方,工藤新一消失的同时,出现了一个叫江户川柯南的黑户。 啊,是了,现在想想,当时帮工藤新一报警的还是她来着。 再结合降谷零之前亲眼目睹了变小又变大的奥尔加,那么猜到江户川柯南就是变小的工藤新一,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啧。 奥尔加双手抱臂,不高兴了。降谷零却觉得很好玩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被奥尔加气鼓鼓地瞪了一眼。 然后,他居然还笑了! 奥尔加越想越觉得不能忍,决定狠狠刺激降谷零一把。 那么,什么事才能刺激到降谷零那无比坚韧的神经呢? 很快啊,奥尔加啪叽一下,直接躺降谷零腿上了。她心中颇为得意,以往她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这家伙都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次一定也一样。 除了电脑屏幕外一片黑暗的室内,奥尔加甚至已经想象出了降谷零窘迫的表情。 但是,没有。 降谷零的肢体虽然僵硬了一瞬间,但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甚至非常自然地抬手顺了顺奥尔加的发丝。 这次,不自在的变成奥尔加了。 好在,随着窃听器中传来工藤新一的声音,她可以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工藤新一并不在现场,而是通过手机,和世良真纯一唱一和地,居然把持枪的劫持犯给骗到了窗边。 “外面有狙击手吧?”奥尔加抬眼,只能瞧见降谷零锋利的下颌。 他又顺手撸了把奥尔加的发丝,随意“嗯”了一声:“聪明的决策。” 显然,这句是在夸世良真纯。 奥尔加撇了撇嘴:“那可不是,毕竟是赤井秀一的亲妹妹,亲的。” 黑暗中,她似乎听见降谷零轻笑了一声。奥尔加努力仰起头,依旧只能看见他的下巴。 她试图坐起来,未遂。降谷零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看似没用什么力气,她却就是起不来。 奥尔加咬牙切齿地看着降谷零用另一只手在笔记本上打了几个字,似乎是给了狙击手什么指令。 下一秒,随着一阵类似金属间摩擦的声音,奥尔加感觉到降谷零放在她脑袋上的手都顿了一下。 她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坐起来的。但在心中盘算了一秒后,奥尔加只是侧脸将视线转向了监控画面。 然后,她终于明白了刚刚那是什么声音,以及降谷零的诧异因何而起。 “哇哦,”奥尔加饶有兴致道,“现在狙击手废了。” 就在刚才,在世良真纯好不容易把劫持犯引到窗前后,毛利兰居然拉上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窗帘!而理由居然是: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而且,我想新一也不会希望任何人送命的,绝对不会!” “……哇哦。” 奥尔加张了张嘴,但罕见地,只发出了类似感叹的声音。 工藤新一其实是默许了世良真纯的行为吧?甚至可以说是支持的。毕竟一直通着电话,如果不想看到劫持犯被警方的狙击手当场爆//头的话,早就可以出声阻止了。 与此同时,奥尔加开始好奇降谷零这下打算怎么收尾。直接派SIT冲进去?可劫持犯身上绑了炸//弹。 奥尔加本人倒是不介意观看一场爆//炸,一想到等会儿会有血肉横飞的场面,她甚至还有些兴奋。 但降谷零呢? 最初的诧异过后,降谷零现在倒是表现得十分平静。他甚至向后直接靠在了沙发上,一下下把玩着奥尔加的头发,取一簇发丝在指尖绕着玩儿,一会儿又编成辫子再拆开。 “你觉得凶手是谁?”他突然问奥尔加。 “嗯——” 奥尔加伸手捞过了茶几上散乱的文件。如她之前所料,上面记载着关于此次案件相关人士的详细资料,显然是降谷零一早就收集好了……等等! 奥尔加有些狐疑地望向降谷零的下巴:“零零,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降谷零没有回答。奥尔加看见他似乎笑了一下,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一边把玩着奥尔加的发丝。 哦,他是故意的。奥尔加明白了。她就说降谷零为什么提早就准备好了这么周全的资料。而且,那个劫持犯搞了这么多炸//药,还搞了把枪,公安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那么就只能是降谷零故意的。他故意放任这个劫持犯去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甚至,他可能还推波助澜了! 为什么呢? 似乎是知道奥尔加在想什么,降谷零缓缓道:“现在可以确定了,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本身并没有推理能力。” 啊,是为了试探江户川柯南啊。 啧,明明都已经猜到柯南就是工藤新一了,却还是要再试探,再求证。多疑! 恰此时,监控中传来了工藤新一的声音,他通过电话不慌不忙地分析着案情,分析死者,也就是劫持犯的妹妹泽栗未红,给三个嫌疑人取的外号。 “是那个绿外套的人吧,她就是凶手。”奥尔加顺手将手中的纸质资料丢到了地上。显然,降谷零根本不需要它们。 奥尔加之所以每次都能先工藤新一一步知道凶手是谁,靠的是直觉与行为侧写。现在嘛——因为不在现场,只通过监控无法清晰地看到三个嫌疑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的细节,所以她只能根据纸质资料和监听声音来猜。 但很可惜,奥尔加日语水平一般,无法根据语音语调和用语直接进行侧写。于是,她略有些不确定地问降谷零: “那个汤地至信就是凶手对不对?那个绿外套,方脸,有两颗龅牙的人,我猜她就是‘狐狸’。” 这一次,奥尔加确实听见降谷零笑了,自胸腔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震动。于是,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现在,降谷零故意让劫持犯去毛利侦探事务所,就为了试探毛利小五郎推理能力的证据又新增一条——他早就知道犯人是谁了! 但监听器里,刚刚推理出“狐狸”就是汤地至信的工藤新一却话锋一转,突然开始扯死者出版的《死神的送葬行列》这本书的内容。扯了一通后,居然告诉劫持犯泽栗未红是自杀的。 “咦?”这本书奥尔加也看过,她怎么记得内容和工藤新一说的完全没关系呢? “是料定了劫持犯没有看过妹妹的书吧。”降谷零将落在奥尔加额前的几缕发丝别至她耳后,“如果直接指认凶手的话,泽栗勋会当场杀死她。” 泽栗勋,也即是那个手中拿着枪,身上绑着炸//弹的劫持犯,死者泽栗未红的哥哥。 说话间,监控中,一堆荷枪实弹的SIT已经闯入毛利侦探事务所,制服了痛哭流涕的泽栗勋。 这场闹剧结束了,降谷零却不急着收起窃听设备。 “奥利亚,”他突然问,“那种药物,如果其他人吃下去的话,也是有变小的可能性的,对吧?”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降谷零捂住奥尔加的眼睛,下一秒,周围亮了起来,他打开了灯。大概是怕奥尔加的眼睛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提前遮住了。 他感觉到奥尔加的睫毛在他的掌心轻轻划过,有些痒。 然后,耳畔传来她略带笑意的声音: “还真是多疑呢,零零。” 第107章 奥尔加终于知道了降谷零最近忙碌的原因。 “朗姆要求我尽快清除雪莉。”他是这么说的,轻描淡写,“他似乎认为雪莉掌握了太多组织的秘密,绝不能留。” “啊,是嘛。”奥尔加心不在焉地插起一块美式炒蛋,放进嘴里。通宵打游戏后又要早起去上学,奥尔加再次产生了退学的想法。 桌子对面,降谷零看着奥尔加这幅睡不醒的样子,笑了:“不然就直接请假吧。” “诶?”奥尔加终于来了点精神,她撩起眼皮看向降谷零,“可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啊,零零。” 作为曾经劝奥尔加背单词作为放松活动的监护人,奥尔加对降谷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劝学”。降谷零对她的学业比她自己还关心,当年在选大学之前,他可是查了许多资料,进行了多番对比,才给了奥尔加一份院校列表,让她在上面的学校中选一个。 这样的降谷零,怎么现在把请假翘课这种事情说得这么自然。 降谷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毕竟要求一个掌握了大学知识水平的人再去重读高中,是一件很折磨的事情吧。就像让高中生去重读小学一样。” 确实,奥尔加已经大学毕业了。她有时候觉得降谷零有一点唯文凭论,尤其是在她拿到了大学毕业证书后,这种感觉更甚。 不过, “你是在说江户川柯南?”高中生去重读小学,指向性简直太明显了。 “不止。”降谷零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狡黠。 奥尔加反应过来:“啊,是雪莉。”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雪莉如今的身份——和江户川柯南在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的灰原哀。只不过, “雪莉可是博士哦,有至少两个博士学位呢。”奥尔加试图趁降谷零分神的时候抢走他的咖啡,结果被他轻松抓包,而后递给她一杯早就准备好的牛奶。 奥尔加看着手中的牛奶,撇了撇嘴,但还是喝了。其实她还是更喜欢咖啡。牛奶什么的……算了,牛奶就牛奶吧。 “所以,你要去杀雪莉了?” 降谷零反问道:“你希望我杀死雪莉吗?” 奥尔加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很奇怪。降谷零为什么会觉得她对雪莉存在恻隐之心?他……听到什么传言了吗? 降谷零将奥尔加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即很自然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话说回来,那个药物就是雪莉研发的吧。” 奥尔加边插起一个蘑菇嚼嚼嚼,边耸了耸肩。 降谷零瞧着吃早饭的奥尔加,若有所思:“所以雪莉是对那个药物最了解的人。也就是说,如果由她来制作解药的话,或许也会事半功倍。” 奥尔加已经咽下去了那个蘑菇:“谁知道呢。” 虽然语气随意,但降谷零的话倒是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解药…… 自从在鸟取县吃下了那颗APTX-4869之后,奥尔加就会时不时变小,没有特定的周期规律。 虽然奥尔加变小的时限大多不会超过24小时,不用像工藤新一和雪莉一样彻底变成小学生。但每一次变小时的那种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 有时候奥尔加甚至会觉得,还不如就保持着小学生的模样不要再变回现在这样呢,至少不用反复体验那种仿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切开重组的疼痛。 但是,解药。 是啊。就算她没有变回原先样子的想法,但工藤新一呢? 虽然药是琴酒给工藤新一喂下去的,但以雪莉的责任心,她一定会多多少少觉得开发了A药的自己也有责任。 所以,奥尔加几乎可以肯定,雪莉一定会想方设法研究解药,帮助工藤新一变回去。 那么,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解药的雏形呢?或者更激进一点——雪莉是不是已经研发出解药了? 奥尔加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去观察一下。她可不想再反反复复体验变小时的那种痛苦了,比之心脏处的弹片更让人难熬。 虽然第一次变小后,她确实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就是了……但至少现在,她必须装作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的样子。 * 又过了几天,降谷零突然告诉奥尔加,他现在潜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下的一家咖啡厅当服务生,还拜了毛利小五郎为师。 “啊?” 这是奥尔加听见他这么说时的第一反应。 “你不是已经确认毛利小五郎没有任何能力,所有的推理和运筹都来自变小后的工藤新一了吗?” 奥尔加不明白降谷零接近毛利小五郎的目的是什么。无论如何,从本质上来看,这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废物,最近这几个月获得了“沉睡的小五郎”的名头稍发达了些,也只是因为工藤新一。 却听降谷零道:“朗姆对那个‘沉睡的小五郎’也很感兴趣。” “……” 这下奥尔加明白过来了。 在不知道柯南就是变小的工藤新一的情况下,以朗姆的视角来看,这几个月来不断给组织造成破坏的事件中,桩桩件件都有毛利小五郎的身影。 尤其是在这些年不断有人将羽田浩司案的细节放到网上的情况下,在最近一周内,毛利小五郎已经连续出现在两个与羽田浩司案或多或少相关的现场了! 毛利小五郎你什么意思?不装废柴侦探了是吧?是不是要替你女儿的暗恋对象复仇?是不是发现了组织的什么秘密?是不是要对组织不利?是不是发现了羽田浩司案的真相想抓我朗姆? 这么一来,朗姆没有直接派人上门把毛利一家灭门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只能说,一向不够果决的性格,让朗姆最终决定只是先对毛利小五郎进行监视与试探。 “也是为了工藤新一吧?”降谷零掌握到的信息和朗姆可不一样。 这么一复盘,奥尔加也算是回过味来了。之前她一直没放在眼里的贝尔摩德的coolguy,似乎谋划了不少让组织吃瘪的事件啊。 琴酒在杯户饭店抓雪莉被他搅合了,贝尔摩德抓雪莉被他搅合了(虽然要不是贝尔摩德的阻拦,他那一晚就会死在奥尔加手里),赤井秀一和本堂瑛海配合的假死大戏背后也有工藤新一的影子。 啧。奥尔加觉得应该改一改自己的刻板印象了。现在的工藤新一似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因为“艾琳和华生同时掉进水里,福尔摩斯会先救谁”的问题而急得面红耳赤的小屁孩儿了。 现在的工藤新一,身边有雪莉、有FBI、有贝尔摩德的偏爱,降谷零也开始对他感兴趣,还有一直叮着他的MI6的女儿…… 真的会对组织造成不小的伤害也说不定。 奥尔加不禁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就去解决掉工藤新一,以绝后患呢? 贝尔摩德抓雪莉那晚是一个极好的杀掉工藤新一的时机,那个时候他周围还没有这么多势力。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好的时机一旦溜走,就很难再获得。 奥尔加难得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如果组织最终因为工藤新一而覆灭的话,贝尔摩德就是最大的战犯。 不如她现在就带着零零跑路吧? 虽然需要跑路的只有她这个穷凶极恶的组织成员而已……应该将措辞改成:穷凶极恶的组织罪犯,在组织被终结之前,绑架了零零后逃亡海外。 之后,降谷零又给奥尔加讲了一个婚礼 前夜的故事,关于有情人如何终成兄妹。 好吧,这其实是他在接近毛利小五郎的时候遇到的一起还算有意思的案件,但奥尔加却是没心思听了。她是真的有在思考绑了降谷零然后直接跑路的可能性。 至于这破组织?随便吧。 奥尔加决定,下一步就是先把APTX-4869的解药弄到手。 * 第二天下午,柯南和灰原哀的放学时间其实很早,毕竟只是小学生而已。 他们结伴来到阿笠博士家的时候天还亮着。本来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孩子是要跟着一起来的,但罕见地,被柯南和灰原哀一起拒绝了。 自从收到基尔那条‘波本已经出动、目标是雪莉’的消息后,柯南就经常往阿笠博士家跑。 而灰原?虽然已经决定不再逃避自己的命运了,但毕竟波本恶名在外,她也不敢让少年侦探团的三小只频繁出现在阿笠博士家这种“危险”的地方。 但今天…… 几乎是在柯南将阿笠博士家的大门推开一条缝后的一瞬间,灰原哀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那种恐怖的、令人颤抖的、属于组织成员的独特气味,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从阿笠博士家中传来! 而且……甚至比琴酒和贝尔摩德给人的压迫感和绝望感更加强烈…… 阿笠博士怎么样了?组织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们还活着了?! 仅仅只是稍微想了下这种可能性而已,灰原哀就已经害怕得发抖,双手抱臂,低垂着脑袋,微微躬身,一时间彻底楞在原地。对组织的恐惧,几乎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 柯南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灰原的异常。他意识到了什么,继而立马伸出一只手来,将灰原护在身后。 当然,柯南自己也不是不害怕。但如果组织真的已经找到了阿笠博士家来,那么他和灰原现在即使逃跑也是没有意义的。 于是,柯南用另一只手缓缓、缓缓推开了博士家的大门。 一瞬间,客厅中温暖的光亮传来。一瞬间的晃眼后,柯南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他没有看到阿笠博士,但是沙发上坐了一个人,一个少女,绯红的长发,雪白的皮肤,双腿交叠,捧着本灰原平时常看的时尚杂志,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那人转过头来。面上明明带着笑,可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中,冷漠得令人胆寒。 阿尔萨斯! 奥尔加是故意吓他们的,她觉得很好玩。雪莉所谓的“组织的气息”,只要奥尔加想,她可以很好地收敛起来。 自然,也可以随时释放出来。 * “你怎么在这?!” 见到是奥尔加后,柯南并没有原先那么紧张了。但要说真的完全放松下来了也是假的。奥尔加毕竟是实打实的组织成员,就算柯南对她和公安的关系有一些猜测,但那毕竟也只是猜测而已,他还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他是一个侦探,侦探的推理不可以不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 就在柯南还咬着牙站在门外进行着激烈的头脑风暴时,倒是灰原哀先他一步,似乎彻底放下了警惕。 他看见灰原无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扒拉开,自顾自走进了室内。似乎刚刚一切对组织的警报与畏惧都成了泡影。 柯南看着灰原的举动,摸了摸后脑勺,最终还是一咬牙,跟了过去。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明白灰原为什么对阿尔萨斯这么放心。灰原还有很多关于组织的事情没有告诉他,当然,他也瞒了灰原很多事情就是了…… 柯南知道,他们两个不坦诚的家伙都一味地想把对方放进安全屋里。 但灰原对阿尔萨斯的态度还是太过离奇了,他还是得找机会问问看才行。 就当灰原与柯南进门的时候,阿笠博士也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那个笑得一脸和蔼的胖老头,正端着一杯咖啡从厨房出来,见到灰原和柯南,他很高兴的样子: “哀酱,新一,你们回来啦!” 一边说着,阿笠博士一边笑呵呵地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了奥尔加,换来对方颇有礼貌的一句“谢谢”,又是乐呵呵地,连连摆手说着“不客气”。 “博士!”柯南都快要被阿笠博士急得厥过去了,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怎么可以随便就放陌生人进来啊!” 虽然组织如果动真格的,即使阿笠博士不放他们进来也是没有用的。但柯南就是对阿笠博士的警惕性感到异常担忧。 阿笠博士看着柯南着急又怒的样子,又看看淡淡喝咖啡的奥尔加,挠挠后脑勺,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 “新一,奥尔加小姐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柯南睁大了眼睛,看着依旧淡定的奥尔加。其实他已经大致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也不由得咬着后槽牙气成了河豚。 阿笠博士当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所以……只能是奥尔加的骗术演技都太过高明,将博士彻底骗住了! 柯南不住想起了那句至理名言——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然后,在差点厥过去之前,柯南又听见还被蒙在鼓里的阿笠博士乐呵呵的声音, “奥尔加小姐不仅知道新一你小时候的很多事情,还有很多你们的合影。而且——” 阿笠博士神神秘秘竖起一根手指,故意压低了声音, “她还有新一你在游乐园第一次变小的全过程录像哦!当时还是奥尔加小姐帮你报的警,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啊,新一。” 柯南人已经彻底麻了,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灰原一直停留在奥尔加身上的视线。 “视频?”柯南惊得直接跳了起来,转身看向奥尔加,瞳孔不住缩小,“什么时候——?你、你、你……” 难道那个时候奥尔加也在场?! “咳,” 还是灰原一声轻咳打断了柯南不断发散的思维。她看向阿笠博士,像是无事发生, “博士,能拜托你去超市买些酱油吗?家里的酱油用完了。” “啊?” 阿笠博士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摸着鼻尖看看灰原,看看柯南,最后又将视线转到了奥尔加身上。 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也不知道悟到了什么,总之,在给了他们一个“我懂的”的眼神后,突然用一种毫无演技的语调抑扬顿挫道: “哦!是这样,酱油用完了!我这就去买!” 阿笠博士离开了。柯南本来想把灰原也支走。毕竟奥尔加是组织成员,他不放心让灰原和奥尔加共处一室。 但谁曾想,对阿笠博士谎称是来找工藤新一的奥尔加,在阿笠博士离开后,视线居然一刻也没有在柯南身上停留,而是直接瞄准了灰原哀。 “我需要解药。” 奥尔加如此开门见山道,让柯南都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指的是APTX-4869的解药。 可是她要解药有什么用? 还没等柯南想明白,他就听见灰原用那种一贯的、淡淡的语气道: “目前只有短期效果的解药,药效最多持续24小时。” “喂——haibara——!” 这种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去啊!对象还是那个黑衣组织的成员! 在柯南惊恐讶异的表情中,奥尔加歪了下脑袋: “真可惜。”她又啜了口咖啡,问灰原,“你觉得——如果在变小的一瞬间吃下这个解药的话,能阻断变小进程吗?” 灰原想了想:“没有实验案例,我不能保证。” 柯南已经彻底麻了。从最开始的惊恐,到不安,再到现 在的无奈。奥尔加和灰原好像在打什么哑谜,他听不懂,于是只能默默坐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 之后再问灰原好了……他半月眼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罕见地完全没法插嘴。 “还需要多久才能研制出长效解药呢?” 奥尔加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但柯南知道她一定是演的,因为她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之前你的提醒成真了。” 奥尔加指的是之前雪莉提醒她,BOSS近期可能会让她试药的事情。 但是。柯南在心中默默吐槽道。很可惜,撒娇对灰原这家伙可是无效的。而且,阿尔萨斯这家伙究竟为什么要对灰原撒娇啊!? 接下来,让柯南完全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灰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跟我来。” 灰原去的地方,赫然是博士家属于她的那个地下实验室的方向。 “喂——!”柯南睁大了眼睛,朝前伸出尔康手。 奥尔加跟上了灰原。于是,柯南也只得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追着她们跑过去。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让灰原和奥尔加单独相处啊!就算灰原不在,他也不可能放任这个危险分子在博士家随意行动啊! 再然后…… “haibara——!?” 柯南瞪大眼睛,就这么眼看着灰原将整整一盒,至少装了十几粒蓝白色胶囊的药盒,递给了奥尔加。 “凭什么给她这么多!?” 柯南这下是真绷不住了,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开始撒泼打滚地闹起来。要知道,平时他想问灰原要一粒解药,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啊! 然而灰原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她问奥尔加: “最近有哪里不舒服不对劲吗?” “嘛,女生每个月都会有一两天不对劲的吧。” 柯南已经彻底听不懂她俩在打什么哑谜了。直到灰原拿出了针头和采血管,而奥尔加卷起了袖子。 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柯南眼睁睁看着灰原抽了奥尔加将近10管血,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却并没有任何怨言,倒是表现得很乖巧。 乖巧? 柯南被自己脑海中的形容词吓到了。这个词,绝对不适合用来形容奥尔加这家伙好嘛! 直到灰原拔掉了奥尔加手臂上的针头,柯南突然听见她说: “这里的条件还真是简陋。你有什么想去的实验室吗?” 柯南顿时警觉起来。这句他听懂了。奥尔加倒不是在劝雪莉回组织,而是想把她弄去其他的更专业的、规模更大的实验室。甚至……再帮她重新组建一个实验室。 是为了加快对解药的研发吗?可是她要解药到底有什么用? 不,这不是重点! 好在,灰原的话很快让柯南安下心来。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用了。我在这里很自在。” 柯南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在灰原这种一如既往淡淡的、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上一次他这么紧张,还是朱蒂跟灰原提起证人保护计划的时候。 “好吧。” 出乎柯南意料的,奥尔加倒也没有勉强,她只是将那一盒蓝白色的胶囊装进口袋里,转身就要走。 “等等!” 柯南终于找准了时机,叫住了奥尔加。 “嗯?” 奥尔加一手放在实验室的门把手上,回过头,因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向柯南。那双绿色的眸子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显得愈发幽深。 这一刻,那种独属于组织成员的恐怖气场似乎又回来了。虽然灰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柯南却是被这种组织之力吓得硬控了一秒,但还是很快缓过神来: “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对吗?” 这个问题柯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问出来了。他的面上已经不复之前的无奈与轻松,此刻只剩下认真与探究。镜片后的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奥尔加的一举一动。 然而奥尔加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柯南微微皱起了眉。 奥尔加的立场他暂时无法判断。她有工藤新一变小的全过程的视频,但组织却不知道工藤新一变小成了柯南的事情,说明奥尔加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组织。 再加上她知道灰原就是雪莉的事情,甚至还能精准找到阿笠博士家来。但至少现在,并没有其他组织成员闯入博士家带走灰原。 她保守了工藤新一和雪莉变小的秘密。 为什么呢? 柯南暂时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试图抓紧时间从奥尔加这里再多套点情报: “关于波本——你知道多少?” “嗯——”奥尔加笑了,那种独属于组织成员的危险气息顷刻间散去。她微微弯下腰,竖起食指摆在唇前,对着一脸认真的柯南道,“全部。” “那——” 柯南还要追问,却被奥尔加直接打断, “但是才不要告诉你。” 她站直起身体,又朝着雪莉挥挥手,便直接转身离开。留下的话却让柯南和灰原同时怔在了原地, “最近要注意安全哦,姐、姐。” 实验室的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打开又被合上。 良久,柯南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向灰原。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太震惊了,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灰原似乎也才刚刚回过神来,不经意间与他对上了视线。对视了几秒后,她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转身,拉开实验室的门,也离开了。 望着缓缓合上的大门,柯南想,他好像明白灰原对奥尔加的奇怪纵容从何而来了。 只是…… 看灰原刚才的表现,她原本好像也不认为奥尔加会知道这件事? 柯南的眼镜反过一道白光。 第108章 奥尔加从雪莉那儿拿到的药很快便有了用武之地。 当她的心脏再一次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并且这疼痛逐渐开始顺着骨骼蔓延至全身时,奥尔加用颤抖的手取出了一粒蓝白色的胶囊,吞了下去。 幸运的是,痛感很快消失了。 不幸的是,奥尔加还是变小了。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合适的衣服,躺在床上。 奥尔加坐起身来,下床,踮起脚举高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公寓内静悄悄的,降谷零显然回来过,但现在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 奥尔加撇了撇嘴。吃了解药之后,变小时的痛感确实消失了。但她还是变小了,变小的过程中还是晕厥了。 雪莉是不是把止痛药错当成解药给她了? 算了……奥尔加还是非常信任雪莉的人品的。如果换一个人给她解药,比如说贝尔摩德,她根本就不敢吃。 就在奥尔加爬上儿童座椅,开始吃晚餐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了铃声。奥尔加瞥了眼来电显示,是贝尔摩德。 奥尔加很不想接。说实话,虽然她没怎么受到过变声期的影响,但小时候和长大后的声音终究是有差别的。 众所周知,差别越细微,要表现出这种差别时,需要用到的演技就越多。而现在是晚餐时间,奥尔加真的懒得耗费心力去演出10年后自己的声音,就为了糊弄贝尔摩德。 于是奥尔加按下了静音键,就仍由手机在一旁发着光,自己拿起勺子,自顾自开始吃晚餐。今天零零为她准备的是印式奶油咖喱鸡。奥尔加其实还挺喜欢印度料理的。 可贝尔摩德这家伙就像是跟奥尔加杠上了。明明以往只要奥尔加不理她,等到呼叫自动挂断了,贝尔摩德也就算了。 但是这一次,第一通电话自动挂断后,不到两秒,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奥尔加插起一块鸡腿肉,照旧静音。 很快,第三通电话就打了进来,接着是第四通、第五通…… 直到电话铃声第六次响起的时候,奥尔加已经彻底不耐烦了。 她在关机和接通中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省得贝尔摩德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哦不,是以为她又干了什么让BOSS需要速效救心丸的大事,直接将电话打到降谷零那边去。 电话接通后,贝尔摩德倒是完全没有不虞的样子,甚至,奥尔加觉得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许的兴奋。 “到底什么事?”奥尔加刻意边吃东西边跟她说话,这样就算声音与平时有细微的差别,也是很容易说得通的。 贝尔摩德一反常态地直入主题:“波本找到雪莉的下落了。” 奥尔加漫不经心地“嗯哼”了一声。降谷零找不到雪莉才是奇怪。 “明天她会登上铃木特快,这次我要在铃木特快上,彻底杀死那个女人。” 奥尔加对此不太感兴趣。不过,如果雪莉死掉了的话,对APTX-4869解药的研发会很不利吧? 她突然又想起了降谷零之前说的,让雪莉活着会更加有用。奥尔加觉得很有道理。 贝尔摩德根本没有察觉到奥尔加的恻隐之心,甚至还试图拉她入伙:“怎么样,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奥尔加鼓着腮帮子嚼嚼嚼,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小小的。这种情况下,就算她真的想亲手杀死雪莉,也是 做不到的吧? 更何况她也不想杀雪莉…… 于是,奥尔加瓮声瓮气道:“我不参与。我不舒服,去不了。” 这下,贝尔摩德的语气终于变得有些不快了。她似乎特别热衷于让奥尔加和她一起对宫野家同仇敌忾。 之前贝尔摩德策划了幽灵船事件要杀雪莉,让奥尔加去帮忙,奥尔加在BOSS那边,没办法帮她也是情有可原。但这一次呢? 还有之前从FBI手中夺回基尔的那次行动也是,奥尔加也说不参与。 当然,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贝尔摩德隐隐约约觉得,奥尔加似乎真的对雪莉产生了一种恻隐之心,不太想杀死雪莉的样子。 “阿尔萨斯,你不会是听了那些风言风语之后,对雪莉心软了吧?我不知道,原来你还会有这种感情。” 这句话已经称得上是在激奥尔加了。 风言风语。指得自然是组织内小范围传播的,关于奥尔加和宫野家之间的关系的那些流言。 如果是真正的7岁的奥尔加,那她可能会被贝尔摩德这一句话直接点着。可惜她现在只是身体变小了而已,大脑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说实话,奥尔加对于雪莉是死是活并没有太大的执念。雪莉活着可以继续研究解药,死了,奥尔加也不会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但是她现在就是看贝尔摩德不爽。 贝尔摩德知道如何刺激奥尔加,她从奥尔加小时候就是一直这么做的。同样的,奥尔加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刺激到贝尔摩德的神经。 她发出了一声嗤笑,贝尔摩德在电话那头应该能听得很清楚。 而后,奥尔加用那种甜蜜的、带着恶意的声音故意道: “就算我对雪莉心软了又怎么样呢?贝尔摩德,即使从数量上来看,比起你对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两个人心软,我的罪过最多只有你的一半。” 是的,只要提起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就可以戳到贝尔摩德的痛处。之前她甚至阻止奥尔加杀死工藤新一。而场景互换,如果贝尔摩德真的抓住雪莉了,奥尔加是不会阻止她杀死雪莉的。 果然,电话那头立刻安静了下来。好几秒之后,才重新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 “你不来就算了。” 之前挑衅奥尔加时语气中的那种洋洋得意不见了。贝尔摩德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筒中传来盲音,奥尔加将手机随意丢到餐桌上,继续自己的晚餐。 真是无聊透顶。 现在,奥尔加甚至开始恶意地希望,如果最后组织真的覆灭了,工藤新一可一定得是其中的大功臣。这样,阻止奥尔加杀死工藤新一的贝尔摩德就是最大的战犯。 不过,如果组织覆灭了,她们横竖都得被抓去坐牢,到时候再进行甩锅大会讨论谁是战犯,未免有些太过可笑。 * 第二天,贝尔摩德和波本登上了那辆铃木特快。同时登上那辆列车的,除了柯南和灰原等人外,还有……怪盗基德。 而这个人,也就成为了这一次雪莉能够在贝尔摩德和波本的围剿中假死脱身的关键因素。 刚登上列车时,贝尔摩德和降谷零在一处车厢内确定今天的计划。 等到将计划全都顺了一遍后,贝尔摩德突然提起了奥尔加。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奥尔加拿捏到痛处这样顶撞,总之贝尔摩德直到如今还是有些气不顺。又或者,她只是想找一个她和奥尔加都熟识的人抱怨一下。贝尔摩德并没有太多能说话的人。 而一如贝尔摩德所料的,波本那家伙只是轻描淡写道:“奥利亚是真的生病了,所以才没法过来。” 贝尔摩德就知道会这样,她斜了波本一眼:“你也不要太偏袒那个小鬼了。” 在贝尔摩德的视角中,奥尔加身体一向健康得很,就算中了子弹,第二天就能继续活蹦乱跳了,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 就这,还说身体不舒服? 还有波本这个家伙,居然就顺着她这么说。 “而且,”贝尔摩德一手支着脑袋,瞧着波本,看他准备着一会儿会用到的工具,“阿尔萨斯最近可不止是任务不积极,还在疯狂敛财,不知道想做些什么。” 见波本挑眉看了过来,贝尔摩德露出了一抹胜利的表情。看吧,你也有不了解阿尔萨斯的事情。 但贝尔摩德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波本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渣。 可这样的人渣,为什么偏偏在面对阿尔萨斯的时候换了个人似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条件溺爱那个小鬼。是真心,还是他的演技已经精湛到能骗过她贝尔摩德了呢? 贝尔摩德不明白。于是只能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就连警告他的话语都一模一样: “不管你打得是什么算盘,最好不要对阿尔萨斯起什么坏心思,波本。” 贝尔摩德注意到,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波本的动作顿了一瞬,而后才若无其事道:“当然。” 看他这反应,是已经起了什么坏心思了吗? 贝尔摩德不易察觉地蹙起了眉。 另一边,在背过身去的时候,降谷零无声叹了口气。 是的,坏心思。他甚至都已经和奥尔加结婚了。贝尔摩德还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按照他掌握到的情报中贝尔摩德和奥尔加的关系的话…… 降谷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中不再有任何外露的情绪。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他们现在的目标是——雪莉。 * 当然,最终他们这次的“雪莉清除计划”还是没有成功,即使波本和贝尔摩德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向组织汇报称雪莉已经被炸死了,是他们亲眼看见的。 但他们也都在下车的时候,亲眼看见了完好无损的灰原哀。 跟贝尔摩德分开后,降谷零给奥尔加打去了电话,告诉了她雪莉没死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奥尔加总觉得他的语气中有一种邀功的意味。 所以,她其实根本不在意雪莉的死活好不好…… 但邀功的零零还是太可爱了,会让奥尔加幻视一只猫猫,得意洋洋昂着脑袋,不时晃动一下尾巴尖,用余光偷偷瞟着你。 于是奥尔加也装出一副欣慰的样子。算了,难得零零会有这种表现呢。 再然后,她听见电话那头的降谷零换上了一幅正经的语气:“话说回来,事到如今再想要杀死雪莉,也确实不容易。” “嗯?” 奥尔加似乎听见降谷零笑了一声: “她身边有个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她的难搞家伙呢。” “啊……”几乎是立刻,奥尔加就知道降谷零是在说谁了。 她不由得回忆起了之前自己突袭阿笠博士的住处时,柯南焦急护在雪莉身前的模样。 还有之前的公交车劫持事件,他在最后一秒抱着雪莉摔出车外,又故意将自己的血抹在她身上,就为了让她不要和贝尔摩德遇上的事情。 还有琴酒在杯户饭店那次,也是柯南救下了雪莉吧? 还有……嗯。贝尔摩德策划的幽灵船事件的那一次。 奥尔加亲自去观察过,在他们平安“逃离”贝尔摩德的追杀后,柯南还特地让工藤有希子帮他易容成了灰原的模样,在周围的街区四处乱晃了好多天。 是在试探组织有没有发现雪莉的身份吧? 这桩桩件件,都不由得让奥尔加感叹——这不是挺有情商的吗?难道APTX-4869还有帮人增长情商的副作用? 奥尔加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间,便又听到降谷零说: “对了,我在列车上遇到赤井秀一了,他现在应该常住在东京。” 他当然常住在东京,还易了容,化名为冲矢昴,现在就住在工藤宅里。当然,这些零零都是没有必要知道的。 不对。等等! 零零遇到赤井秀一了? 奥尔加立刻收回发散的注意力,警觉起来。赤井秀一……有没有在他面前乱说些什么? 好在,降谷零似乎并没有跟赤井秀一进行交流。这是奥尔加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以及对降谷零的了解,从他的话语间推断出来的。 挂断电话后,奥尔加有些疲惫地抱着抱枕,侧身躺在了沙发上。彼时的她已经变回了大人的模样,正在东京郊区的某套别墅中“休养”。 瞳孔略有些涣散地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奥尔加突然坐起身来,将抱枕随意丢在沙发上,乘上电梯,去到了这间别墅的地下室。 她在地下储藏室的角落里找出了落灰的琴盒,稍稍掸去灰尘后,取出了琴盒中静静躺着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轻轻拨动琴弦,转动弦轴。 “啪——”,一根琴弦崩断了。已经太久无人使用它。 奥尔加找出备用的琴弦换上,继续调音。转动弦轴、拨动琴弦、掰直琴码、拧动微调螺丝…… 而后,将琴架在了左肩上,左手指尖按住琴弦,右手持弓。 奥尔加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弓放在了琴弦上。 缓慢而悠扬的曲子缓缓响起。初时有些许的磕绊,但很快便流畅起来。 奥尔加左手四个指尖在指板上跃动,每一下都能实实在在地按住琴弦。 一曲终了,奥尔加睁开眼睛。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宛如水墨晕染过的绿,平静的神色后,是暗潮涌动的兴奋与狂热。 “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嘛,那个半成品APTX-4869。” 她将小提琴收回琴盒。 “不过,确实生疏了不少呢。” 但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左手痊愈的事情。 奥尔加又将琴盒放回了储藏室的角落。 尤其,不能让零零知道这件事。 * 距离铃木特快事件的一周后,某天放学,柯南又和少年侦探团的三小只一起来到了阿笠博士家。 在灰原不赞同的眼神中,他看着兴冲冲直奔博士新发明的游戏机的三小只,将双手背在了脑袋后脑,勾起唇角: “放心吧,那位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先生,也就是波本,其实是公安潜入组织的卧底。” 他身后,坐在沙发上的灰原闻言有些怔楞,随即挑了挑眉。她并没有说什么,只低下头去,重新将视线放到了时尚杂志上。不过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也微微扬起了唇角。 柯南稍稍回过头去,带着那种自信的表情:“所以,和安室先生关系很好的奥尔加,也不是坏人,对吧!” 灰原将时尚杂志翻了一页:“我说过的吧,那家伙本质上只是个性格恶劣的小孩子罢了。” “是、是。” “不过,” 灰原这样抬起头来,比起半月眼表情的柯南,她的神情就显得认真多了。她对柯南叮嘱道, “即使如此,奥尔加也是组织的成员。还是不可以太掉以轻心哦。” “是、是。”柯南双手背在脑后,回过头去看少年侦探团三小只嘻嘻哈哈玩闹着,略显敷衍地应和着灰原的话。 灰原的话很有道理,从来如此。只不过,这家伙总是能把这种关心的话说得这么不坦诚。 他突然又想起了在铃木列车那件事后,铃木园子那家伙立刻就拉上小兰,说要去学打网球,并且还好死不死地邀请了安室透当她们的教练。 柯南那个时候很方,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要知道,在列车事件后,安室透几乎就已经明牌是波本了。 后来,他们在打网球的地方,还好死不死偶遇了奥尔加。应该说,奥尔加当时恰巧在铃木园子定的那套别墅隔壁的别墅暂住。 当时柯南可真是吓坏了。 波本和阿尔萨斯,一下子两个组织成员。柯南才不信奥尔加是恰巧在隔壁别墅的。波本和阿尔萨斯的关系好得在组织里几乎人尽皆知,他们俩该不会是组团出任务来了吧?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整个过程中,奥尔加和安室透都是一幅完全不熟的样子。 观察到这一点后,即使是柯南的内心也不由得产生了一定的动摇。 灰原说阿尔萨斯和波本的关系很亲近,近到组织人尽皆知。但这两人看上去完全不认识啊? 柯南自然是完全信任灰原的情报。于是不由得产生了‘难道安室透不是波本,真正的波本另有其人?’的想法。 作为天才女演员工藤有希子的儿子,柯南对于自己的眼睛还是很自信的。即使看不出奥尔加是不是在演,总不见得连安室透有没有在演都看不出来吧? 直到后来推理出了安室透公安的身份,柯南才回过味来—— 事实证明,他当时就是没看出来。 安室先生还蛮会演得嘛。至少柯南本人之前一段时间可是被波本吓得不清。 被少年侦探团三小只的笑闹声将思绪拉回来后,柯南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应该把这句话直接改成‘越漂亮的人类越会骗人’。安室透那家伙就是个非常好的例子。 话说回来,柯南又回头打量起灰原,谁知却恰巧撞上了她的视线,怔楞一秒后不由得赶紧尬笑着又转回身来。 话说回来,之前灰原还说过,波本即使在组织里也是最凶残、最危险的那一类。现在再结合上这句话想想,柯南对于安室透的演技又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难怪能和奥尔加这家伙关系好啊。柯南在心中吐槽到。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那两个家伙,就连在性格的恶劣程度上都可以称得上是不相上下。 第109章 降谷零被朗姆怀疑了。一同被怀疑的还有基尔。 奥尔加是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然后,她直接旷了当天的课。比起假装高中生,零零的事情显然这重要多了。 朗姆还真是会找事。开车疾驰在东京街头的时候,奥尔加心中有些不虞。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朗姆。 波本和基尔为什么会被朗姆怀疑? 事情还得从一天前说起。 前一天早上的时候,朗姆安排了基尔和波本一起去执行一项武器交易任务。 虽然波本和基尔的组合有些奇怪,但降谷零并没有对朗姆的要求提出异议。他之前没做过这类任务,当然,基尔也没有做过,这种事一般都是琴酒和伏特加负责的。但武器交易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拿钱,交货,走入,全程不会超过半小时。 再加上降谷零也有想要顺带查探的事情,便开上车,和同样没有异议的基尔一起出门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朗姆倒并不是因为怀疑波本和基尔,才让他们去执行这项任务的。真的只是当时只有他们俩在附近,并且正好有空罢了。毕竟,朗姆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交易的武器是一批手//枪,更具体一点——是日本警察常用的制式。 降谷零将车子开进东京郊外一处废弃的仓库中 ,拉上手刹。在车上等待买家的时候,他毫并不避嫌,就这么当着基尔的面拆解了一把枪,将其中某个零件对光查看。 果然,上面的警用编号已经被彻底磨掉了。 他又想起了奥尔加小时候,自己曾教她射击。那个时候,组织为他们准备的训练用手//枪也是同样的制式,也被磨去了警用编号。 思及此,降谷零不得不再度回忆起半个月前赤井秀一对他说过的话——楠田陆道自杀用的手//枪,来自日本警察。 看来,警方系统中确实存在巨大的漏洞。不然,仅仅是组织在警视厅中的一两个卧底,是无法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持续不断地将如此打量的□□输送给组织的。 是腐败,而且一定是团体性的腐败。降谷零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旁的基尔突然咳嗽了一声。降谷零回过神来,又将手中的枪支重新组装好,丢回了放在车子后排座椅上的那个纸箱中。 而那只纸箱中,正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只制式相同的手//枪,俱都非常新。它们或深或浅地躺在无数子弹中。 买家到了。 这伙买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大鱼,泥惨会的人而已。不过是经常帮组织背黑锅的一个东京本土帮//派,成不了什么气候,常年处于公安的监视之下。 降谷零推门下车,打开车子后排的门,与基尔一起将那个装着手//枪与子弹的纸箱搬了出来。 而后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期间,泥惨会的人底层混混属性发作,居然还想赖掉一部分钱。结果被降谷零用枪指着脑袋,抖着手又从他们开来的车子后备箱的暗格里取出两个金属箱子来。 空旷的废弃仓库中,基尔将那些金属箱子一一打开,确认了现金的数目与真伪,然后才对降谷零点了点头,又将那些箱子一一搬进车子后座。 降谷零这才将那个试图偷奸耍滑的泥惨会成员一脚踹开,让他就这么倒在布满砂尘、略有些坑洼的水泥地面上。然后,降谷零开着车,与基尔一同扬长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他们本就不是那么熟,也都不是特别外放的性格,安静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在又开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基尔突然看向降谷零,视线中带了些打量: “你刚刚,为什么要拆开那只枪?” 为什么?当然因为他是公安,他有必要确认这些枪的来源。 降谷零知道基尔是卧底,从楠田陆道案考试就一直知道。但基尔却不知道降谷零是卧底,赤井秀一并没有将这个重要的情报告诉她,以至于她现在只能靠自己去猜测。 “为什么呢。”降谷零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面上却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或许是好奇吧。” 基尔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波本这人狡猾得很,接下来,无论她再如何试探,就是得不到一点有用信息。 然后,他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结束武器交易后,他们需要回到组织的某个据点,上交交易所得的现金。但他们先前预设的撤退路线——也几乎是去往那个组织据点的必经之路——现在居然有警车临检。 基尔诧异地看向波本,却见他依旧一脸淡定。 会是他叫来警察进行临时巡检的吗?基尔的大脑飞速思考着。不,不可能,就算他真的是卧底,也没有必要搞这种这么容易暴露的事情。想要针对组织的这一次交易,有一万种更加隐蔽的方法。 但他们现在是肯定不能再往前开了,前方路口便是临检关卡,到时候无论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枪支,还是车上的这么多箱现金,都很难解释得清楚。 “怎么办?”基尔问。 “绕路。” 波本这么说着,一打方向盘,车子在驶入临检路口前一个U型拐弯,紧接着又是一个大转弯,就以那种几乎要将基尔甩飞出去的驾驶方式,拐入了一个商业街区。 基尔握着车顶的扶手,好险才稳住身形。降谷零在几个拐弯之后,依旧没有减速,仪表盘上的指针反而不断向右转动。 他们的身后,远远追着一辆警车,红蓝色的灯光闪烁,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 虽然躲过了临检,但却因为违规驾驶与超速而被巡警盯上了。 “你疯了!?” 他们此刻已经来到了一处商业街区,布满监控摄像头的那种。这种地方一般会限速35mi,有些地方甚至限速15mi。但降谷零此刻的车速,至少已经达到了120mi! 虽然由于工作日的原因,街上人不算特别多,但是看着降谷零以这么高的速度在数量轿行使的汽车间见缝插针地走位,基尔的心还是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但降谷零似乎完全没get到基尔的担忧,甚至还颇为兴奋地笑了一下。在不断飙升的车速中,基尔通过后视镜,看到那辆追上来的警察被远远甩开了,直到再不见踪影。 她听到了降谷零的声音: “放心好了,牌照是假的,车玻璃是单向透明。” 言下之意,不用担心警察找到他们。 但重点是这个吗? 就在基尔一边平复因为飙车而加速的心跳,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的时候。视野突然一黑——他们正加速开过某个地下停车库——感谢降谷零的车速,不到三分钟,明亮的日光又重新照入车内。 但突然变暗的视野,也让基尔忽略了在地下停车场内时,降谷零面上那一闪而过的讶异神色。 总之,波本和基尔最后顺利甩开了警察,把交易所得的现金悉数送到了组织的洗钱据点。 * 意外是下午发生的。 组织某个洗钱用的日本中转账户被警方精准打击,连同着相关的海外账户都被申请进行了冻结。组织某个东南亚洗钱渠道的次要情报被泄露了出去。 中转渠道被打击前,最后一笔款项就是波本和基尔负责的武器交易任务所取得的现金。 当然,一个洗钱账户而已,组织在金钱上的损失其实不算太大。真正的问题在于——组织在警视厅的某个卧底失联了。 从中午到晚上,朗姆一直在试图联系那个卧底,但均以失败告终。 终于,朗姆怒了。他拍板,启动了组织在警视厅的另一个卧底,另一个更隐秘、层级也更高的卧底,调来了整个东京当天的监控,筛选出有组织成员出现的那些,亲自站在整整一面墙的监控显示屏前,决心要亲自揪出“老鼠”。 然后,他自然发现了波本和基尔当天疑似在表参道的地下车库见过黑田兵卫,也即是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管理官。 车库进出口有监控,非常清晰地拍到了波本和基尔从车库的A口驶入,B口驶出的画面,他们在地下车库中停留了大约三分钟。不久后,黑田兵卫驾车从D口驶出。 不过,由于车库内的监控当天正好坏了,因此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有所接触。但朗姆在看到这条监控后,神色立刻变了。 * 与此同时,降谷零也收到了那位幕后理事官的短信,在凌晨。 由于警视厅一名临时工的操作失误,导致一直密切监控组织洗钱账户的公安不得不提前收网,打击了那个账户,并秘密逮捕了警视厅的叛徒,也即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之一——斯利伏维茨(Slivovitz,李子白兰地)。 黑田兵卫这通短信主要是将突发情况告知降谷零,并叮嘱他最近要小心行事,以免被组织发现端倪。 降谷零盯着手机屏幕沉默良久,最终,他在狭小黑暗的安全屋中,打下一行字: [波本:您今天上午11:32左右,是否出现在了表参道的4号地下停车库?]已读 [黑田:确实是这样没错。你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波本?]已读 然而,黑田兵卫又等了将近十分钟,还是没有收到降谷零哪怕半个字的回复。 此刻的降谷零向后靠在坚硬的木质椅背上,仰起头,一只小臂搭在额头上。他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朗姆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地查监控了。那么,朗姆必然会发现他今天上午在地下车库偶遇黑田兵卫的事情,尽管真的只是擦肩而过,没有任何交流。 但是洗钱账户被打击前,进行的最后一笔交易的款项,来自于他与基尔今天的交易所得。然后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就立刻被抓了。 他们已经秘密监视这个卧底好几个月了,今天并不是原定的收网时间。想来黑田兵卫是进行了多方考量后,怕卧底听到什么风声直接跑了,所以才这么仓促地提前动手。 打击洗钱网络没有问题。抓卧底也没有问题。在路上偶遇黑田兵卫也没有问题。 但好死不死,无数的巧合撞在了一起。以朗姆多疑的性格,会怀疑他和基尔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朗姆或许不会像琴酒一样,单凭一点怀疑就直接要动手杀人。但在难对付的程度上,朗姆显然要比琴酒高出好几个层级。 临时工操作失误。 真的是……降谷零揉了揉额头。有时候,靠谱的队友真的很重要。 或许黑田兵卫是觉得降谷零已经收集到了组织足够多的情报和罪证,即使现在暴露了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在东京,他们总能接应降谷零,让他平安脱离组织。 但是。还不是时候。降谷零开始思考对策,以应对朗姆接下来有可能的任何刁难与试探。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暴露,不能就这样脱离组织。 很快,降谷零收到了来自朗姆的加密短信: [朗姆:目标:米花町二丁目22号住户,原本卧底于警视厅的组织叛徒斯利伏维茨的妻女。清理干净,不留痕迹。]已读 来了。黑暗的安全屋中,手机屏幕惨白的光照亮了降谷零的瞳孔,将那双灰蓝色的眸子衬得锐利异常。 降谷零反复看了这条短信好几遍,逐字逐句,然后,终于确信,除了斯利伏维茨外,警视厅还有其他的、更高层的组织卧底。 但那都是后话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应付来自朗姆的怀疑。 几乎是同一时间,基尔也收到了来自朗姆的加密短信: [朗姆:确认日本公安将于明晚23时,在港区3号码头转移原本卧底于警视厅的组织叛徒斯利伏维茨,组织决定予以清除,由基尔负责行动。]已读 基尔意识到,因为洗钱账户被打击,卧底失联的事情,她和波本被朗姆怀疑了。 基尔不知道的是,朗姆怀疑他们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上午的时候在表参道的地下车库与黑田兵卫擦肩而过了。 毕竟朗姆即使仅凭洗钱账户经手的最后一笔款项来自波本和基尔就怀疑他们,也是非常正常的。基尔没有直接见过朗姆本人,但她知道,朗姆是个多疑且谨慎的人。 基尔犹豫了一瞬,没有联系FBI,而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却有些含糊,语气不是很好: “现在是凌晨三点——你最好有事,基尔。” 第110章 没错,基尔没有率先联系FBI,让他们帮忙想办法应付朗姆的试探,而是先联系了奥尔加。 自从奥尔加绑架了她的弟弟本堂瑛佑,要挟她成为双面间谍后,基尔认为,在某种程度上,她和奥尔加应该算是盟友。 基尔不想杀斯利伏维茨和他的家人,但也不想暴露。在这方面,她相信奥尔加绝对能给她比FBI更多的帮助。 于是,基尔在电话中一五一十地,将她和波本被朗姆怀疑的事情告诉了奥尔加。 许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才终于传来奥尔加有些模糊的声音: “唔——” 她似乎正在思考。基尔并不着急,倒不是她相信奥尔加的人品,而是她对于奥尔加的智商和谋略非常有信心。 不久后,听筒对面传来了奥尔加的声音,她似乎已经完全醒了,至少声带是完全醒了。 “给你的任务是在港口截杀斯利伏维茨。” “是。” “那么给零零的任务,大概就是处理掉斯利伏维茨的妻女。” “……我还没有和波本交流过,不能确定。”基尔有些迟疑地答到。虽然她感觉比起向她求证,奥尔加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是好几秒的沉默过后,基尔突然听见奥尔加道:“你得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告诉FBI。哦,我是说赤井秀一。不要联系其他人。” “什么?”基尔一愣,完全没有理解奥尔加的意思。 她给奥尔加打了电话,就是认为FBI在这件事上帮不了她什么忙。怎么奥尔加却反而让她去找FBI?还指名道姓说只能联系赤井秀一? 实际上,奥尔加并不是指望FBI能帮基尔解除目前的困境,而是想要通过FBI,通过赤井秀一,将这件事传到柯南的耳中。她有自己的打算。 “不要问这么多,基尔,照做就是了。你只需要原原本本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赤井秀一,然后带上狙击枪,去港口杀斯利伏维茨就行了。” “可——” 基尔还想再说些什么,奥尔加已经挂断了电话。听筒中传来的最后一句话是: “放心好了,我不会趁机对FBI怎么样的。” 叽里咕噜且含混不清的话语,带着刚睡醒的懒散与稀松平常的不屑。 基尔仍怔楞地将手机举在耳边,直到手机中传来了好几声盲音后,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基尔皱着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列表。只是稍犹豫了一下,便按照奥尔加的要求,拨通了赤井秀一的电话。 还是那句话。她不相信奥尔加的人品,但绝对相信她的智力。更何况…… 这件事还涉及到波本。那个人……才不会让她亲爱的波本出事吧。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安全屋中的降谷零也结束了与黑田兵卫的通话。 他们制定了一个计划,打算制造一场虚假的煤气爆//炸案,来帮助斯利伏维茨的妻女假死脱身。 只不过,现在这个计划还差了一些关键的东西才可以称得上完美…… 思考间,降谷零已经完成洗漱,换好了衣服。 天已经亮起来了,他如往常一般驱车来到波洛咖啡厅附近的停车场,将车子停好后,步行来到波洛咖啡厅,似乎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小梓一如既往地提前来了,已经将准备工作做完。 降谷零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推开了波洛咖啡厅的玻璃门。 随着门上悬挂着的风铃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降谷零看见了已经坐在波咖啡厅最里面的位置上的那个人。那个孩子,江户川柯南。又或者可以称他为——工藤新一。 柯南显然是一早就来了,坐在哪儿,面前放着杯牛奶。看到降谷零,他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来,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小孩的模样,朝他招手: “安室先生!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哦!” 一旁在打扫卫生的小梓也笑了:“柯南等你好久了哦,安室先生,说是之前拜托你一起完成的一项课外作业,还有些疑虑想要请教你。” 降谷零也笑了。计划的关键部分,自己找上门来了。 是他自己推理出了不对劲吗?还是基尔将事情告诉了他们? 降谷零觉得二者兼有。他先前之所以对于计划的“关键部分”并不着急,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了此时此刻。 * 奥尔加在推断出朗姆给降谷零的任务是杀死斯利伏维茨的妻女后,就知道,降谷零绝对不会真的杀死她们,大概率是要安排一个假死计划。 别误会,这倒不是因为奥尔加觉得降谷零有多圣母,实际上,他比起奥尔加这种人确实太过善良,但与其他的卧底,比如基尔之流比起来,降谷零就显得非常不择手段了。 奥尔加知道降谷零一定会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考量这件事情。如果公安没有逮捕到斯利伏维茨,那么他为了打消朗 姆的疑虑,动手杀死斯利伏维茨的妻女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现在,斯利伏维茨在公安手上。降谷零但凡想要从斯利伏维茨口中撬出关于组织的情报来,就不得不确保斯利伏维茨妻女的安全。 所以,他一定会选择让斯利伏维茨妻女假死的方法。 但朗姆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你说斯利伏维茨的妻女死了她们就真的死了?证据呢? 奥尔加可以肯定,朗姆至少会派出一名亲信去秘密监视,并确认斯利伏维茨妻女的死亡。朗姆的疑心病向来严重。 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易容大师的帮忙,至少要让斯利伏维茨妻女看上去是真的死掉了。 那么,易容大师该从哪里找呢? 这就是奥尔加让基尔将事情告诉FBI,告诉赤井秀一的原因。 赤井秀一知道了,就是柯南知道了。这么一来,易容大师不就有了?工藤有希子现在可就在日本呢。 不过呢。奥尔加也确实没有让斯利伏维茨的妻女活下来的打算。她一边组装着一把狙击枪,一边在心中盘算。 她是吃准了零零不会杀斯利伏维茨的妻女,而是会制造她们的假死。为了让假死更逼真,所以才需要让柯南知道,这样才能让工藤有希子出手。 但是在糊弄完朗姆的眼线之后,奥尔加不会让斯利伏维茨的妻女继续活下去。因为将这件事告诉FBI同样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柯南会将基尔任务是暗杀斯利伏维茨的事情也告诉降谷零。 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也会制造斯利伏维茨的假死。 会怎么做呢?奥尔加猜,他们应该会使用和赤井秀一假死时相同的套路吧?巧的是,这一次要开枪的,还是基尔。 奥尔加毕竟不会分//身术,而和押送斯利伏维茨那边的阵仗比起来,护送他妻女的安保级别显然会更低一些。所以, 抱歉了零零,我还不想让组织覆灭。既然没办法同时杀死斯利伏维茨,那么,为了让斯利伏维茨永远沉默下去,不与公安合作,他的妻女不可以活。 奥尔加将子弹装填进狙击//枪,架好枪,从瞄准镜里望向不远处的马路。现在是凌晨0:02,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匆匆驶过,非常冷清。 来了。 奥尔加已经自瞄准镜中看到了缓缓驶来的白色面包车。她调整着角度,扣在扳机上的左手食指缓缓下压。 * 一个小时两分钟前,也即是晚上23点整,米花町二丁目22号一户建民宅发生燃气泄漏,产生小规模爆//炸,造成房屋严重着火。 五分钟后,消防员和警察赶到,确认在爆//炸发生时,屋内共一大一小两名女性,当场死亡。 七分钟后,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裹尸袋被运出屋子。 似乎是由于新人消防员操作不当,导致裹尸袋拉链松动。 顿时,两具面目全非的焦尸就这么暴露在围观的记者和群众面前,依稀能看出本来的面目。饶是见多识广的记者,也有好几个人当成吐了出来。 七分二十秒后,不远处大楼顶上,一个扎着金色玉米脏辫,瘦长脸型的男人放下望远镜,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将一早编辑好的消息发送出去。 [宾加:斯利伏维茨妻女,确认死亡。]已读 同一时间,港区3号码头,基尔用狙击枪成功射击斯利伏维茨,第一枪击中肋部,第二枪才射中头部。 枪声落下后,阴暗处的集装箱后,一个银色长发的女人放下望远镜,露出两只异色的瞳孔。 在现场警察们的高声喊叫声,以及不断靠近的警笛声中,银发女人一边转身撤离,一边单手在手机上盲打了一行字,随后点击发送。 [库拉索:斯利伏维茨,确认死亡。]已读 半个小时后,朗姆的手机上收到另一条短信: [波特(Port):警视厅指纹比对一致。] 至此,坐在车子后排,一直叼着根雪茄却并未点燃,神情凝重的朗姆终于咧起了嘴角。 而后他将手机收回口袋,对前方的司机下令道:“走吧。” * 晚上0点整。 一辆行驶在夜色中的白色面包车车厢内,柯南拉开两个黑色的裹尸袋的拉链。 下一秒,一大一小两具“焦尸”竟然就这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显然,这是本该死在爆炸与大火中的斯利伏维茨的妻女。 “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把面具拿掉啊?好闷哦!”小女孩揉着面具,感受到指腹下奇怪的黏腻触感,不住撒娇似地抱怨道。 一旁的工藤有希子见状,笑眯眯地合十了双手:“辛苦了,我现在就帮你拿掉面具!” 工藤有希子先帮斯利伏维茨的女儿卸妆。她本就是开朗的性格,于是现在和那个小姑娘一起嘻嘻哈哈说话也不奇怪了。 还顶着烧焦妆的斯利伏维茨妻子却是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看着女儿,被化状得狰狞的面孔也挡不住眼神中的慈爱。 片刻后,她朝柯南和坐在一旁抱着枪的赤井秀一道谢:“真是多亏你们了,柯南小朋友,还有冲矢先生。” 柯南刚夹着嗓子,露出一副小孩子的表情,刚准备说些什么,异变突起! 一颗子弹夹着风声破空而来,击碎了车窗玻璃,直直钻入斯利伏维茨妻子的太阳穴。 柯南就这么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微笑着朝他道谢的人,下一秒眼球突起,右边太阳穴留下一个黑色的弹孔,左边太阳穴炸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趴下!!!” 在斯利伏维茨夫人的左边上半张脸被子弹炸开,血肉横飞之间,柯南用小孩子的声音发出了略显尖利的吼叫。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有希子按下怔楞中小女孩的脑袋,带着她一起趴下。虽然她还没有意识到刚刚那短暂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赤井秀一快速架枪,顺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瞄准过去,扣下扳机。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秒。 “赤井先生?” 对面的攻击似乎停下了。柯南抬头看向赤井秀一,却见他正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刚刚他几乎是凭借一个顶尖狙击手的本能进行的还击,其实他并没有在瞄准镜中看到对方狙击手的样子。但是…… 他似乎看见了一抹绯红色,即使在夜色中也格外耀眼。 会是那个人吗? * 狙击是奥尔加亲自动手的。这事关乎到降谷零会不会暴露,所以决不能假以他人之手。 但最终,奥尔加只杀死了斯利伏维茨的妻子,却没能解决掉他的女儿——这整个行动成为了一场巨大的失败! 这样根本无法阻止斯利伏维茨与公安合作!!! 可恶! 奥尔加捂住还在不断朝外渗血的右肩,却无法制止不断刺激着神经的疼痛。她不得不用沾满了鲜血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止痛药,混着沾染其上的血,匆匆往嘴里倒了几粒。 在刚刚那短短的三秒间,她居然就这样被赤井秀一反狙中了! 奥尔加一直知道赤井秀一的狙击技术好,但就刚刚那种比随便蒙一枪还 要快的启动速度,居然还能打中她?!这合理吗?!这样下去,就算哪天告诉她赤井秀一的子弹会拐弯,她都不会惊讶了。 即使奥尔加的体质特殊,但被这么狙了一枪也算是受了重伤。她不得不忍着疼痛收好了狙击枪,立即撤退。 想必很快就会有警察找到这里来了。 * 与此同时,在公安的某处地下设施中,本来应该死亡的斯利伏维茨被关在一处四周由防弹玻璃制成的牢笼中。 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看到那个叫波本的组织成员,在和负责护送他的公安之一,一个叫风见裕也的人说话。 原来波本是卧底。 斯利伏维茨突然有些释然地笑了。败在波本这种人手中,他也不算冤。 玻璃罩外面,降谷零看向还活着的斯利伏维茨,自言自语般地感叹道: “那位阿笠博士发明的装备还真是好用。赤井秀一当时假死也是用的这套装备吧。” 一旁的风见裕也没出声。本来也不需要他接话。 就在这时,降谷零的手机发出了一道短促的铃声。他拿出手机,低头看去。 随即,风见发现自己这位向来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的上司,眼神变了。 风见偷偷凑过去。待看清了短信的内容后,嘴巴直接张成了O型—— 在护送斯利伏维茨妻女的途中,他们遭到了组织的截杀。斯利伏维茨夫人抢救无效,当场死亡。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的女儿还活着。 等等!风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组织派人去截杀斯利伏维茨的妻女,那不就说明他们看透降谷先生事先安排的假死计划了?! “降谷先生——!” 风见本来想说,降谷零要不待会别回组织了。他这是板上钉钉地暴露了。 但降谷零已经上前几步,来到了玻璃罩边上,拿起了通话听筒。 他当然不会告诉风见,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就在刚才,他已经猜到这次截杀事件是谁策划的了。正因为是那个人策划的,他才敢在之后继续回到组织去。 那个人不会让他暴露在组织面前。 甚至…… 降谷零终于将一切线索都串了起来,包括那天早上柯南为什么会主动来找他,为什么柯南会对斯利伏维茨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绝对不是基尔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在斯利伏维茨这件事上,基尔似乎不可能主动联系FBI要求帮助。 所以……之前突然失踪的本堂瑛佑也是—— 降谷零没有注意到,在发现真相后,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度。是她的风格。 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思绪从那个人身上拉回来,开始专心对付眼前的斯利伏维茨。那个人不希望斯利伏维茨说出来的东西,他一定要让斯利伏维茨说出来。 降谷零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恶趣味。他喜欢在那个人的底线上来回试探,看她气成河豚又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维护他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就在刚才,你的妻子已经被组织杀死,” 喂!喂!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吗?风见惊了。 他明显看到斯利伏维茨的表情变了,他的面上露出一种真实的痛苦,眼角落下泪来。斯利伏维茨的双手被铐住在身后,于是只能弯下腰,将脸埋在膝盖间,无声而压抑地颤抖着。 继而,在降谷零一句“你的女儿还活着”的话语中,那个警视厅的叛徒又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嘴唇颤抖着,带着些希冀与祈求地说了什么。 原来这个叛徒也是有人类的感情的。 风见却并不同情斯利伏维茨,因为他,警视厅损失了很多。甚至,与降谷先生同时进入那个组织卧底的、代号名为苏格兰威士忌的男人,似乎也是因为斯利伏维茨而暴露的。 风见没有拿听筒,听不见斯利伏维茨具体说了什么,只看见降谷零突然将手机屏幕转向了斯利伏维茨。几秒后,那个男人似乎稍稍从崩溃中走出来了些。 风见猜,降谷先生应该是给那个警视厅的叛徒看了他女儿的视频,亦或者是照片,当然,也有可能是直接开了视讯。总之是和他女儿相关的事情。 怎么猜到的? 因为降谷零接下来说的话。 这个向来冷酷的男人并没有给斯利伏维茨太多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在他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收起了手机。 “如果想早点见到你的女儿,那我建议你不要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斯利伏维茨。” 他用那种威逼与利诱双管齐下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奥尔加没有料到的是,朗姆的多疑症已经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程度。 收到宾加和库拉索的信息后,朗姆虽然暂时放下了对波本和基尔的怀疑,但仍然心有疑虑。于是当天夜里,朗姆居然直接派出了库拉索去警视厅,试图窃取卧底名单。 那个时候,不要说波本和基尔,就连奥尔加都不知道朗姆会这么做。 在斯利伏维茨事件结束后的一个小时里,奥尔加躺在东京郊区的某栋别墅中,身旁有私家医生帮她处理肩膀上的枪伤。 而刚才稍稍放下心来的基尔,则收到了奥尔加的另一条短信。 短暂的犹豫后,她按照奥尔加的要求,给FBI发送了新的条情报——RUM出动。和赤井秀一在一起的柯南当然也立刻知晓了这条情报。 即使还不知道朗姆又出动了库拉索的事情,奥尔加也已经不打算留朗姆的。朗姆也得死。 收到基尔的短信时,天已经大亮了。即使通宵了一宿,柯南如今作为一个小学生,还是不得不去上学。 “我可以帮你请假哦,新酱。” 工藤有希子已经从目睹狙击爆头现场的惊吓中缓过来了,此刻她又变得像平时那样活力满满,甚至还有心情笑眯眯地调侃柯南。对此,柯南只是穿好了外套,背上书包,打着哈欠就出门了。 “没有这个必要啦。” 其实柯南倒也不是热爱上学,而是—— 在走出工藤宅后,柯南拐了个弯,便来径直到了博士家。又半夜眼地坐在沙发上等了大约有十五分钟,才等到灰原与他一起去学校。其实他原本也没有半月眼的,怪只怪灰原边打哈欠边收拾,花了整整十五分钟才搞定出门前的准备工作 柯南大早上地就冒着被灰原发现他昨晚危险举动的风险来找灰原,主要还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一些关于朗姆的情报。 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跟工藤有希子说是要去找灰原问情报? 因为赤井秀一在场。本能地,柯南就是不想让赤井秀一和灰原有太多的接触,他也说不好是为什么。明明赤井先生是他们这一边的,不是吗?而且灰原现在对他也没有那么害怕和不爽了。 “朗姆?”灰原打了个哈欠,自顾自继续往前走,完全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吗,我也不清楚。我说过的吧,我对酒的种类不是特别了解。” 柯南看着灰原的这幅表现,一早上的功夫不禁第二次露出了半月眼。他知道灰原好是不希望他太过深入地掺和进组织的事情。 嘛,在灰原这里问不出什么,看来只能等水无怜奈再发来新的情报了。柯南将手背在脑袋后面,跟上灰原,心中暗自思索着。或者,也可以去问安室先生试试。虽然安室先生估计也会神神秘秘不肯跟他多说什么有用情报就是了…… “不过,”柯南在心中暗暗吐槽间,却不料灰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之前那副装傻的样子也彻底收了起来。此刻,她的神情显得异常认真,“组织的第二把交椅,代号就是朗姆。” 柯南几乎是在灰原话音未落时就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缩小,面上的惊讶一览无余。 组织的二把手?! “我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就是这么听说的,”灰原的神态比起柯 南就显得淡定很多了,她回过身去,调整了下书包背带,继续顺着上街沿走在上学的既定路线上,“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朗姆就是了。” 柯南立马追了上去,语气有些迫切:“朗姆是什么样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哪怕只多了解到一点情报,也能让他们如今的处境稍微有利一些。 柯南见识过贝尔摩德和琴酒,还有波本和基尔,虽然后面俩都是卧底,但最开始带给他的那种绝望与恐怖,都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奥尔加,都是从小就将他耍得团团转的存在,甚至恶作剧般地放出组织气息,也能直接吓住灰原。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见过朗姆。” 灰原对于柯南的迫切有些无奈, “还在组织的时候,我听到的有关朗姆的传闻,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魁梧壮硕的男人、像女人般的男人、年长的老人。甚至还有人说这些都只是他的替身罢了。” 灰原说着,一旁跟着的柯南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拿出了一个小本本,认认真真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记到一半,却听灰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地问他:“不会为了找我,如今连朗姆都亲自出动了吧?” 柯南一楞,原本打算像如往常一般笑着打哈哈蒙混过去。 可在灰原的注视下,他笑到一半,却突然笑不出了。随即正了神色,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了实话: “实际上,今天早上的时候,我们收到了水无怜奈的情报——朗姆确实出动了。” 灰原几乎是立刻楞在了原地。柯南没有错过她失神的眼睛中几乎藏不住的恐惧: “但是朗姆出动应该不是为了抓你啦!”虽然柯南也不能确定,但他还是特地强调道,“毕竟现在在组织的眼中,你已经死掉了。朗姆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对吧?” 灰原无声地叹了口气,看上去似乎已无大碍了。她又调整了一下肩膀上的书包背带,继续朝前走:“说起来,我还听说过一个关于朗姆的情报。” “诶?”柯南瞧着她的背影楞了一下,才小跑几步追了上前,与灰原并肩走着,转头去观察她,“话说回来,你真的没事了吗?” 灰原不理他,撩了一下耳畔的头发,自顾自回忆着自己所听说过的关于朗姆的情报:“据说朗姆因为某起意外伤到了眼睛,所以他现在有一边的眼球是义眼。” 柯南赶紧掏出小本本,又将这条关键信息记了下来。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朗姆的全部情报了。” 灰原又是无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波洛咖啡厅的安室先生呢?波本非常受到朗姆的器重。”所以一定知道更多关于朗姆的情报。 对此,柯南只是尬笑了一下。是可以去问安室先生没错啦,但安室先生是个比灰原更谜语人的谜语人,柯南不觉他他会直接把情报都告诉自己。况且, 虽然安室透是公安,按理来说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但是比起安室透,柯南还是更相信灰原。 当然,他不会跟灰原说这些。只是如往常一样,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去, “我打算之后再去问安室先生啦!”随即,柯南立刻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奥尔加会不会也知道些关于朗姆的情报呢?” 两秒后,柯南意识到,话题转移失败了。灰原没有回应他,而是稍稍垂下眸子,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完了,闯祸了!想到自己推理出的灰原和奥尔加可能的关系,柯南知道,灰原一定也不希望奥尔加卷入红黑对抗的这些事情里来。他太了解灰原的性格了。 正当柯南抓耳挠腮地想着要怎么补救时,却听见灰原的声音则身侧传来,没有什么起伏,像是极度理智之下的就事论事: “奥尔加一定是见过朗姆的,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什——!” 柯南还来不及震惊,就见灰原突然略带调侃地瞥了他一眼:“不过,你真的有信心能从奥尔加那边套到情报吗,大侦探?” “——” 显然不能。 于是,柯南只能维持着半月眼,颇为郁闷地与灰原一起踏入了帝丹小学的大门。 从小到大,每次碰到奥尔加,他从来都是吃瘪的那一个……什么嘛,居然连灰原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 小学放学很早,放学后,柯南在十字路口与灰原分别,然后直奔毛利侦探事务所下的波洛咖啡厅。 不管安室透会不会告诉他有用的情报,他总要去试一试。 然后,柯南得到了一个消息。 “安室先生?”小梓的语气略有些抱怨,“他今天没有来上班哦。平时虽然经常也会在上班时间消失,但至少都会请假,可是今天完全没有请假,电话也打不通,完全联系不上,真是的!” 柯南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安室透不是这种不打招呼就直接消失的人。是发生什么紧急事件让他脱不开身,以至于连发条请假短信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柯南当即便告别小梓,跑出了咖啡厅。 他握着手机站在马路边,在通讯录中翻到了那个号码,正准备按下通话键,却突然又犹豫了,拇指就这么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良久,又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柯南原本是想联系奥尔加的。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安室透和奥尔加的互动,但就连灰原都对他们的亲近程度表示了坑定,那找奥尔加打听安室透的情况一定是合理的。但是, 问题就出在,即使奥尔加目前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害的事情,并且似乎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柯南还是无法确定奥尔加的立场,也无法判断奥尔加到底知不知道安室透是卧底。所以这个电话,他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 犹豫片刻后,柯南一咬牙,又往工藤宅的方向跑了过去。 * 奥尔加是在午休的时候收到基尔的短信的。 彼时她正坐在食堂,身边是铃木园子,她正在不停追问毛利兰关于“工藤新一の伦敦告白事件”,超大的嗓门将几乎全班同学的关注都吸引了过来。 而毛利兰正试图阻止铃木园子,在大家八卦的注视下,她有些害羞:“不要再说了啦,园子!” 就在这种时候,奥尔加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于是她一边听着关于工藤新一的八卦,甚至听到铃木园子说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在伦敦深吻了,一边查看了手机里的最新短信。 短信来自基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琴酒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派了伏特加去抓基尔。基尔没有反抗,跟伏特加走了,只不过在走之前,偷偷给奥尔加发了这条求助短信。 奥尔加大致扫了眼短信内容,就不感兴趣地将手机重新息屏,反扣在桌面上。 如果等她听完工藤新一的八卦后还记得这件事的话,就去探探琴酒的口风,看他到底为什么抓基尔吧。如果不是被琴酒抓住了卧底身份的实质性证据,她再把基尔捞出来就是。 可惜奥尔加最终也没能听完这场离谱的八卦。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甚至没有来电显示。 广告推销吗? 奥尔加还是顺手接了。然后,她听见了一个熟悉,却令人讨厌的声音—— 赤井秀一。 奥尔加没有立刻挂断电话,是因为赤井秀一说的话: “波本被琴酒抓走了,”赤井秀一依旧是那种平静稳定的语气,仿佛在和奥尔加心平气和地谈论着今天的天气一样,“可能马上就要被杀死了。” 奥尔加握着手机的左手五指不自觉地收紧,手背上蓝紫色的血管微微鼓出。 她在思考,思考赤井秀一话语的真实性。 然后,奥尔加不得不承认,赤井秀一没有必要用这种事情来骗她。 “奥尔加,发生什么了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 直到身边传来毛利兰关心的话语,奥尔加才恍然回过神来。电话中传来盲音,显然赤井秀一早已经挂断了电话。 “不,我没事。” 奥尔加站起身来,在对面世良真纯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对有些懵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道, “家里有些事,我需要回去一趟,劳烦帮我跟班主任请个假,下午我就不来学校了。” “诶——?可是——” 毛利兰的话没说完,奥尔加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走得也太急了吧?”铃木园子吐槽道,“不过,之前倒从来没听奥尔加提起过她家里的事情呢。” “大概是不能说吧。”对面的世良真纯一手支着脑袋,看向奥尔加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道。 “诶?”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一齐 转头看向她,好奇道,“为什么不能说?” 在她们的眼中,奥尔加和工藤新一、世良真纯三人是从小就认识的——虽然她们俩也是和工藤新一一起长大的——但两边的情况显然不一样。由于那三个谜语人都没有澄清过,于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自然而然认为他们很熟。 世良真纯自然不能将组织的事情告诉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于是只摆着手打哈哈道: “奥尔加不是和公安很熟吗,我就在想她家里的长辈会不会是什么身份敏感的大人物。你们想,那些大人物就连住宅外的名牌在全景地图上都被打上了马赛克,家里的事情肯定也不能随便就往外说啊。”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似乎都接受了世良真纯的说法。看到她们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继而恍然大悟的神情,世良真纯终于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她们已经通过自己的脑补将事情全都合理化了。 世良真纯接近毛利兰他们,是为了打探工藤新一的消息的。她并不想把这两个无辜的女高中生牵扯进与邪恶组织的对抗中来。 所以,以后她还是得注意,不要在她们面前提起任何关于黑衣组织的事情才行。 * 降谷零是在东都警察医院门口被贝尔摩德拦下的。 凌晨潜入警视厅盗取卧底名单的代号为库拉索的组织成员,在东都水族馆被发现后,就立刻被公安转移到了东都警察医院。她似乎失忆了。 为了确认库拉索究竟窃取到了多少情报,降谷零开车来到了东都警察医院。一推开车门,却遇到了贝尔摩德。 她戴了墨镜和一顶夸张的遮阳帽,几乎完全掩盖了自己的样貌。小臂上挂了件外套,转过身来的那一刻,降谷零赫然看见被被掩盖在外套之下的、黑洞洞的枪口。 此刻,那枪口正直直朝着他。 “波本,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贝尔摩德的语调缓慢,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 降谷零面上却一派如常,丝毫没有作为卧底的心虚,也没被枪指住的畏惧: “当然是为了将库拉索带回去。” “哦呀,我还以为你是想在她恢复记忆之前,彻底封住她的嘴呢。” 贝尔摩德笑了,带着些不怀好意。虽然她本人完全不怀疑波本是卧底,但是难得能看见波本吃瘪的场面,她非常期待。 降谷零却还是那副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地和她打起了哑谜: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你说这话我可听不懂了,贝尔摩德。” “那么你打算怎么接近她呢,她现在受到严密保护,不接受任何见面请求,还是说——”贝尔摩德话锋一转,“你有办法轻松见到她?例如与警察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 这是琴酒对波本的怀疑。同时——也是朗姆对波本的怀疑。贝尔摩德只不过提前将它点了出来,也算是让波本对接下来的情况有一个心理准备。 如果波本真被琴酒杀掉了,那个小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倒是免不了又是一场天翻地覆。贝尔摩德心道。不过,她也不觉得波本会被琴酒轻易解决掉就是了。 波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贝尔摩德的提示,仍是那副一无所知的无辜模样:“从一开始你就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贝尔摩德不得不感叹,波本这家伙虽然讨人厌,但能力确实无懈可击,现在,就连她都很难判断这家伙是不是在演戏了。 “算了,站在这里说话也不太方便。”贝尔摩德持枪走近波本,“我们换个地方说。” “当然,”波本甚至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来。如果忽略他面上那副轻松的笑脸,还真是像那么回事,“如果这是组织的命令,那我也只好从命。” 这么说着,倒是看不出一丝严肃的忠心耿耿。 * 然后,降谷零就被贝尔摩德用枪指着,走进了某个荒无人烟的废弃仓库,一眼便看见了早被用手铐拷在柱子上的基尔,以及,一旁来者不善的琴酒。 啧。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降谷零面上不显,十分顺从地任由伏特加拿出一幅手铐,将他和基尔拷在了同一根柱子上。 “看来,我们被怀疑是卧底了啊。”首先,他需要试探出组织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报。 却听琴酒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将嘴角燃了半截的香烟丢在地上,抬脚碾灭: “库拉索发来的卧底名单里——似乎有你们的名字啊。” 库拉索,传闻中是朗姆的心腹,组织中专门负责收集信息的特别人员,外貌特征是双眼的颜色不一样,即异色瞳。也就是……凌晨的时候闯入警视厅的白发女性。 至此,降谷零也不得不无奈于朗姆的多疑。明明才试探过他和基尔,不到一个小时,居然又派出了库拉索去窃取信息。可惜的是,库拉索出了意外,失忆了。 看来库拉索在失忆之前提供的信息不够完整。降谷零冷静地分析着。如果能够确定他们就是卧底的话,按照琴酒的性格,不会跟他们再多话,早就两颗子弹了结他们了。 很快,伏特加的话证实了降谷零的推断: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他仍旧戴着副墨镜,威胁地扬了扬对准波本和基尔的手枪。 这种时候,傻子都知道不能承认。 贝尔摩德不知是感叹还是怎么地,突然意味深长说了句:“拿到名单之前行动都很顺利,但是后来库拉索被警察发现,逃跑图中遭遇了事故,结果闹了个失忆。” 这就是更明显的暗示了,告诉他们组织其实并没有掌握到他们是卧底的实质性证据。 降谷零能够感觉到身后基尔正在试图解开手铐。她在听了贝尔摩德的话后,几乎是立刻道: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夺回库拉索获取的卧底名单吗?” 在不知道贝尔摩德真正身份的情况下,无论是谁似乎都会认为在场众人中地位最高的是琴酒。显然,就连琴酒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更何况是基尔。她对着琴酒循循善诱般地劝道: “等你看了卧底名单之后,再确认我们是不是卧底也不迟呀!” 琴酒嘴角恶意的笑容似乎更加扩大了。他从原先坐着的那个木箱子上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来: “确实如此,但是——” 但是,愿意听人辩解就不是琴酒了。 琴酒此人,典型的“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被他认定有问题的人,他根本就懒得再找证据,统统都是直接杀了了事。就算杀错了又怎么样? 这次,琴酒拖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可不是朗姆的原因。就算是朗姆的手下,只要碍他的眼了,他也一定是先斩后奏的。 这次的关键在于—— 琴酒缓缓走到二人身前一段距离,左手持枪对准了波本。似乎是想要恐吓波本,他还特地几次移动了枪口瞄准的位置,心脏、肺部、额头……各个都是要害部位。 身后,贝尔摩德的眉不禁微微蹙起。她是想看波本吃瘪没错,但可不想让琴酒真的杀死波本。先不论其他的,如果波本死了,阿尔萨斯那边就没法过得去,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罢休。 “琴——” “砰!” 可是还不待贝尔摩德出声劝阻,一声突兀的枪响直接震彻了这个空旷的废弃仓库。贝尔摩德的心跳罕见地随着枪声而停滞了一秒。 “琴酒!” 她立马要上前去阻止。理由无他——琴酒刚刚,对着波本的腹部开了一枪! 不是什么致命的位置,但即使波本再竭力克制表情,鲜血还是不断朝外涌出,很快染红了他的衬衫,然后,一滴滴落在布满尘埃的地上。 这一枪是毫无必要的。 贝尔摩德自认为也算了解琴酒。琴酒的这一枪,分明就是私怨! “琴酒!住手!” 贝尔摩德上前阻止,琴酒却根本不理她,甚至一挥手便将贝尔摩德打开了。在琴酒的视角看来,此刻在场的所有人中,他的指挥权级别才是最高的。 琴酒根本不知道贝尔摩德的真实身份,一直以来只将她当成一个装神弄鬼、故作神秘的的普通组织成员而已。 此时,琴酒左手持枪,居高临下地看着波本,欣赏着他因为枪伤微微弓起身子、额角布满细密冷汗的狼狈模样,嘴角恶意的笑容愈发扩大了。 他又用枪指向波本的肩膀,恶意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怎么不去求助你亲爱的阿尔萨斯呢,你这只惹人厌的老鼠?” “琴酒!” “砰!” 又是一枪。在贝尔摩德的惊呼声中,琴酒打中了波本的左肩。 贝尔摩德握住了口袋中的手机,纠结到底要不要给BO SS发信息,让BOSS出面制止琴酒这个疯子。 波本的面上已经因为疼痛而失去了血色。他掀起眼皮看向琴酒,忽而,却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来,就一如他以往每一次面对琴酒时那样。 是了。琴酒又将枪口移向波本的右肩,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这个人,波本,从来都是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 “你害怕阿尔萨斯,对吧?”波本的语气一反之前的谨慎,充满了挑衅与讽刺,他看着琴酒,笑了,“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有害怕的人啊,琴酒。” 够了!贝尔摩德很想让波本赶紧别说了。都被打了两枪了,他居然还敢刺激琴酒,他到底在想什么? 贝尔摩德在口袋中解锁了手机,开始盲打发送给BOSS的邮件。看着琴酒此刻的表情,即使是傻子都知道大事不妙了。 “哼。”琴酒似乎是被气笑了,“我会害怕那个小鬼?应该是你害怕她才对吧,你这个,靠女人的家伙。” 不待贝尔摩德输入完简短的邮件内容,琴酒再次摁下扳机。 “砰!” 这是第三枪,打在波本的侧腹。 “琴酒!”/“——大哥!” 这下,不仅是贝尔摩德,就连伏特加都犹豫了。 波本挨了三枪,虽然都不是要害部位,但就算暂且不考虑疼痛这种问题,若是就将他绑在这儿不及时去接受治疗,失血过多而亡是早晚的事情。 “琴酒!朗姆可还没有下令要杀死我们——!”“砰!” 不待基尔说完,琴酒调转枪口,又是一枪,打穿了基尔的肩膀,让她瞬间便因为疼痛而出了一身冷汗。她不得不佩服波本,被打了三枪居然还能做到一声不吭。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就是我的规则。” 琴酒再次调转枪口。这一次,对准了波本的脑袋。他欣赏着波本痛苦的样子,再联想到那个小鬼之后会是怎么样一副愤怒且痛苦的表情,瞬间只感到身心一片愉悦, “那么接下来——就是惩罚叛徒的时间了。” “琴酒!”“大哥!”“砰——!” 枪声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飞出去的确是琴酒手中的枪! 仓库原本紧闭的大门被轰然踹开,斑驳的锈片簌簌掉落下来,外界的阳光也登时充斥进昏暗的室内。 降谷零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大门处,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逆光而来。只一个影子,他就知道是谁。 于是,即使在一片痛苦中,琴酒还是不由得翘起了嘴角,带着恶意。 “阿、尔、萨、斯。” 琴酒的左臂被打中了,他捂着伤处,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奥尔加根本没有理会琴酒,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径自走向降谷零身边,伸手要去解开他的束缚。 然后,她才看清,降谷零受伤了! 他的上衣已经彻底被血染红。那种鲜红的、漂亮的颜色,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 她看见了降谷零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看见了瞳孔中映照出的自己,看见他朝着自己笑了一下,很轻微的一下,似乎是因为安心与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呢?被琴酒打了三枪吗? 再然后,他似乎是终于支撑不住,缓缓阖上了眼睛。脑袋一歪,朝前倒过来。 奥尔加的手顿在了空中。在发丝的遮挡下,那双祖母绿的眸子中,正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阴翳。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松田阵平一声惊呼,见奥尔加无动于衷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接住了降谷零:“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回事?谁干的?” 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松田阵平也知道此刻的降谷零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他虽然还半睁着眼睛,但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意识。 松田阵平咬牙,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铁丝,一手扶着降谷零,一手解开了困住他的手铐。顺便,帮一旁的基尔也松了绑。 这是他最近新学的技能,开锁。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零零,零零你可别吓我啊零零。”或许是因为紧张,松田阵平变得话多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学起了奥尔加对降谷零的称呼。 他将降谷零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架着毫无意识的人站了起来,急匆匆朝仓库外走去——降谷零看上去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了!身上三个血窟窿,松田阵平攥着外套都不知道该先去堵哪一个。 琴酒却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枪来,用未受伤的右手将枪口对准了松田阵平: “小子,你可不能带波本离开。” 松田阵平是真的生气了。他咬着牙,刚要与琴酒刚,却听见一旁一直保持着诡异沉默的奥尔加这样开了口,语气低缓,宛如狂风骤雨前的平静: “让开,琴酒。” 她依旧背对着他们,面朝原先绑着降谷零和基尔的那根柱子。她微微垂着脑袋,绯红的发丝遮住了眼睛,再加上背对着光源,让人根本无从判断她的表情。 “阿尔萨斯——” 贝尔摩德低声想要提醒什么,琴酒却直接用那种讽刺的、挑衅的语气抢先开了口: “放他们离开?”他嗤笑了一声,“这究竟是香槟的命令呢?还是你的请求呢——阿尔萨斯。” 贝尔摩德表情一愣,随即,赶紧看向奥尔加。她意识到了大事不妙,也终于明白过来,奥尔加为什么这么想杀死琴酒。 完了!这是贝尔摩德此刻唯一的想法。 奥尔加依旧背对着他们,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太过诡异。 琴酒继续用那种恶意的、意味深长的语气缓缓道: “如果是阿尔萨斯的请求,那还真是抱歉了,毕竟——朗姆的命令才是最优先的。” 他将枪口指向了松田阵平。同一时间,伏特加也将枪口对准了松田阵平。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几乎前后脚同时响起。 伏特加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赶紧朝着枪响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琴酒的腹部开始不断渗出鲜血来。而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的奥尔加,左手握着一把枪,鲜血正自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小臂处不断向下, 顺着肌肉的线条,经过纤细的指尖,最终一滴滴落在地上。 贝尔摩德皱眉。却不是因为奥尔加和琴酒互相打了对方一梭子,而是—— 阿尔萨斯什么时候又能用左手开枪了? 她立刻转头,警惕地看向降谷零,见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昏迷样子,材稍稍松了口气。 但在这一片混乱中,除了贝尔摩德,想来也没人会注意这种细节了。包括那个傻乎乎的松田阵平,此刻是一幅震惊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傻看着奥尔加,完全不需要担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伏特加,他当即将枪口对着了奥尔加,与琴酒站在了同一战线。 一时间,大家像是同时反应过来一样,纷纷举枪。 松田阵平将枪口对准了伏特加;奥尔加枪口依旧朝着琴酒;贝尔摩德在伏特加震惊且愤怒的表情中将枪口对准了琴酒;基尔不知何时捡起了琴酒先前被打掉的那把枪,也瞄准了琴酒。 琴酒的枪口依旧不动摇地指向奥尔加。伏特加一时间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犹豫着将对准奥尔加的枪口转向贝尔摩德,又转向基尔,又转向松田阵平……随后,持枪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大哥……” 显然,若大家真的不顾一切地火并起来,他和琴酒是毫无胜算的,即使是单从人数上来论。 就在这种千钧一发、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异常安静的空气中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众人将视线移到贝尔摩德身上,见她用未持枪的手接起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片刻后,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的表情,放下了一直持枪瞄准琴酒的手,忽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朗姆的电话。”贝尔摩德看向琴酒,神态自若道,“朗姆收到了库拉索的短信,暂时排除了波本和基尔的嫌疑。你可以让他们离开了,琴酒。” “大哥?”伏特加也看向了琴酒。 贝尔摩德可以明显看到琴酒僵硬的腮帮子,他显然正死死咬着牙。 两秒后,在众人的视线中,琴酒放下手臂,朝后退开一步,为架着降谷零的松田阵平让出路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 “砰!” 又是一阵突兀的枪响。 奥尔加精准打中了琴酒的右手腕,他的第二把枪也掉落在地上,又被奥尔加随意一脚踢远。 然后,在包括琴酒的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又“砰”“砰”连开两枪,打在琴酒身上,使琴酒也终于不得不倒在了地上,浑身是血。 “大哥!” 在伏特加的惊呼声中,奥尔加冷冷地提醒还在失神的松田阵平和基尔: “走了。” “哦……哦!” 松田阵平赶紧跟上。他震惊于奥尔加的阴险狠辣,也怕如果走慢了一步,琴酒又要从地上跳起来不依不饶。 身后,仓库中只余下用复杂眼神看向奥尔加背影的贝尔摩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琴酒、以及气急败坏、手忙脚乱的伏特加。 琴酒缺席,伏特加是绝对不敢对组织的阿尔萨斯进行报复的。 突然,贝尔摩德对着视野中即将消失的奥尔加的背影说道: “还不能确定短信是不是库拉索亲手发的哦,毕竟库拉索之前失忆了呢。” 奥尔加的背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但贝尔摩德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没错,奥尔加听到了。 松田阵平开车载着两个伤员以及奥尔加往她报的地址驶去。 后排,奥尔加将降谷零放平,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尽量躺得舒服些。 她看着降谷零的脸,用指腹擦去他脸颊上沾染的一丝血迹,却无端将几近干涸的血渍在降谷零的脸上抹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从脸颊到嘴角。 又用手背擦了几下,无果。奥尔加缓缓想着贝尔摩德的话,然后,她意识到,短信一定不是来自库拉索。 所以,无论如何,库拉索必须死。 奥尔加深深望着降谷零昏睡的面庞,连血迹都是可爱的。她一手捧住他的半边脸,指腹轻柔地摩挲过他的脸颊。 放心吧,零零。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而后,她松开降谷零,在车子侧面的置物处翻找出一支笔铅笔和一个小本子。在一旁基尔不明所以的眼神中,缓缓在纸上素描出一张脸。 那是一个女性的面容,扎着低马尾,额头右侧附近留有两蹙刘海,一缕弯折,一缕竖直。 那是——库拉索的脸。 * 降谷零很快清醒了过来。他是被痛醒的。 当私人医生带着专业工具赶到的时候,降谷零还躺在酒店的床上昏迷着。 奥尔加已经指挥着松田阵平将他的衣服扒拉了下来,自己则抱着手臂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降谷零的侧脸。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针剂,松田阵平自觉地为他让出位置来。 可就在医生准备为降谷零注射局部麻//醉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奥尔加幽幽的声音。她说话向来轻声细语,但饶是如此,有时候却比大声吼叫着的那些更加吓人。 “不要用麻//醉。” 奥尔加如此说到。 松田阵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过去,可奥尔加依旧是那副没有情绪的样子,语调也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在说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喂喂。松田阵平在心里暗道。这可是取子弹啊!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却不允许医生使用麻//醉,她是准备活活疼死降谷零吗? 虽然松田阵平对于降谷零的疼痛耐受度很有信心——这家伙确实坚强。但能忍痛,不代表就该受痛啊! 奥尔加的决定却不容置疑。她不改口,医生即使内心有些犹豫,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来。毕竟奥尔加才是主事的那一个。 就这样,随着镊子深入伤口,不断取出沾着血肉的弹头和零碎弹片,降谷零醒了——被痛醒的。 好在他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接受治疗,才没有条件反射地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由得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五指下意识死死握住身下的床单,手臂与手背上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他咬着牙,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种极致的痛苦还是几乎立刻就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松田阵平见降谷零这幅样子,张了张嘴,不由得看向奥尔加。你的零零都这幅样子了,你难道还真狠得下心来无动于衷? 事实证明,奥尔加能。 她依旧抱臂坐在那里,观摩着医生为降谷零处理伤口。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兴奋,也没有不忍。她就这么静静得看着,无动于衷。 松田阵平这下是真没辙了。即使他一个人在边上急得团团转,也不可能改变这个结果了。于是,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又在原地转了两圈后,直接握住了降谷零的一只手。 “零零啊,零零啊,你放松,放松,深呼吸。”松田阵平小声地碎碎念着,开始祈祷医生手速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结束这场可以称得上是酷刑的治疗。 显然,医生没有搭理他,降谷零正因疼痛而失神,也没有回应他的碎碎念。 松田阵平没注意到的是,当他握住降谷零的手的时候,奥尔加一直盯着这边的眼神终于变了。她闭上了眼睛,再睁时,那种一闪而逝的情绪便已无影无踪。 *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可能才是这整间房间里精神最紧张的人。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是下午的时候把降谷零从琴酒的魔爪下救回来的,而等到医生替他处理完伤口,窗户外天空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医生替降谷零包扎好了伤口,他的上半身被包得像个木乃伊似得,就这么张大着失神的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然后,轮到一直在旁边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基尔了。没错,她的伤口还没有进行过处理。 其实,在看到医生向自己走来的时候 ,基尔是有点害怕的。她肩膀上的枪伤经过一下午,现在都已经麻木了。也就是说,不太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可如果进行无麻//醉的创口处理?基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在,奥尔加开了金口,允许医生为基尔使用麻//醉。 基尔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可一旁的松田阵平确实瞪大了眼睛,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看向奥尔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是。这家伙不是最喜欢她的零零了吗?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折磨喜欢的人?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一想到这儿,松田阵平也不由得像半分钟前的基尔一样打了个寒颤。同时,回过头去,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还躺在床上、模样凄惨的降谷零。 零零啊,你……自己保重。 降谷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此刻却也没精力追究。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医生甚至还没有帮基尔处理完伤口的时候,降谷零就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期间许是拉扯到了伤处,又免不了一阵无声的抽气。 松田阵平看得也是直抽气,赶紧上前去扶他:“你干嘛?诶呦!快躺下快躺下,看看看看,血又渗出来了。” 降谷零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拿出了手机,低头看去。 而后,他试图下床:“我还有事。” 松田阵平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虽然琴酒没有打降谷零的要害,但毕竟是挨了三发子弹,但进行了无麻//醉的清创手术……他不得不佩服自己老朋友的毅力。 但是—— 松田阵平又看向奥尔加的方向。她不拦着吗? 却见奥尔加突然站起身来,朝降谷零的方向走了过来。 完了完了。在松田阵平的心中,奥尔加的形象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虐待狂加控制狂,他一瞬间已经脑补出了降谷零在奥尔加手中的十几种惨状。 可松田阵平预料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奥尔加只是很平静地走过来,很平静地伸出口袋中的那只手,很平静地将什么东西递给了降谷零。 那是一张纸,大约A5大小。匆匆一眼间,松田阵平依稀瞥见那纸上是一幅肖像画。那是张属于女性的脸,扎着低马尾,额头右侧附近留有两蹙刘海,一缕弯折,一缕竖直。 “你大概已经知道她的长相了,但——以防万一。” 她就这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微微弯下腰,将那张画着肖像的纸塞进降谷零的口袋里,而后双手插兜,就要转身离开: “还有,直接杀掉是最保险的。当然,在最后一刻之前,你一定不会听我的。” 他会试图活捉库拉索,以得到组织更多的情报吧。 奥尔加的语气非常平静,情绪稳定地甚至不像是她本人。松田阵平觉得她现在太正常,可降谷零知道,现在的奥尔加几乎处于爆发的边缘,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他忽略了伤口处的疼痛,伸手拉住了奥尔加的手臂: “奥利亚——” 奥尔加稍稍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背光阴影下的侧脸。她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无法看清那双绿色的眸中到底盛着什么。 “走吧,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 她如此,对降谷零说到。 * 降谷零离开了。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松田阵平也跟上了。他原本还在怔楞,是奥尔加踢了他的小腿,让他跟着降谷零一道。 于是,回过神来的松田阵平立刻追上了降谷零。就算奥尔加没提,他依旧会跟过去的。他不能任由受伤的降谷零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情。即使那是不得不做的、正确的事情。 他是降谷零的朋友,也曾是一名警察,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视而不见。 奥尔加就这么站在房门里,静静看着降谷零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消失在了那条长长回廊的尽头。 然后,她转身回到套房的另一件房间,打开了电脑。 黑进东都水族馆的监控不是什么难事,即使是组织里不擅长骇客技术的奥尔加也能轻易做到。 她倍速看完了今天白天时东都水族馆的所有监控,然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白天的时候,失忆的库拉索和柯南待在一起,同行的还有雪莉和另外三个小孩子。 那么,用库拉索的手机给朗姆发了短信,排除了波本和基尔的卧底嫌疑的人是谁,就很明显了。 奥尔加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寂静黑暗的房间内,只有电脑的屏幕散发着惨白的光亮,却照不亮她的双眸。 而后,她突然翘起嘴角。那是一个恶趣味的表情。 * 在赶去水族馆的路上,柯南接到了一个电话。 当他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瞳孔缩了缩。 但他还是接通了那个电话。 “奥尔加姐姐?有什么事吗?” “工藤新一。” 对面的声音很轻柔,很好听,但此刻落在柯南耳中,却宛如恶魔低语。 短暂的怔楞过后,柯南刚想用小孩子的语气像往常一样打哈哈糊弄过去,奥尔加的声音却先一步自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那一刻的奥尔加,与工藤新一过去认识的奥尔加完全就是两个人。她只需要用一句话,便将过去工藤新一对她的所有印象悉数打算。 然后,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阿尔萨斯,是组织的阿尔萨斯。 “做事要干净。工藤新一,不要留下破绽。” 她没有明说,但柯南知道,她是在指库拉索。她知道朗姆收到的那条短信是他发的了。她是在警告他,不要被朗姆发现破绽。同时……也是宣判了对库拉索的死刑。 库拉索再不可能回到那个组织了。无论是被警察带走也好,还是直接死掉也好。 可是……库拉索不是组织的人吗?不应该是她的同伴吗?就这么轻描淡写地…… 将同伴彻底抛弃。 或许在不想让波本和基尔暴露这方面,阿尔萨斯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可是—— 柯南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电话被挂断的盲音,还是忍不住整个人都有些发冷, 可是,这太残忍了。 柯南不禁又想起了灰原的话。她说奥尔加只是一个性格恶劣的孩子而已。 现在柯南明白了,奥尔加是在组织里长大的、性格恶劣的孩子。这种恶劣,与普通孩子的恶劣,不是同一种形容词。 第112章 不出奥尔加所料,她很快就接到了来自朗姆的斥责电话。 “为什么要打伤琴酒?!为什么擅自带走还没彻底洗脱嫌疑的波本和基尔?!阿尔萨斯,你到底在干什么!?” 黑暗中,奥尔加坐在电脑桌前,一脸平静地将手机拿得远离了耳朵些。那双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显现出一种带绿的墨色的眼睛,此刻正一次不错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东都水族馆的实时监控。 至于耳边来自朗姆的喋喋不休的怒骂声? 奥尔加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几乎伸直了手臂,只用食指与拇指捏着手机边沿。 朗姆的声音又不好听,她没有必要忍受噪音。现在的朗姆只是纯粹在发泄情绪而已,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也就是说,不重要。奥尔加只需要从监控画面中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点注意力,注意他什么时候开始说正事就行。 好在,性格急躁在某种时候也会成为优点,至少朗姆在电话那头只吼了奥尔加不到两分钟,就迫不及待地说起了正事。若是换成乌丸莲耶或者乌丸惠子那两个老东西,还不知道要叨叨她多久。 “你,去协助贝尔摩德他们,务必要夺回库拉索!” “hai——!” 在奥尔加懒洋洋的回应前,急性子的朗姆就已经主动挂断了电话。 奥尔 加嗤了一声,将自动息屏的手机丢到木质的桌面上,在漆黑安静的房间中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可以想见,在外间的基尔一定被吓了一跳。 啊,对了,基尔还在。 一会让她先离开吧,差点而把她忘记了。 奥尔加又抱膝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而后才不紧不慢地走下来,开始换衣服。 难得地,她戴上了一顶棒球帽,又将卫衣帽子叠戴在上面。然后,戴上了副平光眼镜。 不用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东西说,她也会去的。 她必须得确保库拉索死得透透得才行。还有就是…… 奥尔加随手将桌面上的直跳刀揣进卫衣口袋。 * 奥尔加到贝尔摩德那边的时机非常好。贝尔摩德正在跟库拉索通话,在东都水族馆的一间餐厅里,侧面的落地窗几乎能将水族馆的户外游乐设施一览无余。 贝尔摩德面前的餐桌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正运行着一行行代码。普通人自然看不懂,所以她非常大方地就这么将电脑摆在了桌上,随便来个人都能一眼瞧见屏幕。 奥尔加扫了一眼,大致知道了贝尔摩德的计划——她打算黑掉水族馆的电力设施。 见奥尔加来了,贝尔摩德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奥尔加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袖卫衣,将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卫衣帽子下,还叠戴了一顶棒球帽。此外,她还戴了口罩和一副平光眼镜!这幅装束…… 她平时就算去执行杀人放火的任务,都不会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若不是贝尔摩德太熟悉奥尔加了,再加上她本人擅长易容变装,她是决计认不出来在她对面坐下的那人就是奥尔加的。 阿尔萨斯又想做什么?贝尔摩德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有点感冒。”对此,奥尔加只是瓮声瓮气地随便解释了一句,继而一派如常地在贝尔摩德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贝尔摩德见状虽然仍有疑虑,但思及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只稍摆了摆手,示意奥尔加先在一旁等着。 谁料奥尔加在对面落座后,却突然顷身向前,在贝尔摩德蹙眉的表情中,摘走了她的一只耳机。 这下,库拉索说的话,奥尔加也能全都听到了。 贝尔摩德不太喜欢奥尔加这种行为,但到底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许了她的所作所为。 显然的一点是,库拉索也是刚刚才打通贝尔摩德的电话,亦或者是,贝尔摩德刚刚才接起了库拉索的电话。 “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外面守着一大堆公安的人呢。”库拉索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迫切,却并不慌乱。 贝尔摩德瞅了奥尔加一眼,随即对库拉索道:“不用担心,琴酒马上就会去接你。” 琴酒? 伤还没好透呢吧? 奥尔加透过身侧的落地玻璃窗,看向不远处高耸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摩天轮。库拉索应该就在那里面。可是…… 琴酒下午刚挨了她四枪,现在就有力气大战公安,然后爬上摩天轮营救库拉索了? “琴酒?” 库拉索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但她并不知道琴酒受伤了的事,只是作为朗姆的亲信,或多或少察觉到了最近组织内部的暗流涌动。而在琴酒,是朗姆早就看不顺眼的人之一。 库拉索作为朗姆的手下,显然很疑惑为什么来救她的会是琴酒。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我听朗姆说,收到了从你手机发过去的信息。” 贝尔摩德才懒得去为库拉索解惑,直接将话题引到了关键点上, “如果发那条信息的人不是你的话——” 未尽之言很显然——如果短信并不来自库拉索,那基尔和波本的卧底嫌疑就没有解除。 来了! 此刻,奥尔加插在卫衣口袋里的左手握紧了那把直跳刀。一旦库拉索说出那条短信并不出自她之手,奥尔加就会立刻杀死贝尔摩德。然后,再想办法解决掉库拉索。 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到朗姆或者BOSS那里。 贝尔摩德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危险。她在等待库拉索的回答的间隙,不由得看向奥尔加。 却只见那个孩子面色如常,懒散地靠在座椅靠背上,转头望着落地窗外,似乎在观赏东都水族馆五光十色的夜景,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危险气息。 是错觉吗?贝尔摩德微微蹙眉。 也就是在这时,耳机里传来库拉索的声音,似乎对贝尔摩德的问题感到不解: “你说那条信息?当然是我发的。有什么问题吗?” “是吗。”贝尔摩德再次看向对面的奥尔加,她依旧保持着那副闲散的姿态,望着窗外。 看来不是奥尔加。贝尔摩德心道,难道刚刚不好的预感,是她多心了? 这么想着,贝尔摩德终于放松了些,甚至在与库拉索对话时的用语也能显示出这一点: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哟,辛德瑞拉,在那里等着南瓜马车去接你吧。” 电话那边只传来库拉索的“OK”二字,便被挂断了。奥尔加在口袋中一直紧握着直跳刀的左手,五指也终于松了开来。 但很快,奥尔加本就并未彻底放松下来的心,随着贝尔摩德的一句话,再度被提了起来。贝尔摩德说: “琴酒那家伙,居然把组织最近新弄到手的武装直升机都开过来了,未免太招摇了些。”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的,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的意思,表情轻快极了。 与之相对的,奥尔加遮挡下的表情先是一瞬间的错愕。继而,立刻阴沉下来。 武装直升机? 琴酒打算干什么?在营救库拉索的同时扫射摩天轮吗? 奥尔加并不是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她和贝尔摩德一样,即使琴酒开着直升机将摩天轮里的人都弄死了又怎么样? 可降谷零还在那里! 虽然没有任何确切证据,但奥尔加就是知道,他在那里。他一定会到那里去! 她这是被降谷零气昏了头,居然直到现在,才通过贝尔摩德之口得知武装直升机这件事!!! 可这还没完。贝尔摩德继续用那种带着兴味的语气道: “听说琴酒还在摩天轮的各个轮体与轮轴之间有安装了炸//弹,都是远程遥控式的。” 贝尔摩德说着,随意按下了笔记本电脑的某个按键。下一秒, 整个东都水族馆的游乐场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琴酒的计划是,如果不能劫走库拉索,就将摩天轮整个炸飞。“ 在下方游乐场传来的尖叫浪潮中,贝尔摩德如此说到。 奥尔加放在口袋里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直至修剪整齐的指甲将手心剜出了痛来,才控制着自己的肺部,不断进行深呼吸。 可自心脏处袭来的阵阵疼痛并没有得到解决。 APTX-4869在让奥尔加时不时变小的同时,也让她受伤无力的左手被修复了。但心脏处的弹片却始终没有被取出来,所以一旦剧烈运动或者情绪激动而导致心跳加速,奥尔加还是会感受到无比剧烈的疼痛。 就好比此刻。 炸//弹。 摩天轮上。 很多个。 远程遥控式。 这些单词,无论是哪一个,都让奥尔加无法平静下来。 下一秒,在贝尔摩德错愕的目光中,她几乎是突然站了起来,安静无声、却发了疯似地要逆着人群朝没有光亮的地方跑去。 “阿尔萨斯?!” 再然后,她整个人突兀地直接跪倒在地,弓身蜷缩着。心脏处的剧烈疼痛不断涌向全身,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奥尔加用颤抖的手伸向口袋,想要去拿止痛药,有心无力间,竟直接让那个小巧的玻璃瓶掉落到地上,朝着远处滚动出去。 她伸手去够。可短短几步距离,此刻却仿佛天堑,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你在干什么?” 身旁传来贝尔摩德不满中略带些焦急的语气。 她捡起了那个瓶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下,没有发现标签。又蹲下身来询问奥尔加: “你怎么了,阿尔萨斯?这是你的止痛药吗?需要几粒?” 贝尔摩德已经拧开了瓶子。奥尔加无视了她的所有问题,从她手中一把夺过药瓶,随便倒了一把在手心,就全部干咽了下去,看得一旁的贝尔摩德直皱眉: “止痛药不能这样吃,阿尔萨斯。” 奥尔加跪倒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不断喘息着。好在,一片混乱中,周围的客人也 并没有时间来关注她们这边。 片刻,强效止痛药终于开始起效。奥尔加恢复了些力气,撑着地面,无视了贝尔摩德的话语和搀扶,自己咬着牙站了起来。 而后她撑着桌子,拿起贝尔摩德随手放在一旁的望远镜,略有些踉跄地走到落地窗旁。她摘下了伪装用的平光眼睛,透过望远镜,看向摩天轮的方向。然而, 看不见。望远镜中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目之所及处没有一丝光亮。 “砰——” 奥尔加将手中望远镜砸了出去,终于,这声不算小的动静引来周围或明或暗的打探目光。 “阿尔萨斯!”贝尔摩德终于皱起眉心,略压低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她弯腰将望远镜捡起来,打发了过来询问情况的服务生,而后看向奥尔加,十分不解。 奥尔加不想说话。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扶着额头,垂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摩天轮还没有爆//炸,说明零零没事。再说,他还带着松田阵平一起。那家伙不是说自己在警校的时候是爆//炸物处理课程的第一名吗?他们两个一起,说不定琴酒安的那些炸//弹已经被拆除了…… 然后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接连不断。 奥尔加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她没有去看,她知道,是琴酒开始用武装直升机扫射摩天轮了。 喧闹的黑暗中,只有这处餐厅与水族馆内部还亮着灯。 奥尔加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直到心脏处隐隐传来的阵痛已经开始变得麻木。突然, 强烈的光亮笼罩夜空,自落地窗射向餐厅内,惹得奥尔加一时间眯起眼睛。她顶着强光给眼睛带来的不适感,勉强看向窗外光源处。 是烟花? 不。是另外的什么东西,在天空中散发出明亮而绚烂的光芒,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水族馆的游乐场,包括摩天轮,也包括——盘旋在摩天轮侧方的,武装直升机。 奥尔加的眼睛终于稍微适应了光亮。她眯着眼睛,看见有一道火花自摩天轮底部,速越过天际,奔向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 是子弹。 下一秒,那架黑色的武装直升机已一种失控的架势直至俯冲向地面。 “怎么回事?!” 几乎是同一时间,贝尔摩德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窗外。带着火光坠落的直升机映照在她的双眸中,照亮了那种罕见的错愕神情。 紧接着,摩天轮突兀地落下支架,竟滚动着,直直朝着水族馆的方向碾压而去。伴随着水族馆内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整个水族馆内外彻底陷入了混乱。 “我们走!” 贝尔摩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拽住奥尔加的手臂,将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就拉着她快步朝餐厅外走去。 这个水族馆,不能再待下去了。她们必须趁着公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离开! 贝尔摩德没有发现的是,在她身后,糟糕情绪持续了几乎一整晚的奥尔加,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声的笑来。 她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任由贝尔摩德拉着她穿越混乱的人群,朝着水族馆外的停车场走去,而后将她塞进车子后座。贝尔摩德踩下油门,载着奥尔加扬长而去。 半分钟前,奥尔加在手机上确定了降谷零的定位。他还在移动,速度不慢。 降谷零没事。 可是, 坐在汽车后排,周遭路灯明灭的光透过车玻璃洒落进来,将奥尔加的面孔也照得明灭灭。 此刻,她面上又换成了一种阴沉的表情。无声而又安静,却酝酿着压抑而又疯狂的情绪。 * 降谷零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半了。在经历了东都水族馆的事件后,他又回到警察厅处理了一些事务,直到现在。 身上的几处枪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或者说,现在他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于是一直被刻意忽略的疼痛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伤口似乎又开始向外渗出血来。 降谷零只想赶紧休息一会儿,他已经很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公寓里没有开灯,遮光窗帘也紧紧拉起,一丝光亮也无。 但是, 站在玄关处,降谷零可以看见,沙发上影影绰绰斜坐着一个人,身材修长,两腿交叠,双手抱臂。 一片黑暗中,那人抬起头来,他隐约瞧见一抹绿色。 她在看他。尽管黑暗阻隔了视线,但降谷零就是知道。 “我要开灯了。” 一片寂静中,降谷零提醒到。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独角戏。 浅色的眼睛更难适应强光的刺激。 三秒后,降谷零按下开关,打开了客厅的灯。他可以看到,那人几乎是立刻就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早提醒过她先闭上眼睛了。降谷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没睡?”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依旧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双绿色的眸子一错不错,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降谷零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甚至在面对这样一张冷脸的时候,他高兴起来。她在担心他的安危。 “放心吧,”降谷零来到她的身边,抬手向她的发顶,“库拉索已经死了。” 波本不会暴露。 然而,那人用右手挥开了他的手。与以往的撒娇不同,这次她是认真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气。 当然啦,若降谷零执意与她比拼力气,即使他现在受了不轻的伤,依旧不可能落于下风。 但他的手还是被这么轻易地挥开了。 “奥利亚——” 降谷零还想再说些什么,那人却一言不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自顾自朝她的房间走去。 降谷零愣愣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看着自己布满细小伤痕的手。直至“砰——”的一声,堪称得上是摔门的闷响传来,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又站在原地,愣愣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良久,降谷零收回了悬空的手。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走进浴室,将已经被血污黏在伤口上的衣服撕扯下来。 一瞬间,降谷零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赤裸的上半身,三个血洞被重新撕裂开来,正滔滔往外冒着鲜血。此外,还有数道或深或浅的细小伤痕,来自夜晚的东都水族馆。 隔着水池,他疲惫地弯下腰,手掌撑在镜面上,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他低垂着头,柔软的金发此刻乱糟糟地垂在脸侧,压抑着喘息。 直至适应了几乎要将人理智也淹没的无尽疼痛,他才站直起身体,走近淋浴房,用尽管极力克制还是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淋浴。 “哗——” 霎时间,温热的水流劈头盖脸浇了下来。在经过伤口时,带起火辣辣的疼痛。 他仍站在水流之下,直至疼痛也变得麻木。 降谷零清洗干净血污后,原本打算去客厅寻找自己常备的药品。尽管行动不是那么方便,但他还是尽量放轻了动作。奥尔加应该已经睡着了。 而后,突然地,他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看到了似乎被随意丢在那里的药与纱布。 在此之前,他明明站在沙发旁,无论是盯着那个人,还是盯着空荡荡的房门,站了许久,居然一直忽视了这些东西。 是早就准备好的。 降谷零楞了一下,随即弯腰,拿起这些东西,嘴角悄悄扬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一瞬间,似乎就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 等到降谷零重新包扎好伤口,躺倒床上 的时候,时钟已经接近五点的方向。 他很快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睡眠。直到, 降谷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一片黑暗之中,正一错不错盯着他。 他的睡眠一向很浅。 降谷零没有睁开眼睛。他感受到有人在床的边沿坐下,随即,一只手覆上了他的侧脸,轻轻摩挲着带来若有若无的樱花香气。那是一只柔软细嫩的手,唯独指尖处带着细细的薄茧。他很熟悉这只手。 降谷零没有动弹。他很累了。他在睡前锁了门,但这拦不住奥尔加,向来如此。为此,他甚至改掉了裸//睡的习惯,除了今天。在给上身涂满了药,贴了大大小小的纱布后,穿衣服就变得艰难且多余起来。 是奥尔加的话…… 他本就没有彻底清醒的精神彻底安心下来,大脑再度陷入昏沉,很快又要进入睡眠之中。 然而下一秒,自手腕处传来的冰凉而冷硬的触感,将降谷零从睡意中强行拉扯出来。 “咔哒。” 他被拷在了床上。 降谷零睁开眼睛。天渐渐亮了起来。透过窗帘的缝隙,晦暗的光线洒落在那个人的脸上,留下朦胧而又扭曲的阴影。 那双绿得令人心惊的眸子正瞧着他,温柔的、甜蜜的。 “零零,” 她捧着他的脸,缓缓凑近,直至与他额头相抵。她蹭了蹭他的脸颊,像只小猫一样,轻声如呢喃, “既然你不听话,那就一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好了。” 第113章 松田阵平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见过降谷零了。 难道是去执行公安的什么秘密任务去了?毕竟降谷零不是什么一言不发就玩失踪的人。 就在松田阵平往这方面思考,并拿着手机,纠结究竟要不要再给降谷零打个电话试试看的时候,他后桌来了个人,直接坐在了与他背靠背的位置。 松田阵平的表情不禁有些嫌弃。他可没兴趣跟一个男人上演背对背的拥抱。贴这么近干什么? 没错,松田阵平现在正在波洛咖啡厅。他本来还指望着能在这里蹲到降谷零的,谁知道先蹲来了风见裕也。 是的。松田阵平用余光看到了,坐到他身后,与他来了个“背对背的拥抱”的,正是降谷零的手下,风见裕也。所以他才没有立刻站起身就走。 难道是降谷零那家伙终于良心发现,想起来派手下来知会他这个独自留守组织的小可怜一声了? 却见那戴着一副眼镜的风见裕也微微向后靠了些,面上没什么表情,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松田先生,很抱歉就这样冒失地找上您。但是——” 风见并没有看松田阵平,但眼镜下的眼神却陡然凌厉了起来, “不知您最近是否见过降谷先生?” “——哈?!” 松田阵平毕竟不是专业特工,在听到风见不是来告诉他降谷零的境况,反而是来向他打听降谷零的近况后,整个人都懵了。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波洛咖啡厅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店员小梓在吧台后忙碌。 听到松田阵平的声音后,小梓循声望了过来: “松田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咳咳咳,不,没事。”松田阵平这才反应过来,在风见略微嫌弃的目光之下,夸张地假咳了几声,对着小梓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被咖啡呛到了。” 小梓有些疑惑:“可是松田先生,你点的是蛋糕啊?” 松田阵平:“……” 风见裕也:“……” 不论怎样,松田阵平还是打着哈哈把小梓糊弄过去了。他是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间谍训练,但毕竟还是警校出生,糊弄起小梓这么个普通群众还是绰绰有余的。 身后,风见摘下了眼镜,有些心累地捏了捏眉心。 而后,他重新带起眼镜,站起身来: “松田先生,如果你联系到了降谷先生的话,请务必及时告知我。” 说着,他转身到柜台结了账,推门离开,只留下门上系着的风铃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即使脑袋再不好使,风见毕竟也是公安。从刚刚松田阵平的一系列反应,他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松田阵平也不知道降谷零的下落。 那么,降谷先生会在哪里呢? 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还有坐在波洛咖啡厅的松田阵平。 他用小勺子挖了一勺草莓蛋糕送入嘴里。嗯,降谷零那家伙不在,波洛咖啡厅的小蛋糕都没有以前好吃了。 那么,降谷零究竟会在哪里呢?既不在执行公安的秘密任务,在不在执行组织的任务…… “叮——” 松田阵平手中的金属小勺子落在了搪瓷小碟子上,发出了余韵悠长的脆响。 他突然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心脏狂跳。关于降谷零的所在,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小梓疑惑的目光中,松田阵平匆匆结了账,跑出咖啡厅,跑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气喘吁吁地坐进了自己的车子。 一通乱翻后,他终于在车子某个储物箱里,翻出一把手//枪来。很普通的警用制式,被磨去了编号的那种。 松田阵平敲出弹夹,数了数,枪里还剩下三颗子弹。 他犹豫了一下,又将弹夹装了回去。小心地把手//枪揣在外套一侧的口袋里,然后发动车子,将油门踩到底,向着目的地狂飙而去。 此刻,松田阵平的脸上是罕有的郑重与肃穆。降谷零。松田阵平想。至少,他一定要救出降谷零。 * 车子很快停在了降谷零公寓的下方。松田阵平知道他住在哪儿,他来拜访过不少次。 他面容严肃地走进电梯,按下了27楼。 几秒后,他站在了27楼唯一的一扇门前。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坚定摁下了门铃。他知道公寓里有人,他看见灯亮着。 大约等了五分钟后,在松田阵平持续不断按响的门铃声中,门终于被从屋内缓缓打开。 松田阵平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谨慎地握住了枪把。手心处传来的冰冷坚硬的触感,稍稍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厚重的门扉被彻底打开了。 不出松田阵平所料,开门的是奥尔加。 她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丝绸睡袍,就这么抱臂斜靠在门框上,冷冷看着松田阵平,没有主动开口,也没有要邀请他进去屋内的意思。 看着那双冷冰的绿色眸子,松田阵平一面握紧了口袋里的枪,面上却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表情,越过奥尔加往公寓里张望: “波本还活着吗?” 他状似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问到。 松田阵平看见奥尔加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她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连带着她的语调也是这样: “还活着。” “他在哪儿?” 松田阵平侧过身子,试探越过奥尔加的阻挡,更全面地看到公寓内的景象。 然而,没有。至少在他目之所及处,根本没有降谷零的影子! 然后,他听见了那道好听的,却毫无起伏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他在房间里。” 松田阵平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在房间里?完整的吗?还是说是被分成一块一块地被摆在房间里了? 但面上,松田阵平还是尽量保持着一副轻松友好的样子,像是朋友间交谈一般,笑道: “我可不信,除非你让我亲眼见到他。” 奥尔加却并没有回答他。只一瞬间,松田阵平原先试图维持的气氛便降温下来。 拦在门前那人用那双淡漠的绿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他。 被这双眼睛盯着,带给人的压迫感是极大的。如果可以,松田阵平这辈子都不想得罪奥尔加。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个人的恐惧,已经如一种烙印 般,嵌入了他的思想。 松田阵平不禁屏住呼吸,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紧紧抓住枪柄。他感觉到自己手心中传来濡湿的触感,是冷汗。 直到此时,奥尔加才重新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用那双宛如玻璃珠般的绿眼睛。她微微歪着脑袋,像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精致人偶: “怎么,如果我不让的话,你打算对我开枪吗,松田警官。” 她这么说着,随意瞥向他身侧的口袋。显然是从最开始就发现了。 仅仅是站在那儿,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压迫感就几乎令人窒息。 松田阵平也见过不少其他组织成员,比如琴酒,比如贝尔摩德,但他们统统都和奥尔加不一样。不是说哪一方更加邪恶,而是……松田阵平其实对琴酒那种普通的恶棍一点都不怵。但奥尔加…… 如果一定要形容,松田阵平觉得她就像是“邪恶”这个概念本身,非常中性,所以吓人。 松田阵平尝试了两次,才扯着嘴角,在奥尔加直勾勾的视线下,扯出一个类似于轻松的表情: “那可不一定。” 这么说着,松田阵平放在口袋里的手却已经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如果他真的在这儿杀了奥尔加的话,他和降谷零一起亡命天涯,啊不,回到警界,公安是能保护好他们,保护好他们身边的所有人的安全的吧?能吧? 松田阵平不敢确定。甚至,他都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带着一把枪的情况下杀死手无寸铁的奥尔加。 天呐!瞧瞧他!居然已经被奥尔加给整出PTSD了! 但是。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赶走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今天,他必须要救降谷零。 救不救得出另说,但即使是豁出性命去,他也会拼尽全力尝试! 松田阵平咽了口唾沫,正准备掏出抢来,先威胁奥尔加试试。门内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松田阵平赶紧抬头看过去想要确认。果然, 是降谷零推开门,从某间房间走了出来。他也穿着一身丝绸睡袍,金色的发尾微微翘起,完全没有平时那副认真打理过的模样。 “零零!” 松田阵平几乎是惊喜地高呼出声,只从用语就能感受出他放松下来的情绪。 降谷零似乎没什么事。松田阵平隔着奥尔加粗略地打量了他一番。很好,没有缺件,看上去精神也不错,不像是被虐待了的样子。那么—— “你这家伙搞什么啊,一言不合就玩失踪。怎么着,不会是被这个小鬼给关起来玩什么小黑//屋play了吧?” 松田阵平是故意这么说的。如果降谷零真是被奥尔加威胁了,可以给他一个暗示,他可以立刻掏枪,反威胁邪恶小鬼,然后救出被困的公主零零。 松田阵平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这句话后,降谷零的神情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然后,降谷零笑了笑,走上前来,却又停在了奥尔加身后,一手扶住门框,朝松田阵平安慰似地说到:“我没事,你放心吧。” 松田阵平不住摸了摸鼻尖。不经意间,看见了神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的奥尔加,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好吧,至少邪恶小鬼现在没有突然发疯,这也也从某方面变相证明了降谷零没事……对吧? “松田,你先回去,之后我会联系你们。” 降谷零却这么说了。 松田阵平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真的不像是被胁迫了,才有些犹豫道:“那我走了啊?” 降谷零点了点头:“嗯。” 松田阵平转身,走出两步,又突然回过头:“我真走了啊?” “嗯。再见。” 松田阵平有些郁闷地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刚准备再回头确认一下,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吓了他一跳。 等他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门已经被关上了,并且还传来了“咔哒”的落锁声。 松田阵平又摸了摸鼻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终于彻底松开了枪。他“啧”了一声,随意在外套上擦了擦手掌心。他刚才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已经流了一身的冷汗。 * 门被大力关上后,亮堂的房间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降谷零的脸上不复之前的轻松神色。他有些费力地走到沙发前,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虚弱地倒在沙发上。 他一只小臂搭在额间,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客厅顶部的灯。那光晕仿佛正无限扩大,旋转着,灼得人眼睛有些酸痛,又让人晕眩起来。 这些天来,奥尔加一直将降谷零锁在房间里,持续不断地给注射药物,以至于他一直保持着一种昏昏沉沉的虚弱状态。 直到降谷零隐约听见了松田阵平的声音,不得不撬开门锁,勉强维持着体面的样子,将松田阵平暂且打发走。他太了解松田阵平了,知道如果自己不出现将会发生什么。 又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直到晕眩的感觉稍微散去了些,降谷零看向抱臂站在一旁的那道身影,有些虚弱地开口: “奥利亚,我们谈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奥尔加也不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他希望奥尔加更开心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然而奥尔加只是抱臂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冷冷瞧着他,一言不发。她完全没有想要谈谈的样子,似乎正在思忖该什么时候把他弄回房间里去,再注射一针管的药物。 但至少,她没有现在就把他弄回房间反锁上不是吗? “奥利亚,我很抱歉。” 降谷零支撑着自己坐直起来,看向奥尔加,语速不快,条理清晰,目光真诚: “这次我太过冒险,没有很好地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你把我锁起来,是因为担心我,对不对?我真的很抱歉,奥利亚,让你这么担心。我承认我错了,没有充分考虑自己的安全,也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降谷零罕见地说了很长一通话。奥尔加依旧没有回应,不过她稍稍垂下了眼睫。 谈判的第一步,先以认可与担心作为开头,以降低目标人物的防御心理。这是降谷零在警校期间学得最好的课程之一,谈判技巧。 “我向你保证,奥利亚,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一定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不会再让你担心。” 他费了番力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奥尔加, “但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奥利亚。如果你总把我关在这儿,我无法兑现对你的承诺。甚至,去会变得消极、怨恨也说不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变成这样,奥利亚。” 谈判的第二步,承诺改变,强调目的。 降谷零认真地看着奥尔加。她却将脑袋别开了。 “奥利亚,” 降谷零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住了奥尔加,将脑袋轻轻埋在她的颈窝间。他没有看到奥尔加错愕的神情,但可以感受到她身体的一瞬间僵硬。 “爱应该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而不是束缚,对吧?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以后,我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危,会第一时间回到你的身边。这样,你可以随时知道我是安全的,而不是通过锁住我来保证这一切,不是吗?” 谈判的第三步,合理利用感情。降谷零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蛊惑, “但是无论如何,我爱你,奥利亚。即使你一直锁住我也好,这一点不会改变,永远不会。” 话落,世界再次安静下来。他可以听见奥尔加的心跳声,并不平静。 奥尔加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挣扎。降谷零就这么静静拥抱着她,为了达成目的,也出自本心。 良久,降谷零听到了一声短促地轻嗤,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好。” 她最终,如此说到。 * 终于,时隔将近一周,降谷零再次拿到了自己的手机。但他并没有着急地去查看这几天错过的消息,而是当着奥尔加的面,将手机随意摆在了一旁的桌面上。 他与奥尔加一起坐在餐桌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享用着晚餐。 在降谷零被锁起来的那段时间,他们俩的所有餐食,不是出自奥尔加之手,就是依靠外卖。可想而知,食物变成了仅仅能果腹的存在。直到如今,降谷零终于亲自下厨。 在电视的声音中,降谷零随意跟奥尔加讲着一些以前的所见所闻,一些有趣的案件。奥尔加向来喜欢听这些。 这次也一样。即使她只是时不时像是心不在焉似地应几声。但她一直安静地、专注地听着。直到—— “轰——!” “小心!” 降谷零眼疾手快地将奥尔加扑倒在地,避开了爆//炸的冲击。身 后的热浪也只膨胀了一瞬间,便很快偃旗息鼓。 这场爆//炸的规模很小。 两人坐起身来,朝着声响来源处看去。只见原本播报着新闻的电视机,此刻正燃烧着火焰,在刚才的小型爆//炸中仅剩下些许残害。 降谷零微微蹙眉,找到灭火器,将这不算大的火焰给扑灭了。 在爆//炸发生前,在同奥尔加说话的时候,降谷零其实始终留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新闻播报上—— 那个时候,新闻刚好播到近期的东京时常有电器因不明原因而自动爆//炸,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安全,经常检修更换老旧电器。 思索间,降谷零拿过手机,解锁,低头朝着屏幕看去。 在他被奥尔加锁住的这些天里,风见几乎发了无数条短信询问他该怎么办——关于这场电器爆//炸恐怖//袭击。 恐怖//袭击。 降谷零微微眯起眼睛,揣上手机,拿起玄关处衣帽架上的一件外套就要出门。 既然公安将这件事定义为恐怖//袭击,那就绝对不简单。他必须立刻查清楚,不能放任这场恐怖//袭击继续下去。不然,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群众会受到波及! 在已经穿了外套的一只袖子后,降谷零转身,忽然,直直对上了奥尔加的视线。 她就这么站在那而,面无表情地,用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降谷零恍然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最后,在奥尔加的注视下,又脱下了外套,重新挂回衣帽架上。 他有些尴尬地朝奥尔加笑了笑: “抱歉,奥利亚,我答应过你的。” 降谷零于是又乖乖回到了餐桌旁。一会儿,又去清理了已经只剩下残骸的电视机。奥尔加已经回房间去了。 降谷零仔细检查了这堆残骸,却并没有在那里面找到什么线索。他也很肯定,不可能有其他人潜入过这里,更不可能有人在成功潜入后,还在电视机里安装了炸//弹。 更何况,这场恐怖//袭击的范围之大,波及之广,不可能是幕后之人一个个在电器中安装了炸//弹。这样的话,犯罪成本就太大了,而且也不可能全程都不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那么就只能是—— 降谷零盯着手中电视机的零件残骸,若有所思。 当时买电视机,只是因为一个“家”中似乎应该有个电视,所以在购买挑选的时候,他并没有太用心,只是随便挑了个看得顺眼的。 但降谷零依稀记得……这台电视机,是连接了网络的。 物联网恐//袭……吗。 第114章 奥尔加终究是要离开的。身为组织的一员,她无法时时刻刻待在降谷零的身边锁住他,这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她不得不去执行组织交给她的任务。 奥尔加此次的任务是前往东南亚,梳理组织的洗//钱渠道。由之前斯利伏维茨被公安抓住,导致组织的一部分洗//钱渠道受到了不可避免的影响 临行前,奥尔加抱着手臂,右手食指在左边小臂上无节奏地轻轻点着。她就这么静静看着降谷零,一言不发。 要不要把他带去东南亚?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奥尔加始终不太放心。但是…… 洗//钱渠道对于组织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把降谷零带在身边,即使有意在他面前规避与洗//钱渠道相关的事情,他也一定会自己发现一些端倪。这对组织可是十分不利。 却是降谷零突然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用那种轻松又郑重的语气对奥尔加保证道: “我一定乖乖的,绝对不会以身犯险,向你保证,奥利亚。” 奥尔加盯着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做出了决断:“说好了。” 然后,她指挥几个组织底层成员将她的行李箱搬了出去。 “那么,再见,零零。”奥尔加稍稍垫脚,抱住降谷零。 然而这一次,却不待奥尔加有所动作,降谷零便已经将脸颊贴上了她的脸颊。 他们的肌肤紧紧相贴,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他在她耳边轻声而缱绻道: “再见,奥利亚。我等你回家。” 如此三次贴面礼,降谷零才颇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怀抱。他的眼里带着笑意,神情、姿态俱是自然无比、落落大方。 奥尔加直到坐上前往机场的车子时,还有些恍然。 她抬起左手,有些不确定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脸颊。而后再一次确认——零零很不对劲。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抱一下贴一下就会脸红的零零了。 不过, 奥尔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不经意间已经翘了起来。 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 奥尔加离开了。降谷零几乎是立刻就联系上了风见。 先随意糊弄过去自己前一周一言不合就“玩失踪”的事情,降谷零与风见谈起了近期的电器爆//炸恐怖//袭击,询问他更多的细节。 可惜风见并没有掌握什么细节。公安目前只能根据规模来判断,这是一起恐怖//袭击事件。 听完了风见的汇报,降谷零问他: “那些爆//炸的电器,都可以联网吗?” “诶?” 电话那头风见楞了一下,继而,降谷零可以明显听到一阵纸质翻动的声音。看来风见之前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风见的声音,调子略比平常高了些,又带上了点结巴。显然,在降谷零的问题后,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是、是这样没错。难道——” “嗯,是物联网。”降谷零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犯人利用网络,无差别地让联网的电器失控。“ 电话那头几乎是立刻道:“我这就让警视厅发布公告,提醒市民在犯人被逮捕之前不要再让电器联网!” 听风见急迫的语气,他似乎立刻就要着手这件事。降谷零却出声阻止了他: “不,风见。不要发布消息,这样会打草惊蛇。” “可是——!”风见几乎下意识想 要反驳。他握住手机的右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内心挣扎。最终,他只是低下了头,不甘而又顺从地应道,“是。” 他的上司,降谷零,是公安系统中最优秀的精英,也是……无情的杀人者。为了达成更伟大的目的,他不介意用上残酷阴暗的手段。 风见知道,他无法改变这一点,他既改变不了降谷零的想法,也无法阻止降谷零的行为。他能做的,只有服从。然后……早日抓到犯人,尽可能将伤亡降至最低。 电话那头,降谷零似乎完全没发现风见的异常。亦或者是发现了,但刻意装作不知道,也不在乎。 “唔——炸//弹客。” 降谷零略微思索: “使用‘爆//炸’这种手段的罪犯通常有四种主要动机。 首先,是引起关注。这类罪犯往往是生活中的失败者,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被看到。” “不可能!”风见几乎是下意识否定了这一种可能,“犯人能够通过互联网制造这么大面积的爆//炸案,这种技术,在生活中不可能是失败者!” “嗯,没错。”降谷零语气平静地肯定了风见的推理,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他继续道: “第二种情况,为了形使权力。这类犯人在现实生活中感到无力、被动,经常是唯唯诺诺的角色,他们需要通过犯罪来补偿自己的无力感。而炸//弹,能够让他们感受到权力。” “我觉得这次的犯人并不是这一类……”风见这么说着,当然,只是出于直接。若要罗列证据,他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降谷零没有说房间是对的,也没有说不对,只继续道: “第三种情况,为了复仇。这类犯人认为自己收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于是通过爆//炸来报复某个具体的人、机构、或社会群体,针对他们所感知到的错误寻求报复。” “唔……”风见喃喃着,“感觉有点接近了,但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降谷零并不给出自己的观点,继续道: “第四种情况,为了宣扬理念。这种动机最罕见,这类犯人是为了传递一种政治、宗教、或社会理念——” “就是这个!” 风见突然激动地高声打断,而后才反应过来, “抱、抱歉,降谷先生,我是说,那个,下、下周就要举办东京峰会了,到时候世界各国的重要人物都会到场。犯人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发动大规模物联网恐//袭,还特地选在了东京,是不是——” 降谷零的神情终于严肃了起来:“东京峰会的举办地点在?” “东京湾人工岛上综合度假区“海洋之滨”的国际会议中心!” 若不是坐在车里不方便,风见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在东京峰会开始之前,刑事部、公安部、警备部都要轮流去现场检查。今天下午就是我们公安的检查时间!我要立刻赶过去!” 降谷零眉目一凛,也立刻站起身来,随手拿起一件外套,用肩膀夹着手机,边穿外套边走出家门:“地址发我,我和你们一起。” “——是!” 风见瞬间信心高涨。他不相信降谷先生的人品,但绝对信任他的能力。看来,这场物联网恐//袭案很快就要告破了! * 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在检查的过程中,峰会现场发生了一场爆//炸。比起之前东京各地发生的爆//炸来说,这绝对称得上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起爆点是峰会现场某家餐厅的电饭煲。 公安的不少同事由于身处爆//炸中心,当场便牺牲了。 而降谷零和风见裕也,由于当时已经完成了检查,排查了所有安全隐患,决定立刻回去制定解决措施,于是已经走到了会场大门。所以,他们只是被爆//炸造成的气浪轰飞了出去,逃过一劫。 但饶是如此,两人也确实不好受,多多少少受了伤。 尤其是降谷零,之前被琴酒打了三枪,伤还没好;再加上琴酒开着武装直升机扫射东都水族馆那晚,他又添了些新伤;又加上这场爆//炸…… 旧伤加旧伤加新伤,降谷零的状态着实说不上好。他几乎是当场就发起了低烧,眼前一阵眩晕。这是免疫系统无声的警告。 降谷零自己在家处理着伤口,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如果被奥尔加知道的话……他摇了摇头,将绷带打上结。而后,穿上衣服,拖着昏沉的身体,再一次出门了。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场闹剧。 但看来…… 努力控制住不自觉颤抖的手,降谷零用冰冷的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发出无声的叹息,将额头抵在了方向盘上。 看来这一次,不得不借助一些外力了。 降谷零来到与风见约定接头的安全屋,将自己在路上临时修改后的计划告诉了风见他应该知道的部分。 “什么?!”风见听完,几乎是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木质的椅子被他的动作推得向后了些,与塑胶的地面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这种声音,对于一个正在发烧的人来说无疑更加难捱。降谷零抑制住眩晕带来的不适感,一手撑着额头,稍稍转过脸去,看向满脸不忿的风见。用那种他最熟悉的、毫无一丝波动的眼神。 很快,在降谷零冷静的目光下,风见又有些唯唯诺诺地重新坐了下来: “抱、抱歉,降谷先生。我只是——”风见低下头,桌子下的手不断揉搓着袖口,“我只是……” “你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降谷零直接指出了风见的想法。语调毫无起伏,就像是在客观阐述一个理论。 可风见却还是无端觉得可怖。 风见抬起头看了降谷零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不过,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风见,”降谷零觉得头更加晕了起来,他撑住额头的手握成了拳,用指节向额心施加压力,试图缓解些眩晕感,同时勉力维持住正常的语音语调,“我们是公安。” 只需要这一句话,只需要这一个对事实的陈述,便让风见彻底哑口无言。 是啊,他们是公安。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不惜使用任何哪怕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可是…… 风见心道,既然降谷先生已经离真相这么近了,为什么不亲自去查呢? 降谷零掩饰得太好,即使是作为他直属手下的风见,也不知道他此刻其实重伤未愈,之所以还能坐在这儿看似正常地和风见说话,只是靠着极大的毅力强撑罢了。 降谷零的沉默被风见误以为是一种对他不满的表达。 出于对自己这位上司莫名的畏惧,风见几乎是立刻硬着头皮应下了降谷零的计划:“我知道了,降谷先生,我会做好的,请放心!” 降谷零似乎想说什么。却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风见看见自己那位不苟言笑的冷酷上司,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罕见地、诡异地勾了一下唇角。 但很快,等风见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无甚表情的样子,让风见不得不怀疑,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笑,是不是只是他的幻觉。 降谷零要接电话,风见很自觉地告辞了。 “那么,我先去着手安排了,降谷先生。” 他站起身来,朝降谷零点了下头。 降谷零只是朝他摆了摆手。 风见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加快步伐离开。 其实,他已经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了。风见心道。与降谷先生共事这么多年,他所见过的,能让降谷先生露出那么真挚而非虚假的表情的,只有一个人。 * 奥尔加是在电视上看到降谷零的。 她人在东南亚,但却一直远程关注着日本的动向,尤其是东京。 于是,在看新闻的时候,奥尔加自然而然地从东京峰会会场爆//炸的视频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降谷零的身影。 他不听话! 这是奥尔加的第一个想法。 千万不能被组织看到这个视频。 这是奥尔加冷静下来后的第二个想法。如果组织看到自己的骨干成员在公安检查峰会会场的日子出现在了那里……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奥尔加扔下手中布满倒刺的藤条。那倒刺上已经布满了鲜血与零碎的肉块。她留下那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倒霉鬼,兀自离开了这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屋子。 然而,在视野开阔的空地上,奥尔加背靠在墙面上,一边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下,电话才被接通。 电话对面传来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奥利亚——” “你答应过我的!”降谷零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奥尔加气急败坏地打断了。 空气沉默了两秒,而后降谷零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抱歉,奥利亚。” “怎么回事?”奥尔加自 然是立刻就听出了降谷零声音中的不对劲,她的眉心不由得蹙了起来,原先愤怒的声音也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你怎么了?” 降谷零似乎是笑了一下,带着些气音。奥尔加没听清,只听见他用那种如往常一般的语调道:“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奥利亚。” 没事就有鬼了! 奥尔加心中很烦。但降谷零都已经虚弱到差点没掩饰好语气的地步了……想来,之前的旧伤加上现在的新伤,折磨得他十分不好受。 奥尔加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那种气急败坏。她放缓了语调,虽然还是能听出来在生气,但却柔和了许多: “零零,立刻,想办法把视频删掉,全网不能留下一点痕迹。你办得到的吧?” “什么视频?”电话那头的降谷零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不是装的。 奥尔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家伙,一旦忙起工作来,估计也不会打开电视看看新闻。 “东京电视台报道爆//炸案的时候,现场视频拍到你了。” 在一片沉默中,奥尔加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补了一句,听上去倒像是在安慰降谷零一样, “只有半秒钟。组织成员都不爱看新闻。你还有时间,零零。” 全网删一段视频,对于降谷零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在两人结束通话后不到五分钟,当奥尔加再次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的时候,那段视频已经在网络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公安擅长的事情。 * 在降谷零全网删除了东京电视台拍摄的现场视频,并销毁了原件后,风见也终于完成了物证的伪造,成功让毛利小五郎成为了这场电器爆//炸恐//袭的第一嫌疑人。然后, 他们将柯南扯入了这场案件。 两日的时间,在毛利小五郎正式被起诉前,柯南推理出了犯人的真实身份。而降谷零……伤势也终于恢复了一些——至少烧已经退了下去——又可以自由行动了。 期间,降谷零一直关注着柯南的动态。最后他们一起在警视厅外抓住了物联网恐//袭的犯人——也即是原本负责起诉毛利小五郎的检察官日下部。 日下部原本的计划是黑了NASA火星探测器的返回舱,让返回舱撞击警视厅。 好在,他们威胁日下部说出了密码,成功让返回舱改变轨道。并在阿笠博士研发的无人机的协助下,让无人机带着炸药,协助返回舱成功打开了降落伞。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闹剧终于可以结束了的时候—— “不对!” 柯南看向天空,那个宛如流星一般急速接近地面的返回舱。它改变了方向,现在正朝着海洋之滨的赌场塔去了!而赌场塔,正是用于疏散撤离警视厅附近民众的地方…… 柯南几乎没有过多思考,立刻启动滑板就往赌场塔的方向疾驰。他必须阻止返回舱,小兰还在那里! 可惜滑板的速度终究是有限的。并且,由于警视厅的疏散行为造成了民众大规模的恐慌,现在,本来不在危险区域的许多民众,也纷纷开着车前往赌场塔避难。 总之,路况很糟糕,一时之间,堵车与危险驾驶并存。 就在这时,降谷零开车赶了过来。他接上柯南,两人一道朝着赌场塔的方向驶去。 柯南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坐车坐得怎么心惊肉跳。与降谷零比起来,工藤有希子的那些危险驾驶与炫技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这家伙是真敢冲着疾驰的新干线开啊! 当时柯南感觉自己都要飞出去了,好悬才抓住车顶的扶手稳住了些。结果一看,好家伙,他们马上就要撞上新干线了! “安室先生!!!”说不慌都是假的。即使是柯南,在这种时候也不免慌乱了起来。瞧着即将与他们撞上的新干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在这种危急时刻,柯南却见降谷零反而露出了一个兴奋的表情。 他真是太疯了…… 下一秒,车子侧了过来,几乎是呈90度得擦着新干线的车身开了过去。 在巨大的噪声中,柯南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看到了!车轮在和新干线摩擦之后,都冒火星了! 到时候车子不会直接自己炸了吧? 又是一段让柯南胆战心惊的狂飙后,两人开着已经变得成战损风的车子,来到了赌场塔附近的一个停车库。 现在,根据计算的路线,只要他们来到停车库的顶层,就有希望用柯南的足球再次改变返回舱的方向,让它坠入太平洋。 “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呢。” 车子随着电梯不断上升。降谷零看向身旁的柯南。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却一点都不退缩。 是因为那个叫毛利兰的女孩吧?她也在赌场塔里。 柯南显然是被安室透问得有些害羞了,亦或者,有些尴尬。他试图反将一军,于是故意露出一种尽在掌握的表情,反问道: “我一直就想问来着,安室先生,你有女朋友吗?” 虽然是为了反将一军,但柯南其实也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与柯南接触过的其他卧底不同。降谷零显得跟冷血,或者换种说法——更不择手段。 这种家伙,真的会有恋人吗? 却听见降谷零无声笑了。柯南还从未见过他这幅表情——这种不带有任何目的性质的、带着点炫耀的、真心实意的表情。 “实际上——” 电梯已经来到了最顶层。在电梯门打开之前,柯南看到降谷零朝他眨了下眼睛, “我已经结婚了。” 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在柯南脑海中抛下了一个惊天炸//弹。 “——诶?诶——?!” 若不是有安全带在,柯南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结、结婚了!? 不会又是骗他的吧? 柯南有些狐疑地看向降谷零,试图确认这句话的真伪。却恰好“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降谷零将油门踩到底,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柯南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降谷零的表情,就被突然加速带来的推背感整得一个趔趄。 车子撞碎停车库顶层的玻璃,飙到了半空中。在急速下落前,柯南解开安全带,钻出车窗,大喊着踢出了烟花足球: “去吧——!!!” 夜空中陡然绽放的绚丽光彩中,柯南本人确实直直从半空中加速坠落。 然后那种失重感陡然减轻。是降谷零抓住了柯南。他用枪打碎对面大楼的玻璃,随即带着柯南一起撞了进去,砸在了一地的碎玻璃上。 两人却没有时间顾及扎在身上的碎玻璃,一坐起身来就急忙看向赌场塔的方向,然后——齐齐从了一口气——赌场塔断了几根固定用的绳子,除此以外,安然无恙。 降谷零忍着身上新伤旧伤叠加带来的疼痛,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赶紧离开,在奥尔加回来之前去医院把扎在身上的碎玻璃和其他新伤都处理好,就听见柯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为什么要把小五郎叔叔卷进来?” 降谷零头也未 回,但仅听他的话语,似乎他又重新戴上了那副不近人情的假面: “我处在这个位置上,无法进行公开侦查,而只要把他卷进来,你就必然会成为我的协助者。这样一来,就能借助你真正的力量了。”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降谷零自己伤得太重,即使他能够进行公开侦查,也是力不从心的。不过他不会告诉柯南这一点。 实际上,直到现在,不要说风见,即使是一向慧眼如炬的柯南甚至都没能看出来降谷零的身体状况其实很糟糕。他掩饰得太好了。 柯南似乎并不甘心这个回答。或许是为了讽刺,又或许是出于八卦之心,总之,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 “如果是安室先生的爱人呢?如果到了你认为的必要时刻,你也会利用她吗?” 柯南满意地看见降谷零的背影顿了一瞬。 怎么样?在利用小五郎叔叔利用我的时候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那么在面对自己在乎的人的时候,你还能如此果决,如此冷漠而理性吗? 却不想,下一刻,降谷零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这笑可真冷酷啊。 “如果到了我认为必要的时刻,当然。”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徒留柯南一人怔楞在原地,瞪大着眼睛。 安室透是认真的!柯南意识到。 喂喂…… 柯南突然又想起了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的事情。不由得一个激灵——安室先生他的结婚对象……不会也是他为了更好地卧底组织,所以才结婚的吧?! 柯南觉得自己真相了。尽管作为一个侦探,他不应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这么想。 也正是这个时候,柯南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安室透和他之前遇见过的那些卧底在组织的人都不一样。他是真的会放弃底线、不择手段的。 * 降谷零去处理伤口了。他必须在奥尔加回来之前搞定这一切。 但很可惜,奥尔加已经到日本了。 此刻,她正站在那辆白色马自达RX-7的残骸前,神色晦暗。 第115章 降谷零在外处理好了伤口,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三点钟了。 他还没开门,就意识到已经有人在家里了。 奥尔加已经回来了吗? 推开门,室内是一片漆黑,并没有开灯。 降谷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下一刻,他陡然抬起受伤较不严重的那只手臂,格挡住来自身后的攻击。 就当他准备擒住身后偷袭之人时,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脑。 是枪。 降谷零缓缓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瞬息间,异变突生。降谷零猛地侧头避让,同时旋身精准拧住身后之后人持枪的手腕。 一声闷响后,手//枪掉落在地毯上。 “奥利亚,别闹了。” 降谷零有些无奈,一手将奥尔加的手反拧至身后,将她整个人压制在了墙上,却并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 他一早就猜到是奥尔加了。想必奥尔加已经知道了他几个小时前的“壮举”,所以现在才如此不虞。 降谷零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去开客厅的灯。 “啪嗒。” 世界再次亮了起来。这一次,降谷零可以清晰地看到仍站在墙边的那人,她的右手插在口袋里,正微微眯起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一次不错地盯着他。就像是猫科动物在安静观察狩猎对象一样。 降谷零上前一步,拉住奥尔加的手腕,带着她朝沙发走去。 谁料,身后原本安静的奥尔加却又突然发难,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右手一记手刀直直朝着降谷零的后颈劈去,力道之大,甚至带着些破风之声。 降谷零神色一凛,侧身避过。奥尔加是真的——在下重手。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两人又打了起来。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单方面的碾压。奥尔加的格斗术是降谷零教的,一招一式都带着他的影子,降谷零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再者,即使单从力气上来看,两人也是天差地别。 于是奥尔加再被降谷零压制住。她尤还不甘地借力缠斗,肘击膝顶,可惜却都被带伤的降谷零一一格挡,轻松化解。他看上去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从始至终,降谷零都没有下重手,只巧妙引导,像是在逗她玩一般。几步间,直接将奥尔加绊倒到了沙发里。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生气。 奥尔加挣扎欲起,却被降谷零只用体重便牢牢压住,右手手腕被紧扣在耳侧,彻底动弹不得。 她看见降谷零的神情中带着些无奈,又带着些纵容: “打了这么多下,气消了吗?” 奥尔加抿唇,别开脑袋,并不回答。 降谷零松开了对她右手的控制,改为摸了摸她的脑袋。却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躺在沙发上的奥尔加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朝着降谷零的颈侧就想要扎过去。 降谷零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将那东西拦在了半空。定睛一瞧,居然是一个小型针管。 估计里面又是麻//醉剂之类的东西。 降谷零无声叹了口气,轻松夺走那支针管,随意向后一抛,精准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再然后,在奥尔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震惊的目光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就像是早有预料,所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咔哒。” 奥尔加就这么被锁在了沙发上。 随着降谷零起身离开,奥尔加终于得以坐起身来。她抬手扯了两下,扯得那连接手铐的金属链条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动。 当然,完全扯不动。奥尔加只得暂时安静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在房间里忙碌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的降谷零。他用的是真正的手铐。警察用来拷犯人的那种,最结实的手铐。 不久后,奥尔加知道降谷零是在找什么了——她眼睁睁看着降谷零将她藏在家里的各种针剂药物,从各个角落翻了出来,然后,一一送进了垃圾桶。 他就像是在做很平常的大扫除一样,看着这些违禁//药品,就像是在看普通的垃圾。甚至,偶尔还要和奥尔加点评一番他新“挖出”的东西。 奥尔加自然不理他,只是一双绿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身影,从屋子的这头到屋子的那头,看着他忙忙碌碌。 终于,降谷零带着一身新伤旧伤,似乎将整套公寓中的危险物品都送进了垃圾桶。他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些许薄汗,摘下手套,来到奥尔加身前。 “奥利亚,我们谈谈。” 他是这么说的。 奥尔加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降谷零在了奥尔加身旁坐下。正要开口,却见奥尔加不知从哪儿找出颗糖来,用没被拷住的那只手将糖纸剥开,将那药片大小的糖丢进了嘴里。 这种糖的包装他似乎从没见过? 这么想着,降谷零却感觉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处被人故意用力按压下去,十分精准。几乎是立刻,原本已经结起薄痂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鲜血不断涌出,濡湿衬衫大片布料,将雪白染成惨红。 伴随着伤口再度被撕裂的剧烈疼痛,萦绕在两人周身的空气也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嘶—— 细密的疼痛间,奥尔加忽然抓住降谷零的领带,猛地将他扯近。他们的鼻尖便这样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们唇齿//交缠,在带着鲜血腥甜的空气中。降谷零睁大了眼睛,瞳孔猛地放大。 一瞬间,仿佛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世界陷入一片寂静,只余下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被故意按住的伤口仿佛也不同了,只剩下酥酥麻麻的触觉。 就在降谷零愣神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送入了他的口中。什么圆圆的、小小的东西。 是那颗糖吗? 他无法克制住本能地将那东西吞咽了下去。 口腔中不知何时也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是奥尔加狠狠咬破了他的下唇。当真是毫不留情,疯狂至极。 不知何时,他已经抱住了奥尔加,一手箍住她的后腰,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力道却是不断加大。 降谷零终于回过神来。他吓了一跳,为自己短短几十秒间的所作所为,为那种忘乎所以的疯狂情绪。 理智回笼,正待抽身,降谷零却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的大脑突然昏沉起来,意识渐渐模糊,就连眼皮也变得异常沉重。 是那颗糖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隐隐约约看见奥尔加不知何时竟已经解开了手铐,正甩着被铐住那只手向他靠近过来。 再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奥尔加接住朝她倒过来的降谷零,将他安放在了沙发上,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睡颜,终于,笑了。 感谢贝尔摩德给她的灵感。如果不是贝尔摩德在伦敦嘴对嘴给赤井玛 丽喂药在前,奥尔加怎么会想到这种绝妙的好办法呢? 诶呀,这屋子里的危险品,可不止你搜罗出来扔进垃圾桶的那些呢,零零。 普通的肢体接触已经吓不住零零了。所以,得下点猛料才行。 奥尔加哼着歌,优哉游哉去冰箱里拿了罐可乐。 “呲——” 她打开易拉罐。 * 降谷零再次醒来时,入眼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似乎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他试着坐起身来,失败了。他的四肢俱都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喘息间,咸//湿的微风带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并不清晰,似乎那人正在很远的地方。 是奥尔加。 * 奥尔加正在跟贝尔摩德通话。其实她并不想接贝尔摩德的电话。 “阿尔萨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瞧,上来就是质问。奥尔加不在意地将手机拿远了些,于是,贝尔摩德的声音在海风中也变得模糊起来。 “阿尔萨斯,不要闹了,赶紧放了波本。” 很可惜的是,奥尔加还是能够听见贝尔摩德的声音,听见她说的每一个单词。 奥尔加坐在白色的椅子上,面前有一张小圆桌。她的右侧,是一望无垠的碧蓝大海。她的左侧,是一栋主体为白色的建筑,像是模仿了地中海的建筑风格。 她与室内仅隔了几道白色的帷幕。在海风的吹拂下,那些白色帷幕被小幅度地微微拂起,飘荡着。 奥尔加就坐在那儿,扭头静静望着大海,听着被海风带到耳边的贝尔摩德的声音。 电话那头,贝尔摩德还在继续: “现在日本的任务都乱套了,BOSS和朗姆都很生气!阿尔萨斯,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奥尔加一手支着脑袋,神情平静到了几乎诡异的地步:“当然,贝尔摩德,我在听。” 贝尔摩德显然也已经对她这幅样子无可奈何了,只得趁着她挂断电话前问:“你们到底在哪里?” 谁料,奥尔加却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语气,缓缓吐出两个字:“秘、密。” 而后,手机里传来盲音。奥尔加已经挂断了电话。 贝尔摩德看着息屏的手机,那黑色的屏幕映照出她咬着牙的模样。 这次贝尔摩德是真的急了。阿尔萨斯那家伙,已经带着波本消失了整整三天了!不是上次那种小打小闹。这次,就连她都不知道奥尔加到底把波本绑到哪里去了。 贝尔摩德甚至怀疑他们已经不在日本了。 * 另一边,降谷零躺在床上稍稍平息片刻后,突然抬手,狠狠掐住自己腹侧已经开始渐渐愈合的伤口。 一瞬间,鲜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几乎很快渗透他身上的睡袍,直将身下洁白的床单都濡湿成鲜红色。 他大口喘息着,试图缓解自侧腹不断传来的疼痛。然而又要靠着疼痛的刺激找回些力气,勉强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觉得头有些晕,天旋地转之间,好悬才扶住身旁的一根白色立柱站稳。 而后,降谷零开始一点一点,几乎是小步挪着,缓慢地探索着他目前所处的这个地方。 他花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大致摸清。这里应该是一栋位于海边的别墅,具体位置暂时未知。 并且,这别墅周围,至少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看不到任何人烟,只有嶙峋的乱石、繁茂的树木、金色的沙滩、蔚蓝的天际…… 降谷零又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个房间,在白色帷幕之后,炽烈的日光透过布料的缝隙洒落进来。他听到了大海的声音,嗅到了大海的气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就静静坐在那儿,一手支着下巴,扭头看着蔚蓝的大海。 降谷零拨开帷幕,走入阳光之下。 她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发现降谷零,随即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你终于醒啦,零零。” 她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让他坐下,指了指桌上的蛋糕:“要尝尝看吗?我亲自烤的。” 然而降谷零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直直站在原地,表情木然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千古难题。 奥尔加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站起身来,走到降谷零的身前,双手捧住他的脸: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这样不好吗?” 她微微歪着脑袋,带着那种天真烂漫的笑容,说出这种话来。 降谷零只觉得很累,想来这些天奥尔加又陆陆续续给他注射了许多药物,才让他昏睡至今。然而,疲惫的却不止是身体。 “我的手机呢?”他问奥尔加。 奥尔加又坐回了椅子上,整了整被海风吹得有些乱了的发丝:“唔,谁知道呢。或许是在太平洋的某个角落吧?” “我们现在在哪儿?” “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只有我们两个人。”奥尔加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甜蜜而天真的表情,“这样很好,对吧。” “……”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海风。降谷零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亦或者还能跟她说些什么。 * 奥尔加一直在给降谷零注射药物,让他持续处于虚弱状态。这样,他就跑不了了。而以降谷零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她。 但降谷零却不太理她了。奥尔加计算着时间。降谷零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了。明明近在咫尺,他们却好像变成了两个陌生人一样。 “你讨厌我了吗,零零……” 夜晚,朦胧的月光透过帷幕洒落进房间。在簌簌的海浪声中,奥尔加躺在床上,自身后抱住了降谷零。 他的体温比平时低了些。他就这么静静侧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亦或是不想回答她。 在浪花的声音中,奥尔加的意识渐渐陷入了模糊。这很罕见,毕竟她的睡眠想来困难。 隐约间,她似乎又变回了小孩子,变回了那副无力的模样。 “阿尔萨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严厉到苛刻的语气。 是谁? 她循着声音,抬起头去,却只看到一个瘦削的下巴,几簇绯红的发丝。 “啪——”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触感,她被一巴掌扇得别过脑袋去,口腔里传来血腥气。 是谁? 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是谁?凭什么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这次,她直接倒在了地上。两边脸颊都肿胀了起来,带着刺痛与麻木。 是谁!? 她再一次仰起头,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张脸。早晚有一天,她要杀了这个男人! 可在第三个巴掌扇来之前,她退缩了,她瑟缩着脑袋,哭泣着道歉。真的很疼。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在发抖。原来她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乌青块,时时刻刻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那个人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向一个漆黑的暂停屋。 她在尖叫。 她在……害怕吗? 奥尔加从噩梦中无声惊醒,她眨了眨眼,用手背触碰到眼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哭了。 还真是…… 奥尔加无声而又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说老人家才喜欢回忆过去,难道她已经步入老人家的行列了? 这么自娱自乐地想着,可奥尔加的心情还是没有好上哪怕半分。 “呐,零零。” 她知道他没有睡着。亦或者是,被她刚才的动静吵醒了过来。 “零零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知道他不会回答,但还是这么问了。她就是突然很想知道,很想很想。她想知道关于降谷零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所有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的一切。 说起来,她好像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对于他的过去,他的背景,他的经历,统统一无所知。 但果然,等待她的是一片寂静。除了大海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 直到奥尔加几乎再次陷入沉睡时,她 才隐隐听到了降谷零的声音。 他还是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但奥尔加听见了他的声音。一瞬间,她睁大了眼睛,困意全部消散。 “我的母亲……”他的声音不大,几乎要湮没在海风与浪花之间,“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我只记得……她有着金色的头发。” 离开了?是指…… “至于我的父亲,”他顿了顿,疏离而又平静,“他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和他并不太熟。” 然后,他再度安静了下来。 奥尔加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是因为觉得她做了噩梦很可怜,所以编了一个敷衍的故事来骗她吗…… 但是…… 奥尔加的意识再度陷入昏沉。没有再做噩梦。 * 值得高兴的是,自那晚之后,降谷零对奥尔加的态度似乎改善了不少。 他会时不时与她说说话,陪她一起坐在海边,看看海,看看天空。也会经常下厨,用着奥尔加提供的有限的食材,绞尽脑汁做出好吃的食物来。 奥尔加也渐渐减少了给他注射药物的频率。然后,当做不知道他在夜深人静时会悄悄使用她的手机。 他们似乎可以永远这样相处下去,直到某天早晨。 洗漱过后,奥尔加坐在别墅里,对着镜子发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恍惚间,竟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然后,她听到了螺旋桨的声音。有许多。许多船只正在靠近,直至临岸、登陆。 她的耳朵不像大冈红叶那么灵敏,但还是能听出至少有三十个人。三十个,荷枪实弹的人。 他们就这么全副武装地突然冲进了屋子,将坐在梳妆台前,只穿着一件睡袍的奥尔加团团包围住。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她。 奥尔加的面上没有惊惶,没有任何表情。她缓缓、缓缓地举起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降谷先生!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她还记得这个人,叫风见裕也,是零零在公安的下属。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被逮捕了吗,警官?” 她抬起头,在镜子中看见了他的脸。他站在她的身后,弯下腰。他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不轻不重,带着温柔与缱绻: “你永远都是自由的,奥利亚。” “降谷零。你是吃定我不会杀你吗?!” 奥尔加却突然站起身,拿过梳妆盒中的手//枪,指住降谷零的脑袋。她的胸膛不断起伏着,面上是罕见的愤怒与难过。 她有些崩溃了。降谷零立刻意识到。像她这样聪明的人,不该在被公安荷枪实弹包围的时候,还用枪对着他的。 果然,周围立刻传来了阵阵打开保险的声音,红外瞄准器俱已经对准了奥尔加,在她的皮肤上、身上落下一个个红色小点。 就连风见也举起了小手//枪对准了奥尔加,似乎正准备谈判:“阿尔萨斯,你冷静点!” 却是降谷零突然抬手,制止了周遭的一切。而后,做出了一个令风见完全无法理解的命令——他命令荷枪实弹的公安们先去别墅外面待命。 “你也去外面,风见。”对于欲言又止、不愿离开的风见,他如此、平淡地说到。就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被奥尔加用枪指着脑袋。 终于,风见也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奥尔加与降谷零二人。 降谷零上前一步,奥尔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仍用枪指着他,不肯松手,仿佛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直到奥尔加退到了梳妆台前,退无可退。降谷零几乎贴在了她的身前。 他突然笑了一下,又转过身去,来到了衣柜前。 “不怕我杀了你吗,降谷警官?” 降谷零并不理会她故作挑衅的话语,挑挑拣拣,从衣柜中挑出一套衣服。 “这套怎么样?” 他又来到奥尔加身前,无视了她手中的枪,无视了她皱眉的表情。解开她的睡袍,在她不愿配合的情况下,还是好好地给她穿上了那套衣服。 而后,他收走了她的枪。只是这么随意地从她手中拿了过来。然后随意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他牵起奥尔加的一只手,不顾她微不足道的挣扎,与她十指相扣: “走吧,奥利亚,回家了。” 若是要比力气,比犟,奥尔加永远不可能是降谷零的对手。 降谷零牵着她,亦或者说,拖着她,走出了别墅,走近岸边停靠着的那艘大船。 “是,我不会杀你,” 站在大船下方,奥尔加突然开口了,她面无表情地、缓缓扫视过周围那群仍旧警戒着的公安,最终将视线停留在风见身上, “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比如这个叫风见的,我看就——” 一顶大大的遮阳帽忽然落在了她的头上。降谷零替她整理着帽沿: “今天太阳很大,要做好防晒才行。走了,奥利亚。” 说罢,他再度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向船上走去。 再一次,他无视了她的话,无视了她的意愿。 第116章 他们坐船从奥尔加的私人小岛回到了东京。 其实那个小岛本就不算远。所以降谷零才能根据对小岛的洋流气候的观察,以及偶尔登到输送物资的船家的面孔,确定了小岛的大致方位,并用奥尔加的手机偷偷给风见发了他推测出的大概位置。 然后,风见在降谷零推测的那一小片海域带人搜了不到一天,居然真就找到了他们。 回到东京后,奥尔加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逮捕,然后丢进看守所等待起诉了。 但是没有。 或许降谷零还打算继续卧底组织,所以才没有怎么样奥尔加。 但他甚至没有限制奥尔加的自由。奥尔加这才意识到,降谷零居然打算一切如常,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对奥尔加的态度和相处方式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意思? 他是真的笃定她不会把他怎么样吗?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嚣张的卧底?! 于是,奥尔加开始不爽起来。 本持着自己不好过就要让其他人更不好过的心态,奥尔加开始不断给降谷零找茬,从把可乐倒在地毯上这种小事,到把他新提的车子撞个稀碎这种大事。然而…… 降谷零就是不接茬! 他的情绪太稳定了,在奥尔加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淡定的好脾气模样,就仿佛是带上了假面,永远不会生气的假人。 于是奥尔加更加不爽了。 纯粹的物理攻击现在已经对降谷零无效了。奥尔加决定使用精神攻击。 但是……没有效果! 曾经的降谷零是一个对于肢体接触多么害羞的人啊,抱一下都会浑身僵硬。若是奥尔加再说上一句“最喜欢零零了”,他能立刻满脸通红。 但是。现在的零零已经不是曾经的零零了。他变了。 回到东京后的这几天,奥尔加尝试了抱抱攻击,尝试了甜言蜜语攻击,甚至尝试了亲亲攻击,结果——全都无效! 降谷零不仅全都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甚至他还学会反客为主了! 这下,僵住的就变成奥尔加了。她这么做是为了给降谷零找茬,让他出糗难堪,而不是让自己变得心跳加速以至于心脏开始痛起来。 又一天下午,放学前,奥尔加坐在帝丹高中二年B班的教室里,一手托腮望着窗外的操场,另一只手指尖在课桌上无节奏地轻轻敲着。 她完全无视了讲台前数学老师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教学,一心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样才能扳回一局,狠狠给降谷零找茬。 就这样,到了快放学的时候—— “奥尔加,一会儿要不要跟我和小兰一起出去玩?世良同学也去哦!” 在奥尔加思考间,铃木园子的笑嘻嘻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凑得极近,眼神中带着些藏不住的期待。 “奥尔加同学和世良同学从小就认识,还都是在阿美莉卡长大的,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的吧!去吧去吧,和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 奥尔加知道,铃木园子估计又想一出是一出打算做些什么她认为有意思的活动了,正在试图忽悠人入伙。对此,奥尔加向来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抱歉,我放学后还有事——” “哦?又是家里有事吗?”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世良真纯突然意味不明到。 又在旁敲侧击试探组织的事情。无聊。 奥尔加正准备随便敷衍她一下就直接离开,却听世良在一旁拉着小兰提到: “我们今天就去那家波洛咖啡厅吧!就是你爸爸侦探事务所楼下的那一家!里面有个服务生超——帅的!” 看着铃木园子兴奋的表情,奥尔加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笑眯眯看向世良真纯:“ 突然想起来,家里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急。如果世良酱你这么希望我去的话——” 在世良真纯睁大眼睛的惊讶表情中,奥尔加自顾自地胡扯道, “那么,为了世良酱,我也一起去吧。” “诶!?” 还不待呆若木鸡的世良真纯反应过来,一旁的铃木园子就凑了上来,手背叉着腰,倾身看看奥尔加,又看看世良真纯,然后一手扶着下巴,假装严肃地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在模仿毛利小五郎: “那路或多捏,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奥尔加和世良酱~的感情还真好诶!还是说——” 铃木园子神秘兮兮地凑到了奥尔加身旁,一手作遮挡,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才小声问奥尔加: “是因为听到我说波洛咖啡厅有帅哥店员,才突然改变主意的?” 看着奥尔加笑眯眯但并不打算反驳的样子,铃木园子这次是真惊讶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奥尔加!” 对此,奥尔加只是轻飘飘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会对帅哥好奇也是很正常的吧?再说了,我主要还是为了陪世良酱一起。” 由于奥尔加承认是为了看帅哥承认得太坦然了,以至于铃木园子一时间又开始犹豫起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看帅哥?还是说——她又不禁看向世良真纯,上下打量起来。 嗯,或许奥尔加真的是为了世良真纯才答应的,虽然她们俩看上去其实不太熟就是了……但万一只是人家两个人没表现出来呢? 世良真纯自然猜到了铃木园子的脑补,她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放弃了解释。她和奥尔加根本就不熟好嘛!甚至还疑似有仇……但和组织相关的事情,跟铃木园子不好解释。 在去波洛咖啡厅的路上,世良真纯忍不住偷偷侧头打量着奥尔加。明明就是她自己突然改主意想去波洛咖啡厅了,却还偏偏要拿她当借口,而且撒谎不眨眼,真是有够无耻的。 * 很快,几人就到了波洛咖啡厅门口,并且恰好遇到了刚刚放学回来准备上楼回侦探事务所的柯南。 当然,这个“恰好”也只是柯南自述的而已,会不会信就全凭智商了。 实际上,柯南在放学后就收到了世良的短信,告诉柯南等她们放学后,奥尔加会和她们一起去波洛咖啡厅。这个“她们”,显然也包括了毛利兰。 虽然这条短信看上去有些没头没脑的,虽然柯南即使知道世良真纯就是赤井秀一的亲妹妹了之后,也一直持之以恒地在世良真纯面前装傻。但是! 柯南还是无法放任奥尔加这个危险分子和毛利兰她们独处。 什么?你说安室先生也在,所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柯南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放学路上复盘了一番之后,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至于具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柯南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对劲。 于是,即使小学生的放学时间比高中生要早上许多,柯南也还是故意猫在距离波洛咖啡厅一条路口之外的角落里,直到看见了小兰一行人的身影,才朝这里走了过来,假装自己也是才刚放学,和毛利兰她们偶遇完全只是巧合。 能够识破柯南的估计也就世良真纯和奥尔加两个人。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学生居然还有这种“制造偶遇”的脑筋呢?而这两人中,世良真纯巴不得一秒不落地盯着柯南,所以绝对不会拆穿他。 至于奥尔加? 柯南一边接受了小兰“柯南也一起去波洛咖啡厅吧”的邀请,一边半月眼地想着。奥尔加这家伙,没乐子看的情况下估计也懒得拆穿他的小心思。 伴随着门上悬挂的风铃发出的清脆响声,一行人走进了波洛咖啡厅,找到了一张空桌子落座。 几乎是刚坐下,铃木园子就开始东张西望地寻找起她翘首以盼的帅哥店员,还扯了扯小兰:“小兰,那位安室先生在哪里?” 惹得一旁的毛利兰不由得尴尬起来,红着耳尖压低了声音:“园子!小声一点啦!” 答应她,不要显得她们过来就是为了犯花痴一样好吗? 而一旁的柯南,则是继续保持着半月眼的表情,同时嘴角抽搐。对于铃木园子的花痴属性,他已经非常习惯了。不过说起来—— 在几个女生说话间,柯南突然看向奥尔加。她和波本应该很熟吧?上次网球事件的时候他们俩还装作不认识,差点把他骗过去了。那么这次呢?他们还会继续装不熟吗? “请问几位需要点点什么呢?” 过来点餐的是小梓。似乎是听到了铃木园子和小兰刚才的对话,她笑着略带调侃道, “如果是找安室先生的话,他不久前接了个电话之后就急匆匆地出去了哦,估计要等——” 身后突然传来风铃的声音。小梓回过头一看:“啊,安室先生回来了!” 铃木园子几乎是立马朝着小梓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目光一亮。 一旁的柯南赶紧看看降谷零,又看看奥尔加。 好嘛,一个只是职业性地朝他们笑了笑,就重新系上围裙,开始在流理台后忙碌起来。而奥尔加,一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过。 这两个人,还是准备装不熟啊…… 几人在小梓的帮助下点了餐。小兰、园子、世良她们点了各种各样的拿铁,然后小兰帮柯南点了杯热牛奶。等到奥尔加点餐的时候: “一杯冰美式,深烘焙,谢谢。” “诶?冰美式超苦的诶!而且还要深烘焙吗?!” 在铃木园子的惊呼声中,柯南注意到,流理台后一直低头忙碌的降谷零,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们这边一眼。就在奥尔加说出“冰美式”三个字之后。虽然看起来真的就是很随意的一眼而已。 什么情况?奥尔加作为一个阿美莉卡人,喝冰美式难道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为什么连和她很熟的安室先生都感到惊讶? 不,也不完全像是惊讶…… 柯南左看看,右看看,开始在心中暗自猜测起来。其实他是一个挺八卦的人。一旁女孩子们的话题他参与不进去,也不感兴趣,就开始暗自揣摩起组织成员的八卦来了。 直到几分钟后,降谷零将他们点的饮品端了过来—— 一杯热牛奶被放在柯南面前。柯南认命地端起杯子,咬着吸管开始喝牛奶。至少多喝点牛奶,说不定还能长得快点呢…… 柯南边苦中作乐地这么想着,就看到安室透将那些五颜六色一看就不正经的拿铁放在小兰、园子、世良她们面前。现在的咖啡都跟奶茶一样,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 再然后, 柯南喝牛奶的动作都顿了顿。他亲眼看见降谷零将一杯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热牛奶放在了奥尔加面前。 不是冰美式吗?深烘焙版的。 显然,奥尔加也有同样的疑问。至少她表面上装得有同样的疑问。 奥尔加终于肯将头从手机上抬起来了 :“我记得我点的是冰美式?” 一时间,几人疑惑的目光都看向了降谷零。降谷零的目光却瞧着奥尔加。 流理台后的小梓以为是降谷零记错了饮品,又一直没听见他出声,赶紧就想出来打个圆场。却此时,降谷零终于开口了,带着些认真与无奈: “牛奶对身体比较好。”奥尔加由于心脏的问题,不适合喝咖啡这种刺激性的饮料。 可其他人又不知道奥尔加心脏的问题,就连柯南也不知道。甚至,在其他人的视角中,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而已。所以降谷零这话,此时在其他几人听来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是…… 柯南看看降谷零,又看看奥尔加。直到此刻,他才有一种‘这两人是认识的’的实感。然后, “我要咖啡。”奥尔加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柯南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这句话带着些赌气的意味。 看来这两人确实挺熟? “你只能喝牛奶。”降谷零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奥尔加一个人在后边看着牛奶干瞪眼。 这下,柯南终于确定了,这两人确实很熟。甚至……柯南颇为新奇地意识到,一向无法无天的奥尔加,居然拿安室先生没办法。 他居然敢这样管着奥尔加诶! 可是很快,柯南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降谷零转身还没走开两步,原本一脸不爽盯着牛奶的奥尔加却突然变了脸,她一手托腮,露出一个恶作剧前的表情,抬头盯着降谷零的背影,先是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继而翘起了嘴角。 她压低了些自己原音的声调,语气也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Suuure,Daddybutonlyifyouwatchmefinisheverydrop.” “噗——!咳咳咳!”柯南一口热牛奶喷了出来。 “啊!柯南你还好吧?”小兰立刻抽了纸巾递过去。 “我、我没事小兰姐姐,哈哈哈、哈……” 柯南一边接过小兰递来的纸巾,一边即使被呛得满脸通红也还是要转头去看降谷零的反应。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果然,降谷零的背影就这么直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柯南在脸红、尴尬、害羞的同时,又突然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哈!原来安室先生被调戏了之后也会害羞啊!这种在公众场合吃瘪的经历,他以前一定没有过吧? 还得是奥尔加啊。柯南一边因为被呛到了小声咳嗽着,一边偷偷看向奥尔加。 她更是直接笑了出来,笑弯了腰。柯南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这是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解气感。 “Alrightthen,” 奥尔加笑够了,对着降谷零僵直的背影,挑起了一边眉毛,又做出一副乖巧天真的语气来,与她面上邪恶的笑容完全不同, “I’llbeagoodgirlandfinishallmymilk.” 然后,她真的拿起了面前那杯她似乎很不喜欢的牛奶,朝着降谷零的方向,对着空气干杯。随即,一饮而尽。 一旁,当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还不明真相的时候,柯南和世良真纯这两个几乎英语母语水平者的脸已经爆红。 柯南又被呛到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牛奶,突然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不知怎的,满脸通红低着脑袋的柯南,第一个想法是——安室先生被当众调戏,然后直接社死了呢。 虽然在场的能听懂这个调戏的,除了当事人双方,就只有柯南和世良而已…… 第二个想法是——柯南也是突然想起来的——之前降谷零说自己已经结婚了。本来柯南觉得降谷零是骗他的,现在想想…… 柯南又暗戳戳抬头看了眼满脸狡黠笑意的奥尔加,她的身前放着一只空的牛奶杯。突然,柯南觉得自己真相了。然后,更加震惊了!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啊! 最后,降谷零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虽然他面上依旧如常,似乎是一派镇定的模样。但是柯南以自己作为一个侦探的细致观察力保证,安室先生就是落荒而逃了!证据包括:步速比平时快,头低下的角度比平时大,如此种种。 啧啧啧。柯南半月眼地露出一副“懂了一切”的表情,心中啧啧称奇。 然后,面对小兰不明所以的询问,柯南和世良罕见地无比统一地糊弄了过去。有些东西,还真是不适合内心纯洁的小孩子听啊。 铃木园子明显能感受到柯南和世良是在敷衍她和小兰,但见真的问不出来,索性也不问了。 “真是不可爱的小鬼啊,和你那位远房亲戚简直一模一样。” 园子抱着手臂,斜着眼睛吐槽柯南。显然,她口中的柯南的远房亲戚就是指工藤新一。 世良真纯闻言,略带调侃地看向柯南。而柯南,一惯地装傻。 好在铃木园子本就是大大咧咧的人,很快就跳跃到了下一个话题: “话说——”她双手握拳,微微站起向前倾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我们四个人来组一个高中女子乐队吧!” 换来世良真纯和毛利兰的一声“诶?” 没错,拉小伙伴组一个女子乐队,才是铃木园子放学后约奥尔加她们出来的最初目的。她昨晚看了部电影,具体情节忘记了,只记得电影里有一支高中女子乐队可爱到爆炸!此后,便一直心驰神往。 柯南早想趁机转移话题,所以便故意顺着铃木园子的话问她:“所以,园子姐姐要演奏什么乐器呢?” “当然是打鼓咯!电影里那个乐队的鼓手跟我超——像的!超级帅气哦!” 园子显然是早就想好了,满脸的自信, “而且,我太鼓达人可是玩得超好的哦!” 面对园子甚至带着点炫耀的语气,柯南默默拿起面前的杯子,半月眼地转过头去。刚想喝口水压压惊,突然又意识到杯子里是牛奶。 虽然他本人是对牛奶没有任何意见啦,但是…… 柯南还是没有下得去嘴,又默默将杯子放回了桌上。然后,偷偷瞥了坐在对面看手机的奥尔加一眼。 说起来,这家伙应该很擅长乐器的吧。柯南还记得小时候她在片场拉小提琴的场面,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还是会觉得震撼。 天才与凡人之间,确实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过,她现在为什么不拉小提琴了来着?柯南依稀记得,奥尔加的真实身份——奥尔加克里斯这个名字——目前是一名歌唱家。 一旁,铃木园子又说起了贝斯,说小兰是黑长直,和电影里的贝斯手很像,应该也成为贝斯手。 可是小兰完全不会弹贝斯。 柯南有些无语地插嘴道:“小兰姐姐应该比较擅长弹钢琴吧,感觉当键盘手比较合适哦。” 虽然柯南完全不觉得铃木园子的这个乐队能够办成功就是了…… 世良真纯却突然接话:“我看我来弹贝斯好了,我哥哥的朋友以前曾经教过我一点。” 说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奥尔加:“奥尔加同学也知道的吧,当时你也在呢。” 柯南注意到,流理台后方的降谷零正在暗暗关注着这边。 公安的习惯吧。柯南在心中暗自想到。要观察注意周围的一切什么的。更何况奥尔加也在这儿。多分一点注意力过来纯属人之常情。 奥尔加却依旧低头刷手机,面对世良真纯有些阴阳又有些挑衅的话,只轻飘飘回了句:“是吗?但是你应该记错了,我不在场。” 世良真纯被奥尔加这幅不痛不痒的样子气得咬牙。明明之前她还自//爆般地承认她们在月台见过,怎么现在又能 撒谎不眨眼地说她们没见过了呢? 世良真纯即使被气得牙痒痒,但还是拿奥尔加没辙。她们这番暗戳戳的较量,反正铃木园子是没感受到。于是,在铃木园子兴冲冲的吆喝下,贝斯手的职位就这么被定下来了,由世良真纯担任。 柯南听完了刚才世良真纯和奥尔加的对话,一面在心中好奇她们到底有怎么样的过往,一面却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吐槽。抬起头的一瞬间,不经意对上了奥尔加的眼睛。 然后,柯南意识到,奥尔加在跟他想同一件事——这种业余乐团里有没有贝斯手其实问题不大。毕竟……大多数人听不到,或者说,听不清贝斯的声音哈哈哈! 又是辱贝斯的一天呢。 柯南收回视线,便见铃木园子又突然掏出一张小广告,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看向广告内容——米花町跨年倒数演绎大赛正在招募参加者! 铃木园子还在兴奋地说着准备在年底参加这场演绎大赛,并且一举夺魁。而柯南……则是保持着半月眼,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就在这时,世良真纯却突然道:“奥尔加也很擅长乐器的吧,不和我们一起吗?” 被她这么一说,铃木园子却疑惑了起来:“不对不对,奥尔加擅长的是唱歌吧!” 当时铃木次郎吉办那个森之心展览的时候,他对奥尔加的介绍是“古典音乐界有名的天才歌唱家”来着。 却见世良真纯早有准备似地,突然拿出手机,将屏幕朝向其他人。而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红发的小姑娘正站在舞台上演奏小提琴的画面。 那个小姑娘大约七岁的样子,长得简直和现在的奥尔加别无二致,几乎是等比例放大。她似乎正在参加某个比赛。 一曲终了,看见其他人,包括柯南,露出惊讶的表情,并成功吸引到了奥尔加面无表情的凝视后,世良真纯满意地收起手机。 “不过乐队中确实也不需要小提琴手就是了。” 柯南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赤井秀一并没有将现有的情报互通给世良真纯,是以直到现在,世良真纯还在试探奥尔加到底是不是组织成员!所以才多此一举找出了她以前的视频…… 柯南有些无语地捂住额头。他们赤井家究竟怎么回事啊?一家人之间,怎么表现得比之前故意伪装的安室透和奥尔加还不熟啊??? 不知何时,降谷零也已经走到了他们这桌附近。柯南没有遗漏他一闪而过的皱眉表情。尽管面上不显,但柯南能感受到,降谷零似乎正严阵以待,在防备着什么。 所以,奥尔加放弃小提琴,果然是有什么隐情的吗? 气氛似乎变得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园子一声高呼,倒是意外地打破了这种不断降温的氛围。她完全没什么心眼,甚至也不太会读空气,只兴冲冲转过身去,激动地握住了奥尔加的手: “那么,就由奥尔加来担任吉他手好了!反正对于奥尔加这样本来就会乐器的人,吉他只要稍微练习一下,很快就能学会了吧!” 显然,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还不待奥尔加将手从铃木园子的手里抽出来,并拒绝这个蠢到爆//炸的提议。突然,他们另一边的桌子上传来一道带着显而易见嘲讽的声音: “说吉他简单,那你弹弹看啊。” 一个戴着墨镜,染着黄毛的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然真的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吉他和设备,就开始调适了, “我会接上携带式扬声器,直接弹就有声音。” “拿去。”他将调试好的吉他朝铃木园子递去。 这下,铃木园子终于尴尬了起来,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变得有些结巴:“这、这不好吧……” 她完全不会任何乐器! 那个男人哼笑了一声,又转向坐在一旁的奥尔加。 “你要试试看吗,小妹妹?只要练习一下很快就能学会的,对吧?”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奥尔加并没有接话,甚至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见那个人说话一样,自顾自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手机不时传来什么“doublekill”之类的音效。 柯南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明明奥尔加还没有任何举动。担这预感源自他作为侦探的天生的嗅觉,就像是鲨鱼对于鲜血一样敏锐。 就在柯南冷汗直流之际,却是本就警戒在一旁的降谷零突然上前,接过了那把吉他: “确实,只需要简单学习一下,就可以很快掌握。” 说着,他信手拨弦,一段旋律便从指间倾泻而出。那看似随意的动作里,却蕴含着精准无比的控制力与技巧,行云流水,悦耳动听。 登时,原本还一脸嘲讽的那些人瞪大眼睛,闭上了嘴。至少他们的琴技是肯定比不上降谷零的。 但他们可是专业的啊!而降谷零……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店员而已! 降谷零将吉他还了回去,甚至还笑着反问了一句:“是吧?” 挑衅的那人呆愣愣地接过吉他,点头如捣蒜。然后,立刻背着吉他,与伙伴们一起,灰溜溜地离开了波洛咖啡厅。 看着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波洛咖啡厅之外,降谷零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刚刚是真的有些害怕的——害怕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今晚就被奥尔加直接弄死。 好在……降谷零又转过头去悄悄打量奥尔加。现在,她应该懒得去弄死那几个人了吧? 不过,还有一点需要解决的是—— 铃木园子也松了一口气,接着很快就恢复了精神:“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租一间录音室开始练习吧!” 她兴致勃勃地如此提议道,然后又看向降谷零:“安室先生也和我们一起还不好?你来教奥尔加弹吉他!。” 没错。这就是降谷零担心的另一件事。吉他也是需要灵活运用左手的乐器,而奥尔加—— 其实奥尔加本来就会弹吉他,甚至弹得非常不错。降谷零曾教过她的。 铃木园子确实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降谷零已经开始头疼今天晚上铃木园子会不会被杀掉了。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围观的柯南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奥尔加不拉小提琴而是转攻声乐了,似乎……是因为她的左手出了问题。而从安室先生的态度来看,奥尔加本人应该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不好! 显然,柯南也意识到了:园子,危! 可铃木园子还在自以为不明显地对着奥尔加挤眉弄眼。她的英语不算好,但也不算特别差,所以之前奥尔加对降谷零说的那几句英文,她是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 但现在,铃木园子突然开了窍,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于是在不知道奥尔加和降谷零本来就很熟的情况下,她自以为是地以为奥尔加想追求降谷零。而现在她的提议,正是在自以为是地为奥尔加创造机会。 只能说,心是好的,但执行坏了。 却见奥尔加终于将头从手机上抬了起来。倏尔,没甚表情的脸上露出个笑来: “好啊。” 她如此说到。 降谷零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反驳。他直觉不对劲。那件事后,奥尔加真的很介意“乐器”这个词。但是既然奥尔加反常地同意了,降谷零就必须跟过去。不然…… 要是又有人在奥尔加面前作死可怎么办啊。 * 非常可惜,又或者说,非常幸运的是,等他们来到附近的出租录音室时,每一间都客满了,要再等一个小时才有空位。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态度,最终,一行人选择在地下室的休息区先租好乐器,进行简单的练习。 期间,世良真纯展示了弹贝斯音阶。这应该就是普通人能最清晰地听到贝斯的声音的时刻了。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几乎是立刻就非常给面子地鼓起了掌:“世良,你好厉害!” 此刻的世良真纯才终于有些属于这个年龄的样子,她害羞地抓了抓头发:“没有啦,我只是弹弹基本音阶而已。不过,” 她话锋一转,突然又看向降谷零,目光隐含锐利。 “我哥哥的朋友教我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 降谷零一边时刻留意着在手机上打游戏,战况正酣的奥尔加的情况,一边随口道:“那么,你还记得那个教你弹贝斯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吗?” 他知道世良真纯是在说谁——诸伏景光。只不过…… 赤井秀一难道没有把情报互通给他妹妹吗?怎么他妹妹还在试探他的身份? “隐约有点印象。但是,”那头,世良真纯却自以为抓住了降谷零话中的漏洞,眸子中闪烁着真相近在咫尺的兴奋光芒,“——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朋友是个男的?” 降谷零敷衍道:“隐约猜到的。” 敷衍得太过明显了。 降谷零关心的其实是另 一点——之前世良真纯提到的——那个时候,奥尔加也在场。 果然,他随后听到世良真纯意有所指地对奥尔加道: “那个时候,我还遇到了一个自称奈乐的小女孩,长得和奥尔加倒是很像呢。不,应该说就是奥尔加吧,哈哈,只不过——奥尔加似乎忘记这件事了呢。” 奥尔加依旧在打游戏,根本没理她。 至于降谷零?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个时候他跟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一起去完成一项组织的任务,奥尔加应该是在跟踪他。 对于奥尔加那个时候可能在跟踪自己的事情……降谷零其实已经接受良好了。毕竟更夸张的他都已经经历过了。只不过……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知道他的卧底身份了? 想到这儿,降谷零也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在那之后,他还一直在试图欺骗奥尔加。 再然后,几人终于在降谷零的引导下转移了话题,先将准备演奏的曲子定了下来——是冲野洋子的《dandylion》。 于是,降谷零顺理成章提出了自己早有预谋的问题:“那么,由谁来担任主唱呢?” 这下,几个女生都有些尴尬地开始推脱起来。冲野洋子的这首歌确实不好唱,她们没有这个信心。 推脱间,铃木园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要不就由奥尔加来担任主唱吧!奥尔加很擅长唱歌的,对吧?” 奥尔加的一局游戏还没打完,倒是一旁的世良真纯率先出声:“可是奥尔加要负责吉他吧。” 显然,她是故意的。世良真纯也意识到了奥尔加不再演奏小提琴背后可能有什么原因。她就是在试探、刺激奥尔加。 却听降谷零突然说道:“比起现学吉他,还是负责自己更擅长的领域比较好吧。” 他就像是真心在为这支乐队考虑一样:“这样的话,未来的演奏也会更加出彩,不是吗?” “田忌赛马……是吧?”毛利兰想了想,说出了这个成语。 降谷零对她笑了笑。然后,几人果断拍板,就由奥尔加担任主唱。他们完全忽略了奥尔加还没有答应要参与这支一看就没有任何前途的乐队。 毕竟她都答应一起来录音室了,在正常人看来,就算是答应了吧。 也就是在这时,奥尔加终于打完了一把游戏,舍得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分出一点来了。对于自己被安排成为主唱这件事,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降谷零一眼,倒是没有提出异议。 零零,你到底是在为我着想,还是……害怕我做出什么你不想看到的事情呢?从还在波洛咖啡厅开始,就一直在严防死守呢。 可惜了,我就是这样天生的坏种。奥尔加撇撇嘴,将息屏的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就在铃木园子又嚷嚷着要开始给乐队取个名字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属于女性的尖叫声。 降谷零、世良真纯和柯南俱是神色一变,立刻就朝着尖叫发出的方向赶了过去。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奥尔加当然也知道。实际上,在看见柯南的那一刻,她就在思考,今天的波洛咖啡厅到底会不会发生命案呢?后来,他们来到了这家出租录音室,奥尔加又开始思考——或许命案会发生在录音室里? 现在,命案发生了,奥尔加居然罕见地产生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无视了一旁面露惊恐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提醒了她们一声别忘记报警之后,就自顾自开始打量一旁的三个嫌疑人。 显然,这是一个关系不好的女子乐队。 死者山路萩江,是乐队的鼓手兼队长,身材较胖,圆脸,圆框眼镜,黑色短发,黄色针织帽,蓝色上衣。她颈部有吉川线,很明显是遭人勒毙。 而那三个嫌疑人—— 奥尔加观察了她们在被柯南问话时的神态动作,很快,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大部分没有接受过训练的犯人,总是很容易露出破绽。 警察在五分钟之内就赶到了。还是老熟人,目暮十三和高木涉他们。 在一片混乱中,奥尔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柯南身后。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弯下腰,趁着柯南正在思考,轻声而又恶劣地剧透道: “犯人是键盘手,叫……小暮留海,是吧?” 随即,收获柯南转过头来的惊恐眼神一枚。 奥尔加笑着站直了身体。 给柯南剧透犯人,就像是在图书馆的侦探漫画书最开头的部分,用醒目的颜色圈出凶手一样。看到这种书的推理爱好者表情通常都非常有趣,就像听到剧透的柯南一样。 当然了,案件很快就被解决了。即使奥尔加不剧透,在场的有柯南和世良真纯两个侦探,加上降谷零这个公安,想不破解案子都难。 当犯人留着悔恨的泪水被目暮警官和高木警告押走的时候,奥尔加他们一行人正站在一楼大门旁的柜台边。 恰巧,此时进来了两个路人,其中一个背着吉他盒 小兰注意到世良真纯看着那两个路人的眼神有点奇怪:“怎么了嘛,世良?” 园子也凑了过来,盯着那两个路人的背影瞧:“难道那两个人很可疑吗?” 世良回过神来,打着哈哈:“没有啦,只是——一看到背着吉他盒的人,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四年前。那一天站在车站对面的月台上,身上背着一个吉他盒的秀哥。”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去了美国,而且我过去也从来没有见过秀哥玩音乐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本来是跟朋友看完电影,正准备回家,结果却擅自跳上了秀哥搭的那班电车,因为我不管怎么样都想听秀哥弹吉他。” “然后呢然后呢?” 在铃木园子的追问下,世良真纯眼神有些落寞地继续道: “后来,转乘了好几班车之后,终于在车站的月台上被秀哥逮住。他很凶地赶我回家,可是我说我身上没有钱,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于是他就说他要帮我买车票叫我等着,把我留在月台上自己离开了。其实当时我已经是国中生了,身上有带钱,也知道怎么回家。但是我想对秀哥来说,我那时候大概还是个孩子吧。” 小兰有些疑惑:“然后呢,你有照他说的在那里等吗?” “有啊,”世良真纯笑道,“等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不过,那个时候跟秀哥同行的男子,他问我喜欢音乐吗,说完之后就从袋里拿出贝斯,然后开始教我弹奏起来了,虽然只是基本的音阶啦。” 小兰“诶”了一声:“那刚才你说教你弹贝斯的那个人就是——” 世良真纯点了点头:“是啊,不过只教了大约十分钟而已。” 园子好奇道:“那么说那个人,是你哥哥玩音乐的同好啰?”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世良真纯还是意有所指道,“那个人用来装贝斯的袋子明明是软袋,可是 在他拿出贝斯之后,袋子却没有变形,还是直挺挺地立在旁边。所以,说不定贝斯只是个幌子,其实里面还装了其他硬的东西。” 柯南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袋子里应该装的是来福//枪。柯南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时候世良真纯遇上了正在执行任务的三个组织成员。哦,还有个在跟踪他们的奥尔加。 当然了,除了那个教她弹贝斯的男子,剩下的两个组织成员,莱伊和波本,都是卧底。柯南猜教世良弹贝斯的那个也是卧底,并且和安室先生关系匪浅。 “世良姐姐,那个时候你有问他的名字吗?” “没有,我没有问他的名字。但是当时有另一个来到月台上,那个跟他们同行的男人是这样叫他的,”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降谷零,“叫他——scotch(苏格兰) 一旁的小兰和园子不明所以:“scotch?他、他是外国人吗?” 世良耸了耸肩:“他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日本人,所以那应该只是绰号吧。不过呢,那个喊他的男人,虽然把帽子压得很低,所以长相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总觉得很相像——” 她对着降谷零道,用几乎是笃定的语气:“安室先生,跟你很像。” 却还不待降谷零说些什么,一旁一直沉默着玩手机的奥尔加却突然出声了: “啊,我想起来了。” 她突然这么说到,吸引了所以人的目光。柯南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装作恍然大悟的天真表情下,露出的恶意, “那个时候,我们确实是见过来着。” 奥尔加不顾世良真纯脸上的惊讶表情,继续笑着自顾自道:“托你的福,我还想起来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在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好奇的表情下,奥尔加似乎瞥到玻璃大门外有一抹粉色,一闪而过。她收回视线,慢悠悠,却逐字逐句异常清晰地说到: “有一个叫小红的人,他是个FBI。为了潜入犯罪组织呢,就和自己的FBI女友分手。然后无缝衔接,骗了一个犯罪组织的女成员。” 说着,奥尔加看向世良真纯,也用那种意有所指的语气: “您猜怎么着?那个女成员居然是小红的亲表妹。” 虽然不明白这个故事和她们刚才在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但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还是竖起了耳朵。毕竟,这个故事的开头一听就很狗血!狗血,是人类逃脱不了的爱好。 而除了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之外的人,都几乎是在奥尔加开口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她好似在说谁了——什么小红,分明就是赤井秀一! 世良真纯此前没有听说过这些事,吃不准奥尔加是不是在故意诋毁赤井秀一。但碍于是在公共场合,她只是皱起了眉头。 而稍微知道些内情的柯南,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他也在心中暗自判断奥尔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的。 虽然这个家伙一向说谎不眨眼,并且演技好到他根本分辨不出来,但是——出于逻辑和现实进行推理判断后,柯南绝望地发现——这个狗血的故事似乎是真的!那个组织的女成员,也就是小红的,啊不,赤井秀一的亲表妹,应该就是宫野明美! 不对,等等!? 柯南陡然间又意识到一件事——这么说来,灰原岂不是也是赤井秀一的表妹?! 怎么他们俩都是一副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柯南再一次被赤井家的心大震惊到了。 再然后,奥尔加讲述了一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柯南亲眼看着她把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这两个单纯的女高中生骗得眼泪汪汪的。 “然后呢?”铃木园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追问道。 奥尔加歪了歪脑袋,笑得无比纯良:“然后?亲表妹为小红挡枪死了,小红把长头发剪了。” 在降谷零无奈、柯南逐渐麻木、世良真纯愈发惊怒、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被虐得眼泪汪汪的表情中,奥尔加没事人似地一摊手,做出如下总结: “反正,都怪小红。” 毛利兰擦了擦眼角:“可、可是小红也是为了做正确的事情才迫不得已吧……?” 奥尔加轻飘飘地反问道:“为了做正确的事情,所以欺骗女人吗?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的亲表妹。” 在世良真纯愈发纠结的两条眉毛中,奥尔加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实了。她故意省略了一个关键条件——赤井秀一最开始接近宫野明美的时候,可不知道她是自己的表妹。 不过呢,奥尔加讲这件事就是为了让世良真纯不爽的。 她啊,可是最讨厌有人在她或者零零面前提起诸伏景光或者赤井秀一了。当然啦,理由是不一样的。对于诸伏景光,奥尔加是希望在零零面前隐藏一些秘密。而对于赤井秀一—— 是纯粹的讨厌。 这个脑袋不好的世良真纯,居然不断不断地同时提起这两个人,还自以为是地试探,死咬着不放,真是烦人。 想要追求刺激?那就给她一些刺激好了。 当然啦,奥尔加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比如,现在的奥尔加就是变向地在世良真纯,以及她那个MI6妈妈的面前,承认她是组织成员。 还有就是—— 奥尔加看向大门外。这一次,她非常肯定,她看见了一个粉红色头发的人。虽然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但是…… 回神间,奥尔加对上了降谷零的视线。他显然也看到那个粉头发的人了,只是还不确定那人的身份。那么, 奥尔加翘起唇角。 一直偷听的人,一定也听到她刚才的话了吧? 会不会感到心痛难受呢? 可一定要感到难受啊,赤井秀一。 第117章 奥尔加讲完了“小红”的故事。虽然不知道门口变装成粉色头发的赤井秀一还在不在,但她还是看向世良真纯,用那种轻飘飘却带着挑衅的语气,意味深长道: “不知道如果妹妹身处险境,哥哥会不会出现呢。” 见世良真纯的神色陡然警戒起来,奥尔加笑得更加愉悦了,甚至还要故意补上一句: “啊,我说的可不是那个太阁名人哥哥。” 世良真纯第一次头皮发麻——这个人调查她了!而且调查得非常全面。 赤井一家的关系比较复杂,兄妹三个人用了三个不同的姓氏。寻常的调查很难查到已经过继道羽田家的羽田秀吉是世良真纯的二哥。当然,也很难调查到赤井秀一是他们的大哥。 奥尔加却没工夫去欣赏世良真纯惊慌的表情了。话刚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奥尔加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人—— 贝尔摩德。 于是,她面上的笑意终于淡了下来。 奥尔加无视了身后似乎试图做些什么的世良真纯,用拿着手机的手随便对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她们俩挥了挥示意一下,便走进旁边某间空着的录音室里接电话去了。 奥尔加没有看到的事,柯南也悄悄跟了过来,躲在她视觉死角方向的墙角,此刻正侧着耳朵,集中注意力想要偷听她的电话。 柯南的心思很简单。奥尔加是组织的人。她在接到某个电话后,原本还看戏般笑着的表情突然就冷下来了。这两个条件一结合,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结论——这通电话来自组织的某个成员。 说不定会有重要的情报。柯南觉得自己一定不能错过。 但柯南显然忘记了一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没有注意到,当他悄悄跟上奥尔加后,有另一个人注意到了他略显鬼祟的举动。然后,也跟了过来。 看着录音室中的奥尔加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柯南正竖起耳朵,好整以暇准备认真听,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诶?柯南?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降谷零的声音。并没有压低音量,甚至还故意装出 了一幅恰巧发现柯南奇怪举动的模样。 靠在墙上的奥尔加于是抬眼看了过来。 柯南一愣,随即不得不尴尬地抓抓后脑勺,夹着嗓子用小孩子的语气结结巴巴道: “哈哈、哈、我就是、是想去厕所啦!但是不认路,看到奥尔加姐姐离开了,以为她也是去厕所的,所以就跟着她啦!” 这么一来,一旁的小兰也终于发现柯南跑了。有些尴尬又有些抱怨道: “真是的,柯南,如果要去厕所的话可以告诉我啊。奥尔加是去接电话,无论怎么样,偷听人家打电话都是不礼貌的哦。” 柯南面上笑嘻嘻地说着“我知道了啦”,内心已经变成了半月眼的形状—— 安室先生到底在搞什么啊!为什么不让他听听看奥尔加的电话?那明明就是组织成员打过来的吧! 那厢,奥尔加已经结束了这通简短的电话。她又变成了那副闲散的模样: “抱歉,我的姑姑刚刚抵达日本。现在,我要陪她一起去吃晚饭了。” 这么对毛利兰她们说着,奥尔加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朝门外走去。经过降谷零身边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交流也无,仿佛此前真的从不认识一样。 “好、好的!要和姑姑玩得愉快哦!” “奥尔加同学,那我们下次再约排练的时间哦!” 除了世良真纯紧皱着眉头看着奥尔加的背影,显然还在纠结她刚刚说的“小红”的故事,并且还用她二哥羽田秀吉的安全来威胁她。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俱是一无所知、神色如常地和奥尔加道了别。 柯南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奥尔加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夕阳中,然后突然仰起头,看向一旁的降谷零。 奥尔加的……姑姑? 是真实存在的某个组织成员吗?还是她编出来的借口呢? 却见降谷零依旧神态自若。注意到了柯南的视线后,甚至还朝他笑了笑。 柯南收回视线,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安室透这家伙,装傻倒是很有一套嘛。而且—— 他是不是有点太维护奥尔加了?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纵容了! * 奥尔加接到的是贝尔摩德的电话,她要奥尔加和她一起去执行某项任务。某项,由朗姆亲自下达的任务。 贝尔摩德没说任务内容具体是什么,只是很急切地让奥尔加赶紧过去。 其实奥尔加是不想去的。毕竟朗姆又没有指名道姓地要求奥尔加去协助贝尔摩德。而且贝尔摩德那副焦急的语气,一听就是演出来的好吗。 但奥尔加还是去了。一方面是因为她想看看贝尔摩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另一方面,是因为不久前在波洛咖啡厅对降谷零说了一通虎狼之词。当时奥尔加确实是给降谷零找茬找爽了,但事后……其实她自己也有些彷徨。只是得益于演技好,才一直装得若无其事的。 所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直视零零,最终决定落荒而逃才是主要原因吧。 奥尔加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心里不禁吐槽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了。毕竟降谷零现在的淡定表现也一定是装出来的,奥尔加可以肯定。 很快,奥尔加就开车来到了贝尔摩德发给她的定位。那是一个郊区的停车场。在东京这种人口密集的地区,这个停车场倒是罕见地空旷到了甚至有些荒凉的地步。 正当奥尔加下了自己开来的布加迪,站在车子旁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贝尔摩德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两下喇叭鸣笛声,在空旷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奥尔加微微皱眉,回头一看,脸色更差了。 那是一辆黑色的日系小轿车——被轻轻撞一下就会立刻散架的那种便宜货——并且款式也非常老旧。车身上还像是刚经历了泥石流一样,满是尘土与泥灰。 车子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典型的东亚长相,微胖,微秃,戴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只是,此刻他脸上却是一副与外貌完全不符的张狂表情。 显然,这人是易容过后的贝尔摩德。 但奥尔加站在原地,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于是,坐在车里那人挑了挑那双并不好看的淡眉,松开刹车,缓缓滑行到了奥尔加边上。而后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玻璃。 “阿尔萨斯,上车。” 那个相貌普通的男人发出了一道略微沙哑的女声。 奥尔加却还是杵在原地没动。她挑剔地看着这辆车:“贝尔摩德,你的品味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贝尔摩德闻言,乐了:“阿尔萨斯,我们是去执行任务,用这种不起眼的车子才是最保险的。这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 奥尔加显然不需要贝尔摩德教。她非常清楚贝尔摩德说的是对的,但是…… 算了。这么想着,奥尔加皱了皱鼻子,勉强用食指与拇指捏着那积了厚厚一层灰的门把手,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坐了进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车子里面至少没有外面那么脏。虽然内饰的舒适度还是非常拉胯就是了,甚至带着一股廉价的人造革的难闻味道。 贝尔摩德一手调转车头,另一只手从后排座椅上抓起一只小包,丢给了奥尔加。 奥尔加颇为嫌弃地接住。打开那只黑色小包一看,是易容用品。 “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 奥尔加两指捏起小包中放着的一顶棕色假发。像是很久都没有清理过了,奥尔加并不想戴。 贝尔摩德斜睨了奥尔加一样眼,嘴角翘起,似乎是很满意于奥尔加这幅表现。在夜晚的东京,她几乎将这辆日系小破车的油门踩到了底,才勉强有一种在飙车的感觉。 尽管奥尔加已经感觉到车子的四个轮胎正在非常不妙地颤抖。 这种小破车,根本经不住高速行驶。 贝尔摩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放慢了车速。很明显,她也没有太多的驾驶这种车子的经验。 贝尔摩德将驾驶座侧的车窗稍降下来了一点。于是,夏日东京闷热的夜风便稍稍吹进车内,缓解了车内劣质人造皮革让人晕眩的味道。 她一手扔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肘支撑在窗台上,手背撑着下巴,稍稍侧头,看向正在易容的奥尔加: “知道毛利侦探事务所吗?” “废话。”奥尔加的声音有些含糊。她正对着镜子,试图将自己的肤色画得更暗一些。 毛利侦探事务所,毛利兰和柯南如今的住处。贝尔摩德知道奥尔加一定知道那里,甚至……一直在监视那里也说不定。而且—— “你最爱的波本可是正潜伏在那个侦探事务所下的波洛咖啡厅,还拜了毛利小五郎为师呢。” 奥尔加并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贝尔摩德倒不在意奥尔加的态度,毕竟她也不可能改变奥尔加对毛利兰和工藤新一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于是,她自顾自继续道: “那么,你知不知道在波洛咖啡厅边上,还有一家寿司店呢?” 奥尔加本人对寿司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她的记性特别好。几个小时前刚刚去过波洛咖啡厅,自然,也路过了那家寿司店。虽然没有特地去看寿司店的招牌,但是—— 奥尔加稍回忆了一下:“伊吕波寿司店?” 贝尔摩德稍稍坐直身子,用原先支着脑袋的那只手打了个响指。 “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其实奥尔加想说的是,‘谜语人滚出东京!’。 贝尔摩德短促地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也变成和朗姆一样的急性子了?” “停车。我要下车。”奥尔加快要被恶心坏了。说她像朗姆? 这下,贝尔摩德直接笑出了声来。在奥尔加愈发不妙的眼神下,才终于开始说正事:“朗姆打算潜伏进伊吕波寿司店,以此接近并调查毛利小五郎。” 瞬间,她看见奥尔加面上原本的不耐烦消失了,皱起了眉心。贝尔摩德这才慢悠悠道:“放心,朗姆不是又怀疑你的心肝宝贝了。他只是急性 子发作,见波本的调查一直没结果,打算亲自出动而已。” 最近,朗姆因为十七年前的羽田浩司案被人在网络上旧事重提而变得愈发敏感多疑。同时,也更加急躁。他现在怀疑毛利小五郎在调查羽田浩司案,并且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和证据。 一开始,朗姆派出了波本去接近毛利小五郎,试图探明毛利小五郎究竟掌握了多少重要信息。 说实话,波本的调查进度其实不算慢。奈何,组织里最近暗潮涌动,再加上朗姆的敏感多疑,于是他开始怀疑波本是要站队BOSS,所以才对他朗姆派下去的任务不上心。 这么一来,朗姆能完全信任,并且能力还十分过硬的下属就非常少了,且大多不在东京。所以,急性子的朗姆最终决定要亲自出动。 归根结底,像朗姆这种人,最信任的始终只有他自己。 “你知道的,”贝尔摩德看见了前方的红灯,还还是一踩油门,绕过前面正踩刹车的车子,直接加速开过了路口,“在日本,无故是不能随意辞退正式员工的。” 伊吕波寿司店的体量就这么大,并不需要太多员工。所以,朗姆如果想以伊吕波寿司员工的身份潜入的话,那原本的员工,就必须少一个。 至于该怎么少一个? 朗姆的意思是,让贝尔摩德直接随机干掉一个。然后,他就可以假装自己在寿司店的垂直工作经验丰富,然后以低廉的工资要价立刻去应聘。相信到时候急缺人手的伊吕波寿司一定不会拒绝朗姆。 现在奥尔加算是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要易容了。干这种杀人放火的脏活的时候,尤其是贝尔摩德这种已经被警方掌握了部分生物信息的人,伪装是非常有必要的。 奥尔加不情不愿地戴上了那顶棕色假发。此刻,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东亚中年妇女,一眼看过去都记不住脸的那种。 “你打算怎么做?”奥尔加再开口时,声音也变了,比起原来更低沉沙哑了些。其实这是完全没必要的,只是奥尔加习惯使然。 终于,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狭小路口前,贝尔摩德停下了车子。她改用两只手握住了方向盘,一双即使经过伪装仍旧锐利的眸子盯着漆黑的前方: “直接用车撞。” “还真是毫无新意。”奥尔加却是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当然,她还是先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这种事情你一个人也可以的吧,叫我干嘛?” 这条小路旁边是一个公园,不少住在附近的市民晚上都会在公园散步。显然,贝尔摩德就是在这里蹲守某个伊吕波寿司店的店员。 贝尔摩德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奥尔加意味深长道: “其实这个任务交给波本才是最合适的。” 奥尔加给了她一个疑惑的表情。当然,疑惑不是假的,发自内心。 说起来……贝尔摩德对零零的印象似乎一直都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贝尔摩德握住方向盘,坐直了身体,直视着前方,语气却毫不紧张: “之前波本怀疑赤井秀一没死,打算撞死那个女FBI的朋友来试探FBI。” “诶——?” 这下,奥尔加是真有些惊讶了。贝尔摩德没必要用这种事情来骗她。 她仍旧抱臂靠在椅背上,挑起了一边眉毛,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兴趣,又像是在自顾自地感慨: “他居然会也有这种阴暗的打算啊。” 贝尔摩德猛地踩下油门,车子陡然朝前加速启动起来。在车胎与柏油马路摩擦的刺耳声音间,奥尔加听见贝尔摩德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对那家伙有什么误解?” 贝尔摩德的声音在呼啸着透过车窗缝隙涌入车内的风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本来就是这种阴暗卑鄙的家伙。” “砰——” 车子大力撞上一个正在过马路的中年男人。力道之大,竟直直将他撞飞了出去,只留下一只鞋在原地。 奥尔加出于惯性向前倒去,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她的后背撞在并不柔软的椅背上,忽而,在一片黑暗与血腥中,无声地笑了。 贝尔摩德却并没有减速。于是车头瘪下去了一块的日系小轿车继续保持着高速状态,碾过地上的那只鞋子,如疾风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 但奥尔加还是不明白,贝尔摩德究竟为什么要把她叫过来。 最终,贝尔摩德将车头已经被行人撞瘪了的日系小轿车停在了郊区某个废弃仓库后方的空地上。她撕掉了面具与假发,推门下了车。 奥尔加也下了车。周围十分空旷,杂草丛生,连昏暗的路灯都没有几盏。只有天上的月亮透过厚重云层,依稀散发出些光亮来。 倒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可是她们已经杀过人了。 “所以,你叫我来的目的是?” 奥尔加随意踹了下副驾驶的车门,车门“砰”地一声牢牢合上了。 贝尔摩德随手捋了捋她那头金色长发,表情还是轻松随意的,话语却逐渐严肃了起来。 她越过并不高的车顶看向对面的奥尔加: “BOSS和朗姆都对你之前绑走波本玩失踪的行为很不满,阿尔萨斯。” 在奥尔加心不在焉的表情中,贝尔摩德的表情也和语气一样严肃了起来。她认真叮嘱道: “近期注意点,尤其是——不要再靠近毛利侦探事务所那边。刚解决掉那个寿司店员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朗姆很快就要成为那家伊吕波寿司店的新员工了。 可奥尔加却并不领情,反而饶有兴致地笑道: “诶——?那我之后可要多去伊吕波寿司店几次。” 在贝尔摩德愈发不赞同的眼神中,奥尔加似是无知无觉一般继续道: “能让朗姆亲自服务我,还真是荣幸呢。” 一时间,世界仿佛只剩下夏日的虫鸣声与夜风吹过的声音,安静而又喧闹。 突然,贝尔摩德转身走向废弃仓库中。 几秒后,远光灯刺眼的光芒自废弃仓库的大门照射出来。 奥尔加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不禁侧头闭上眼睛,用手在眼前遮挡。而后,突然想起什么。刚要开口,那辆紫色的保时捷却只留下一道尾气,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啧。” 世界重新变成黑色,奥尔加放下挡在眼前的手。现在的问题是—— 该怎么回去呢? 奥尔加思考了一下。突然,看着身后那辆瘪了的车头上还沾染着大片鲜血的小轿车,笑了。 她拿出手机,快捷键拨通了某个电话: “零零。来接我。” 奥尔加又想起了贝尔摩德的话,说降谷零曾经有过撞死朱蒂的好友来试探她的打算。这让奥尔加感到非常新鲜。 不知道零零看到这辆明显刚撞过人不久的车子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 实际上,降谷零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定。他就像是没看见那辆车一样,即使奥尔加从身后捧着他的脸让他转头看过去,他也只是自胸腔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似乎极短促地笑了一下: “我看见了,奥利亚。” “感想?” 降谷零将奥尔加塞进车子副驾驶,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以后不要乘那种车子,不安全。” 奥尔加诧异地侧过头去,上下打量着降谷零,却瞧不出什么异常来。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 “明天我们去吃寿司吧,就去波洛咖啡厅隔壁那家,伊吕波寿司。” “好。” 降谷零甚至没有犹豫半秒。 奥尔加瞧着他的侧脸,不由得开始思考,零零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这朗姆和贝尔摩德的保密意识也不行啊…… * 奥尔加是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拉着降谷零一起去的伊吕波寿司。 “欢迎光——临!” 一进门,他们就 迎面遇上了穿着伊吕波店员统一服装的朗姆。他给自己贴了假发,用眼罩遮住了左眼,并安了一对滑稽的长门牙。 在看到奥尔加和降谷零的那一刻,刚转过身来,面上还保持着营业式假笑的朗姆,仅剩的那只眼睛里立刻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惊讶。 然而,装傻的奥尔加只是拉着装傻的降谷零的手,一起在一个空着的餐桌前坐下了。而后奥尔加回过身去,看着朗姆举起了手: “点餐!” 她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而朗姆……咬牙切齿地保持着职业假笑。 毕竟是组织明面上的二把手,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有定力是好事。于是,奥尔加笑眯眯地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摸样,开始对朗姆,啊不,现在应该叫胁田兼则了。奥尔加开始对胁田兼则进行各种各样的刁难。 “这块O-Toro是哪里产的?是一本钓还是延绳钓?冰鲜了多久?”这种事情谁会知道? “为什么我的姜片切得厚度不一?这会影响清口的效果。”这个小鬼根本就不吃生姜! “酱油少了。”你根本就没有沾过酱油! “有小飞虫,处理一下。”哪来的虫子?我怎么没看见? “寿司的顺序请按我的要求来:先上白身鱼,然后贝类,再上光物,最后才是红身鱼。请重新安排。”可恶的小鬼! “你递毛巾的手指碰到碗边了,请换一条。”该死的小鬼! “你站的位置挡住了光,请始终保持在我左侧两步的位置。”可恶的小鬼! “桌子有点晃,垫一下。”该死的小鬼! …… 如此种种,化名为胁田兼则的朗姆一时间在寿司店里围着奥尔加团团转,勉强耐着性子,却还是应付不来她的所有要求。 过程中,朗姆数次愤怒地用眼神明示暗示波本,让他赶紧管一管这个过分作死的小鬼。然而,波本摆明了一副要装傻到底的模样,满心满眼看着阿尔萨斯,仿佛就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暗示一样! 就在朗姆终于快要爆发,觉得这破寿司店员不做也罢的时候, 伴随着再度响起的风铃声,伊吕波寿司店的门再度被推开。 “欢迎光——临!” 胁田兼则转过身去,看见了自己的目标人物——毛利小五郎。以及跟着他过来的一大一小两个小鬼——这不重要。 那个叫毛利兰的小鬼一看到阿尔萨斯和波本,就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继而通红着脸凑到阿尔萨斯边上小声说了些什么。这也不重要。朗姆知道奥尔加用假身份去了帝丹高中,和这个毛利兰成了同班同学。 那个叫柯南的小鬼则是半月眼、嘴角抽搐地露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表情。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 在看不见的角度,胁田兼则的嘴角扯起一个阴险的弧度。而后,他转过身去,走向毛利小五郎落座的那桌:“客人们,请问要点些什么?” 毛利小五郎。 胁田兼则仅剩的那只眼睛一错不错盯着这个糊涂侦探。他认为毛利小五郎还在伪装。 关于羽田浩司案,你究竟知道多少了呢,毛利小五郎?! 在奥尔加的多番挑刺下,短短十几分钟,久居人上的朗姆就重新练就了一身服务员的真功夫,更像个服务员了。当然,奥尔加并不一定要求朗姆感谢她帮他锻炼了演技就是了。 总之,这一番对朗姆演技的锻炼,在他面对毛利小五郎的时候很好地派上了用场。虽然毛利小五郎本身也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就是了…… 至于毛利兰? 她在看见了坐在一起、举止亲密的奥尔加和降谷零后,立刻脸红起来,满脸的惊讶。 然后,毛利兰抛下了懵着的毛利小五郎和一脸无语的柯南,几乎是立马跑了过来,将奥尔加拉到一旁,一边有些警惕地东张西望,一边用手挡住嘴巴,压低声音问道: “这么快就拿下安室先生了吗?” 奥尔加起初有点不明所以。后来才回想起来。 是了,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都不知道奥尔加原本就认识降谷零。所以前一天在波洛咖啡厅,铃木园子还做出了试图帮奥尔加追降谷零的举动。 想来,毛利兰的脑回路和铃木园子应该是一样的。 对此,奥尔加只是故意意味不明地对着毛利兰笑了笑,仍由她自己一通脑补之后脸更加红了。而奥尔加则早已回到座位上,对着刚空下来的朗姆微微提高声音道: “麻烦添茶!” 然后,兴致盎然地看着咬牙切齿的朗姆来为她添茶,笑得几乎倒在降谷零的肩膀上。 * 当然,死神在场,不发生点命案几乎是不可能的。 奥尔加原本就在等,想看看命案发生之后,等朗姆发现毛利小五郎实际上就是个草包之后,他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精彩表情。 会立刻就从寿司店辞职吗? 按朗姆的风格,应该是一言不发地就不去上班,直接让“胁田兼则”这个身份人间蒸发吧。 但是,今天发生的却不是命案,只是一起平平无奇的偷盗案。 在毛利小五郎他们之后,寿司店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三个客人。再然后—— 一个紫衣服的矮胖大妈急冲冲闯进寿司店的厕所,很快又拿着一个手包出来了,说是有人偷了她的钱包扔在了寿司店的厕所。虽然钱包里的其他东西都还在,但中了大奖的万马彩却不见了。 用过厕所的,只有在毛利小五郎他们之后进店的那三个客人。紫衣服大妈自称用带血的手抓过犯人的袖口。但很可惜,三个嫌疑人的袖口都是干净的。 奥尔加粗略一扫,已经猜到犯人是谁了。正准备偷偷去跟柯南剧透,突然看见朗姆也露出了一幅了然了的表情: “我想,大名鼎鼎的小五郎先生一定也已经知道犯人为什么要来寿司店了吧?” 先不论毛利小五郎一脸懵的表情。奥尔加也很懵。 对啊,为什么呢? 奥尔加对于推理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如果朗姆已经推理出来了,她的胜负欲就上来了,非得也知道才行。 奥尔加曾被BOSS称赞过能力不输给年轻时的朗姆。对此,奥尔加嗤之以鼻——她明明远超朗姆! 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还有左眼的朗姆,但能搞出羽田浩司案这么大个烂摊子来,想来当年的朗姆也不过如此。 可是奥尔加瞪着眼睛又瞧了犯人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他为什么非来寿司店不可。明明把包随便丢在路边更方便吧? 想不明白。于是……奥尔加决定开挂。 桌子下,奥尔加扯了扯降谷零的衣摆。 在降谷零侧身附耳过去,听了奥尔加的问题后,他笑了。没出声,但奥尔加感受到了他胸腔的震动。 而后,她感受到那个人凑到她耳边,声音却与平时有些不同,似乎更低沉了些: “生姜具有分解蛋白质的作用,血液里也有蛋白质,沾在衣服上的血很难清洗干净,就是因为蛋白质 附着在了衣服的纤维里。所以说——只要在血迹上滴上一些生姜汁,就可以把血迹清洗干净了。同样,白萝卜泥也可以分解血迹。” 降谷零后面说了什么,奥尔加都没有听清了。她想先撤开些距离,却被降谷零在桌子下固定住了手臂,根本侧不开身。 温热的气息就如此近距离地喷洒在耳廓上。奥尔加的耳尖不住动了动。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红了,不然怎么会发烫呢? 其实她的耳朵非常敏感。 降谷零却像是没发现一样。又或者,故意没发现。 * 总而言之,案件被解决了,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再出江湖。 奥尔加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案件具体是怎么解决的。总之,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朗姆正满脸崇拜地对着刚刚醒过来的毛利小五郎,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道: “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先生!” 面对着一脸懵地挠着后脑勺的毛利小五郎,朗姆终于图穷匕见: “拜托您,请您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收你为徒?”毛利小五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降谷零,心道最近来找他拜师的人还真是多。但是—— 毛利小五郎其实是不想收胁田兼则这个徒弟的。但是, “以后再吃寿司,我一定会算您便宜点儿的!” 胁田兼则是这么说的。 于是,毛利小五郎本来还带着些睡意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那没问题!” 闹剧结束了。也不知道朗姆是真觉得毛利小五郎有本事,还是另有打算。 奥尔加刚刚有些走神,所以不清楚朗姆到底发现了‘沉睡的小五郎’背后的蹊跷没有。 当然,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探究了。……在刚刚被降谷零捉弄一番后。 于是两人直接离开了伊吕波寿司店,驱车回家。 一路上,降谷零到始终是一副自在的状态,甚至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 奥尔加暗自打量了他许久,更不爽了。 不,或许不仅仅是不爽而已…… 奥尔加想找些话说说。或许她是有点手足无措了,所以才需要说些话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朗姆居然剽窃你的创意。” 拜师毛利小五郎这个主意还真是波本开创的。 奥尔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听到降谷零短促地笑了一声。在笑什么呢?反正绝对不可能是笑朗姆。 但他还是很自然地接下了奥尔加有些突兀的话: “现在毛利一家周围,还真是群英荟萃。” 奥尔加似乎也渐渐镇定了下来,和降谷零的相处模式又回到了最自然的状态。她有些不屑地吐槽道: “是萝卜开会也说不定。” 这下,降谷零是真的笑出来声来。奥尔加也翘起了嘴角,她看着前方星星点点的夜间灯光,用余光悄悄注意着降谷零: “现在你知道工藤新一是谁了吧?” “你不是早就告诉过我了吗?” “哦呀,是吗?” “但是看起来,朗姆还不知道。” “啊啦,毕竟他的人缘很差,没人告诉他很正常。” 这下,两个人对视一眼,一齐笑出了声。或许是损朗姆真的很让人快乐。 恰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短信铃声突兀响起。 奥尔加很自然地拿起降谷零的手机,一瞧,顿时更乐了: “‘尽快给我工藤新一的情报,timeismoney!’” 她模仿着朗姆的声音,念出了这条短信的内容。 第118章 “要不要我帮你啊?”奥尔加慵懒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调侃。 关于工藤新一的情报,降谷零一定也已经掌握了很多。但是,他是是公安潜伏在组织的卧底,所以,他不能将掌握到的情报如数告诉朗姆。 但是也不能一点儿都不告诉朗姆。毕竟他还准备继续卧底在组织。 总而言之,得把握好一个度才行。 而在应付糊弄朗姆这一点上,奥尔加的经验显然比降谷零要丰富多了。 奥尔加久久没有听见回应,侧过头去,却见降谷零不知何时已经收回起了脸上的笑意,正抿着唇,直直看向前方,下颚有些紧绷,似乎是在专注开车。 夜晚的东京仍旧亮如白昼,各色霓虹灯透过前车窗玻璃洒落在他的脸上,洒落在他的瞳孔中,映照出那种认真的神色,却也显得他更加鲜活。 奥尔加愣了愣,便听降谷零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奥利亚。” 奥尔加恍然从五色灯光的幻梦中回过神来,也收起了全部的表情,抱臂靠回椅背上: “停,我现在不想‘谈谈’。” 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她看向前方,似乎也正专注于路况。即使她并不是手握着方向盘的那个人。 奥尔加知道降谷零想做什么。 策反。 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似乎总对她向善的下场报以天真的幻想。 奥尔加不喜欢听见这些。又或许是出于一种逃避心理。她不知道降谷零收集到了组织的多少情报和犯罪证据,也不知道组织将来会怎么样。她只想保持现状。 就一直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零零。 你继续当你的卧底。我继续当我的犯罪组织成员。只要我们都不点破这一些,我们就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快乐吗? 车内再次陷入一种难捱的安静。 最终,还是奥尔加打破了沉默。她有些疲惫地用手背揉了揉眼尾,打了个哈欠,在对面驶来的车子打出的远光灯下略微不适地眯起眼睛,眼角渗出了些生理性的泪水。 “下周帝丹高中有修学旅行,要去京都。” 奥尔加像是在闲谈一般说出这句话来。 降谷零也接得很快,像是生怕破坏了这看似稍缓和了些的气氛: “玩得愉快。” “零零——” 奥尔加拖长了调子,像撒娇似地。她慢吞吞将车顶侧边的遮光板转到了正前方,又抽了张纸巾擦拭有些濡湿的眼角,同时唇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工藤新一一定会出现的。” 她侧过眼去,却恰巧撞上了降谷零的视线。于是又飞快地将头转了回来。她没有看清降谷零的眸子中究竟是什么情绪,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那么擅长感知人类的情绪。 但是,那双眸子里,有显而易见的关心在。 “开车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地直视前方才对吧。”奥尔加小声嘟嘟囔囔道。 换来降谷零一声轻笑。但他还是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他似乎对工藤新一的事情没有那么感兴趣,但还是顺着奥尔加的话问道: “哦?已经有解药了吗?” 奥尔加奇怪道:“为什么不是他像我一样,偶尔也会自己变大呢?就像我偶尔变小那样。” 降谷零却并没有回答奥尔加的问题,十分巧妙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工藤新一在这种时候现身并不是明智之举,毕竟已经被组织盯上了。” 奥尔加一只手肘支在窗框上,手背支着一边脸颊,看着降谷零专注的侧脸。在夜晚灯光的映照下没了平日里的凌厉,更加柔和了些,好看极了。 她稍稍打开了些窗户,夏日闷热潮湿的晚风顺着缝隙吹拂进来,将她的发丝微微吹向降谷零的方向,轻轻扬起,也将她带着些讽刺与调侃的、略显模糊的声音送至降谷零的耳边: “权衡利弊是险恶的大人才会做的事情。” 降谷零楞了一下,随即失笑:“是、是。” 只是,他看向前方的目光却微微有些失神了。 * 修学旅行的那天很快就到了。就一如奥尔加之前所说的那样,工藤新一果然出现了。 其实奥尔加本来是不想去的,她对于这种集体活动毫无兴趣。但奥尔加还是去了。 怎么说呢。虽然零零嘴上没有说,但每次奥尔加开始进行一些“正常生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都带着再明显不过 的欣慰与喜悦。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嘛,就当是为了欣赏到那一瞬间的高兴零零吧,勉强忍受一下无聊的集体活动而已不是不行。 毕竟,这种生活永远不可能真正属于她。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零零的自欺欺人而已,就好像她只要‘幡然醒悟’,就可以背弃过去的一切。 但欺骗有时候也会带来快乐,不是吗?再说了,这次修学旅行也不是完全没有乐子—— 清水寺舞台上,一群穿着蓝色帝丹高中校服的高中生里,二年B班的知名不良少年,也即是染着一头黄毛的中道,突然找上了难得出现的工藤新一: “喂,工藤,真是太棒了!” 中道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激动到兴奋的红晕。 奥尔加站在人群后方,靠在清水舞台的栏杆上,默默看向工藤新一的方向。他原本看着眼前经过的同学们,甚至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手足无措。 这家伙大抵是没什么朋友。于是,在无措中,即使是跟中道这种小混混也能说上话。或者说,也只有中道这种小混混才会主动去找他说话。 “中道,什么太棒了?”此刻的工藤新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他真的已经脱离校园生活太久了——将近半年了呢! 尽管中道一手遮住嘴巴,压低了声音。但从奥尔加所处的位置来看,还是能看见他的口型。他说: “我们内部投票选出来的帝丹高中最受欢迎的女生前十名,其中有四个都在我们组里啊!” 显然,工藤新一没有听懂。但他和中道的友谊毕竟十分塑料,中道自然也没发现这一点。只是自顾自地叉着腰,普通又自信地,像是很有义气地继续道: “不过,鉴于你已经在伦敦向毛利表白过了,我就不考虑她了,留给你了!” 说着说着,中道的视线又分别落在铃木园子、世良真纯的身上,一一划过。 这下,工藤新一算是明白了——所谓的帝丹高中最受欢迎的女生前十名,其中就包括了毛利兰、铃木园子和世良真纯。与此同时,他也对中道的痴心妄想变得非常无语: “笨蛋,园子可是有一个身手非常厉害的男朋友,而世良则是截拳道的高手,你没有希望的啦。” 当然,工藤新一这么说肯定是出于好心的。但中道还是一副不认命的样子,又将视线移向了另一个方向。 工藤新一顺着中道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猝不及防地,和奥尔加对上了视线。 奥尔加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工藤新一急忙有些紧张地收回视线,然后便看到中道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依旧牢牢盯着奥尔加,甚至还露出一副花痴的表情。 “喂——!” 工藤新一赶紧扯着中道的手臂,试图把他扯走。无果,只得以身饲魔,直接向左挪了一步,挡住了中道看向奥尔加的视线。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所谓的帝丹高中最受欢迎的女生前十名他们班占了四个,另外的那一个就是奥尔加。 好吧,他早该想到的。这是多么毫无悬念的事情啊! “工藤,你干什么啊!奥尔加酱在和我打招呼诶!” 中道试图侧身去看奥尔加,又被工藤新一随着他的动作侧了一步,再一次挡住了。 不。工藤新一在心里暗暗吐槽。她是在跟我打招呼。 但是总而言之—— “不要试图打奥尔加的主意啦,你没戏的。”工藤新一发自内心地劝谏道。 “奥尔加也有一个身手非常厉害的男朋友?还是说她也是截拳道的高手?” 中道这下是真不懂了。他又试图往奥尔加的方向瞅,被工藤新一兢兢业业继续挡住。但不要紧,奥尔加的外貌他记得很牢, “奥尔加是那种瘦弱的类型吧?和世良同学那样健气的类型不一样啦!” 中道还在高谈阔论着。而工藤新一只是惊恐地想让他赶紧闭嘴——你是真不怕今天晚上就被奥尔加暗鲨啊! 当然,在工藤新一的心中,奥尔加还是没有到亲手鲨人这么凶残的地步。他只是在心里默默为中道哀悼:没错,甚至比起另外三个,这位才是你永远不可能得到的。 先不说奥尔加这个难搞的家伙本身就来自犯罪组织,即使中道是个不学无术、喜欢拉帮结派的小混混,与她相比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再者说…… 工藤新一想起了降谷零,想起来他说过的话,想起来他和奥尔加举止亲密的那些画面……想着想着,不禁变成了半月眼。 再说啦,奥尔加说不定都已经是已婚人士了。而她的疑似结婚对象,显然是既小心眼又腹黑,睚眦必报的类型,是绝对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在心中吐槽间,工藤新一就见中道原本有些失落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不停地朝他身后招手。工藤新一陡然意识到什么, 还来不及回头确认自己的猜想,身后就已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明明是轻声细语,但还是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现在。工藤新一想。他似乎能感受到灰原曾经描述过的那种“组织成员独特的气味”了。 “抱歉,先借用一下。” 还不待工藤新一反应过来奥尔加是要借什么,后领突然传来一道力气,拉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原来是借用他啊…… 啊?! 等到工藤新一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奥尔加拉着后领来到了清水舞台的角落。 远远地,他似乎能看见中道落在他身上的怨念表情。他已经能预料到中道这个大嘴巴之后会在班里传出怎样一些奇怪的谣言了。工藤新一真的很想大吼一声—— 听我解释啊!我和奥尔加的关系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既没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啊! 然而,奥尔加很快掰着他的脸,摆正了方位,将工藤新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工藤新一看见那个红头发绿眼睛的漂亮家伙,面上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启唇: “你胆子还真大啊,居然敢这样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她屈起一条腿,抱臂靠在清水舞台的栏杆上。夕阳血红的余晖洒落在她一侧,立体的五官将投射在脸上的光线区分出明显的明暗交界线,倒是很像时尚杂志喜爱的那种打光。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吧?”她微微歪着脑袋,朝他问到。 “诶?” 工藤新一一时间没弄懂奥尔加这么问他的目的。但还是不禁半月眼地在心里吐槽道。不就是灰原的妹妹,安室先生的恋人,吗? 然后,他又想起了另一种可能。 “阿尔萨斯你——”工藤新一正了神色,带着点试探与不确定问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却见奥尔加做出了一个类似于叹气的动作。从栏杆上站直起身体来,转身离开了。 工藤新一能隐约听见她感叹似的话语,因为距离显得有些模糊: “我就说恋爱会使人降智吧。” 工藤新一一愣。正待再仔细厘清一下思路,中道却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思考中的工藤新一吓了一跳。 “刚刚奥尔加跟你说了什么啊?”中道丝毫没注意到工藤新一的异常,只一脸八卦且暧//昧地凑近过来,“我说你这家伙,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说着,他又大力拍了一下工藤新一的背。在工藤新一“诶?”的疑惑声中,朝他挤眉弄眼道: “不是在伦敦和毛利表白了吗?怎么还和奥尔加纠缠不清啊?啊,之前世良同学也主动来找你搭话了,是对你很感兴趣吧?还有铃木,也和你是青梅竹马吧?” 在工藤新一呆若木鸡的表情中,中道朝他露出一个“我懂的”的表情。然后不顾尔康手的工藤新一,自顾自地朝呼唤他的狐朋狗友那里跑去了。 先不论工藤新一因为中道的话而受到了何种程度的精神攻击。总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连和小兰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在晚上变小后,躲在床底的柯南还是绷不住了。他敲了敲床板,敲醒了已经睡着的服部平次,躲进书包里,让还打着哈欠的服部平次鬼鬼祟祟地把他带出了帝丹高中住宿的酒店。 而后,在服部平次“你最好想好理由”了的眼神中,他们蹲在酒店后的墙角。柯南朝服部平次比了个“嘘”的手势,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中的某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虽然已经凌晨一点了。但柯南知道,对那个人来说,现在离睡觉的时间根本还早。 柯南几乎是开门见山问到: “呐,安室先生,阿尔萨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依旧是用小孩子的语气。似乎“柯南”这个身份,已经渐渐成为了工藤新一这个人的舒适区与安全区。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柯南屏住呼吸,几乎可以听见对面偶尔传来的敲击键盘 、以及杯子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然后,他听见降谷零用那种漫不经心的随意语气,缓缓说出了骇人的话来: “她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哦,工藤新一。” 他直接叫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下,柯南是真慌了。虽然降谷零是公安,但他就是这么慌了起来。柯南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防备且害怕降谷零。一时间,就连语气都变得有些磕绊: “——诶?我、我不是新一哥哥啦,安室先生你在说什么啦,哈哈哈、哈哈……” 即使柯南尽力在笑了,但还是笑得愈发干巴。 电话那头,降谷零倒并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他似乎正在忙其他的事情,于是在恶趣味地吓了柯南一跳后,只简短提醒道: “但还是要小心哦。” 然后,手机里传来盲音。 柯南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聪明的智商也终于重新开始占领高地。他一手扶着下巴,蹲在地上,微微垂着脑袋,开始思考起来。旁边,是揣着手盘坐在地上,已经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的服部平次。 奥尔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一点柯南也察觉到了。 那么,他现在还没有暴露,就说明奥尔加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给组织? 所以……下午的时候果然是在故意吓他吗? 柯南又不禁露出了半月眼。这家伙,就连恶趣味都和安室先生很像呢,不愧是结婚了的夫妻!但是, 柯南又开始思考起降谷零挂断电话前的那句话——‘但还是要小心哦’。 小心什么? 自然是小心奥尔加。 可安室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和奥尔加明明这么亲密,难道奥尔加还能是站在组织那边的吗? 一时间,柯南又开始搞不懂了。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很奇怪,无论是奇怪的性格也好,还是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也好。 一边彼此相爱,却又一边彼此防备? 柯南捂着脑袋两侧,狠狠抓了抓头发。真是。完全搞不懂这两个家伙啊! 但总之……还是暂且先听安室先生的吧。 * 当柯南在夜晚的墙角边纠结的时候,奥尔加也收到了电话。 小提琴版的《圣母颂》响起时,她正好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 学校给学生安排的都是双人间或者三人间,奥尔加自费升级了单人套间。所以,她就不会出现像工藤新一那样,为了避着室友打电话,还得特地出去找个无人角落的情况。 其实是降谷零在结束了与柯南的通话后,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稍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给奥尔加打去了电话。 他太了解奥尔加的作息了。即使是去修学旅行了,这个点,她也不会睡觉的。大概率是在打游戏,小概率是准备洗好澡后继续打游戏。 而对于降谷零的试探,奥尔加只是向后仰倒在了床上,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两下后,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灯光。 她的嘴角翘了起来,语气却一副平常且随意的模样: “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就不可能暴露吧。” 道理是这样没错。 但工藤新一这不是已经作死了吗?在这种时候吃下解药变大,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即使奥尔加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降谷零还是太了解她了。于是他几乎立刻意识到,奥尔加准备搞事。 在结束了与奥尔加的通话后,降谷零又给柯南打去了电话,打算至少要隐晦地提醒他一下。 可惜,没打通。 毕竟柯南不可能整夜蹲在酒店外面。 对着自动结束呼叫后息屏的手机,降谷零无声叹气。而后,继续原本的工作。他似是喃喃自语道: “果然,只有险恶的大人才会权衡利弊。” 年轻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完全凭着自己的内心而动。包括柯南,也包括奥尔加。 * 实际上,当晚,在工藤新一变小成柯南之前,酒店发生了命案。 那个时候的工藤新一还在兴致勃勃地破案,甚至在奥尔加准备给他剧透犯人的时候及时捂住了耳朵,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对奥尔加宣战: “这一次,我们认真比比看,谁能先推理出凶手。” “啊啦。” 当时的奥尔加抱着手臂,微微歪了下脑袋, “那你已经输了。” 先不论当时的工藤新一是怎样一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总之,当晚他并没能推理出凶手——因为解药的药效到了。 随即便是他变成柯南后,一个人趴在床底下躲着,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吵醒服部平次,去和降谷零打了电话确认的事情。 奥尔加自然也猜到了这些。 在结束了与降谷零的通话后,她又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瞧了一会儿,才眨了眨有些不适的眼睛,坐起身来。 然后,无视眼睛因为直视灯光太久而总能看到黑色斑块的症状,奥尔加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想要的那个联系方式,拨通出去。 电话其实没有被立刻接通。毕竟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这种阴间作息的。但奥尔加等待的时间并没有超过15秒。 电话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显然是刚刚被从睡梦中吵醒。但语气还是恭谨的。 “阿尔萨斯?什么事?” 奥尔加坐在床沿,摇晃着小腿,语气似乎就像是普通朋友间的闲聊一样: “我记得你之前在电视台工作对吧?和前同事还保持着联系吗?” 但是基尔显然不可能将奥尔加对她说的任何话当成是普通的闲聊。她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谨慎地揣测着奥尔加的意图。 然后,她听见奥尔加用一种纯真的语气道: “这里有精彩八卦将要发生了,没有被知名电视台播报,被全世界看到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 但基尔却出了一身冷汗。 又有人要倒霉了。 挂断电话后,奥尔加真心实意地笑了。任谁看见她的笑容,都不会觉得她是在谋划什么恶事。 奥尔加将手机随意丢在床上。 今晚在酒店发生的案件还没有解决。但是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总之,工藤新一会在修学旅行结束前,用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在众人的面前推理出结果。 有意思。 * 第二天,又变回工藤新一后,工藤新一果然开始继续破案了。 他们在京都当地绫小路警官的陪同下,与受害者所属的剧组的人一起来到一家餐馆。然后,遇见了大冈红叶。 “啊啦,这不是奥尔加酱吗?在乡下住久了不习惯,终于还是到京都来了吗?” 大冈红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甚至就连对美甲的品味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她穿着校服,而非和服。 在工藤新一探究思索的目光,以及服部平次惊讶的表情中,奥尔加缓缓朝大冈红叶笑了一下: “确实,好久不见。怎么,这次你没有带着管家吗?” “诶?这是什么话?奥尔加酱不是也没有带上你的零零吗?” 大冈红叶笑了。奥尔加也笑了。零零对她来说,可跟伊织无我对大冈红叶来说不一样。 啊,或许是一样的。 但毕竟是大冈红叶自己口口声声说喜欢服部平次,看着服部平次的眼里却只有纯净的胜负欲的。 寒暄没有进行多久。在大冈红叶的提示下,几人最终解开了于死者相关的暗号。但与此同时—— 突然有人大喊道:“木屋町大街上出现天狗了!” 天狗。这是此次案件的关键词之一。 几乎是立刻,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就率先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跑了过去。其余人自然紧随其后。而奥尔加,不适合剧烈运动,所以只是慢吞吞地走着跟在后面。 然后,果然看见大街上有一群带着天狗面具的人正在到处乱跑吓人。街上传来路人接连不断的惊叫声。 工藤新一他们立刻就去帮忙了,打算赶走这些添乱到处吓唬人的人。一时间,竟只剩下了毫无武力值的大冈红叶、铃木园子,以及刚慢吞吞走过来的奥尔加在原地。 但是很快啊。在铃木园子害怕地大喊“别留下我们在原地”的同时,几个带着天狗面具的人竟不约而同地朝着她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大冈红叶下意识地将不太熟的铃木园子护在了身后,但两人还是同时发出了尖叫声。而奥尔加,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朝她扑过来的人,条件反射地抬起左手,在那人后颈一敲,让他瞬间晕了过去。 然后奥尔加才反应过来。一把收回左手,插进校服口袋里。 刚刚应该没人看见……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了重物碰撞的声音。 奥尔加回头,便见大冈红叶的那个管家不知何时出现了,似乎刚刚用 膝击解决了两个戴着天狗面具的人。正一边接住大喊着“伊织”朝他扑过去的大冈红叶,一边若有所思地看向奥尔加插在口袋里的左手。 奥尔加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指尖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她微微眯起眸子看向伊织无我。他刚刚……是不是看见了? 就在这时,工藤新一他们也终于回来了。当然,服部平次也回来了。 在大冈红叶的注意力暂时被服部平次吸引走的时候,伊织无我不知何时走到了奥尔加附近两步的位置,与她并排而站。 他依旧在看着大冈红叶,可话却是对奥尔加说的: “好久不见,阿尔萨斯小姐。” 于是,奥尔加可以确定。这个卧底,看见她用左手了。 突然,她很想杀人。 伊织无我的存在,是奥尔加认为前首相斗不过现首相的原因之一。 * 工藤新一是在修学旅行的第三天的下午,在清水舞台上,以一种钓鱼的方式当场抓获了凶手,并与世良真纯和服部平次二人一起,一唱一和地给出了完美且精准的推理。 看着他露出那种自信又得以的笑容,不远处的奥尔加也笑了。 下一秒, 无数闪光灯争先恐后地亮起。在工藤新一的猝不及防之中,一群不知何时而来的记者争相涌了过来,将话筒往他面前递: “工藤,你对于这一次的案件有什么感想?” “工藤,之前半年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你去哪里了呢?” “工藤,请问你之后还会继续协助警察破案吗?” “工藤,你对于最近异军突起的‘沉睡的小五郎’有什么看法?你们是竞争关系吗?” …… 无数的问题如雨点般朝着工藤新一砸了过来。在记者喧闹的提问和闪光点的照射下,工藤新一的面上先是一片空白。 而后,是惊讶与错愕。 最后,只剩下惊恐。 他赶忙想起要捂住脸,试图否认自己工藤新一的身份。然而,众多电视台的直播画面中,他推理时的自信姿态早已被放送到各地观众们的眼前。 最终,工藤新一逃跑了。 趁着现场一片混乱间,他在不知何时出现的伊织无我的掩护下,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饶有兴致站在不远处围观了一切的奥尔加,也降低自己存在感,默默消失在了人群之后。 看来,基尔在电视台的朋友们还是很给力的嘛。 不过,这也多亏了工藤新一本身就是个话题人物。毕竟可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呢。 * 另一边,在护送工藤新一安全脱围,看着他坐在服部平次的摩托车后座,两人一起扬长而去后,伊织无我站在原地,拨通了某个电话。 “已经护送目标离开,接下来只需要告诉各个电视台——” 电话那头,黑田兵卫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的语气低沉且沉重: “电视台今天全是直播,我们慢了一步。” 伊织无我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奥尔加。没有任何证据地。 * 机场。 在工藤有希子独自吸引了蹲守媒体的全部火力后,工藤优作接起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响的电话: “犬子不成器,麻烦您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好了,黑田里理事官。” 电话挂断后,工藤优作抬头看向已经包围了工藤有希子,正在不停追问有关工藤新一的事情的媒体,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至此,工藤新一还活着的消息,彻底暴露。 第119章 工藤新一还活着的消息在短短一天内被全网疯传,包括他被电视台直播拍到的画面:推理的工藤新一,以及——落荒而逃的工藤新一。 一时间,网上不仅因为‘工藤新一还活着’这件事本身而热闹非凡,甚至还发展出了一种被广泛接受的阴谋论。 起因是有人质疑工藤新一为什么要逃避媒体的镜头,毕竟这位“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以前可爱出风头了。 然后,便有人提出了一个阴谋论——工藤新一作为一个侦探,会不会是在破案的时候被什么邪恶组织盯上了,不得不转为暗中对抗邪恶组织,所以才要隐蔽身份,不想被拍到? 不多时,又有自称帝丹高中的学生在网上发言,说工藤新一确实有接近半年没有出现在学校了。并且,学校的老师在这次修学旅行前,也曾多次提醒他们不能跟外人说起有关工藤新一的事情。 至此,阴谋论的证据又增一条。 虽然也有很多人说既然如此,就不该过多在网上讨论工藤新一的事情。但也有人表示反对,表示事已至此,如果真有什么邪恶组织,现在也早该看到新闻了,他们这些网友再安静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帮工藤新一报警来得直接。 于是,当天东京警视厅的电话……被打爆了。 当柯南接到来自目暮警官亲切的问候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工藤宅里。由于已经变回了小孩,又被工藤夫妇勒令最近一一段时间都不准吃解药,所以不得不用变声蝴蝶结来应付目暮警官。 “没事的,目暮警官,网上都是大家的猜测啦,哈哈哈,哪有什么邪恶组织在追杀我?没有的事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没事!抱、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哈哈哈、哈……” 顺带一提,柯南是站在沙发旁的,本来是一个垂头丧气的认错挨批姿态。 沙发上坐着的,自然就是满脸严肃的工藤优作,以及虽然望向柯南的眼神里带着担忧,但同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认同的工藤有希子。 此时的工藤家,大门紧闭,窗帘全部被拉上了。但依然无法抵挡门外嘈杂的声音传入室内——他们被一群记者包围了。 虽然工藤有希子已经打发了一些。但毕竟这事儿在网上引起的讨论度太大,仍旧蹲守在此不肯离去的记者还是不少。 可以说,这是柯南有史以来闯的最大的祸了。 挂断电话后,柯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工藤有希子继续之前对他的吐槽道: “都怪新酱你非要去参加什么修学旅行,而且还一点也不注意,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柯南额角流下了一滴冷汗,他自知理亏,但还是试图反驳一下: “这、这我也没办法啊。我、我只是碰巧遇到了案件嘛!” 但很快,随着工藤优作的一句话,柯南立刻噤声了。甚至,在工藤优作面容严肃的注视下,他有些头皮发麻。 “你一定已经被你所说的那个黑衣组织重新盯上了。” 但工藤优作的下一句话让柯南甚至感觉不到头皮发麻了,而是直接楞在了原地,似乎除了寒冷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说: “这次事件不是巧合。你会突然被这么多媒体拍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被一两个人巧合地拍到不稀奇。但突然在清水寺出现这么多媒体,还碰巧大部分都是直播。说没有提前预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工藤优作话音刚落,柯南的心中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但是——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其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动摇。 柯南的内心在不断否认,不愿承认那个答案。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手笔的话…… 柯南不愿、也不敢去想象后果——那个人几乎掌握了他们所有的情报! * “阿嚏——!” 奥尔加用手肘挡住口鼻,罕见地在温度适宜的秋天打了个喷嚏。 她刚抽出一张纸巾,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奥尔加皱了皱眉头,用左手小指的指尖点了接通键。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点听筒键,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根本不需要扩音也能隔老远就听见的声音——贝尔摩德的语气罕见地有些失态,带着愤怒,声音都高了八度。 “阿尔萨斯,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要全网播报工藤新一还活——” 后面的 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倒不是奥尔加挂断了电话,而是她直接把手机留在了桌上,自己跑去洗手间洗手去了。 想来,等她洗完手回去的时候,贝尔摩德应该能够冷静下来了。 奥尔加甩了甩手上的水,唰唰唰抽了许多张纸巾。囫囵擦干了手之后,又回到了落地窗旁的小咖啡桌边上,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稀奇的是,贝尔摩德居然还在说话。虽然她的语气比起最开始已经冷静很多了,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奥尔加挑了挑眉,优哉游哉地给自己挤了些护手霜,慢慢涂抹开来。 等到她终于慢吞吞地完成这一切,贝尔摩德的声音也才消失了不到半分钟而已。 而后,奥尔加才终于拿起手机,轻飘飘来了句: “有事?” 可想而知,在贝尔摩德意识到自己对着空气质问输出了一通后,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 “我很好奇,你这么关心工藤新一的安危干什么?” 奥尔加从来都无法理解贝尔摩德对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莫名其妙的关注与维护。 就因为他们在纽约救过她一命? 明明就算当时她真从楼上掉下去了也摔不死。三层楼的高度而已。 话音刚落,奥尔加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她觉得很有趣,所以故意加码: “你真的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贝尔摩德?” 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的盲音。 “诶——?” 奥尔加看了看已经自动息屏的手机,顿感无趣。居然破防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将手机丢到了沙发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贝尔摩德既然只靠猜的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么——工藤新一他们一定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奥尔加扬起了唇角。她没有叮嘱基尔闭嘴。那么基尔一定会将奥尔加指使她叫记者去清水寺围堵工藤新一的事情告诉赤井秀一。赤井秀一知道了,就代表工藤新一知道了。 哦。当然啦,就算基尔没有告诉他们,这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们随便去电视台问问,想来也能很快推理出答案。 奥尔加解下睡袍,给自己换了身适合外出的休闲服装,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 * 奥尔加猜得没错,水无怜奈确实告诉了红方关于工藤新一在清水寺被记者围堵的真相。 工藤优作猜得也没错,工藤新一已经重新被黑衣组织盯上了。朗姆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新闻,看到了工藤新一在清水寺的推理。 当然,朗姆目前还不知道柯南就是工藤新一。毕竟即使是组织的二把手,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往“人可以返老还童,随意变大变小”这个方向猜。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猜不到BOSS的情况。 所以,朗姆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工藤新一的踪影。 但是实际上,朗姆也从来没有真正将工藤新一放在眼里。于是他应对措施很简单——派易容后的贝尔摩德去试探工藤夫妇。 没错,是试探工藤夫妇。比起工藤新一那个心智还不成熟,甚至会为了修学旅行主动暴露自己的小屁孩,工藤夫妇的人脉与背后的势力,才是更为朗姆所忌惮的。 这次工藤夫妇回国,是不是要帮助工藤新一对付组织?工藤新一已经和他们取得联系了吗?他们知道工藤新一在哪里吗?工藤新一将组织的事情告诉他们了吗? 这些才是朗姆所关心的。 而也就是在接到了朗姆的任务之后,贝尔摩德这种不爱看新闻,也不怎么上网的人,才终于知道工藤新一上新闻了,现在已经登顶热搜第一。 几乎是立刻,贝尔摩德就猜到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了。毕竟就像工藤优作所说的那样,傻子才会觉得那么多记者都是恰好在那一天,那个时间点出现在清水寺,还恰好把工藤新一的画面进行了直播的。 贝尔摩德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随后是愤怒。在打发了朗姆之后,她几乎立刻就给奥尔加打去了电话。 然后,收到了奥尔加的敷衍与质疑。 ‘你真的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贝尔摩德?’ 奥尔加的话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扎进了贝尔摩德的心里。 是啊,她是犯罪组织的成员,罪孽滔天。天使又怎么会对地狱中的恶魔微笑? 坐在车里,贝尔摩德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那双蓝色的眸子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多余的情绪,她就像是恢复了以往的松散与闲适。 久违地耐心且细致地给自己进行了易容后,贝尔摩德踩下油门,朝着工藤宅的方向开去。毕竟工藤有希子在,如果易容太过敷衍,可是很轻易就会被识破了。 当然,也不能让工藤有希子完全看不出端倪。 * 就在贝尔摩德抵达工藤宅的前五分钟,易容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刚刚从工藤宅离开。 他为工藤家带来了基尔最新传递来的最新情报——工藤新一被媒体盯上的事情,幕后推手是阿尔萨斯。 先不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工藤新一是怎样一副怔楞惊惶的表情,一旁的工藤优作却反而十分淡定。他一手扶着下巴,镜片反过一道光。 这个结果跟他猜的没有区别。 倒是工藤有希子是真的十分惊讶: “诶?!阿尔萨斯酱真的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没有人回答她。当然,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就是了。工藤有希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啊!沙朗而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代号是贝尔摩德。”她说着,看上去却有些可惜,“这么一想的话,阿尔萨斯酱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就不奇怪了,毕竟是沙朗的侄女——” “什么?!” 这次却是柯南打断了工藤有希子的话。他满脸急切地看向工藤有希子: “妈妈,你刚刚说什么?!” 就连工藤优作和赤井秀一也一齐看了过来。虽然比起柯南来说,他们的表情就冷静多了。但眸中的疑问也不是假的。 工藤有希子有些疑惑:“我说‘阿尔萨斯是组织成员’——” “不是这一句!”柯南再一次着急忙慌地打断了工藤有希子的话。 工藤有希子想了想:“‘阿尔萨斯是沙朗的侄女’?” “就是这个!”柯南惊声道,“这是真的吗?妈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工藤有希子眨了眨眼睛:“啊!是沙朗以前偶然提过的……” 她又看了看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啊嘞?我以前没有说过吗?” “……”这下,柯南变成了半月眼,额角不得不落下一滴冷汗。这么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会忘记的啊,老妈! 却见工藤优作的眼镜再次反过一道光:“有希子,以你的判断,你认为贝尔摩德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次,工藤有希子答得很快:“不可能是假话的啦。因为是以前闲聊的时候沙朗偶然提到过她有个侄女。但是我再追问,她就不肯多说了。当时我还以为沙朗是骗我玩的。” 那还是沙朗温亚德和她一起在黑羽盗一那边学习易容的时候的事情。作为一个演技非凡的女演员,工藤有希子可以肯定,当时的贝尔摩德应该是真的不小心说漏嘴了。 “我也是后来看到阿尔萨斯酱才意识到,沙朗是真的有一个侄女。” 半月眼的柯南现在已经嘴角抽搐了。就算贝尔摩德真的有一个侄女,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判断阿尔萨斯就是她的侄女吧? 倒是一旁的工藤优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工藤有希子看上去确实大大咧咧,但实际上是非常靠谱的,工藤优作非常了解并信任自己的妻子。 工藤有希子见没人说话,自顾自地感慨道:“所以,阿尔萨斯酱应该和哀酱一样,因为在那个组织长大,身不由己,所以不得不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吧。唉。” 平心而论,工藤有希子也算是看着奥尔加长大的。她确实非常喜欢奥尔加,甚至是有些偏心在的。 却听工藤优作突然否定道:“不。” “嗯?” 工藤优作也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想,阿尔萨斯和哀是不一样的。”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赤井秀一突然附和道:“确实不一样。” 实际上,即使红方互相之间看起紧密合作,实则也有很多情报没有互通。比如赤井秀一现在说的这些。 “我还在组织卧底的时候就见识过。” 比如奥尔加兴致勃勃地观赏他们狩猎卧底。 “虽然据她所说是香槟的命令,但她对于死亡的冷漠,与她对于虐待的兴奋,都是出于自身。” 赤井秀一至今也不会忘记,奥尔加将他和基尔带到亚利桑那的荒山里,要求他们“狩猎”那些被组织抓到的卧底的情报人员。最后,又将活下来的那些全部炸死。 即使赤井秀一的心智再坚定,偶尔午夜梦回,他还是会看见那些脑袋被炸碎的尸体,红色的鲜血、灰白色的脑浆、一地碎肉的画面。 听着赤井秀一的描述,柯南和工藤有希子俱是一副惊讶怔楞的模样,即使早有预料的工藤优作都略微愣了一下。 而柯南……虽然他早知道奥尔加性格恶劣,但赤井秀一描述的这种程度,柯南认为即使在组织里也是少有的。 像贝尔摩德那样的组织成员,杀人只是为了达成目的。可赤井秀一描述中的奥尔加,杀人却是为了取乐。 就像是天生的精神变态,只有在接受到这种程度的刺激时,才会让他们那发育异常的可怜大脑,感受到一丝兴奋与快乐。 此时,赤井秀一却话锋一转,看向工藤有希子:“其实——关于您刚才所说的阿尔萨斯是贝尔摩德的侄女一事,我还有些疑问。” “诶?”还沉浸在‘阿尔萨斯の真相’中的工藤有希子不得不回过神来。 继而,她听见赤井秀一缓缓道:“我曾经得到一个情报。情报来源我不想说,但非常可靠。” 众人无法看到易容后的赤井秀一镜片后双眸中一瞬间的失神,只听见他语气如常道: “阿尔萨斯,似乎和宫野家也有血缘关系。” 被赤井秀一这么一说,柯南也想起来了,颇有些激动道:“是这样没错!” 在成功收获到众人询问的目光后,柯南又有些尴尬起来了。 “我、我是说——” 他似乎想抓抓后脑勺来缓解尴尬,但最终却没有抬起手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又垂下了脑袋。 “阿尔萨斯实际上——”片刻的犹豫后,柯南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只剩下坚决,“是灰原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虽然不想将灰原牵扯到这件事里来,更何况这件事是灰原十分看重的隐私。但如此重要的情报,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柯南却不得不说了。 这下,工藤有希子懵了:“可是那个时候沙朗说的应该不是假话才对啊。难道她的侄女真的另有其人?” 可工藤有希子还是觉得,贝尔摩德对奥尔加的态度不简单。 却见工藤优作终于放下了扶着下巴的手,微抬起头来,让人终于能看清他反光镜片后的双眼。 他似乎突然转了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在羽田浩司被害案现场留下的那个暗号——” 柯南不明白工藤优作为什么突然转换了话题:“浅香和朗姆?” 工藤优作点了下头:“如果不把那8个字母分成ASACA和RUM来看,而是将这8个字母组成另一个名字。” “组成另一个名字?” 柯南低头开始思考。没一会儿,瞳孔骤然缩小,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工藤优作, “CARASUMA?!” 工藤优作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认可了柯南的推理:“乌丸莲耶。” 这下,柯南的表情彻底严肃起来了。 如果“乌丸莲耶”就是黑衣组织BOSS的这个推理是正确的,那么…… 他们几乎是在与整个日本最强的人物为敌! “可是,这又和我们刚刚在说的关于阿尔萨斯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柯南还是不明白。 却见工藤优作突然转过身:“马上就要有客人过来了,至于这些事情,” 他回过头,看向柯南。镜片却反射出一道光,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 “我们很快就可以厘清了。” * 工藤优作说的没错。很快,工藤宅就迎来了因为并不受欢迎的客人——易容后的贝尔摩德。 柯南和赤井秀一已经提前一起,暂时去阿笠博士家以避开贝尔摩德了。 在工藤优作的示意下,工藤有希子和他一起演了出戏,用以糊弄贝尔摩德。 当然啦,贝尔摩德会不会被骗过去—— 其实他们互相之间都有这个默契。 工藤优作十分清楚,贝尔摩德不会做然后柯南危害到柯南安全的事情。这是根据过去柯南和贝尔摩德对上的种种情况推理得出的结论。虽然工藤优作暂时也不清楚背后的原因,但是,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贝尔摩德很快就离开了工藤宅。 在工藤有希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车内的贝尔摩德同样松了一口气。她将脸上的易容撕去,露出了面具下自己原本的样子。 然后,一手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另一只手拨通了朗姆的电话: “是的,工藤夫妇不会对组织构成威胁,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不,他们也不知道工藤新一在哪里。他们似乎也是在看到新闻后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所以才回日本的。” “或许是工藤新一不想连累他们,所以才没有和他们取得联系。” “总之,根据我的判断,工藤夫妇目前并不构成威胁。” 在朗姆 首先挂断电话后,贝尔摩德将手机随意丢到副驾驶,拿起一旁的墨镜带上,将油门踩到了底。 她的唇角却微不可查翘了起来。阿尔萨斯,这一局,终究还是我更胜一筹。 朗姆会相信贝尔摩德的话。但他经常会怀疑奥尔加所说的话。奥尔加从小就是个撒谎不眨眼的孩子,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假的。她太会骗人了。 当然,现在也不是贝尔摩德在说谎。她只是“没发现”自己被工藤夫妇骗了而已。她向朗姆所汇报的所有情报,可都是刚刚才从工藤夫妇口中套出来的。 只不过,贝尔摩德不会料到的是,朗姆依旧是那个多疑的朗姆。即使他相信贝尔摩德不会骗他,但他还是会进行多方验证。 于是,刚刚失魂落魄、满腹心事回到东京的降谷零,接到朗姆催促他调查工藤宅的短信。 * 将时间倒回三个小时之前。 彼时,降谷零接到了来自他在公安的直属上司,幕后里理事官黑田兵卫的电话。 “波本。”那个人习惯称呼他的组织代号。 彼时的降谷零正在执行一项任务。不是组织的任务,也不是公安的任务。当然,更不是波洛咖啡厅或者来自他“师父”毛利小五郎的任务。 但他还是抽出时间来,接了黑田兵卫的电话。其实这本事也不是个太紧迫的任务。 然后,降谷零听见黑田兵卫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一瞬的跳动,呆立当场的话。 “有一个人刚刚醒来,你得见一见。”黑田兵卫说,“他在长野县。” 其实降谷零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是谁。虽然这很匪夷所思。 良久,直到手机里已经传来盲音,直到他将电话举在耳边的手指已经变得冰凉,直到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开始有些晕眩,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眼神变了又变。终于,坚定下来。 他将在秋日却冻得有些发凉的右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定了最近一班去长野的航班。 * 在长野县公安病院四楼的那扇门白色门扉前站了许久。降谷零终于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看向了他。瞬间,虚弱的脸上炸开一个温和而又高兴的笑来。 “zero。” 他如此称呼他。 降谷零的嘴角动了动。许久,才操控着脸部的肌肉,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放在口袋里的双手却再次变得冰凉,指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他控制不住这种自然的生理反应,于是只得在口袋中将双手握成了拳,试图制止不听话的指尖。 他已经意识到了。他即将,不得不面对一些,他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再见到这个人,说不高兴是假的。但说高兴,也是假的。 “那么,我就暂且告辞了。” 病床旁,诸伏高明十分自然地站了起来,将空间留给了许久未见的两人。在路过降谷零时,朝他点了点头。 “砰。” 病房的门被有礼貌地轻轻合上了。 诸伏景光看向还楞在门边的降谷零,那张苍白而虚弱的面孔温和地笑了笑:“好久不见,zero。” * 其实降谷零没有在长野县待太久。诸伏景光的身体还很虚弱,并不适合长时间会客。 他只是跟降谷零说了一下他被发现的那晚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每一个细节。直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再次回到东京时,降谷零只余下满腹心事。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整个人罕见地显得失魂落魄。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即使冬天也不怕冷的人却觉得有些冷。 诸伏景光的出现,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些现实。一些,他一直在试图逃避的现实。 香槟。 双手插在口袋里,降谷零独自站在东京的街头,在霓虹灯照彻夜空,身前车水马龙的喧嚣中,他无声地,念出了这个代号。 但是,你为什么又要救下他呢? 降谷零垂下眼眸,夜间繁华辉煌的灯火照不进他的眼睛。秋日夜晚的微风拂过,带起他侧脸的些许发丝,在双眸中投下影影绰绰的阴影。 下一秒,手机发出一声短信提示音。 降谷零勉强收拾好杂乱的心绪,打开手机。 短信来自朗姆——‘给我工藤家的情报。要快!’ 降谷零只随意瞥了眼,便收起了手机。 无论是工藤新一还是工藤家的情报,他都了如指掌。甚至奥尔加派媒体去围堵工藤新一的事情,他在事前也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只不过…… 降谷零闭了闭眼。 而后转身,朝夜色深处走去。 工藤家的钥匙他一早就从毛利兰那里复制到了,甚至是在工藤夫妇回国之前。当然,即使没有钥匙,他也有的是办法偷偷潜入而不被发现。 而工藤宅,他也一直有派人监视。 所以降谷零知道,按照往常的规律,今天晚上八点到九点半之间,工藤夫妇不会在家。 现在,只需要随便去工藤宅“调查”一番,给朗姆提供一些不痛不痒的情报就可以了。 降谷零知道,朗姆一定早就派其他人去调查过了,只不过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那个被派去试探调查工藤夫妇的人,大概率是贝尔摩德。 那么,只要给出和贝尔摩德差不多的情报就可以了。降谷零几乎能一字不差地猜到贝尔摩德会跟朗姆说些什么。总之,她不会做伤害工藤新一的事情。 走到某个十字路口后,降谷零拉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降谷先生。” 驾驶座上,正是严阵以待的风见裕也。 降谷零点了点头,风见裕也便踩下油门,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兜圈子。 “降谷先生,”风见仍直视着前方的道路,同时却在一本正经地汇报,“按您的要求继续对工藤家进行监视,目前,工藤家所有人都已外出。” 风见并没有得到降谷零的回答。他从后视镜中偷偷看向自己的这位上司。他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风见总觉得,降谷零有些心不在焉的。虽然他的各方面表现都一如既往。 只偷偷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风见便很快收回了视线,假装自己一直在专心致志开车,从来没有乱想过什么。 要知道,虽然降谷先生平日里表现得很温和,很友善,但那都是因为他在伪装!风见在心里默默吐槽到。真实的降谷先生是一个可怕人物。 却听到旁边座位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 这下,风见终于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转头去看了。 然后,他看见降谷零用车里常备的小工具,将自己的手机拆了。不多会儿,从一堆零件中撬出一个极微小的东西来,丢在了正副驾驶座位之间的空处。 风见自然认识那是什么。他毕竟也是个公安精英。 追踪定位器! 是谁会往降谷先生手机里装微型定位器?有什么目的? 不过…… 看降谷先生这幅样子,他似乎早就知道手机里有这玩意儿了?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拆?! 风见还没想明白,就看见降谷零随即又从大衣袖口、衬衫领口、腰带金属扣反面找出了三个追踪定位器。甚至还都是同一种款式! 尽管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但风见还是没敢出声。这是来自社畜的直觉。他直觉降谷零现在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当然,并不是因为那些定位器…… 整整四个追踪定位器!!!但降谷零在面对它们的时候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淡定到就像是在身上找出了4颗糖果。 风见不理解,但风见大受震撼——既然早就知道这些定位器的存在的,甚至连具体位置都精准地知道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拆? 这是在玩什么很新的游戏吗? 但风见没敢问。 当车子开到某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降谷零下车了。下车前,叮嘱他派人带着这四个定位器分别去不同的地方。 风见还能怎么办?风见只能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装作一副严肃的模样,点了点头。 当然,降谷零并没有看到他这番努力的表演。他早已转身离开了。 * 降谷零来到工藤宅附近,远远便瞧见那座屋子里漆黑一片。 按照惯例,今晚8点到9点半,这座屋子里不会有人。况且,一直在监视工藤宅的手下也跟他确定过了,工藤夫妇在此之前已经出门。 于是,降谷零戴上手套,很轻易地便用自己复刻的钥匙打开了工藤家的大门,进到了室内。 这没有任何难度。潜入,是他在去组织卧底之前,接受过的所有训练中最简单的项目。 当然,即便如此,降谷零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松懈。 也正因如此,在轻轻合上工藤家大门,准备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几乎是一瞬间,降谷零已经抬枪对准了目标。 同样地,他也被人用枪指住了。 比起刚刚从室外进入漆黑室内的降谷零,一直待在室内的对方,此刻眼睛对于黑暗的适应程度显然远胜于他。 “——波本。” 黑暗中,他听到了那个讨厌的声音。赤井秀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降谷零的眼睛终于渐渐适应了黑暗。看着前方同样持枪对准他的那人,降谷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被骗了。他意识到。是有人故意引诱他来工藤宅。 但不可能是赤井秀一。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那么—— 还不待那个名字出现在降谷零的脑海中,亮光瞬间笼罩了整个室内,伴随着“啪嗒”的声响。 是有人打开了灯。 降谷零眯起眼睛朝声响处看去。不出所料,看到了那个人——工藤优作。以及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工藤有希子。 “你好,我是这户人家的主人,工藤优作。” “我是工藤有希子!” 降谷零收起了枪。即使赤井秀一还用枪指着他。降谷零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姿态却异常从容,那双叫人瞧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看向工藤优作,微微歪着脑袋: “说吧,花了这么大力气把我骗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工藤优作却罕见地笑了:“请你坐下来好好品尝一下我太太泡的红茶。” 身后工藤有希子探出头来,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活泼样子:“你想加柠檬还是牛奶呢?” 其实降谷零今天心情真的不太好。当然,就算是平时,任谁被骗了心情都不会太好。降谷零的人生中只有一个例外,能让他心甘情愿、乐呵呵地被骗。 于是,降谷零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去,戴着手套的手按上了门把手:“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行离开了。很抱歉突然打扰。” 虽然是在道歉,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歉意就是了。 正待按下门把手,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工藤优作的声音:“客人,请留步。我们想和您谈谈关于——” 降谷零听到了他今晚最不想听到的那个两个字, “香槟。” 工藤优作如说到。 一瞬间,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降谷零闭了闭眼。再回过身来时,嘴角微微上翘,眉峰微微上挑。好像他真的对此很感兴趣似的。 赤井秀一也已经收起了枪。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朝着客厅走去。 降谷零承认,他今晚第一次被惊讶到了。不是因为工藤优作说出了“香槟”这两个字,而是—— 客厅里现在聚集着好些人。除了正满脸严阵以待的柯南外,若狭留美,赤井务武,以及——变小后的赤井玛丽。 这三个人,降谷零此前只在情报中看过他们的照片与资料。 “那么,请坐吧。” 降谷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他想离开。但他还是坐下了,保持着那副感兴趣又不在意的摸样。 * 一片漆黑的房间中,奥尔加从桌前坐起身。椅子在地毯上向后滑去,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只留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在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一小时前,降谷零身上的五个定位器分别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移动。 这没什么。 奥尔加知道,降谷零早就知道他身上装着的那些小玩意儿的存在了。这是他们的一种默契,一种扭曲的默契。就像奥尔加也从未在意被装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小玩意儿。 当降谷零必须要去做什么他不想让奥尔加知道的事情的时候,他会这么做——暂时拆下这些定位器。奥尔加也偶尔会这么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 奥尔加并没有开灯,她很适应黑暗的环境。就这么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被冰箱内的灯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拿了一听冰镇过的可乐,又将冰箱门关上。 至此,恼人的光亮彻底消失。 “呲——” 她用左手单手打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 但是,奥尔加还在工藤宅对面安装了小型监视器。一开始其实是为了监视工藤新一的。谁让贝尔摩德对那个家伙这么在意呢? 但是, 奥尔加将易拉罐放在了一旁的吧台上。金属与大理石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降谷零已经在工藤宅待了整整一个小时了。 是的,他还留了一个定位器在身上没有拆掉。所以奥尔加才能想起来去查看工藤家外的监控。 零零你在工藤家做什么呢? 零零会和工藤家的那一堆人说起她吗? 为什么不把这个定位器也拆掉呢,零零。 对了,零零今天还去长野县了。 虽然在飞机落地后,所有的定位器就都停留在机场没有移动过了。三个小时后,它们又返回了东京。 零零去做什么了呢? 零零会和诸伏景光说起她吗? 真的是到了长野县的机场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五个定位器的吗,零零。 奥尔加又喝了一口可乐。冰凉的温度与二氧化碳气泡的刺激感让奥尔加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那么,先解决掉朗姆。” 又或许,并没有冷静下来。 在一片漆黑中,她将空了的易拉罐捏扁,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零零,爱也好,恨也好,我终究会成为你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一笔。 就算有一天我死掉了,你也永远、永远,不可能摆脱我。 第120章 降谷零是在凌晨的时候回到家的。公寓里一片漆黑,奥尔加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就这么静静站在床边,看着她。绯红色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像是上好的绸缎。她喜欢将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把被子两侧拉到枕头上。这样便可以轻轻侧头靠在柔软的被子上。 降谷零就这么看着她,在一片黑暗中。看着她均匀起伏的呼吸。此刻的奥尔加没了白日里狡黠张扬的模样,显得异常乖巧。 香槟。 他又想起了这个词。 下午的时候,他见到了诸伏景光。 其实降谷零从未想到过,诸伏景光还活着。更没有想到过,奥尔加居然会救下诸伏景光。他知道奥尔加不喜欢诸伏景光。不,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更直接一些—— 她讨厌诸伏景光。 但她还是救下了他。 降谷零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在床边蹲下。专注地看着奥尔加安静的睡颜。抬起手,轻轻拨开散落在她额前的几缕发丝。 对诸伏景光的处决命令,是香槟下的。 降谷零又想起了不久前在工藤宅发生的那场红茶会议。 他的指尖顿了顿。他将手收了回来,站起身来。就这么静静,垂眸,瞧着奥尔加。 “我推测,阿尔萨斯就是传说中的 香槟。” 那个时候,工藤优作是这样说的。 “不对。” 降谷零甚至都没有过多思考,反驳的话便已经脱口而出了。在意识到大家都在看他后,他不得不做出一副客观公正的模样,试图有理有据地分析, “香槟至少在20年前就已经很活跃了。时间线对不上。我可以保证,奥、阿尔萨斯是正常生长的。”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柯南和赤井玛丽的身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20年前,奥尔加甚至还不存在。降谷零是看着她从一个真正的小孩,一步步成长。所以,绝对不存在奥尔加吃了A药后变成伪小孩的香槟,又重新生长成如今模样的可能性。 “当然。”工藤优作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一定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 降谷零可以看见,工藤优作的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让人难以看清其眼镜下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猜测,黑衣组织的代号,是可以继承的。” 他就如此,抛下了这颗重磅炸//弹。 降谷零其实并不想听。 代号可以继承。那又怎么样呢?奥尔加依旧是奥尔加,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他知道她犯下的每一桩罪状。即使现在犯罪者的代号从阿尔萨斯变成了香槟,那又怎么样呢? 降谷零又突然想到。其实奥尔加早就告诉过他的,在他们相遇之初她就说过,阿尔萨斯是她的名字。是名字,所以不是代号。 在除了降谷零之外所有人疑惑与思索的表情中,工藤优作悠悠说出了自己的推理依据。 “我最近在图书馆搜集并阅读了许多一百年前到五十年前的报纸,尤其是关于乌丸莲耶及其家族的相关报道。” 不知何时,柯南已经将好几张陈旧报纸的影印件铺平在了沙发中央的茶几上。于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报纸上的内容。 由于日期太过久远,所以报纸上的文字与照片都有些模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很快辨认出一些关键内容。 “各位请看,”工藤优作上前一步,弯下腰,食指点在某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上,“这个人,是乌丸莲耶的管家。” “总觉得有些眼熟。”此时已经撕去了易容的赤井秀一,盯着那张照片若有所思。在明显是乌丸莲耶的那个人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老式西服,阔面方脸的男人。 “长得很像伊吕波寿司店新来的店员,我记得是叫——”柯南回忆片刻后,接话道,“胁田兼则。” 工藤优作点了下头,又将指尖移动到周边模糊的文字报道的某一段,某一个单词,是片假名:“没错。记者在文章里提到,这位管家有一个有趣的‘绰号’——朗姆。身边亲近的人会这么称呼他。” 在柯南骤然露出的惊愕眼神中,工藤优作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没错,胁田兼则只是假名。” 工藤有希子也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插话道:“外貌也是假的哦。虽然那位胁田兼则先生只是做了很简单的易容啦。” “朗姆是个急性子,”工藤优作提示到:“TIMEISMONEY。” 这下,不只是柯南,除了降谷零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幅惊讶的神色——伊吕波寿司店的那个胁田兼则,居然就是朗姆本人!“胁田兼则”这个名字,就是“TIMEISMONEY”的重新排列组合! 工藤优作自然注意到了降谷零心不在焉的模样。略微反光的镜片后,双眼中随即划过一道了然—— 他们目前还不知道公安究竟已经掌握黑衣组织的情报到哪一步了。但至少现在,工藤优作可以判断,降谷零见过朗姆的真面目。 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协助。他所掌握的证据和情报,早已让公安有底气能够独自对付组织。工藤优作一边观察着降谷零,若有所思,一边继续道: “如今的朗姆在一百年前也是不存在的,至少在五十年前,他才渐渐出现在镜头前。” 说着,他将影印的报纸翻了个面,指向一张比之刚才要显得清楚了许多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的那人还很年轻,双眼完好,但依稀可以看出胁田兼则的影子。那个时候,他作为乌丸集团的代表,接受媒体的采访。一切都非常得体,似乎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企业家。 “报道中有提到,胁田兼则是乌丸莲耶最信任的管家的儿子。他们家族世代为乌丸家族服务。同时,‘他的伙伴们在称呼他时,会使用一个有趣的绰号——朗姆。’” 至此,可以得出,胁田兼则继承了父亲“朗姆”的代号。 那么,奥尔加如果就是“香槟”,这个代号是不是也是她从谁那里继承来的呢? 众人的目光随着工藤优作一起看向了降谷零。他正抱臂靠坐在单人沙发上,一副散漫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关心他们正在谈论的事情。 “安室先生?” 在柯南探究的目光下,降谷零只是缓缓地随意道:“我还没有接触到组织这么核心的机密。” 真的吗? 至少工藤优作是不信的。但他们目前需要降谷零的帮助。 所以工藤优作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又翻出了一张更新的影印报纸。 “这是二十年前的某份报纸。” 这次的报纸是纯英文的。当然,随着时间的接近,报纸的印刷也愈发清晰。即使照片依旧是黑白的。 工藤优作将食指点在某张照片上: “这是乌丸莲耶的孙子。” 降谷零可以明显地听见客厅内抽气的声音。他也终于微微倾身向前,试图更仔细地去看那张报纸。显然,他对于这一部分的内容更感兴趣,并且毫不掩饰这种兴趣。 那张黑白照片中的男人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完全是外国人的模样,五官立体,脸颊瘦削,意气风发。就一如上一张照片中的朗姆一样。只不过,比起朗姆,这人更多了些上位者的气势。 这个男人的脸,很眼熟。或者说,有一种既视感。 是的。这个男人长得和贝尔摩德很像。也就是说……他和奥尔加也很像。 照片是黑白的。降谷零扫了一眼旁边的文字,很快定位到了关键词——新闻内容用了整段的文字来夸赞他的英俊——照片中的男人有着即使在西方也算罕见的红色头发,以及……绿色的眼睛。 降谷零又靠回了沙发背上,依旧抱着手臂。他闭了闭眼。 “乌丸莲耶的孙子,乌丸集团曾经的、明面上的继承人。”工藤优作如此总结到。 “曾经?”赤井玛丽皱起了眉。 却是一旁一直一言未发的赤井务武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罕见的沉重:“实际上,在被迫‘消失’的这十几年里,我也做了一些调查。”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赤井务武身上。比起资料照片上的赤井务武,如今房间里的整个人男人沧桑了许多,眼神中更添了些疲惫,以及…… 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赤井务武叹了一口气:“照片里的男人就是香槟没错。或者说,曾经是。我和他打过交道。” 他苦笑着指了指右边脸颊上那道明显的、狰狞的伤疤:“吃了不小的亏。你们也看见了。” 随即,赤井务武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上前半步,从柯南一早准备好放在一旁的一沓彩色照片中,抽出了两张,将它们依次放在了影印报纸上那张黑白照片的边上。 其中一张照片是彩色,照片上是一个少女。绯红色的头发,祖母绿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她穿着帝丹高中蓝色的校服,明明在微笑,但那双眼睛里却什么也没有,就连淡漠都没有。 另一张彩色照片上,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同样笑着。但那双眼睛中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淡漠的情绪。 这下,对比就非常直观了。三张照片放在一起,即使是对这三张脸并不熟悉的人,也能看出些端倪来。 “真的很像诶!”工藤有希子感叹道,随即,又看向柯南,“怎么样?我就说阿尔萨斯是沙朗的侄女吧?妈妈的判断啊,是绝对不会错的!” “是、是……”一旁的柯南变成了半月眼。即使在这种严肃的时刻,老妈还是这么活泼轻松呢。 赤井务武指了指贝尔摩德:“沙朗温亚德,又或者,克里斯温亚德。乌丸莲耶的孙女。也即是——贝尔摩德。” 随即,指向那张黑白照片:“克里斯托弗安布莱斯(ChristopherAmbrose),乌丸莲耶的孙子。曾经的——香槟。” 紧接着,赤井务武越过对奥尔加的介绍,话锋一转:“值得注意的是,克里斯托弗在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一点痕迹也查不到了。” 他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耸耸肩道:“就像过去十几年间的我一样。” 然后,换来 了赤井秀一意味不明的一瞥,以及赤井玛丽拍在他背上的响亮一巴掌。 “嘶——” 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总之赤井务武倒抽了一口凉气,揉着背部挨打的地方,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同时,他总结到: “不能确定克里斯托弗是不是出了意外。毕竟按照年龄来看,他就算没吃那种药,也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如果吃了药的话——” 赤井务武的目光快速划过柯南:“现在我们知道,至少有两种基因,可以让人在A药下存活,并且激发出A药本该有的效果。” 他的目光落在赤井玛丽身上,竖起食指:“首先,是世良家的基因。” 在赤井玛丽似乎平静的眼神中,赤井务武有些无奈道:“或许是因为艾莲娜在研发阶段曾经将自己作为实验体。” 赤井玛丽的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但是,她放在腿上的十指却陡然收紧,将裤子抓得褶皱起来。她早就提醒过艾莲娜不要去哪个乌丸集团工作的! “第二种基因,”赤井务武竖起第二根手指,“乌丸家的基因。” 毕竟研发A药的初衷就是乌丸莲耶为了能让自己长生不死。如果不是以药物对他起作用为最优先目标,那么这个研究从最开始就没有意义。 所以,拥有乌丸家基因的贝尔摩德在吃了A药后停止了衰老。同理可得——克里斯托弗也是如此。 那为什么克里斯托弗从十年前开始突然销声匿迹了呢? 有两种可能性。 工藤优作分析道:“他有可能和乌丸莲耶一样,转向幕后了。” 毕竟这样风险更小。 “还有一种可能性。”工藤优作看向降谷零,“他已经死了。” 降谷零仍旧是一副无不可的模样。似乎他们这一通推理并没有惊讶到他。 “无论如何,”工藤优作的眼镜反过一道白光,“克里斯托弗不再露面,但香槟却一直活跃。” 这几乎就是在明说,奥尔加继承了香槟的代号,她就是现任香槟。 当然,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克里斯托弗已经死亡的前提之下。果然他还活着,以香槟的身份在幕后下达指令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嘛…… * 回忆结束。 降谷零眸中的神情变了又变。 最终,转化为无声的叹息。他轻轻替奥尔加掖好了被角,转身离去。 降谷零自然不会看到,在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一直安静躺在床上的奥尔加睁开了双眼。 在一片黑暗中,那双祖母绿的眸子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墨色。 * 大约在早上七点的时候,降谷零难得还没有起床。他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毛利兰。 当然啦,绝不可能是那位天真且不谙世事的女高中生终于发现自己手中工藤宅的钥匙被复刻了。 降谷零还是接起了电话,用属于安室透的那种温和语气。 毛利兰找降谷零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询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毛利小五郎和柯南一起去长野县。 “本来是我和园子一起陪爸爸还有柯南他们过去的。但是园子突然生病了,我要去照顾她,所以——”电话中,毛利兰的语气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地又立刻道,“如果安室先生你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 但降谷零答应了。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我没有问题。正好波洛这几天放假。”降谷零用属于安室透的那种温和语气说着,甚至还假装出了一些跃跃欲试,“跟在毛利先生身边,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 当然,降谷零没有料到的是,朗姆也一起跟了过去。 显然,朗姆也在毛利侦探事务所装了窃听器。所以当毛利小五郎提到邀请函上说要正好4个人一起去,既不能多也不能少的时候,朗姆端着寿司,就好像真的只是恰巧出现一样。 于是,毛利小五郎、柯南、降谷零、朗姆,四人一起坐上了开往长野县的新干线。 也好。降谷零想。至少在跟朗姆相处的时候,他十分轻松。 显然柯南也是这么想的。即使‘工藤新一还活着’这个消息已经暴露,他还是敢出现在朗姆面前,甚至敢用那种故作小孩的语气和神态,试图从朗姆那边套取信息。 可惜,比起柯南来说,朗姆还是太过老练了。即使面对小孩子外表的柯南,从始至终也是滴水不漏。 去长野县并不算近。一路上,似乎只有毛利小五郎没有察觉到说话间的处处机锋,真的在一心一意玩抽鬼牌的游戏。 “不错!这次又是我赢了!”毛利小五郎是真的很得意,语气高昂,“你们几个,怎么这么菜啊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毛利老师,有一双属于侦探的慧眼,能够轻易看透对方的内心呢。”降谷零整理着手中的牌,不走心地附和着。 实际上,朗姆似乎直到现在,都还觉得毛利小五郎不简单。没办法,信息差太大了,以致于降谷零和柯南现在看着朗姆,都觉得他蠢得有些可怜。 毛利小五郎并没有发现降谷零的不走心,只对一切夸赞照单全收。他得意地靠上椅背:“我就是特别擅长这个!总是能成功避开鬼牌,抽中其他安全的牌。” “要是能直接看出哪张牌有问题就更好了。”降谷零笑道。 “不不不,” 却是朗姆突然出声道, “我倒是希望能拥有像小五郎师父那样可以做排除法的眼力,这样一来不就能知道——” 他看向降谷零,像是意有所指, “背叛自己的人是谁了吗?” 似乎是对于昨天凌晨自己发给他的关于工藤家的情报不满意。降谷零做出了这个判断。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他给出的情报,应该跟贝尔摩德给朗姆的情报大差不差。 这种情况下,在朗姆看来,就像是波本和贝尔摩德沆瀣一气来骗他一样。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就连柯南都有些担忧地看了过来。降谷零却依旧是那副微笑的、无所谓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有听懂朗姆的阴阳怪气。 他向来如此。情绪稳定到即使是急性子的朗姆,都很难真正对他发火。 所以下一秒,朗姆话锋一转,自己终结了这紧张的氛围:“——比如说,是哪个无良批发商,把不新鲜的鱼高价卖给了我。” “不愧是一位寿司师傅。” 降谷零的夸赞就好像是发自真心一样,看得坐在对面位置的柯南嘴角抽搐。 实际上,在经过昨晚的红茶会议后,虽然柯南知道了眼前这位“胁田兼则”就是朗姆,但朗姆在他心中的压迫感却反而没有这么高了。 乌丸家的世代家仆…… 可想而知,如果降谷零把‘朗姆正在组织里搞小动作试图篡位’的情报说出来的话,朗姆在柯南心中 的形象还会一跌再跌。 当然,降谷零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情报。实际上,在昨晚的红茶会议中,降谷零根本没有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情报。这是柯南最不能理解的一点。 工藤优作白天的时候说,他有办法解决工藤新一身份暴露的事情,还跟柯南打哑谜,说他晚上看到那个人就知道了。 晚上的时候,柯南看见了降谷零。工藤优作应该是算准了他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工藤宅。 但柯南还是不明白自家老爸为什么说降谷零能帮他们解决这一困境。明明降谷零全程都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除了最后的时候…… 柯南甩甩脑袋,回过神来。 长野县,到了。 一行人先是打车,又是徒步。终于,在初冬的季节,爬上了某座雪山,来到了山顶的一座废弃教堂。 然后,教堂内又陆陆续续来了五个人。他们相互认识,似乎是高中时代的好友。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都以为是对方将自己叫到这里来的。 最诡异的是——毛利小五郎收到的邀请函,居然来自已逝之人! 当即,除了毛利小五郎之外的三人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下一秒,随着明显的爆//炸声传来。停车场被炸塌了。其余五人开来的车子,现在估计已经随着碎石一起落入了悬崖。 毛利小五郎立刻给长野县的警察打了电话,请求救援。但是很不幸,爆//炸造成的雪崩堵住了上山的隧道,警察暂时来不了了。 孤立的雪山山庄,即使是发生连环杀人案,似乎也很正常了。 所以很快,就像是为了应验似的,有两个人以不同的方式接连被杀死。 当然,这个案子并不难破。只是在破案过程中,降谷零和柯南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确信——朗姆目前还不知道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柯南顺手拿出手机,上网一瞧。嚯! 他不由得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是发自内心的惊讶。 柯南又看向降谷零,却见他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倒是一旁的朗姆不请自来,凑过来看向柯南的手机屏幕。 柯南并没有遮挡。 现在在热搜第一位的,正是三个月前工藤新一在帝丹高中某次舞台剧露面的视频。似乎是帝丹高中官方的账号发布的,为了辟谣“工藤新一被邪恶组织追杀,隐姓埋名失踪了半年”的fakenews。 柯南还记得那次。为了打消小兰的怀疑,他不得不吃下临时解药变大。而灰原则扮成了t他样子,与他一起,让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同时出现在了小兰的面前。就是黑暗骑士那次。 等等?这么说—— 柯南继续扒拉视频,在某一秒,暂停。 果然,镜头拍到了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同时现身的场面。 这下柯南是真惊了。先不论这视频究竟是哪儿来的……他猛地回头,看向朗姆。却见朗姆也是对着视频,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段视频在这个时间点被刻意放出来,显然就是为了让组织暂时不把柯南和工藤新一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这视频也确实很有效果——在朗姆假装看完热闹的时候,他看向柯南的眼神变了——虽然仍然带着探究与怀疑,但至少不像之前的程度那么深了。 或许,朗姆真的以为工藤新一在吃下A药后产生了和贝尔摩德类似的药效——停止衰老。 当然,这也是因为朗姆本来就不清楚雪莉研究的这一款A药的目标效果。朗姆的对A药的认知还停留在宫野夫妇版本的A药。 * 朗姆一心试探毛利小五郎、降谷零和柯南,所以自然不会知道,在他们上山前,就已经有人提前偷偷上了山,布置好了一切。 正是奥尔加和普拉米亚。 其实她们原本是打算用炸//弹把上下山的隧道炸塌的。但没想到,居然有人先她们一步行动了。 于是她们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你的计划太麻烦了,不如让我把整座教堂直接炸成废墟。” 普拉米亚敢这么说,就说明她确实能做到。 “不,没有那个必要。” 此时,在某个足够隐蔽的位置,奥尔加正拿着望远镜观察废弃教堂内的情况。 似乎在一番调查后,教堂内还活着的七个人一起聚集在了礼拜堂,围坐在一起,生了火。包括降谷零,也包括朗姆。 奥尔加伸出左手。普拉米亚将已经调试好的狙击//枪递给了她。 而后,普拉米亚看着架好狙击//枪,装填了子弹,正匍匐在地面上瞄准的奥尔加。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为了留下那个男人命?”所以才不让她把整个教堂炸成废墟,一劳永逸? 虽然是问句,但普拉米亚用的几乎就是肯定的语气。普拉米亚都想起来了,一开始她会被奥尔加捉住并威胁,就是因为她对上了四个多管闲事的警察,并且用手榴弹炸了其中一个。 现在仔细一想,被炸的那个金色头发的警察,不就是现在正在教堂里装傻的那一个吗?! 还说什么没有必要——明明就是私心! 当然啦,后来普拉米亚会乖乖听命于奥尔加,一方面是被威胁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只要有奥尔加以及她身后的那个组织的庇护,普拉米亚就不用担心被逮捕——她可以继续自己热爱的爆//炸事业。 奥尔加并没有理普拉米亚。瞄准之后,果断扣动扳机。 “咻——” 但随着子弹的破空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发子弹击中了朗姆身侧的椅子,在那已经渐渐腐朽的木头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洞孔。 众人的眼光即时警惕起来。再傻的人也会意识到不对劲。 “你这射击技术也不行啊。”普拉米亚举着望远镜,当然看见了奥尔加射偏的一击,“还是换我来,即使只有一只手能用,我都不会偏得这么离谱。” “咻——” 在普拉米亚吐槽间,奥尔加已经射出了第二颗子弹。依旧没有打中。 “你是人体描边大师吧!?”普拉米亚大惊。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整整四颗子弹,奥尔加只打中了朗姆的肩膀一次。不是什么关键部位。 如今,在一片混乱中,那个老家伙已经躲去了射击死角。 这下,普拉米亚似乎有点回过味来了。那个视觉死角,距离她视线安装炸//弹的位置非常接近! 难道从一开始,奥尔加就打算靠她的炸//弹炸死朗姆? “要不要转移去备用射击地点?”普拉米亚试探性地问到。 她们提前准备了至少三个射击点位。虽然在现在这个点位瞄准不到朗姆了,但其他点位说不定可以。 却见奥尔加摇了摇头,拆出了狙击//枪内剩下的几颗子弹,随意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将空枪朝普拉米亚的方向递了过去。 这下,普拉米亚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奥尔加就是打算炸死朗姆。一开始那些描边般的狙击,其实都只是为了将朗姆逼到那个位置。 啧。所以说,她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狙击废柴。相反,她应该非常擅长狙击,不然可做不到如此精准地把朗姆骗去她想要的位置的程度。 还真是全才到令人嫉妒啊。还有什么是她不擅长的吗?普拉米亚边这么想着,边用一只手灵活拆解了狙击//枪,将部件装回伪装成吉他盒的枪盒里。 而后,她看见奥尔加拿出了手机。 在漫天飞雪中,她也不嫌冷,咬住手套指尖,摘掉了一只手套,用指腹在屏幕上简单点了几下。 是快捷呼叫。 她将手机贴在了耳边。 两秒后:“零零。” 普拉米亚饶有兴趣地透过望远镜,看着废弃教堂中的那个金发男人接起了电话,朝着教堂外走去。 果然,她是为了那个男人。不让她一开始就按下引爆器,就是为了等那个男人到安全的地方。 普拉米亚兴致昂扬地想到,如果她现在就按下引爆器,将那个金发的男人给一起炸死,会怎么样呢?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奥尔加会哭吗?会露出那种难过到不能自已的表情吗? 当然,普拉米亚也只敢想想而已。她亲眼见过奥尔加的手段,才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而后,普拉米亚看见奥尔加抬起了右手。 在某个时刻,那只戴着黑色鹿皮手套的手,比了个手势。 一直蠢蠢欲动的普拉米亚,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堪称兴奋的表情来。 站在废弃教堂外的降谷零一直没有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下一秒, “砰——!!!” 随着普拉米亚按下遥控器,身后有滚滚热浪袭来,伴随着冲天的火光与四散的砖石碎片。 降谷零下意识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挡住眼睛。瞬间爆发的滚烫气流将他的发丝向后吹起,粉蓝二色的火光中,周遭的积雪似乎都被瞬间消融。 这种类型的炸//弹,他见过的。 是了,松田提到过,那个炸//弹犯现在在奥尔加手里。 直到此刻,手机中才传来奥尔加的声音,将降谷零的思绪拉了回来。 降谷零刚刚经历过近距离爆//炸,此刻听力还有些模糊。奥尔加向来轻声细语。但他还是能很清楚地听见她的话。 又或者,只是熟悉到凭着音调就可以准确猜出她说的每一个单词。 “记住,电话是琴酒打的。” 她如此说到。 * 降谷零的身后是一片废墟。 雪停了,太阳已经渐渐出来了。爆//炸造成的火焰在积雪的环绕下渐渐偃旗息鼓。本也不是特别大当量的炸//弹。 周遭,融化的雪水流淌在布满沙尘的土地上,洁白的颜色被染得杂乱,却仍旧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不止是朗姆。其余人,包括毛利小五郎和柯南,俱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起爆点应该最靠近朗姆那边,距离毛利小五郎和柯南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炸//药当量并不大。否则也不会轻易被积雪扑灭。 降谷零来到废墟旁,弯下腰,搬开一块几近腐朽的木梁。不算重。但那粗糙的木质磨得人手生疼,几乎瞬间便有脏污的木刺扎入皮肤。 降谷零将那木质横梁丢在一旁的空地上,瞬间又扬起大片灰尘。 他于是不得不暂时退开几步,捂住口鼻。 他不明白奥尔加这么做的目的。 她显然是在针对朗姆。但若真想杀朗姆,凭借奥尔加的射击技术,最开始的那一发子弹就能将朗姆了结。 是的,射击技术。 看着眼前灰尘弥漫的废墟。降谷零微微皱起眉,眸中似有复杂情绪闪过。瞬息之间,却又归于平静。 奥尔加的左手…… 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好在,天气放晴后,降谷零并没有在山上等待太久,长野县的警察很快疏通了隧道,赶了过来。 即使朗姆此刻生死不明,但降谷零还是明智地与诸伏高明保持了距离。他们互相装作不认识对方,就好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 另一边,奥尔加与普拉米亚一起从后山的小道步行下山。 她们穿梭在积雪的密林间。山路很陡,也很滑。积雪在太阳照射下的反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奥尔加走得很慢。普拉米亚背着狙击//枪跟在一旁,倒是没有抱怨她的速度,反而还在对刚才那场爆//炸耿耿于怀: “我制造的炸//弹,还是第一次没有带走目标人物性命。” 是的,从最开始,奥尔加就不是奔着真的将朗姆炸死去的。即使她故意将朗姆骗到了靠近起爆点的地方。她有自己的计划。 至于朗姆会不会被崩塌的建筑砸死? 奥尔加提前计算过那间废弃教堂的建筑结构。虽然只是大致的计算。但朗姆所在的那个位置,他不至于被砸死,最多断上几根骨头。 对于朗姆的生命,不用太过重视。 即使他真被炸死了。奥尔加想。也不过是多花一些时间,再重新修改一下计划罢了。 * 救援工作进行了一整个下午。 即使上山的隧道被清理干净了,但毕竟是没有经过太多基础建设的山路,像挖掘机这种东西,在这样的天气,一时半会而确实开不上来。 于是,大和敢助只好调动了更多的警力,并请求了当地消防人员的支援。乌泱泱一群人,硬生生靠着双手和铁锹榔头等基础工具,将被埋在废墟下的人尽数挖了出来。 好在被埋的人数本就不多,且爆//炸发生时还都聚集在了一处。而且—— 大和敢助看向身后那个穿着深灰色羊毛大衣的年轻人。他有着一头金发,以及淡漠的灰蓝色眼睛,相貌英俊,身姿挺拔。 从始至终,他只是双手插兜站在人群后方,安静等待着。除了最开始精准地为他们指明了受害者被湮埋的地点外,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是这么静静站着。站在逐渐消融的积雪之中,用那灰蓝色的眸子,事不关己地注视着一切。颇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隔离世外之感。 即使没有经过进一步调查,但结果已经很显然了——这里,发生了一场人为的、有预谋的爆//炸案。 而作为唯一毫发无损的那个人。大和敢助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降谷零,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降谷零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为什么爆//炸发生的时候,偏偏就他不在教堂里? 世界上真有这么幸运的人? 大和敢助不信。 这个人甚至就连名字都没有如实告诉他们。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警察一共从废墟中挖出了六个人,倒是与降谷零先前所说的一致。 其中,与大和敢助算是熟识的毛利小五郎、柯南两人俱都只是轻伤。刚被挖出来就已经能够活蹦乱跳了。 与他们同行的一个带着眼罩的中年男人,据毛利小五郎说是叫胁田兼则的寿司店厨师,他受得伤稍微严重一些。被挖出来的时候,左边的手臂以极其不正常的姿态扭曲着。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人的左肩上还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嵌入了砖石碎屑,正不断朝外渗着血。 所以,对于此人被从废墟中挖出来的时候居然还是清醒的这件事,就连大和敢助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随后,他就接收到了此人阴沉的眼神,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眼神,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但是,却比他见过的最穷凶极恶的犯人还要阴狠。 大和敢助当即便是一哆嗦,打了个寒颤。这是人最自然的生理反应。当然,他将这归因于了自己不礼貌的眼神,以及山顶的冷空气。 毕竟任谁刚刚死里逃生,却被人用看稀奇动物的眼神打量,都是会不高兴的吧? 被一同挖出来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已经彻底没有脉搏,可以当场宣布死亡。另一个则是倒霉地被石块砸到了脑袋,昏了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据毛利小五郎和柯南说,之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当场去世的那两个人之一。 至于被他杀死的那两个倒霉蛋的尸体—— “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大和敢助抬头看了眼被夕阳分割成红与黑二色的天际,做出决定。 山上的条件很差,包括夜间照明。所以继续将救援人员留在这儿,连夜在废墟中寻找两具尸体,是很不明智的决定。 接二连三的救护车将幸存者一一拉走,当然也包括了轻伤的柯南和毛利小五郎。最后—— 大和敢助看向降谷零。他已经转过身去,竟非常自然地打算跟随警车一起下山。 “等——” 大和敢助刚想上前去询问这个可疑人员,身旁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和敢助不解地转头看去:“高明?” 诸伏高明只是微不可查地对他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 大和敢助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再次看向降谷零的方向,那人却已经一手插兜,非常自然地拉开了一辆警车的后座,主人般地坐了进去。 终究,大和敢助也没有上前去询问。他选择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好友。 * 朗姆的愤怒自不用多说。 实际上,下山后,他很快便借口家中有急事,脱离了警察的视线,直接转院去了长野县当地有乌丸集团注资的私立医院,住进了高级病房。 此时此刻,他靠坐在高级病房的床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愤怒与狰狞。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气急败坏。 降谷零则站在病床五步之外的位置。他的双手依旧放在口袋里,就像是在这间打足了暖气的高级病房中依旧觉得冷一样。 在他与朗姆之间的位置,站着 三个黑衣人。他们带着枪,处于警戒状态。倒也没有直接用枪指着他。这些都是朗姆的心腹手下。 降谷零并没有回应朗姆的怒吼。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羽便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上投下一道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的具体情绪。 从始至终,降谷零的表现都非常平静,平静到了淡漠的程度。 朗姆终于发泄完了脾气。地上已经躺满了被他砸坏的物件,高级病房原本洁白无瑕的墙皮也被磕破了好几处,泛着灰泥的颜色。 一地狼藉中,朗姆似乎恢复了些理智。 但他仍然是愤怒的。这一点可以从他高昂的声音听出来。 “是不是阿尔萨斯!?”他高声质问降谷零,完全看不出整条左臂都受了重伤的样子。 他挥舞着那条完好的右手,声音因激动而甚至带上了些颤抖。不用抬眼去看,降谷零都知道,此刻的的朗姆,还完好的那只右眼一定向外凸起着,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是不是那个**给你打了电话!?” 这可真是个不太妙的词。不知何时,降谷零终于抬起了双眼。 一瞬间,即使是朗姆都被那双灰蓝色眸子中闪过的东西吓了一跳。 等他再想去仔细分辨的时候,那双眼睛中只剩下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他,仿佛刚刚他只是对着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自己吓自己。 朗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抽了什么风。他怎么会害怕波本呢?他怎么能被波本吓到呢? “是不是阿尔萨斯,”朗姆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却带着些自以为温和的循循善诱,“是不是她想要杀我,波本?” 却见降谷零突然翘起了嘴角,一个不大的弧度。 在朗姆的凝视下,降谷零终于将右手从大衣的口袋中拿了出来。掌中还握着一只手机。 “实际上,” 朗姆听见波本用那种不紧不慢的声音道, “给我打电话的人——是琴酒。” 一瞬间,朗姆的眼神变得阴狠下来。 一旁立刻有黑衣人夺过了降谷零的手机,而后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了朗姆。 降谷零说是琴酒给他打了电话,朗姆自然是不信的。琴酒与波本的不和,他一直看在眼里。 但是,朗姆是个多疑的人。降谷零的话,无论如何还是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让他的潜意识中存在了另一种可能性的。 降谷零似乎早就解锁了手机屏幕。因此朗姆很顺畅地打开了通话记录的页面,然后—— 他愤怒地将那只可怜的手机砸了出去。砸在了雪白的墙面上,留下了一个突兀的灰色小坑。然后,掉落在瓷砖地面上。瞬间,裂纹如蛛网般爬上手机屏幕。 一片死寂之后,降谷零弯腰捡起手机。轻掸去了手机表面的浮灰,又将它重新装回口袋。 朗姆愤怒的原因降谷零很清楚。 在下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查看过通话记录了——爆//炸发生前的那通电话,确实来自琴酒。 当时的降谷零,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笑了一下。这很有趣。她是怎么做到的? * 几乎是降谷零的手机被朗姆发泄般地摔得四分五裂的同一时间,奥尔加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 “基尔。” 基尔显然是在刻意压低嗓音,听上去非常谨慎,所说的内容也非常短促: “琴酒刚刚在处决叛徒。按照你的要求,我用琴酒的手机进行了呼叫转移。痕迹已经清理干净了,没有被发现。” “干得不错。” 彼时的奥尔加,正在长野县某家高级酒店高层的套房之中。 她刚刚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白色的浴袍,露出的皮肤被热气熏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她站在落地窗前,远处雪山壮丽的景象,以及长野县的初冬风光,全都一览无余。 她的右手中端着一听可乐,冰镇过的,易拉罐外还有着滴滴因为温度差而凝结出的水珠。 短暂的安静后,基尔还是忍不住问到: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奥尔加笑了: “是正义的事情哦。” 她扬起下巴,喝了一口可乐。基尔能感受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甚至称得上轻快: “琴酒和朗姆,无论哪一个死掉,你们都会很开心吧?” 并不会开心。电话已经被奥尔加挂断了。基尔听着耳边传来的盲音,在心中暗自嘀咕到,对我们来说,抓活的才更有意义。 * 降谷零自然很快就被朗姆赶出了病房。 多亏了朗姆当时变幻莫测的神情,降谷零隐隐猜到了奥尔加的打算。 他将双手插回大衣口袋中,独自走在医院寂静的长廊。啪——啪——啪——皮鞋跟部踏在医院的瓷砖地面上,在封闭而又空旷的长廊中,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焦的声音。 与此同时,高级病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朗姆坐在病床上,低着头,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是那位先生发现了吗? 那位先生发现他有二心的事情了吗? 所以才派琴酒来杀他…… 仔细想想,用炸//弹。比起阿尔萨斯那个小鬼,确实更符合琴酒的风格。 琴酒是站队那位先生的,毫无疑问。他绝对忠诚于那位先生。 而波本。 那位先生器重波本,叮嘱琴酒留他一命也很正常。 终于,在这个初冬的夜晚,在长野县的某个高级病房中,多疑的朗姆在自己的疑神疑鬼之中,逻辑自洽了。 他突然死死攥住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子,目眦欲裂。 琴、酒。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而朗姆,对乌丸莲耶这个存在,始终是心存畏惧的。即使他已经产生了要夺权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 在第二日上午回东京的新干线上。来时的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三个了。 “真是的!” 毛利小五郎的一只手臂缝了七针,此刻只能用另一只手臂叉着腰,丝毫不顾及是在公共场合,高声抱怨道, “胁田兼则那家伙,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昨天晚上就连夜赶回东京了!” 对此,降谷零只是笑笑。而坐在毛利小五郎旁边,脑袋上缠了圈绷带的柯南,则是根本没兴致搭理他。 他们都知道,胁田兼则就是朗姆。除了毛利小五郎。 出了这种事情,朗姆自然不会再跟他们一起行动,乘这种并不舒适的新干线二等座回东京。 只不过—— 柯南看向降谷零,却见他似乎也正在出神。 这次的爆//炸案…… 柯南一手扶着下巴,微微垂下头来,若有所思。 会是那个人吗? 而正在出神的降谷零,此时却是又一次回忆起了那天红茶会议的内容。 在对香槟的身份进行了一通降谷零并不感兴趣的分析之后,那几人终于想起了朗姆。 在会议的最后,他们一起,制定了抓捕朗姆的日期和计划。此前一直表现得兴趣 缺缺的降谷零也参与其中。 他承认,工藤优作的计划非常好。只不过, 如果无法活捉朗姆,再好的计划都会失去意义。 如果朗姆死了…… 降谷零侧头看向窗外,看着城市的景观随着新干线的疾驰不断飞速倒退。在清晨略有些刺眼的阳光下,他看见明净的玻璃上倒映出了自己模糊的影子,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那么冷漠,那么冷静。 就像是局外的旁观者。 但无论如何, 朗姆不能死。 对公安来说,逮捕活着的朗姆的才更有意义。朗姆的尸体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24 第121章 在长野县雪山上的那次爆//炸事件发生后的一段时间内,朗姆显然持续地对琴酒处于一种愤怒的状态。即使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奥尔加看得很清楚。如今的朗姆,所欠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爆发时机而已。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给朗姆这个机会。 当然啦,这种机会还是很稀有的,也不是奥尔加想制造就能立刻制造出来的。所以—— 现在,承接了朗姆怒火的对象,就变成了游弋在东京、以组织为目标的那些FBI探员们。 在朗姆亲自出马破解了FBI的接头暗号之后,他派出目前在东京的所有拥有代号的组织成员,包括他看着不爽的琴酒。然后,在短短3天的时间内,大肆屠杀了7名FBI成员。 名义上,朗姆号称是为了从这些FBI口中逼问出他们如今的新据点。但实际上嘛—— 就连琴酒都已经意识到了,朗姆只是在找个口子发泄怒气而已。只不过这一次倒霉撞地正巧在朗姆枪口上的,是FBI。谁让他们的接头暗号居然被朗姆截获了呢?而且暗号的设置还这么蠢,几乎是被朗姆看了一眼就破解了。 正是因为看清了朗姆的本质,琴酒根本就没有浪费时间去严刑逼供那些FBI关于他们新据点的情报。对于他遇到的、抓到的所有FBI,琴酒统统都是在欣赏了一番这些小老鼠们恐惧不甘的表情后,直接一枪结果他们。 但FBI显然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于是,此刻的工藤宅中—— 还在东京待命的FBI探员们集中在了工藤宅的书房中。工藤夫妇暂时出去为他们买菜了,但柯南倒是在。 在柯南轻易一眼破解了FBI的接头暗号后,FBI终于意识到,他们设置的暗号太过简单。或许并不是FBI内部有叛徒向组织泄露了破解方法,而是组织自己破解了他们的暗号。 “等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皱眉听柯南讲解暗号破解方法的卡迈尔突然提出, “说不定,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用这个暗号将组织引出来!” 在此之前,柯南曾说过,他在某个FBI探员的被杀现场,看到过琴酒和伏特加的身影。 对于FBI,或者说,对于全世界大部分的情报机构来说,他们或多或少都掌握了些琴酒的犯罪证据——毕竟像琴酒这么行事嚣张的罪犯,在如今这个世道也不多见了。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能成功找到并抓住琴酒,他们就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起诉琴酒! 这也是赤井秀一暴露前,FBI试图借着莱伊假意与琴酒接头的契机,直接出动,逮捕琴酒的原因。 当然啦,那次对琴酒的抓捕行动因为卡迈尔的疏忽而失败了——谁让他非要扶老人出仓库呢? 事后想想,FBI早在抓捕行动前就做好了清场工作。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间仓库里的角色,又怎么可能是真的需要卡迈尔帮助的普通老人? 跟可惜的事,那次失败的琴酒抓捕行动,直接害得赤井秀一暴露了卧底身份,不得不提前结束卧底任务。 自那次之后,卡迈尔其实一直都很自责。是以,在这次看到了能够抓住琴酒的机会后,卡迈尔果断将之提了出来。 显然,跃跃欲试的不止卡迈尔一个人。朱蒂几乎是立刻就表示了赞同。 “没错!我们可以先定个接头地点,同时派人在远处包围伏击。等他们上钩后,我们来个里外夹击。”朱蒂颇有些兴奋地看向一旁的赤井秀一,“怎么样,秀?” 毕竟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个非常合理且没有漏洞的计划。即使到时候出现的组织成员不是琴酒,他们也可以以‘非法持有枪支’的罪名先将出现的组织成员扣下,然后再考虑起诉的事情。 显然,赤井秀一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脸上露出了这几个月以来都罕见的笑容:“嗯,听起来不错。” 虽然用语很含蓄,但听得出来,赤井秀一也是跃跃欲试。只是,他到底还是比朱蒂和卡迈尔等人多了一丝谨慎,于是寻求了柯南的意见。 毕竟作为局外人,柯南应该能够更加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的利弊,对吧。 却见柯南也是一脸的赞同,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主意不错!” 他对于追踪组织的热情可一点儿也不比FBI少。 没想到,在场唯一唱反调的却是FBI负责黑衣组织调查的小分队的领导——詹姆斯布莱克。 “我们不如等优作先生回来,问问他的意见再行动也不迟。” 可以看出,即使只是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詹姆斯布莱克已经彻底被工藤优作的智慧所折服了。 但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的,并且在他们冲动的时候,你很难劝住他们。即使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甚至曾在邪恶组织卧底,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的人也一样。更何况…… 赤井秀一本来就对詹姆斯布莱克存有疑虑。 不过他并没有变现出来,只是有理有据地分析道:“目前探员遇害的事还没有上新闻,组织应该还觉得我们不知道他们出事了。所以,现在是个好机会。”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詹姆斯布莱克并没有再进一步反对。 于是,朱蒂按照暗号的规律制作了新的钓鱼暗号。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该派哪两个人先接头的地点呢?”詹姆斯有些游移不定。钓鱼,尤其是钓组织的鱼,当诱饵显然是个危险活计。 又一次,卡迈尔自告奋勇:“就让我去吧!”。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和两年前,他们指定琴酒抓捕计划时一模一样。完美的计划,自告奋勇的卡迈尔。 于是最终,卡迈尔带上一个已经牺牲的FBI探员的弟弟,准备一起去执行钓鱼计划。 临行前,赤井秀一将一顶鸭舌帽递给了他:“你要去的话,戴上这顶帽子。” “不、不用了吧?这帽子不适合我……”这倒是实话。 赤井秀一提醒道:“你忘了吗。在组织夺回水无怜奈的那场行动中,你已经装作被爆//炸炸死了。” 赤井秀一正了神色:“如果他们之中碰巧还有人记得你的样子,发现你还活着,那么水无怜奈就死定了。” 分析完利弊后,赤井秀一语话锋一转,又重心长地叮嘱道:“卡迈尔,记住,你和我都是不该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千万不可以忘记。” 如果卡迈尔和赤井秀一没死的消息暴露了,首先出事的就是水无怜奈。到时候,他们将会失去唯一能获取组织内部最新情报的渠道。 别看组织曾经看上去显得卧底很多,但这些年,都被抓得差不多了。卧底组织,毫无疑问是个危险且难度巨大的事情。能坚持下来并且到如今都还没有暴露的,各个都是狠人。 甚至赤井秀一也好奇过,为什么水无怜奈至今都没有暴露。 至于降谷零? 得了吧,那家伙才不会主动跟他们分享情报。 更功利一点来说,人家明明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情报,能够独立完成对组织的颠覆,又为什么还要跟你合作? 更何况降谷零本来就讨厌他们。对于这一点,赤井秀一十分有自知之明。 * 按照柯南他们预想的,组织很快就拦截到了FBI最新的接头暗号,并精准破译了出来。没错,就是专为了钓鱼而制作的那个暗号。 “地点在——”贝尔摩德使用软件翻转了第一张暗号的下半部分,并将之于第二张暗号的上半部分重合。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秒,感谢科技的进步,“果出风町1-4的停车场,时间在1小时后。” 组织成员还是按照原先的分组,基安蒂和科伦;琴酒和伏特加;贝尔摩德和基尔,就这样两两一组,分头行动。 “阿尔萨斯——”临行前贝尔摩德抱臂,看向正坐在一旁沙发上打游戏的奥尔加,眉心微蹙。略一犹豫后,她还是道,“你留在这里待命。” 随即,她又看向另一边沙发上的降谷零:“波本,在我回来之前,看好她。” 显然,猜到长野县那场爆//炸真正的幕后黑手的,还有一个人。只不过贝尔摩德还没搞懂奥尔加的目的。但也正是因此,最近这一段时间,贝尔摩德将奥尔加盯得很紧。 虽然朗姆有一些小心思,但还没有到要除掉他的地步。B OSS也暂时没有要动朗姆的意思。朗姆的那些小动作,在BOSS看来,和过家家也没有太大差别。 当然,贝尔摩德也知道,奥尔加要杀朗姆,初衷可绝对不是为了替BOSS铲除异己。 贝尔摩德并没有得到波本的回答。他似乎睡着了,微微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一看就是又熬了好几个大夜。 不过他向来如此。作息阴间,生活规律也很阴间。贝尔摩德甚至恶意地想过,如果波本哪天过劳猝死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最终,看着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并不,贝尔摩德倒也没有多说,只保持着蹙眉的表情,戴上摩托车头盔,与基尔一起出了门。 先不论她们刚出门没多久,耳麦中的无线电频道里就突然出现了朗姆伪装过后的声音,告诉他们这一次的暗号其实是FBI的钓鱼陷阱。 安全屋内—— 在贝尔摩德和基尔离开后没几分钟,奥尔加的一局游戏结束了。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大大的“Defeat”字样。 她将手机息屏丢在一边,不想再开一把了。 但这样就会很无聊。 昏暗的安全屋内,只有桌前几排显示屏在持续不断散发出幽幽的白光。奥尔加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对面的降谷零身上。 他看上去真的睡着了。似乎是累极了。又或许,他只是稍微放下了些警惕心。 奥尔加站起身来,猫着步子几步来到降谷零身前,弯下腰,细细打量着他。 呼吸均匀,面部肌肉也全都放松下来了,腹部缓慢而又规律地起伏着。 “唔……” 奥尔加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戳了戳降谷零的脸颊。 没有反应。 奥尔加乐了。如此乖顺的零零,平时不来上一针麻//醉根本看不到。即使在睡着时,他大多时候也都处于警惕状态,被稍微盯上几秒就会立刻醒来的那种。 正待对乖顺的零零上下其手,奥尔加的魔爪刚刚伸向他柔软的发顶,就被一道不容抗拒的力气拉拽过去,直直朝着沙发跌去。 奥尔加下意识向用手臂支撑一下自己以保持平衡,无果。她跌入了降谷零的怀里,又或者说,被生拖硬拽了过去。 那两条有力的手臂就这样箍着她。于是,她不得不将脑袋靠在那人的胸膛上,听着那道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却一动也动弹不得。 “乖一些,奥利亚。” 她似乎听见降谷零如呢喃般的梦呓。又似乎只是幻觉。 奥尔加就这么被固定在降谷零的怀里。好几秒后,箍住她的那双手臂仍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奥尔加伸手推了推那人。当然,按照她现在的姿势,也只能勉强推到他的腹部而已。 那人依旧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是稍稍换了个姿势,侧靠在沙发背上,呼吸再度平缓下来,似乎又一次陷入了睡眠。 奥尔加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抱枕。 “零零。” 没有反应。奥尔加的耳边只有均匀平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我知道你醒着。”她早该想到的,零零要是真睡着了,怎么可能被她瞧了十几秒还没有惊醒!他一直在闭目养神而已。 但还是没有反应。 挣又挣不开…… 奥尔加于是气鼓鼓地,假装自己是一只抱枕。 * 直到奥尔加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显示屏旁的小型音响中传来朗姆的声音,将她从昏昏欲睡中拉扯出来。 而后,事实果然再次证明了——降谷零他一直醒着! 奥尔加一睁开沉重的眼皮,就撞入了降谷零的视线。 他依旧没有松手。但或许是因为奥尔加老实下来了,他的手臂也不再如铁钳一般,以无法反抗的力道箍住她。只是普通地抱着她而已。当然,还是像个抱枕一样。 他似乎已经打量了她许久了,奥尔加看不懂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不擅长。 但是,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在她彻底从昏昏欲睡中醒来后,降谷零眸中那种复杂的情绪很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笑意,带着些调侃。 奥尔加鼓起腮帮子,就像只河豚那样。她用手臂支撑着自己,从降谷零怀里坐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力。降谷零非常自然地松开了手臂。 奥尔加故意将手掌支撑在了他的大腿上,非常靠上的位置。 可降谷零不动如山地靠在沙发上,只稍稍歪了下脑袋。 奥尔加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却见他带着笑的眼睛和唇角,甚至还带着些挑衅的意味。就像是在对奥尔加宣布:我就在这里,如果真的有胆子,你就来吧。! 是、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奥尔加跳了起来。睁大着眼睛,不住后退了几步,差点被椅子绊倒。 可恶的贝尔摩德,为什么不把椅子推到桌洞里面!? 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的降谷零扶住了她。 他的眼中带着些好笑。于是奥尔加更加头皮发麻了。 奥尔加承认,她被拿捏了。以前她用来对付降谷零的那些百试不爽的招数,现在被降谷零原封不动还回到了她身上。 她一时间束手无策,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刚刚,朗姆说了什么?” 降谷零耸了耸肩。 显然,他也没有认真去听朗姆在说什么。又或者,他其实听见了,只是故意不告诉奥尔加,以便自己能欣赏到更有趣的反应。 好在,朗姆总算是做了件好事。虽然并不是出自他本意的——朗姆刚才只是在讲自己的推理与分析,现在才说到重点内容—— “游艇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立即去海猿岛上,把逃走的FBI给我抓回来!” 总之,全员出动。降谷零也开车带着奥尔加到了码头边。 琴酒和贝尔摩德他们显然已经在游艇上等了一会儿了。当然,也不可能等了太久就是了。 但琴酒还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抱着手臂,站在高处地面许多的游艇甲板上,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们。随即,从鼻腔里发出了一阵冷哼。 奥尔加站在岸上,抬头瞧了他一眼。 正待琴酒以为这小鬼又要喷洒毒液,正蓄势待发准备反击的时候,却见这她突然露出一副苦恼的神情: “诶呀,突然想起来,我不适合出外勤。” 降谷零上船的动作顿了一瞬。除了不知情的基安蒂、科伦、和伏特加三人,贝尔摩德和琴酒也是微微蹙眉。 却见那红发的小鬼站在岸边,两手背在身后,仰着头,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笑嘻嘻道: “我的左手呢,以前受伤了,不方便活动。心脏里面也有弹片,不能剧烈运动。” 她说着说着,甚至还故意演出了一幅失落的表情、柔弱的姿态。当然,就算用膝盖想也能知道,这个小鬼可不会为不能出集体任务而失落。即使她亲爱的零零也在。 果然,小鬼下一句话便图穷匕见: “我就不和那么一起去了,勉得拖后腿。想来朗姆也不会反对的。” 她举右手,朝着他们挥了挥。即使船还停靠在岸边,并没有开走。 “那么,大家要加油哦。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或许是得到了朗姆的授意,驾驶员已经启动了游艇,载着他们渐渐远离岸边。 贝尔摩德下意识看向降谷零。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个男人只是一手虚扶着栏杆站在甲板边沿,额前柔软的金发被海风吹拂起来。似乎就连风都偏爱他。 他微微眯起眸子,望向岸边。奥尔加的身影还站在那里。 波本也不知道阿尔萨斯到底想做什么。贝尔摩德做出了这个判断。 实际上,如果阿尔萨斯真不想参加这次任务,根本没有必要和波本一起从安全屋过来不是吗?毕竟朗姆也不可能亲自跑去安全屋去逮她。 * 降谷零也确实觉得不对劲。他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反正奥尔加绝对不可能是被他随便逗一逗,就忘记自己原本的计划,迷 迷糊糊跟着他一起来到码头后才想起来的类型。 这种违和感在他们登上海猿岛之后更甚。 降谷零记得岛上这个FBI的脸,他叫卡迈尔。实际上,他还和贝尔摩德合起伙来诈过这个卡迈尔好几次。虽然贝尔摩德可能有意无意地忘记了这件事…… 降谷零自然不会认认真真帮组织抓FBI。当然,如果他们真能抓到,他也不会想办法去救这个FBI就是了。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有一瞬间,降谷零甚至开始怀疑,同他一起登岛的这几个组织成员。除了基尔之外,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基安蒂、科伦是不是都是卧底? 不然为什么会连个卡迈尔都抓不住? 从登岛开始,这些人就是漏洞百出。即使卡迈尔的行为举动都很蠢,但偏偏有人能比他更蠢。甚至基尔这个CIA卧底都还没有发力。 如果降谷零真心实意想要抓卡迈尔的话,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估计也早就能抓住了。 就连被咖啡豆绊倒这种事情都能发生…… 到最后,琴酒下令放火烧山的时候,降谷零已经彻底麻了。 当然,他并没有阻止。 他们终于成功将卡迈尔逼到了岸边。 就在降谷零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场闹剧终于能结束的时候—— “那就老样子,狙击脑袋。”基尔已经举枪瞄准。显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卧底身份,她狠下心来,打算牺牲卡迈尔。 却听琴酒微操道:“不。狙击后背,瞄准心脏。” 其实琴酒的判断没有错。但问题就出在—— “砰!” 随着基安蒂一声枪响,降谷零看到了与赤井秀一假死时类似的场景。 还真是……毫无新意。 那个叫做卡迈尔的FBI胸前迸发出大量的血液,就这么跌入了海里。 琴酒打算先扔个手榴弹到海里,确定将卡迈尔炸死之后,再派人下海去捞他。然后,让科伦仔细瞧瞧他的脸,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降谷零默默围观着,看着琴酒咬开了手榴弹的拉环。他几乎已经能够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了。 在琴酒将手榴弹朝前掷去的时候—— “砰——!” 又是一道枪响。一如降谷零所料。 手榴弹在半空中炸开一道绚丽的火光。伴随着一阵黑烟,短暂的火光又很快消失。 赤井秀一。 降谷零朝着远处至少1300码外的岸边看去。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此刻,赤井秀一一定正拿着狙击//枪站在那儿。 突然间,降谷零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奥尔加的目的。 于是他觉得更加不妙了。 人生中第一次,降谷零由衷地为一个FBI祈祷: 卡迈尔,你可一定要成功跑掉。 * 反正他们一行人是没有抓到卡迈尔。 赤井秀一后来又警告性地朝他们开了几枪,甚至还打掉了基尔的帽子。于是降谷零不得不和琴酒他们一起,用一个极其滑稽的姿态在海猿岛的岸边码头蹲下了。 他再也不想和琴酒一起出外勤了。 当然,似乎也没有这种机会了。琴酒他…… 再然后,政府的消防艇来了。 琴酒不得不命令组织的游艇绕到了海猿岛的另一边,带着降谷零他们匆匆撤离。 这就是一场闹剧。忙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做成。 最后,除去级别不够的人,降谷零和贝尔摩德、琴酒、以及基尔一道,去到了朗姆所在的庄园。 在那间挂着暖黄色水晶灯的房间里,他们见到了那个少了一只左眼的男人。他正表情阴狠地盯着他们,显然是来者不善。 “废物!!!” 果不其然,他们被朗姆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居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用!?” 这是降谷零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认同朗姆的话。同时,他也看见琴酒垂在身侧的手握起了拳头,握拳的力道不小。 显然,琴酒对朗姆感到十分不满。尽管他并没有出声,只是面露不虞,帽檐下的眼神逐渐流露出与朗姆类似的狠戾。而一旁的贝尔摩德和基尔,俱都只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尽管低垂着脑袋,严肃着表情,但朗姆的话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显然,在场的除了琴酒,并没有人真的将朗姆的斥责放在心上。即使是琴酒,也只是因为朗姆的语气和态度而不爽而已,对于他话中的内容,也是不屑一顾的。 正当朗姆准备开口再骂时,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朗姆怒气冲冲环视了一圈,直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响。 朗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本就黑的脸色更是变得黑如锅底了。但他还是接起了电话。很显然,来电之人的身份,让朗姆不得不接这通电话。甚至还要用那种恭谨的语气。 然后就是更喜闻乐见的环节了——朗姆被电话那头的人斥责了一通。 是的,斥责。比起朗姆发起火来毫不文雅的用词,电话那边的声音虽然听上去也十分恼火,但用词却都非常文明。属于是骂人不吐脏字的类型。 似乎是因为放火烧山的事情闹得太大。 至于降谷零他们为什么能听见? 倒不是朗姆有什么特殊癖好所以开了公放。纯粹是因为电话对面那人太过愤怒,朗姆的手机漏音了,才被他们听到了一星半点而已。 朗姆显然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边维持着阴沉的神色,一边稍微用手遮住了手机,这才隔绝了些声音。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才将他们赶出去,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于是朗姆只能沉着脸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当然,电话也没有持续很久。BOSS毕竟没有朗姆这么好的精力。 挂断电话后,朗姆又沉沉扫视了面前四人一番。正待开口说些什么, “砰!” 房间的门被用力推开。没有提前敲门。 包括朗姆在内人几人纷纷看了过去。 是奥尔加。 她正在笑。那是一种张扬的,得意的表情。 “果然,只有我从来不会让您失望。” 说得就好像她真的是朗姆的得力干将一样。 在奥尔加的身后,朗姆的两个黑衣人属下正一左一右将一个人形的东西拖进房间。 奥尔加抓住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脑后的头发,将他的头抬了起来,露出了张形容凄惨的面孔。 卡迈尔! 基尔的脸色当即变成了一片惨白。她的瞳孔骤然缩小,控制不了地微微颤抖起来。 降谷零、贝尔摩德和琴酒三人也俱是面露震惊。只不过,心思各异。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 “我见过这个人!” 朗姆“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惊讶不自觉地高昂起来,甚至有些变了调子: “他为什么还活着?!” 略过面如死灰的基尔,降谷零侧眸将视线落在了奥尔加身上。 她却仍旧翘着嘴角,微微昂起着下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降谷零的目光似的,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对朗姆意有所指道: “工藤新一的母亲在易容方面的能力不亚于贝尔摩德,说不定您没想到的、还活着的人有很多呢。” 奥尔加应该是真的很愉快。朗姆则恰恰相反。他的脸色愈发得黑了。 先不论奥尔加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朗姆现在脑子里确实是乱了。只能说,奥尔加的目的达到了。 那个阴沉的老东西背着手,在房间里烦躁地转了几圈。最后,一挥手,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我要亲自审问这个FBI。” 他是这样说的。用那种再恶毒不过的眼神,与阴森森的语气。 可想而知,卡迈尔的下场会有多惨。即使他现在已经很不成人形了。 朗姆和琴酒之流,将折磨人作为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奥尔加,只为取乐。 * 几人离开了朗姆的庄园后便分别了。当然,不存在互相道别这种环节。 琴酒直接上了他那辆停在庄园外的老古董保时捷356A,一直在驾驶座上等候的伏特加便立刻踩下油门。 贝尔摩德离开前则是意味不明地远远看了奥尔加一样。微微蹙着眉,但眼睛里又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至于基尔,她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面色苍白。 基尔似乎是想上前去和奥尔加说些什么,但因着站在奥尔加身旁的降谷零,动作犹豫了起来。 倒是奥尔加笑眯眯地看向基尔。在夜晚的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是狰狞的枯枝四处延展,张牙舞爪。 “FBI的人心智应该都很坚定吧?” 她笑得倒真像什么纯良不谙世事的天使一样, “我觉得,即使面对酷刑,他们也不会招供的呢。” 在本堂瑛海近乎绝望的眼神中,她俏皮地歪了下脑袋:“你说是吧,基尔?” 本堂瑛海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对这个恶魔的说法表示肯定?这也太过讽刺了…… 她看见那个恶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那个金发男人自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 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中却氤氲着什么类似于怒气的东西。 他的手很大。或者是她的脸太小了。又或者两者兼有之。波本的手几乎捂住了阿尔萨斯整个下半张脸。 水无怜奈看到恶魔用那双漂亮的绿色眸子瞪着那个男人,被他拽着手腕拖走,塞进车子里。 然后,那辆白色的跑车疾驰而去,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 奥尔加原本是打算自己开车离开的,她今晚还有别的计划。 却没想到直接被降谷零生拉硬拽上了他的车子。 今晚的零零很反常。 奥尔加抱臂坐在副驾驶座上,冷着脸,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无声表达自己的愤怒。然而, 她透过后视镜,悄悄去打量降谷零的神情。 在夜晚偶尔昏黄路灯的照射下,他的半张脸藏匿在阴影中,半张脸明明灭灭,面容谨肃。 他在生气。 又怎么了? 好吧……奥尔加将视线收了回来,转过头去朝着自己这一侧的窗玻璃。夜间并不清晰的景色在她眼前快速划过 车速到是挺快。 奥尔加看着窗玻璃上映射出的、那道属于降谷零的依稀的影子。撇了撇嘴。好吧好吧,她承认,她不是猜不到零零为什么生气了。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两人回到了公寓,关上了门。 “啪嗒。”降谷零打开了灯。 奥尔加伸了个懒腰,朝自己房间走去。身后传来降谷零的声音。很冷,也很平静,平静到了几乎不正常的地步: “奥利亚,你到底想做什么。” 奥尔加终于停下脚步。却依旧背对着他,似乎懒得转过身去。 她随意拨了拨自己耳畔的发丝,用那种轻飘飘的、轻快的语气道: “接下来会很有趣。零零,你可要看好了。” 话毕,奥尔加路过沙发继续朝自己房间走去。下一秒—— 她侧开头去。耳畔有一道劲风划过。竟是降谷零自身后猝然发难。 奥尔加下意识想要抬起左手格挡。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用右手勉得挡住降谷零的手臂。 降谷零的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已经如闪电般扣住奥尔加左手的腕关节,反向一拧。 他玩真的! 奥尔加手腕吃痛,下意识后撤。却被降谷零顺势欺近,腿下一绊,便叫她失去了重心。 趁着奥尔加失去平衡的刹那,降谷零已经锁住她的肩膀,发力将她整个人旋过半圈,直接掼在了雪白的墙面上。 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收力了。不然,此刻的奥尔加就是被砸在墙上了。 当然,她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奥尔加的双臂被降谷零反剪在身后,他只用一只手便轻易控制住了她两只手腕。她的侧脸抵在冰冷的墙面上。身后,降谷零欺身上前,挤压了所有空间,让奥尔加彻底动弹不得。 这下,奥尔加是真生气了。她左手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 “打算现在就逮捕我吗,降谷警官?” 人在愤怒的时候总是很难保持理智的。 那我们就一起不高兴吧! 奥尔加知道要怎样激怒降谷零。于是语气也彻底冷了下来,甚至笑意中带上了尖锐的刺: “确实,你已经掌握了我足够多的证据,即使现在要逮捕——” 奥尔加感觉到自己的双肩被握住了,很痛。零零的力气可真大。 她被降谷零强行捏着肩膀转过了身来。当然,原本把她背过身压在墙上的也是降谷零。 奥尔加感觉到了肩胛骨与墙壁的碰撞。这可一点也不温柔。好在降谷零还知道分出一只手来护住她的后脑,没有让她的脑袋也与墙壁来个亲密接触。 正面对着降谷零,这么近的距离,他们的鼻尖几乎都要撞在一起,能够清晰地听见对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 于是,奥尔加更直观地意识到了,降谷零在生气。他真的很不高兴。即使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双平静的灰蓝色眼睛下,掩藏着的是狂风暴雨。 好吧,其实只听那加重的呼吸声,就能够拆穿他表面平静的谎言了。 “松手,你抓痛我了,零零。” 降谷零的双手仍然死死掐住她的肩膀,没有丝毫要松开的趋势。 奥尔加倒不是怕痛的人。但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未来呢,奥利亚?” 降谷零的声音很平静,很理智,很压抑。 奥尔加皱起了眉头。便听降谷零继续问她: “当着CIA卧底的面抓了个FBI,就这么想让他们抓到你的犯罪证据吗?” “关你什么事?” 奥尔加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她甚至挑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如果组织覆灭的话,你一定也会离开的。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奥尔加可以感觉到,降谷零简直要气疯了。于是,奥尔加高兴了。t 她听见降谷零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一字一顿,声音明明不大,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如惊雷般落入人耳中,落入人心里。 “我不会离开。永远。不可能。” 不待奥尔加体验到自己是何种情绪,后颈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针扎似的。 几乎是立刻,她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奥尔加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下一秒,眼前却彻底变成一片黑暗,就连意识也陷入彻底的沉眠之中。 降谷零随意将针筒扔在一边,接住倒下的奥尔加。此刻,她的面上再也没有清醒时的伶牙俐齿,也不会再故意惹他生气。她很乖。 盯着奥尔加瞧了好久。然后,降谷零将她抱了起来。 * 奥尔加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下是柔软的触感。她意识到,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的头其实还是有些昏沉,晕乎乎地。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 降谷零居然将她以前偷偷藏起来的麻//醉针剂,用在了她身上! 那明明是她给他准备的!!! 不对。 他不是都扔掉了吗?! 一下子,奥尔加彻底气醒了过来。 好啊,原来还藏了一些。是不是早就打算用在她身上了? 只不过降谷零有一点失算了。他没有料到,奥尔加对于麻//醉制品的代谢效率比常人要高上数倍。 奥尔加稍稍一侧头,便看见了降谷零。他搬了椅子坐在床边,睡着了。两只手臂交叠搭在床沿,脸颊枕在手臂上,柔软的金色碎发散在额前。 难得,他看上睡得十分安稳,睡颜宁静。 哼。 奥尔加的火气暂时消下去了那么一点点。当然,只有一点点而已。 她收回视线,腹部稍一发力就想要坐起身来。然后, 失败了。 或许是麻//醉剂让她的感官暂时变得迟钝了。也就是在这时,奥尔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四肢和腰腹都被固定住了!用什么柔软但牢固的东西,固定在床上。 就像是精神病院束缚病人那样! 刚刚消下去的一点火气再度燃了起来,愈燃愈烈,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奥尔加不断用力,一下一下与束缚装置对抗着,尽管这种微弱的挣扎从始至终毫无成效。 但她就像是一只固执的蜜蜂,想要飞出窗外去,就会一次一次、头破血流地撞向选定的那扇透明玻璃窗。即使你将旁边的窗户打开,或者旁边就是开着的门,它也视若无睹,继续执着于撞击它看得见的那片天空。 当然,奥尔加不是蜜蜂,她有智商。只是她被气坏了,气急败坏之下,彻底破防了。于是才不断重复着“撞击窗户”般自虐的行为。 两只手腕处都已经传来皮肤与布料摩擦后破损的刺痛感。但奥尔加不在乎。即使白色的束缚带被染上了鲜红,她不在乎! 这种动静,降谷零自然醒了过来。 然而,他并没有按照奥尔加预想的那样,给她解开束缚,给她上药包扎。 他只是这么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用那双沉沉的、甚至带着点笑意的眼睛。 而后,他伸出一只手,轻柔地覆在奥尔加的一侧脸颊。 奥尔加觉得很诡异,甚至罕见地,有些害怕。这样的降谷零。这种怪诞的感觉甚至让她不自觉地停下了毫无意义的挣扎。 “……零零,”她甚至装出了一幅委屈的表情,主动示弱,“我的手腕好疼,一定是破皮了。你先把我放开,帮我包扎一下,好不好?” 奥尔加感觉到降谷零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用那带着薄茧的指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深深望着她,只有她。 但他完全无视了她的话。完完全全!他只是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安排一切。 “乖一点,奥利亚。”他说,“至少最近。” 他的语气甚至带着可怕的温柔。就好像奥尔加根本没有像个精神病人,被这些该死的束缚带困在床上动弹不得一样! 第122章 这些天,奥尔加的话始终萦绕在朗姆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说不定您没想到的、还活着的人有很多呢。’ 对于本就多疑的朗姆来说,这句话无疑成为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于是,朗姆做出了一个决定——夺取“全年龄人脸识别系统”。 最近,国际刑警组织在日本建造的太平洋浮标终于落成。而那个号称可以链接全世界监控,进行跨年龄人脸识别,自动锁定不同年龄段同一人的面部特征,追踪特定目标的最新技术,也即是“全年龄人脸识别系统”,将在太平洋浮标进行试运行。 这项技术,无疑是陷入焦虑的朗姆此刻最需要的。 而且—— 朗姆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说不定,他还可以通过这个系统,找到许久未曾露面的那位先生。 鉴于琴酒这个组织的行动小组负责人正在国外执行任务,而朗姆现在又正看琴酒不爽。所以,他直接派出了他看着还算顺眼的波本和贝尔摩德一起,要求他们潜入太平洋浮标,将“全年龄人脸识别系统”的主工程师直美阿尔简特绑回组织。 对此,降谷零和贝尔摩德都没有什么意见。在敷衍朗姆这件事上,他们倒是非常一致。当然,也还是做些表面工作,所以不至于像琴酒那样被朗姆讨厌。 降谷零和贝尔摩德制订的计划是,他们通过组织在太平洋浮标中的内应,也即是朗姆的心腹下属之一——宾加,悄悄潜入太平洋浮标,绑走那个叫直美的工程师。 伏特加和基尔会开着潜水艇在附近接应。所以不用担心该怎么带着个绝对不可能配合的大活人在水下长时间行动。 * 潜入太平洋浮标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当然,也得益于宾加从内部配合。 摘掉氧气面罩后,贝尔摩德将已经尽数湿透的金色长发向后一捋,与波本一起,直接在潜水服外套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清洁工的衣服进行伪装。 而后,按照宾加提供的情报,两人直奔直美的所在地。 路上,贝尔摩德状似不经意地问到:“最近似乎没有看见阿尔萨斯?” 她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的道路,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降谷零表现得十分自然:“她在家里休息。” 对于这个回答,贝尔摩德显然是不信的。但现在并不是逼问波本的好时机——他们找到了直美阿尔简特。 降谷零上前,干脆利落地一个手刀将人劈晕。那位可怜的工程师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一个惊惶的表情。 贝尔摩德挑了下眉,对此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帮着降谷零一起,将昏过去的直美装进了空着的垃圾推车中。 然后,两个人推着装了直美的推车原路返回。一路上都十分顺畅,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看来朗姆也有不错的手下呢。” 降谷零指的自然是宾加。当然,他从没见过宾加。 贝尔摩德正将一个简易的氧气头盔套在昏迷的直美头上。闻言,只是短促地哼笑了一声。很显然,她知道宾加这号人物,但是感官十分一般。 于是降谷零明白了。宾加和琴酒不对付,早在朗姆对琴酒产生芥蒂之前。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偏向与自己立场相同的一方。这种下意识,即使是演技精湛的贝尔摩德也不能例外。 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降谷零在套她的话。 * 变故发生在他们将直美带入组织的潜水艇后。 在将昏迷的直美丢进改装成牢笼的房间前,贝尔摩德注意到她脖子上挂了什么东西。抓住挂绳一扯,贝尔摩德看着手里有些厚的银杏叶吊坠,轻轻用拇指一拨。 “银杏叶”的上半部分掉了下来。暴露出来的,赫然是一个U盘。 她将U盘交给了伏特加。毕竟这家伙认为琴酒不在时,他就代表着琴酒,就是这里的老大。对此,其他三人的想法都异常一致——他都这样了,就让让他吧。 伏特加将U盘插入显示屏接口,似乎是图片文件。然后—— “雪莉?!” 只有伏特加发出了惊呼。对着显示屏上那两张照片:一张他所熟悉的18岁的雪莉,另一张——则是个大约7岁左右的小孩。 但如果将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对比来看的话,毫无疑问,那个小孩就是雪莉! “难道雪莉还活着?!” 在伏特加的惊呼声中,剩下三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假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反正就算演技再敷衍,伏特加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 “也许是以前的旧照片?” 比起贝尔摩德和降谷零,基 尔也不是不惊讶。但并没有紧张到伏特加这种程度。而且…… 基尔盯着屏幕上属于小孩的那张照片。这个小姑娘……她见过,在江户川柯南身边。 “不,这是最新的图像。”伏特加却难得涨了些智商,有理有据地反驳道,“看后面那个路人的手上,那是最新款的iPhone!” “原来如此。”贝尔摩德表面上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盯着屏幕的眼睛中却有什么飞速划过,“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雪莉变小的事情暴露的话,那柯南…… 一时间,潜水艇内四人心思各异。 “这小鬼就是雪莉!”伏特加似乎是思考了几秒,然后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行,我要告诉大哥!” 他四处寻找着联络器,终于在一面墙上找到了。一手拿起听筒,一手快速在旁边的按键上输入琴酒的号码。此时的琴酒,在法兰克福。 伏特加丝毫没有要避讳另外三人的想法,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开始和琴酒通话。 “……。就是说她变成了小孩子,还活着!……。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她毕竟是科学家,搞不好——要不我把图片发给你?……。诶?可是我们不知道她在哪里啊!……。” 即使听筒完全不漏音,另外三人只能听见伏特加的声音。但根据他所说的话,大致也能猜到琴酒说了什么了。 伏特加挂断了电话,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毫无自觉,甚至还颇为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大哥就是厉害!” “……” 短暂的安静中,贝尔摩德转移了话题:“要去抓她?” 抱臂站在一旁的基尔淡淡接道:“我可不干。” 贝尔摩德难得与基尔一唱一和:“不应该做计划之外的事情。篡改跨年龄识别系统,从过往的监控录像里抹消我们的痕迹,这才是朗姆的命令。” 没错,朗姆正是以这个借口为名,要求他们去夺取“全年龄人脸识别系统”的。 当然,除了伏特加之外,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朗姆的鬼话…… 降谷零也趁势开口,仍旧是用那种琴酒大哥最讨厌的语气:“我也不干。做计划之外的行动,如果导致计划失败了,我可不负责。” 这下,伏特加是真的怒了。他东看看,西瞧瞧,这才发现,原来小小的一间会议室中,自己居然才是被孤立的那个! 于是伏特加气愤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们合作!我会和宾加一起!” * 降谷零离开了潜水艇。一同离开的还有贝尔摩德,在琴酒到来之前,在闹剧开始之前。倒是基尔,不知为何主动留了下来。 临走时,降谷零侧眸,深深望了基尔一眼。他总觉得不对劲。 当然,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也证实了降谷零的担心。 总之,等降谷零和贝尔摩德离开潜水艇后没多久,伏特加就和宾加一起,乘着夜色绑走了雪莉。 没错,是雪莉。18岁的雪莉。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组织的接近,所以灰原提前吃了解药。总之,在伏特加和宾加到达八丈岛的酒店后,迎面遇上了18岁形态的雪莉。 这下,他们也不管在全年龄识别系统中看到的小孩版雪莉了——先把眼前的这个绑走再说。 绑架雪莉的过程没有什么难度。甚至,雪莉似乎是早有预料,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把雪莉和工程师直美关在一起后,伏特加离开了牢房。 然后,这个故事就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组织正在寻找的另外一个人——工藤新一,他突然就大喊着什么友情啊、羁绊啊之类难懂的话出现了。 再然后…… 在琴酒到来之前,工藤新一卡着时间,把雪莉和直美救走了。 先不论当时的伏特加是一种什么样的崩溃心态,反正刚刚进入潜水艇就听说“雪莉又跑了”这个“好消息”的琴酒,当时心态就崩了。 彻底破防后,琴酒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发射鱼雷攻击太平洋浮标! 当然,基尔试图阻止过。结果就是,她被琴酒一巴掌挥开,并用枪口指着脑袋,阴森森道: “基尔,你这段时间的行为实在不正常。你——不会是老鼠吧?” 基尔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很难说是被摔疼了还是被吓的。但只是一瞬间的怔楞而已,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突兀地扯起嘴角,微昂起下巴,直直面对琴酒的逼视: “我看不正常的是你才对吧,琴酒。” “什么?” 在琴酒的疑惑中,基尔甚至还主动上前一步,让自己的额头直接顶上了枪口。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根据你的汇报,雪莉明明应该已经死在铃木特快上了,为什么她还活着?” “还有,工藤新一也是你亲手杀死的,为什么他还活着?” 就在琴酒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逐渐变得越来越危险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犹豫要不要劝的伏特加突然举着一只正在振动的手机大喊: “有电话来了!是BOSS!!!” 这下,即使再不情愿,琴酒也不得不暂时放过基尔,转身接电话去了。 巧合的是,BOSS的命令和琴酒的目的倒是诡异地重合了——摧毁“全年龄人脸识别系统”,这也就意味着——摧毁太平洋浮标。 这下,基尔也没有理由再拦着琴酒了。 琴酒侧眼对着基尔哼了一声,转身指挥潜艇的操作员去了。只留下基尔站在原地,良久,用手背抹去了额角的冷汗,重重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伏特加还劝她:“基尔,下次不要再这样质疑大哥了。那些情况都只是意外,大哥也没有预料到。” 对此,基尔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伏特加。” 最终,太平洋浮标炸毁了,组织的潜水艇也在海底莫名其妙的烟花足球的照亮下,被毁了。同时,琴酒也通过“已读不回”这招弄死了试图进入潜艇逃生的宾加。 总的来说,这个结果琴酒还算满意。 而降谷零…… 站在警察厅的天台上,在夜风的吹拂下,他手臂放在栏杆上,一只手中还握着手机。望着远处墨蓝色的、一望无垠的大海,眸光闪烁。 贝尔摩德和BOSS都希望摧毁那个全年龄人脸识别系统。 明明这是个对组织有利的东西,他们却避之不及…… 突然,降谷零短促地笑了一声。他直起腰来,转身离开,将墨色的大海留在身后。 BOOS也变小了,对吧。 没走出两步,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道铃声。 降谷零拿出手机,略低下头看了一眼。却立刻,眉心紧锁起来。 * 十几分钟前,东京的公寓中。 奥尔加从床上坐了起来,脖颈上的锁链顿时发出了叮呤当啷的响动。 她忽略了这烦人的声响,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过自己一直在响的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勾起了唇角。 基尔将八丈岛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奥尔加。 于是,奥尔加唇角的笑容愈发扩大了。 “基尔,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在沉默中,奥尔加愉悦道, “反正,组织乱起来也是你们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而后,她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意丢在一旁。在锁链叮呤当啷的声响中,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倒在了床上,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零零,你还是太心软了。你不该因为怕我无聊到发疯所以给我留下了手机。也不该将让我彻底动弹不得的束缚带换成了活动范围能够遍布整个房间的铁链。 “零零,”望着天花板,奥尔加 轻声地,用那种温柔而又甜蜜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我们就来比试一场吧。输的人,以后要被永远关进笼子里。” 当然啦。奥尔加颇为欢快地想到。她给零零准备的可是豪华舒适的笼子。而日本的监狱,可就一点都不宜居啦。 * 降谷零收到了朗姆的短信,要求他和贝尔摩德一起,将琴酒制服后带过去。 降谷零先与贝尔摩德会和。贝尔摩德看上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这是在她身上很少见的情绪。又或者说,她很少会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情绪。 于是降谷零意识到,贝尔摩德也不知道朗姆这个命令的目的。 驾车前往琴酒所在地的途中,他注意到贝尔摩德食指与拇指时不时会抽动一下。她似乎很想点根烟,又或者拿出手机,打一通降谷零不该旁听的电话。 最终,她只是将双手交叠在了一起。似乎这样就能掩饰她内心的焦虑一样。 他们找到琴酒的时候,伏特加并不在。 好吧,其实是贝尔摩德提前给琴酒发了短信,约他在某个偏僻的停车场见面。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快就见到琴酒。 至于伏特加? 谁知道呢。 “贝尔摩德,你最好真的有急事。” 见贝尔摩德从副驾驶下了车,原本一直靠在自己那辆老古董保时捷356A上抽烟的琴酒,将烟头丢在地上,直起身来。双手插兜走向贝尔摩德的时候,顺便踩灭了那支烟。 理论上,琴酒是绝对信任贝尔摩德的。即使他一直讨厌这个神秘主义者的做派。但今天, 在距离贝尔摩德还有两米远的时候,琴酒突然脚步一顿,危险地眯起眼睛。他有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贝尔摩德是从副驾驶下车的。那驾驶座上是谁?为什么没有露面。 于是,仅仅凭借着直觉,琴酒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已经打开保险的枪,指向贝尔摩德。同时,警惕的目光朝着贝尔摩德来的那辆车的驾驶座看去。 驾驶座没人。 琴酒立刻就要扣下扳机。却突然,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一抹金色。 然后,随着脖颈后传来的刺痛感,他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并没有人去接琴酒。于是,他就这么直挺挺倒在了停车场的沥青地面上,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一道闷响。 是麻//醉剂。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 她抬眼看向降谷零。见他正给手中那支不算小的针管针头上套上盖子,随手收进了大衣口袋里。他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鹿皮手套,不知是何时带上的。 贝尔摩德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不由得挑起一边眉毛,颇为稀奇:“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用这些东西了,波本?” 这是奥尔加才会喜欢的东西。贝尔摩德非常清楚。而波本—— 对此,降谷零只是笑了笑:“这样更节省时间,不是吗?” 如果真要和琴酒硬碰硬,降谷零倒不是担心会输。但那是不必要的,无意义的。 贝尔摩德耸了耸肩。好吧,她承认,波本向来是个实用主义者,才不会在意手段到底正不正当,能达成目的就行了。 这么一想,他会像奥尔加一样用麻//醉剂这种取巧的小玩意儿,倒是也不稀奇了。 “说起来,阿尔萨斯到底在做什么?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她了。” 又是状似随意的一问。 降谷零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手铐,将琴酒的双手反铐在了身后,又用绳子将他圈圈困住。与贝尔摩德一起,将琴酒丢进了车子后座。 “她在家里休息。” 降谷零驾车驶向朗姆发来的地址,答案一成不变,语气随意轻松。 贝尔摩德一手搭在副驾驶的窗台上,用手背支着一侧脸颊。微微侧头打量着降谷零。 阿尔萨斯是不是又准备搞什么事情?实际上,贝尔摩德担心的是这个。她甚至没有往‘奥尔加其实是被限制住了行动’这方面想。 波本这家伙,还在替那孩子打掩护。贝尔摩德看着波本的侧脸,如此想到。 * 那么,伏特加在做什么呢? 在与琴酒分别前,伏特加收到了朗姆的短信,命令他监视基尔,并把基尔带到短信中的地址。 这个地址伏特加知道,是朗姆在东京郊区的某个庄园。以前琴酒进去见朗姆的时候,他就等在外面。 “大哥?”伏特加有些迟疑地看向琴酒。 却见琴酒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淡淡吐出一口烟雾,而后才侧眼瞥向伏特加:“那个老年痴呆似乎终于发现近在眼前的老鼠了。去吧,伏特加,把老鼠给他带过去。” 其实伏特加想问的是——为什么朗姆要直接联系他,而不是琴酒大哥? 抓卧底这种任务,不是一向都是琴酒大哥负责的吗? 伏特加不明白。但回过头去,看到烟雾中琴酒微微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伏特加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找到了基尔。基尔倒是非常配合。 于是伏特加更加疑惑了。他感觉不对劲,一切都非常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押着被反铐住双手的基尔来到朗姆庄园的大厅。 这是伏特加第一次进入这座庄园,以前他并没有资格。说实话,即使是跟着琴酒见识过了许多大场面,这座庄园的豪华程度还是超出了伏特加的认知。 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厅中,伏特加第一次见到了朗姆。 朗姆其实很好辨认——唯一坐着的那个、缺少了一只左眼的男人就是朗姆。 他看上去可真威严啊。伏特加想。在水晶灯柔和闪烁的灯光下,坐在椅子上的朗姆叼着一支雪茄,神色莫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他的身前身后,围站了五个带枪的保镖。各个穿着黑色的衣服,神情肃穆,姿态警戒。 见伏特加来了,朗姆只是摆了摆手,并未出声。 伏特加一开始没有明白。还是基尔率先后退一步,在边上垂眸站好,又悄悄扯了扯伏特加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学着基尔的样子,也退至一旁。 这可不像是要审判基尔这个“叛徒”的样子。 伏特加并不敢抬起头来,正大光明地打量朗姆。他只得借着墨镜的阻挡,悄悄瞥向朗姆。 难道琴酒大哥猜错了? 伏特加的疑惑持续到琴酒到来,戛然而止。又或者说,持续到波本和贝尔摩德押着被捆成了麻花的琴酒到来。 大哥! 伏特加几乎是立刻就要上前一步,惊呼出声。却被琴酒冷冷一个眼神制止了。 于是,他只是嗫嚅着唇,站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握起了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绑着琴酒大哥? 伏特加愤怒地瞪向波本和贝尔摩德。 当然,波本和贝尔摩德并没有理他,只是将琴酒一个人留在大厅中央、朗姆的正前方后,也无声地退至一旁。 这下,即使伏特加反应再迟钝,也终于意识到了——朗姆在怀疑琴酒大哥!!! 伏特加想要出声为琴酒辩解几句,尽管他根本不知道朗姆是因为什么而怀疑琴酒。 却就在这时,只听朗姆拍了拍手。而后,又有两个黑衣人自后厅出现。他们拖着什么东西,什么人形的东西,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在他们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伏特加就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臭味。鼻子不禁抽了抽。 然后,那两个黑衣人将他们拖着的那个人形物体,丢在了琴酒与朗姆之间的空地上。 伏特加这才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个人。一个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人。皮肤苍白泛青,遍布着皮肉外翻的可怖伤口。 显然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死状太过凄惨,甚至连原本的样貌都已经看不清。 即使是手中有无数条人命的伏特加,此时都不由得反胃。 他赶紧移开视线,却见对面站着的贝尔摩德已经抬手,表情嫌弃地捂住了口鼻。而波本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也终于露出了类似皱眉的表情。 站在伏特加旁边的基尔似乎是吓坏了。片刻的怔楞后,不住向后退开了一步。 伏特加转头看过去,便见她的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即使在强装镇定,嘴唇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朗姆却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这番表现。或许他将这当成了一种威慑,一种杀鸡儆猴的手段。 “是FBI的那只小老鼠。” 琴酒倒是全场表情最淡定的哪一个。尽管被牢牢捆着,他依旧站得笔挺。依旧微昂着下巴,转动眼珠向下斜睨着被丢在他一步之外的卡迈尔的尸体,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记得这个人,就是让他们 追上了海猿岛的那只FBI老鼠。 “不错。”朗姆肯定了琴酒的说法。 他一手拿着雪茄,在一旁桌上的烟灰缸上,用指尖弹了弹:“倒是个忠心的人,死也不肯开口。” 一旁的基尔闻言,痛苦地闭了闭眼。身后被拷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她又想起了那晚,在朗姆庄园外的停车场,奥尔加跟她说的话。 那个恶魔……早就算到了这一切。 朗姆将雪茄放在了一旁的烟灰缸上。随着袅袅上升的白色烟雾,任它自行燃烧。 突然,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朗姆的身上,包括琴酒。 朗姆上前两步,背着手,慢悠悠地围着卡迈尔凄惨的尸体走了半圈,低头瞧着他,倏尔咧开嘴角。 “愚蠢的家伙。”朗姆如此评价道。 然后,他缓缓地,用那种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环视了在场几人一周。慢悠悠地开口。 “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 朗姆的目光落在琴酒脸上。琴酒毫不畏惧地与他对上了视线。却也不由得为朗姆眼中的恶意怔楞了一秒, “赤井秀一还活着。” 当然,卡迈尔并没有招供。但即使他宁死不屈,智商与经验上的差距仍然无法弥补——仅根据卡迈尔的反应,朗姆就可以确定,赤井秀一没死。 话音落下,朗姆满意地看见琴酒瞪大的双眼,与骤然缩小的瞳孔。他脸上的错愕与震惊倒不似作假。 一旁,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转头看向降谷零。降谷零却只回给她一个同样一无所知的讶异眼神。 基尔更是在那一瞬间,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尽管那个人早就告诉过她该如何应对。 至于伏特加,若不是朗姆在场,他甚至能直接跳起来。当然,现在他的脸上也只剩下了呆傻,墨镜后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琴酒。 最初的惊讶过后,琴酒紧紧皱起了眉。 朗姆却已经背着手转过了身,踱了几步,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拿起一旁的雪茄,用指尖敲了敲,抖掉了些灰尘后,又叼在嘴巴里。 这下,问题就大了。显然,琴酒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变了表情。 朗姆又砸吧砸吧吸了两口雪茄,吐出一口白烟来。 他的面容笼罩在烟雾下,让人一时间看不清楚。但却可以听到拿到阴森的、恶意的声音,缓缓自烟幕后传来: “来叶崖和海猿岛的行动,一线指挥都是琴酒。” “两次开枪都有基尔。” “两次下令开枪,都是琴酒指定的位置。对赤井秀一,要求打头。对卡迈尔,要求打胸。” “基尔‘杀’赤井秀一的枪,是琴酒给的,且全程都在琴酒的监视下。” 朗姆只是这么冷静地,陈述自己目前已知的所有事情。 其实这些事情单拎出来看都没什么,但若是合在一起……结果就是,无论是赤井秀一还是卡迈尔,都没死! 伏特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琴酒也是罕见地咬着后槽牙,额角有冷汗滑落。基尔垂着眼睛,睫毛却在快速颤抖。 贝尔摩德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朗姆却直接出声,一锤定音: “琴酒和基尔,一定有问题。”至少有一个有问题,又或者,两个都有问题。 即使只剩下一只眼睛了,但朗姆的视线还是极具压迫感。那是一种坏事做尽、常年居于高位才能练就的气质。 当基尔还处于威慑之中,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的时候,琴酒突然转过头来,尖锐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她身上。 “我早就知道你是卧底!” 其实琴酒确实已经怀疑过基尔很多次了。但每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搁置下来。 他死死盯着基尔,对朗姆道, “给我解绑,我要亲手杀死这个叛徒!” 谁料基尔却突然抬起头来,也直勾勾看着琴酒的眼睛,发了狠似地咬着牙道: “我看你才是叛徒,琴酒!” 坐在椅子上的朗姆看着这一幕,终于再度咧开嘴角,笑了。这种互相撕咬的场面,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比起琴酒单纯带着情绪的宣泄,基尔的条理十分清晰,就像是事先经历过无数次排练一样。 “来叶崖杀赤井秀一的枪是你给我的,时间是也是你定的,全程都是由你来监督的,我就只负责开枪而已。” “海猿岛的时候,我说要打卡迈尔的头,是你让我打背。如果不是阿尔萨斯,这只FBI的老鼠差一点就成功逃走了!” 基尔越说,琴酒越是目眦欲裂。尤其是当基尔突然转过头看向伏特加的时候: “这些伏特加都可以证明。对吧,伏特加?” “是、是这样没错……” 伏特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回答的时候甚至有些磕巴。 总所知周,伏特加对于琴酒是出了名的忠心耿耿。既然连伏特加都承认了—— 朗姆看向琴酒的眼神变了。 可基尔还是没停,她又朝着朗姆不卑不亢道: “而且,您仔细想想,库拉索和宾加都是谁杀的?” 库拉索和宾加都是朗姆的心腹手下、得力干将。他们俩死了,朗姆说不心疼是假的。 见朗姆眯起了眼睛,基尔继续按照奥尔加教她的挑动道: “库拉索真的是叛逃了吗?宾加呢?他们俩又是谁的手下?琴酒凭什么擅自处决他们呢?” “还有工藤新一和雪莉,一个是琴酒亲手杀的,一个是琴酒报告说已经死亡的。现在这两个人还活蹦乱跳的,为什么呢?” 到了最后这两句话,如果是理智的人,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这不是基尔的措辞风格了。 但很可惜,现在的朗姆并不理智。他咬着雪茄,在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中,神情莫测。他又想起了在长野县的雪山……他差点丧命的地方。 狙击是琴酒做的。炸//弹是琴酒放的。琴酒打算杀死他。是BOSS授意的吗?还是琴酒自作主张? 朗姆眯着眼睛思考着。一时间,偌大的房间中陷入难捱的寂静。 却是琴酒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听得出来,他已经极度愤怒,罕见地甚至怒吼出声: “够了!你这个花言巧语的老鼠!——” “够了!” 却是朗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从一旁的保镖手中夺过把手//枪,滑动保险,几步来到琴酒跟前,将枪口死死抵在了琴酒的脑门上。 “大哥!”“朗姆!” 琴酒罕见地露出那种错愕又迷茫的表情,一时间不可置信地怔楞在原地。 在贝尔摩德和伏特加的惊呼声中,基尔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朗姆用枪指着琴酒的脑袋,一瞬间,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那个人算得太准了……他对朗姆和琴酒性格的把握……太准了! 而一直没有出声的降谷零,之前一直蹙起的眉心却忽然放松下来,甚至—— 他垂下脑袋,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无声而又无奈地笑了一下。 没想到即使被锁在家里,也还是有办法将外面搅得天翻地覆呢,奥利亚。 继而,笑意消失。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着与冷漠。 看来,抓捕朗姆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 朗姆的枪口依旧顶在琴酒的脑袋上。 贝尔摩德开始犹豫,放在口袋里的右手紧紧握住了手机。 要不要将这里的情况通知BOSS? 在组织内部最近的暗流涌动中,琴酒是坚定站在BOSS这一派的…… 但是朗姆真的会对琴酒下杀手吗?还是仅仅是立威?如果朗姆是真心要对琴酒下杀手,即使BOSS现在打电话给朗姆,就能够阻 拦朗姆吗?如果朗姆无视了BOSS的阻拦,是不是就代表原本处在危险平衡的局势立刻被打破?朗姆会不会马上与BOSS翻脸? 贝尔摩德的眉心紧紧蹙了起来。一瞬间,无数纷乱思绪在脑海中划过,她却始终拿不定主意。要衡量利弊的方面太多了! 同样游移不定的还有站在贝尔摩德对面的伏特加。他很想上前为琴酒大哥求情,但他又真的很怕朗姆。况且…… 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是在贝尔摩德心里还是在伏特加心里,他们都认为朗姆对于琴酒更多的是威吓,而不是真的想要下杀手。 毕竟,像琴酒这种组织的核心成员,不经过BOSS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地杀了,在BOSS那边很难过得去。即使是伏特加这种不知道组织一把手与二把手间最近的暗潮涌动的人都知道,琴酒不能随便杀。 显然,琴酒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他突然大笑起来,癫狂一般: “我明白了!一切都是那个小鬼搞得鬼!” 是的。到了这一刻,琴酒终于厘清了前因后果,明白了过来。 在贝尔摩德陡然投过来的惊异视线之下,琴酒却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波本。这个金发的男人依旧以那副令人讨厌的、冷漠而又傲慢的姿态站在那里,淡淡围观着这一切。 看着波本,琴酒倏尔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极致恶意的笑来,说出的话亦带着恶意的意味深长: “你还不知道那个小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真想看看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在知道那个小鬼的真面目后,在知道自己一直被那小鬼骗得团团转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到时候,一定非常精彩。 “砰——!” “朗姆!”“——大哥!” 想要看看波本破防的样子。这是琴酒的最后一个想法。 随着一声突兀的枪响,琴酒的笑容彻底僵硬在了脸上。 奇怪,为什么世界在旋转。 啊……原来是我倒下了啊…… 琴酒的额头中央骤然绽开一个猩红的洞,在那扭曲恶意的笑容的脸上。他的嘴角咧开着、上扬着,瞪大的眼睛中,瞳孔却已然涣散。 他直挺挺向后倒去,砸在了厚重华贵的地毯上,发出一阵闷响。 而后,四肢摊开,再无了动静。只有自脑后汨汨涌出的鲜红血液,安静而又无声地浸染着地毯上精致的花纹,直至将那一整快地方都变成猩红的颜色。 一片兵荒马乱的混乱之中,伴随着贝尔摩德与伏特加失态的惊呼大喊,琴酒死了。 他既没有死在与正义人士的对决中,也没有死在组织的任务行动中。只是死得如此潦草、荒唐。 波本默默看着这一切,看着惊慌失措的伏特加,看着难得失态、表情一片空白的贝尔摩德。他又抬起头,看向对面站着的基尔。她的脸上是同样的错愕,以及,一丝了然, 波本抿了抿唇。 而后,在满室诡异的寂静中,他听见朗姆开口了。似乎刚刚他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立刻找到并处决工藤新一和雪莉!” 他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拿起那短了许多的雪茄,叼进嘴里。再开口时,声音中却是更加的自信与肆无忌惮。 * 三人各自离开了。 坐进自己车子驾驶座后的第一时间,贝尔摩德用还在略微颤抖的手,拨通了BOSS的电话。 琴酒是坚定的BOSS派。现在,被朗姆杀死了。 另一边,基尔躲在停车场的某个角落,背靠在墙角。她一手抱胸,一手举着手机,双眼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琴酒死了,卡迈尔也死了,动手的是朗姆。接下来的目标是——工藤新一和雪莉。” 她必须立刻将这些情报告诉赤井秀一,告诉FBI。 几乎同一时间,降谷零在发动车子后,一旁摆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突振动起来,一下一下,不肯停歇。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另一只手捞起手机,接起了电话。 “安室先生,现在有空吗?” 电话对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大人的语气。 不待降谷零出声,又有电话进来了。 他瞥了眼来电显示,眸光闪烁。 “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呢。” 那双灰蓝色的眸隔着车窗望向阳光璀璨的碧蓝天空,似是感叹道。而后,挂断了柯南的电话。另一个电话进来了。 “现在过来,有紧急任务。” 贝尔摩德听上去已经冷静多了。不,这种语气,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冷酷。 降谷零挑了挑眉,调转方向盘:“五分钟。” * 实际上,降谷零与贝尔摩德汇合并没有用到五分钟,他们仅仅隔了两条横马路而已。 贝尔摩德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 “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清除朗姆,他已经不受控了。”她如此说到。 显然,这是BOSS的意志,是BOSS在得知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后做出的判断。 降谷零闻言,愣了一下。几秒后,唇角却突然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中燃起了一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原来你就连BOSS的性格都算计进去了吗,奥利亚? 你早就预料到在朗姆杀死琴酒后,BOSS一定不会留朗姆了吧。 挑动朗姆对琴酒的怀疑,根据他们的性格精准设置陷阱,从而诱使朗姆杀死琴酒。而后,只需要等着BOSS派人把朗姆杀死即可。 这就是你完美精密得堪称天才的计划。 但奥利亚,你还是心软了。你没有揭露我的卧底身份,而是容留我继续潜伏在组织里。所以, 你的计划注定会失败。 降谷零踩下油门,车子如流星般从停车场疾驰而出。心更软的那个人,一定会输。 副驾驶座上,贝尔摩德正双手抱臂靠坐在副驾驶上。降谷零从后视镜中瞥了她一眼。很显然,现在的贝尔摩德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淡定。她浑身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 这种焦虑是很容易理解的。 他们远远看见了朗姆的车队,前后共三辆车。朗姆自然坐在中间那辆劳斯莱斯上,最前面和最后面都是保镖车。 其实朗姆平时出行并没有这么大阵仗的。这次他布置了太多的保镖和下属。 降谷零开车远远跟在后面: “就凭我们两个,杀掉朗姆是不是有点难度?” 降谷零的说法其实已经很委婉了。就凭他和贝尔摩德两个人,就像这么冲上去杀死现在的朗姆。不是没有 可能,但有可能不太可能。 贝尔摩德依旧抱臂坐在那而,却并没有出声,。 她一只手中握住只金属打火机,拇指正不断将打火机的盖子打开,再合上,又打开……如此循环往复,在安静的车内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焦虑声响。 然后,她突然提到:“朗姆之前就在陆续往海外转移财产。” 很显然,看朗姆现在这个架势,这种安保的严密程度,他估计也是预料到BOSS要收拾他了。接下来,他要是果断跑路海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贝尔摩德将打火机扔在了一旁,坐直身体撩了撩头发,又抬起手,放下,一会儿又从口袋中掏出只烟盒,敲出一支烟,捻在手中,又将烟纸捻碎开来,一些烟草碎屑落在腿上。 她又将那支烟丢到了垃圾桶里。忽而拾起之前的打火机,拇指“咔哒”一推,将盖子打开,又合上,…… “咔哒”声突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贝尔摩德语速比平时快上几分的声音,尽管听上去很冷静: “阿尔萨斯到底在哪里?” 她看向降谷零。终于,烦躁暴露在了瞳孔之中。 见降谷零又打算敷衍了事,贝尔摩德愈发焦虑了。寻找奥尔加似乎是她在不知所措时下意识的行为。 “我觉得这一切的发展都很不对劲。” 贝尔摩德皱起眉,却又抱着手臂靠回了椅背上。 降谷零瞥了她一眼,神情却依旧很平静。贝尔摩德会觉得不对劲,会感到焦虑是很正常的。在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奥尔加的算计的前提下。 在贝尔摩德的视角中,就是朗姆突然发疯杀死了琴酒,彻底将自己的小心思挑到了明面上,要与BOSS正面对抗。 这太突然了。根本不是朗姆一贯的作风。 她不知道,在朗姆的视角中,是BOSS先对他下的杀手。在长野县,在雪山上。 当然,朗姆对组织也是有想法的。所以才会在听说了琴酒的种种“卧底”行为后,彻底爆发。 贝尔摩德皱眉思考间,突然听见降谷零问:“为什么不向BOSS申请支援?” 显然,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就他们两个人,怕是很难完成杀死朗姆的任务。 对此,贝尔摩德只是极其潦草而又语焉不详地回了句:“不能打草惊蛇。” 而后,这个已经彻底陷入焦虑中的人咬着拇指指甲,自顾自咕哝着,甚至带着点抱怨: “如果香槟在就好了。” 香槟。 降谷零眼神微动。随即,换上了那副狡黠的、略带挑衅的语气:“我记得,香槟是你的哥哥。” 人在焦虑的时候,通常容易失去理性的判断。所以,在这种时候,套取情报也会事半功倍。 他看见贝尔摩德骤然警惕的眼神,她的唇动了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些什么。却此时, 竟是降谷零不得突兀地将刹车踩到底,打断了这一切。 急刹车下,两人因着惯性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扯回座椅上。 贝尔摩德颇有些狼狈地抬头想起看去。而后,眉头锁得更紧了。 前方,朗姆的车队被十几辆黑色的车子以包围之势截停。 显然,那不是BOSS派来的增员。 情况陷入了一片混乱。荷枪实弹的特警从包围朗姆的十几辆车上下来,密密麻麻的。 朗姆的保镖也纷纷下车,举起了枪。 几乎是立刻,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硝烟漫天,即使是离得挺远的降谷零和贝尔摩德,都能听见明显的枪响,接连不断。 贝尔摩德打开车窗,伸出头去,试图透过逐渐变浓、带着硝烟味的烟雾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中间的那辆劳斯莱斯中,朗姆在几个保镖的掩护下,乘乱下了车。似乎是打算浑水摸鱼逃脱。 此时,一个如鬼魅般的女人却突然出现在朗姆身后。贝尔摩德记得自己见过那人的资料,似乎是叫——浅香! 是十七年前那个阿曼达的保镖! 事实证明,人在紧张时刻,记忆也是有可能变好的。比如现在的贝尔摩德,居然想起了十七年前看过的情报。 贝尔摩德举起手//枪,试图瞄准朗姆。 绝对不能让朗姆活着落入警察手里! 可是。太远了。手//枪的射程没有这么远。贝尔摩德也没自信有这么好的射术。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浅香几招便解决掉了朗姆身旁的保镖,而后,将朗姆跪压在地上,铐上手铐。 怔楞间,却突然一股极大的力道从身侧传来,将她拉回车子里,按着她的脑袋,让她一起矮下了身子。 贝尔摩德几乎可以感到有一道灼热的气流顺着自己的耳畔划过,伴随着破空之声。 “砰!” 子弹击碎了驾驶座侧的车窗玻璃。在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痕的玻璃上,留下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洞口。 如果刚刚不是波本的话…… 贝尔摩德折叠着身子,趴在自己的腿上喘息。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在颤抖。 如果不是波本反应及时,现在,那个窟窿就会出现在她的脑袋上! “是赤井秀一!” 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种射程,这种射术……除了赤井秀一外,不做他想! 波本已经紧急掉头。在第二颗子弹抵达前,将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砰——!” 第二颗子弹击碎了车子的后玻璃。在他们离开狙击半径的前一秒。 第123章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朗姆应该已经死了吧? 奥尔加计算着时间,然后,在铁链叮铃哐啷的声音中,翻了个身,捞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下午1:34。 她打开短信软件。没有未读消息。 又打开通讯软件。输入一串电话号码,点了一下手机界面下方绿色的通话图标。 短暂的停顿过后,手机弹出一个白色的小框:呼叫失败。 奥尔加看向手机右上角。果然,代表着信号的UI已经从四个高度依次递减的竖条变成了“无服务”三个大字。 她盯着手机界面,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心。 没有信号了。 这又不是在什么荒郊野岭! 下一秒,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些许柔和的暖黄色灯光自不远处,穿过门洞,透进一片黑暗的房间里来,让奥尔加不由得有些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人暴力踹开了房间被锁上的门。 奥尔加听见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即使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 眼睛终于稍适应了些突如其来的光亮。前方传来一道女声,似乎对眼前的场面饶有兴致: “还真是狼狈啊,阿尔萨斯。” 奥尔加移开挡在眼前的小臂,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瞳孔急速放大以吸收更多光线。那双漆黑的瞳仁中,映照出一道她意料之中的身影。 “普拉米亚。” 奥尔加一手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身来,一番动作引得脖子上的锁链再度发出恼人的声响,叮呤当啷的。奥尔加扯了扯那条牢固的金属锁链,懒散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 “好慢。” 普拉米亚笑了。缓缓抬起左手。她的左手中似乎拿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因为你说过,要等你失联‘三天’后,再来这里找你啊。” 奥尔加终于看清了普拉米亚左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一把巨大的斧头。 这个疯女人终于高高举起了斧头,对着连接奥尔加脖颈与床头的锁链就要砍下来。 “等一下!” 在斧头劈上锁链的前一秒,在奥尔加的惊呼声中,普拉米亚将斧头停在了半空。而后,在奥尔加的注视下,她收回了斧头,一手叉着腰,歪头垂眼,就这么与奥尔加对视着 : “那你说怎么办?” 钥匙肯定是不在这栋公寓里。刚刚普拉米亚已经在外面翻过一遍,确认过了。 奥尔加一手搓了搓脸颊:“你去找根铁丝来,不要太粗的。” 普拉米亚闻言,挑了挑眉。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将斧头随手丢在一旁的地面上,便转身出了房间。 奥尔加又向后倒回了床上,双臂张开,望着天花板。如果真的任由那个疯子一斧子劈下来,锁链确实能劈断没错,就是她的脖子也免不了要受些罪。 * 普拉米亚很快带着十几根铁丝来了,有粗有细,有长有短。奥尔加怀疑她是拆了不少电器和家具。速度倒是挺快。 她将那十几个铁丝丢在了床上,靠近奥尔加手边的位置,用掌心像是摊扑克牌一样摊开。然后,还能动的右手叉着腰,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奥尔加,看她打算怎么做。 铁丝自然是用来开锁的。这个普拉米亚知道。但她没想到奥尔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会。 却见奥尔加随手在一堆铁丝中拿起了一根,像是根本就没有特地挑选。 然后,她将铁丝的头部稍微弯折。由于没有镜子,她先用一只手的指腹探到了脖颈上那个金属圆环的钥匙孔,而后,采用另一只拿着铁丝的手,凭感觉将弯折过的铁丝摸索着插了进去。 而后的操作普拉米亚就看不懂了。毕竟她也没有透视眼。 普拉米亚只看到奥尔加摆弄了那个铁丝几下后,轻轻一转。伴随着“咔哒”一声,套在她脖颈上的金属圆环便被打开了。 她将那金属圆环从脖颈上去了下来,从床上站起身来,一只手摸了摸颈侧的皮肤。那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因为与镣铐的长时间接触,现在有一圈红色的印子,甚至带着些青紫。 毕竟被锁了三天了。 奥尔加没有拿放在床上的手机。她打开一旁的衣柜,随意拿出了一套衣服。也不避嫌,当着普拉米亚的面就换上了。简简单单的一件长袖卫衣,一条运动短裤。 柜门被打开的短暂瞬间,普拉米亚注意到,衣柜中的衣服似乎都是一早搭配好的,按照色系依次整齐挂着。所以奥尔加才能这么顺手拿出一套衣服来。显然,这不可能是她自己的手笔。 * 等奥尔加从房间进入到灯火明亮的客厅时,一个人正仰倒在地上。看上去没受什么外伤,双眼虽然紧闭着,但胸腔还在稳定起伏。 是松田阵平。还活着。 跟在奥尔加身后从卧室走出来的普拉米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仰倒在地上正昏迷着的松田阵平,突然笑了一声,十分放肆张狂。 “这个男人真是中看不中用的典型啊。” 显然,普拉米亚指的是刚照面就被她一个手刀轻易放倒的松田阵平。 奥尔加的双眼只从松田阵平身上随意扫过。她并没有对普拉米亚的嘲讽发表任何评论,而是自顾自走到了一只柜子前,蹲下,打开了抽屉,似乎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降谷零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奥尔加身边看着她。就像奥尔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降谷零身边看着他一样。 那么,在奥尔加被锁着的情况下,至少得有人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比如,每天把外卖送进她的房间。 于是,最近正因为组织内乱而闲得没事干的松田阵平,就被降谷零忽悠过来了。 外卖搬运工嘛。不是什么难做的活计。而且奥尔加还被锁在房间里了,所以松田阵平一点都不在怕的。 可惜松田阵平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这外卖搬运工的活儿干了不到三天,就突然有一个金色头发的疯女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记手刀,把他直接劈晕过去了。末了还要吐槽他“不中用”。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奥尔加给他吃了那粒奇怪的药之前,他还是中用的? 虽然不吃那颗药他应该就被炸死在摩天轮上了……虽然即使是吃药之前,他在那个疯女人手下估计也过不了三招……但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放倒啊! 先不管倒地昏迷的松田阵平。奥尔加翻箱倒柜,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之前她被锁在房间里的时候,用的是降谷零给她的另一只手机。可以说,奥尔加用那只手机浏览了什么,打了什么游戏,联系了什么人,降谷零都一清二楚。所以她现在绝对不会带上那只手机。 普拉米亚看见奥尔加用一根铁丝插进了手机的插卡口。似乎就是刚才开锁用的那一根。等卡槽弹出来后,她只将数据卡取了出来,就随意将手机丢到了地上。然后, 普拉米亚看见她又返回了之前的卧室里。不一会,伴随着什么重物在地毯上摩擦的声音,奥尔加拖着她先前带来的那柄巨大斧头从卧室里出来了。 普拉米亚一手叉着腰,挑眉,便看见奥尔加用左手举起那只一点儿也不轻便的斧头,将一点也不锋利的背面朝下。 “砰!” 斧头重重劈下。 一瞬间,那只可怜的最新款手机从中间开始,屏幕上蔓延出道道蛛网般的裂纹,还有许多碎屑崩裂了出来。 “砰!” “砰!” “砰!” 又是接连好几下。直到手机下的木质地板都已经凹陷下去一个不小的坑,以手机摆放的位置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开道道裂痕。那只手机也彻底成了一滩碎片,只有些许的金属电路还藕断丝连地将碎片勉强聚拢在一起。 “哐当——” 奥尔加将斧子丢在了一旁。抬起头来,用小臂稍微擦拭了下额角的薄汗,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对着普拉米亚笑道:“走吧。” 普拉米亚没有多说什么,安静地跟在这个疯子的身后。 * 另一边,降谷零和贝尔摩德开着车一路狂奔,远离了赤井秀一的狙击射程。现在,无论是朗姆的车队,还是警方的车队,都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说实话,贝尔摩德真的很不喜欢乘波本开的车。对于她这种老人家来说,波本开车还是太过于刺激了。 他将油门踩到底,逆行穿过周末川流不息的商业街区单行道时,贝尔摩德已经觉得自己被晃得头晕起来。 在车子终于平稳些后,贝尔摩德才稍稍放松了些握住车顶把手的力道。 还好她在半路的时候就想起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不然估计早就飞起来了。 刚松了一口气,贝尔摩德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手机传来一道短促的提示音。 因为高速行驶而略散乱的发丝下,贝尔摩德看着那条最新讯息的发送者,眼神突然变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最新的未读消息。来自—— 香槟。 “等一下。” 而后,贝尔摩德突然叫停了波本。随即报出了一串地址, “调头。” 贝尔摩德的语气不容置疑。虽然仍带着些经历了刺激飙车后的虚弱。 降谷零挑了挑眉毛。倒也没问什么,转动方向盘,再次踩下油门,朝着贝尔摩德报出的地址开去。 他记得……那地方是一个小型码头? 而后,降谷零感到有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外衣口袋。 是贝尔摩德拿走了他的手机。 降谷零用余光看见贝尔摩德将他的手机卡取了出来,连同她自己的手机卡一道。然后…… 将它们从中间,一掰为二。 她将车窗打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将碎掉的两张手机卡丢了出去。 伴随着高速行驶的车子带来的风,手机卡的碎片转眼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这下,降谷零眸子中的漫不经心终于彻底消失了。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同一时间,普拉米亚单手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一处废弃仓库外。 隔着一段距离,她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看到那昏暗的仓库中站着个人。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干脆利落。 “你绕后。” 普拉米亚正揣测着仓库中那个女人的身份,便听见奥尔加的声 音自身旁传来。 等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奥尔加已经“砰”地关上车门,双手插兜,信步闲庭,独自朝着那间废弃仓库里走去了。 普拉米亚反应过来她下车前的那句话。不由得笑了。而后,也推开车门。按照奥尔加的要求,悄悄绕到了废弃仓库的后方。 那里有一个小门。 “还真是会使唤人呢。” 她弯下腰,从那间窄小的门里钻了进去。 * 等待在废弃仓库中的正是基尔,或者叫水无怜奈。也可以叫她—— “本堂瑛海。” 本堂瑛海抬头,顺着这悦耳的声音看去。 那人自大门处逆光走来,将从室外透进来的光线遮挡了大半。 本堂瑛海看不清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一个她绝对不会忘记的身形,带着兜帽,双手插兜,一步一步,朝她走近过来。 “阿尔萨斯。” 本堂瑛海面上不显,浑身肌肉却都已经警惕了起来。 在朗姆杀死琴酒后没多久,在她将情报告诉FBI后,本堂瑛海收到了奥尔加的短信,要求她到这里来会面。 自然,本堂瑛海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权利拒绝。 但是直觉告诉她——很危险! 听说朗姆也叛逃了。全程参与其中的本堂瑛海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于是,本就对那人根深蒂固的恐惧更上了一层台阶。 比起那些残忍的行为,这种毫不留情的算计,才是更让人畏惧的。 “接下来怎么办?” 基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既不能太过轻松,也不能过分紧张。 和奥尔加一样,本堂瑛海的双手也放在口袋里。 “给FBI发消息,” 奥尔加在她两步之外的距离停下了脚步,空旷的厂房内,她的声音显得愈加空灵, “说香槟出动了。” 本堂瑛海并没有犹豫。她按照奥尔加所说的,左手自口袋里伸出来,握着手机,单手在屏幕上飞快按动几下,发送了信息。 尽管稍稍低下了头,但本堂瑛海的余光一直集中着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奥尔加身上。 那个恶魔暂时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本堂瑛海发送完短信,举着手机,将屏幕朝向奥尔加的方向。这样,她就能完完全全看到她发送的内容与收件人。这是在表明自己的顺从无害。 “然后呢?” 本堂瑛海放在口袋里的右手紧绷起来,蓄势待发。 一片昏暗中,她看见眼前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影子歪着脑袋。她听见那好听的声音轻快而又平静道: “没有然后了。” 本堂瑛海放在口袋里的右手当即伸了出来。握住已经拉开保险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恶魔的脑袋。 “我弟弟在哪里?” 恶魔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动弹一下。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小丑一般。 本堂瑛海心道不好。当即也管不了太多了,放在扳机上的食指扣了下去。 “砰!” 枪声响起。 她似乎看见眼前的恶魔翘起了她漂亮的唇角。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伴随着一道闷响,本堂瑛海倒在地上。她的眉心位置是一个碗底大小的、血肉模糊的洞口。 那双眼睛没有合上,眼球向外凸起着,似乎正愤怒地想要将什么画面永远镌刻进灵魂中,做鬼也不放过。 “啧。” 普拉米亚看到奥尔加正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侧脸。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被溅了鲜红的血。 “还真是讨厌。” 她一边擦着,一边转身朝仓库外走去。 普拉米亚收起枪跟上,脸上原本的笑容愈发扩大了: “为什么要告诉FBI香槟出动了?” 奥尔加只是淡淡答道:“这样他们就不得不警惕,我们就会获得更多时间。” “还真是心狠啊。这人不是你的手下吗?” 从一开始让她绕后那时起,这个疯子显然就没打算让仓库里那个CIA活下来。可别说什么是那个CIA背叛这个疯子的。 对于普拉米亚的问题,奥尔加只是随意耸了耸肩,却并没有回答。 零零。你不是担心这个CIA掌握着我的犯罪证据吗? 看,这不就解决了? 在普拉米亚看不到的角度,奥尔加扬起了唇角。 零零。我会把那些见证过我罪行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杀掉。到最后,即使我被逮捕了,能够证明我罪行的目击证人—— 只有你一个。 怎么样?你会作为证人出席,在法官面前一五一十地陈述我的罪状吗? 当然啦。我可不会被逮捕。最后被关进笼子的人,一定是你。 不要害怕。零零。我为你精心准备了最漂亮的笼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 降谷零按照贝尔摩德报出的地址,开车来到了一处码头。 这码头应该是私人性质的。十分空旷,规模也不大,岸边只停靠了一艘中等大小的游艇。 将车子随意停在一旁后,降谷零跟着贝尔摩德上了游艇。 游艇上一早有黑衣黑裤的组织底层成员在此等候。看到贝尔摩德和波本,他们微微躬身示意。 降谷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看这架势…… 这是准备逃跑了? 要不要现在就结束卧底任务?反正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将组织定罪的证据。他没有必要继续陪着组织流亡。 直接安排人来实施抓捕就可以。 降谷零这么想着,跟着贝尔摩德进入了船舱内部。而后,他更加确定了——贝尔摩德打算逃跑。 船舱的角落里,是被绳子一圈圈牢牢捆住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她们的嘴都被贴上了胶布,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恰巧,这两人降谷零都认识——灰原哀和世良真纯。其中,世良真纯的身上和腿部有明显的伤口。 一旁有带枪的组织成员看守着。这两人处于一种插翅难飞的境地。可是…… 降谷零不明白的是,雪莉是APTX-4869的主要研发者,组织把她绑了带上是有道理的。可是为什么要绑架世良真纯? 疑惑间,降谷零却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这节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正当降谷零惊讶地准备回过头去时,那声音已经停在了他身后,极近的距离。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身后轻轻抱住,那只手臂横在他的腰上,揽住了他,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若有若无的樱花香气萦绕在鼻尖。那人将脑袋放在他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 而后,不紧不慢的好听声音自耳边响起,甜蜜而又缱绻。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廓,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 “有个好梦,零零。” 还不待降谷零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针扎的触感自后颈传来。 下一秒,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奥尔加抬手接住骤然倒下的降谷零,随后在贝尔摩德震惊的目光中,示意一旁候着的黑衣人: “把他好好送去我的房间。反锁起来。” 两个黑衣人从奥尔加怀里接过降谷零。 贝尔摩德皱眉看着他们架着降谷零走远了,回过头来,紧锁的眉心却依然没有放松下来: “阿尔萨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弄晕波本? 奥尔加无视了身后瞪大眼睛瞧着她,呜呜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雪莉和世良真纯,双手插兜,转身朝甲板走去。 船已经起航了,陆地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只余下海天一色的蓝,晴空万里,烈日高悬。 没有得到奥尔加的回答,贝尔摩德也跟了出来。与奥尔加一同站在了栏杆边上。她明智的绕过波本的话题,换了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抓来那两个人的?” 贝尔摩德指的是船舱里的雪莉和世良真纯。 “唔——”奥尔加两手搭在栏杆上,似乎在很认真地欣赏着大海的景色。 她依旧没有回答贝尔摩德的问题。但至少出声了。比刚才有进步了许多。 可贝尔摩德的眉心却愈发紧锁了起来。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朗姆被捕也在你的计划里?” 是的。到了这一刻,贝尔摩德终于想明白了——从琴酒与朗姆不知道为什么起了龃龉,到琴酒被朗姆杀死,再到BOSS下令杀死朗姆——这一切的一切,幕后的推手,正是阿尔萨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贝尔摩德却见奥尔加站直起身体,稍稍伸了个懒腰,语气稀松平常: “这倒没有。本来以为你能解决掉朗姆的。” 贝尔摩德嗤了一声。一直蹙着的眉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或许是被奥尔加这幅无所谓的淡定样子感染了。又或许是事到如今,她再纠结那些事情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未免太高看我了,阿尔萨斯。”贝尔摩德的语气似乎又恢复了惯常的那种慵懒随意。只是,在看向奥尔加的一瞬间,眸光还是不由得警惕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过去的事情可以就让它这么过去。可将来——贝尔摩德觉得不能再由着奥尔加乱 来了。 奥尔加只是耸了耸肩,背部倚靠在栏杆上。海风微微吹拂起她绯红色的发丝,竟在一瞬间将她衬得柔和起来。 当然,这全都只是错觉。只要她一开口,这种脆弱的假象就会轻易被打破。 她随手拨了拨被海风吹到眼前挡住了视线的发丝,语气依旧轻飘飘的: “我只是在帮BOSS大扫除。难道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 如果朗姆没有被警察抓走,他就要成功逃到海外去了。到时候,凭借他提前转移的财产,以及从组织中分裂带走的部分核心成员,他可以自己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自立门户。 这种行为对组织,对BOSS的影响和打击都是非常大的。 但是话说回来。朗姆被警察抓走也不是什么好事! 贝尔摩德甚至无法将这两种情况进行对比,说出到底是哪种情况更糟糕一些。 朗姆作为组织这么多年的二把手——明面上的——他掌握了组织太多的秘密和犯罪证据! 以朗姆的性格……说不定会和警察达成交易,通过出卖组织来换取自身的利益。而且, “那琴酒呢?” 比起不听话、需要被大扫除的朗姆,琴酒可是绝对站在BOSS这一边的。从来都是忠心耿耿。 奥尔加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 “琴酒啊?——看他不顺眼。” 所以,她设计挑拨琴酒和朗姆,让琴酒就这么荒唐且草率地死在了朗姆手中。 贝尔摩德赶在自己更加生气之前转移了话题:“那雪莉和赤井家那个小鬼呢?你抓她们做什么?”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逃亡!不应该带上这些可能引来更疯狂的追击的累赘的。 奥尔加却奇怪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抓雪莉自然是为了解药。” 贝尔摩德一愣。解药…… “你——” “没错,”奥尔加终于告诉她了。如今不得不朝夕相处,就算她不说贝尔摩德也迟早会自己发现的,“那两个老不死的拿我试药。” 贝尔摩德狠狠拧起了眉心。奥尔加神情倒是十分淡定,甚至还在笑: “当然啦,我可不像雪莉她们那样变成小孩就变不回来了。”她耸耸肩,“只是偶尔会变小一段时间而已。况且——” 她看向贝尔摩德,那双宝石般的绿眼睛中带着令贝尔摩德心惊的意味深长,“你也想要解药吧?” 在贝尔摩德骤然缩小的瞳孔中,奥尔加将脑袋转了回去:“当然啦,你想要的解药,跟我想要的可能不太一样。” 她似是喃喃自语般,叽里咕噜的,声音并不清晰。贝尔摩德只勉强听见被海风送至耳边的几个单词: “……不过,无论哪种,雪莉应该都能研发出来吧……” “至于世良真纯——”奥尔加的声音又清晰起来,“她是自己撞上来的。” 奥尔加让属下偷偷摸摸乘着红方全员出动抓捕朗姆的时候去绑雪莉,谁知道世良真纯是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 当时奥尔加被降谷零锁了起来,不方便和外界联系。属下吃不准要不要杀了世良真纯,索性就把她也绑了,和雪莉一起带上了船。 之后奥尔加知道这件事,就想着留着世良真纯当人质也挺好,反正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就没立刻杀掉她。 但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贝尔摩德蹙眉: “如果朗姆为了自保而招供的话——” 奥尔加奇怪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 瞬间,贝尔摩德明白了她的意思。无论朗姆招供与否,他的结局只有两种:无罪释放,或者在拘留所“畏罪自杀”。没有中间选项。 朗姆自己一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贝尔摩德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么天真。她把问题想简单了。朗姆的招供是毫无意义的,端看上面最终的博弈结果罢了。 即使他抖出组织的全部黑料,也无非是给对面增添一些筹码而已。甚至,无论朗姆招供与否……单单是降谷零那里,想来已经掌握了组织的许多罪证。 组织从来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财团或者犯罪组织而已。这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太多了。 甚至,从朗姆被逮捕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死就已经不是单纯能用法律决定的了。 结果他们斗了大半天,也只是在最表层而已,就像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更高层次的那些,只有乌丸莲耶能插手。 而组织,现在正在前任首相那艘船上。奥尔加觉得那船迟早要沉。真是多亏了乌丸莲耶英明的决定。不知变通的老家伙。 贝尔摩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此时—— 靠在栏杆旁的两人几乎同时警惕地转头朝身后看了过去。尽管那个方向只是传来了极其轻微的突兀声响而已。 “谁?!” 在贝尔摩德高声质问的时候,奥尔加已经朝着声音传来的举起了枪。 有一个人影从船舱后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少年人的影子。他举起了双手,步子也很缓慢,似乎是为了让贝尔摩德与奥尔加安心。 终于,那人从阴影处来到了阳光下。 “工藤新一。” 奥尔加微微眯起眸子,念出了这个名字。 是高中生模样的工藤新一。他应该是吃下了半成品解药。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贝尔摩德也举起了枪,对准工藤新一。她的眉心再一次紧锁起来。 工藤新一就那么站在阳光下,站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的甲板上。他仍旧举着双手,保持着那副无害的姿势。可面容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 “大部队已经在路上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投降,不要再进行无畏的杀戮了。” 他似乎是单枪匹马先赶来的,来救雪莉…… 不,应该说,早在船开之前,他就已经偷偷上了船,藏匿在了某处! 贝尔摩德的眉心皱得更紧了,甚至出现了一道竖着的纹路。 却见奥尔加突然朝工藤新一的方向走去。她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阿尔萨——” “骗人。” 奥尔加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可就是这样的平静与冷淡,才显得更加可怖。 枪口已经抵上了工藤新一的脑门。 此刻,即使是工藤新一,后背也不禁被冷汗浸湿了。他只是在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而已。 他看见奥尔加扣下了扳机。这画面印照在他急速缩小的瞳孔中,仿佛是慢动作一般。 可他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反抗。 “砰——!” 枪伤响起。在空旷的大海上。 工藤新一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片刻,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奥尔加手中的那支枪居然脱手飞了出去! 工藤新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那个人—— “兰!?” 她怎么在这里?! * 半秒钟前。 就在奥尔加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船舱外边靠墙摆放的那一排铁皮桶中,其中一只的盖子突然被掀翻开来。 奥尔加只看到有一道人影从那只铁皮桶里跳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握枪那只手的手腕一个飞踢。 伴随着枪响,她手里的枪飞了出去。那发子弹直直射向了天际。 奥尔加捂住有些痛的左手手腕,定睛看去。 是毛利兰。 显然,她也一早就偷偷躲在那只铁皮桶里了。大抵是在路上看见了工藤新一,然后悄悄跟过来的。 毛利兰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她不明白为什么失踪了大半年的工藤新一会突然现身,也不明白自己的同班同学、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奥尔加为什么会和“人贩子”贝尔摩德站在一起,还用枪指着工藤新一。但是,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于是她终于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与奥尔加缠斗在了一起。 毛利兰确实很擅长空手道。但毕竟只是作为 兴趣爱好培养的。奥尔加从小学的格斗术则是招招致命的。 但奥尔加的力气确实比不过毛利兰。即使她的左手现在已经好了,即使在招数上明明是她更占优势。一时间,她却还是和毛利兰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 而贝尔摩德—— 她居然就这么傻愣愣地举着枪站在一旁。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硬控在了原地。 工藤新一已经不见踪影了。应该已经去到了船舱里,去到了关押雪莉和世良真纯的地方。 长时间的缠斗,奥尔加是不占任何优势的。即使与毛利兰的对打在一开始是她隐隐占了上风,但仅仅一分钟后—— 因为剧烈运动而陡然加速的心脏处传来阵阵钝痛。当即,奥尔加的脸上血色全无,彻底变得苍白起来。 就在她因疼痛而动作迟缓的一秒间,毛利兰一击飞踢踢在她的右手臂外侧。 奥尔加吃痛捂住手臂后退一步,皱眉朝着贝尔摩德吼道:“开枪!” 贝尔摩德似乎终于从怔楞中回过神来。其实也没有过多久而已,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贝尔摩德调整枪口,对准了毛利兰。毛利兰见状,不由得谨慎地后退一步。 “兰!” 却有一道疾风穿破气流,几乎是擦着毛利兰的发丝自她身后飞来。伴随着爆//破空气的声音。 毛利兰惊讶地回头看过去。 “爸爸!?” 却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毛利小五郎正举着把手//枪。显然是刚刚奥尔加手中的那把。应该是被她踢飞出去后,又被毛利小五郎捡到了。 那黑洞洞的枪口,此时对准了奥尔加。 “砰!” “阿尔萨斯!” 鲜血自己奥尔加的小腿上炸开,像是绚丽的红色花朵。 一瞬间,她的脸上血色彻底褪去。整个人因为疼痛而不住颤抖起来。再不能拖着伤腿站稳,索性蹲下身来,咬牙强忍着疼痛,将袖口用力按压在伤口上,试图暂时止血。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滔天的疼痛中,她如此冷静地做出了判断。 “兰!快走!” 毛利小五郎的吼声自不远处传来。伴随着一道越来越远的奔跑声音。 贝尔摩德赶紧来到奥尔加身边,想要查看她的伤口。她亦是脸色苍白。即使没有受任何伤。 “你怎么样了?!” 贝尔摩德的语气中是真切的、发自内心的焦急与惊慌。 奥尔加却一把将她推开,语气发了狠:“还不赶紧去追!” 贝尔摩德这才反应过来,愣愣站起身,拿着枪追着毛利父女离开的方向去了。她还是不放心地回过头去,却恰好,对上了奥尔加的眼睛。 那双冰冷的绿色眼睛,让她感到害怕。 * 其实奥尔加没有在看贝尔摩德。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一道人影消失在船舷上。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她不会忘记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在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什么样的冷漠与疏离。 零零。 * 贝尔摩德追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放下了船上的一艘逃生艇,逃出一段距离了。 贝尔摩德双手持枪瞄准。 好半天,又放下了手臂。他们已经逃出了手//枪能涉及到的范围。 贝尔摩德又转身回去。现在奥尔加必须立刻接受治疗。船上没有医生,但应该有简单的医药箱。 * 贝尔摩德回去的时候,奥尔加已经开始浑身发冷,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了。 伤得不是要害部位,但一下子失血过多也是很难承受的。 “他们乘着逃生艇跑了。”贝尔摩德在奥尔加身旁蹲下,想去查看她的伤口,“你怎么样。” 怎么样? 奥尔加整个人都晕眩起来。不只是因为伤口。她很生气。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莫名其妙地出现! 安吉尔挥开了贝尔摩德的搀扶,自己跌跌撞撞朝船舱内走去。 果然。几个留下来看守雪莉的黑衣人倒了一地。都是被人干脆利落放倒的,没有死,也没有皮外伤。 雪莉被救走了。带走一个小孩子体型的人很方便。 但世良真纯被留下了。 这当然是工藤新一他们的无奈之举——世良真纯受了伤,行动不便。他们不可能在带着世良真纯的情况下成功逃脱。 奥尔加没有理会躺倒在地上,即使形容虚弱也要狠狠瞪着她的世良真纯,继续朝船舱内部走去。 她来到了原本关押降谷零的那间房间。 门外倒着两个看守的黑衣人。房门虚掩着,留下一道缝隙。 她推开门。 朗姆空无一人。 奥尔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却再也克制不住因大量失血而带来的眩晕感,即使一手扶住了门框,还是直挺挺向前倒去。 “阿尔萨斯!” 最后,她听到了贝尔摩德的惊呼。 第124章 几个小时后,奥尔加醒了过来。她正躺在游艇船舱内某间房间的床上。床很小,也不舒适。 得益于奥尔加的恢复能力。在无麻//醉完成了由贝尔摩德亲自操刀的、一点也不专业的清创手术,并且只进行了简易的包扎后,她居然还活着,并且还醒过来了。 饶是如此,她的面上依旧一丝血色也无。 奥尔加很能忍痛。但疼痛也确实难捱。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在奥尔加盯着天花板发了一小会儿呆后,身旁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贝尔摩德的声音。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当然,再也没有了惯常的慵懒与随意。尽管她做着相同的动作,用着相同的表情,说着相同的语气。 “现在到哪儿了?” 奥尔加开口。声音带着就连她自己都意外的沙哑。 但她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从床侧小小的舷窗向外瞧去。那双宝石般的绿色眼睛里,此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快到京都了。”贝尔摩德如此回答到。 京都。 前任大冈首相家族宅邸的所在地。 奥尔加觉得自己的大脑木木的,变得非常迟钝。 当然,她并没有打过麻//醉,这不可能是药物的效果。也不可能是受伤的缘故……疼痛向来只会让她更加清醒。可是现在…… 奥尔加仿佛又一次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眸子在眼前闪过。那双冷漠的、灰蓝色的眼睛。 呵。零零。你对我很失望吗? 不。你应该很高兴吧。终于能够摆脱我了…… 组织大势已去。奥尔加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知道这场斗争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但事实就是,她再也没有办法把零零抓回来,关起来了。即使她成功去到了海外。 零零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想到这个事实,奥尔加 就觉得大脑愈发疼痛起来。连带着心脏一起。 相比之下,就连小腿上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奥尔加看向窗外,眼珠机械性地转动了半圈。她已经看见了陆地。京都到了。 * 游艇只在京都短暂停靠了一会儿而已。不情愿的大冈红叶被大冈家主,也即是那位大冈前首相,态度强硬地赶上了船。 “爷爷,我不想走!”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位一向自信的大小姐,此刻的表情真的很糟糕,甚至罕见地流露出一种茫然与不知所措。 “听话,红叶。” 大冈家主看上去已经很老了。但得益于长期以来被权力滋润着,他的身上很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这次去了国外,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他双手握住手杖,在地上敲了敲。即使是以抬头的姿势,即使是面对最宠爱的孙女,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却依旧不可置疑。 随即,大冈家主看向一旁正拎着行李箱的伊织无我,郑重道:“红叶以后就拜托你了,伊织。请务必照顾好她!” 他甚至用上了敬语,甚至朝着伊织无我微微躬下了身子。这是嘱咐,却更像托孤时的祈求。 “爷爷!” 在大冈红叶瞪大的眼睛中,伊织无我几乎是同一时间躬下了身子,朝着大冈家主。鞠躬的幅度要更胜一筹: “请您放心,在下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大小姐!” 奥尔加同贝尔摩德一起站在甲板上,站在船舷边。她冷漠地瞧着这一幕,像个精致的人偶一般,不带有一丝情绪。 如果不是贝尔摩德,她根本不会来。不会从床上坐起身来,不会走出卧室,不会站上甲板,也不会看到这令人作呕的情深义重的一幕。 奥尔加机械的转动眼珠,看向伊织无我。而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头,大冈家主又突然向贝尔摩德和奥尔加发难。 “都是因为你们那边没有处理好,导致我这边现在才会变得这么麻烦!” 或许也不是发难,只是无能狂怒的抱怨, “托你们的福,老朽现在可是被那群疯狗一样的政敌死咬住不放!” 贝尔摩德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奥尔加则懒得做出任何表情。 就这样,这艘游艇载上了大冈红叶和伊织无我,驶离了京都。 * 不能让伊织无我一直跟着。 他是卧底。即使奥尔加还没有抓到任何证据。 况且…… 凭什么大冈红叶能够有个伊织无我一直陪伴在身边呢?明明他也是个卧底。为什么还不离开?为什么还要对大冈红叶假装出那副温和的模样?为什么不露出属于警察对于罪犯的那种厌恶的、冷漠的眼神?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平和地、一如既往地继续相处。 真是碍眼, 一切美好的东西、美好的感情,都让人觉得碍眼。 奥尔加不想在看到这些令人作呕的相处和互动。比起这种虚假的美好,现在,她更想欣赏一出两败俱伤的撕扯、绝望的眼泪。 * 大冈红叶从上船开始,就一直静静站在甲板上,站在栏杆的边上,远远眺望着,望着渐渐远去、再也看不清的京都。伊织无我一开始陪着她一起,现在,应该在船舱里整理他们的行李。他们这次逃跑得太匆忙了。 他们俩即使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起,都让人觉得碍眼。 甲板的另一侧,流理台旁,奥尔加随意撕开一袋混合着香精气味的速溶咖啡,将那一小条塑料包装袋里的棕色粉末尽数倒进一只透明的玻璃杯中。 “你在做什么,阿尔萨斯?” 一旁抱着手臂的贝尔摩德看得直皱眉。即使现在条件简陋了些,她也不觉得奥尔加会喝这种东西,用这种杯子。 奥尔加没理她。面无表情地端起一旁的热水壶,往玻璃杯里注入热水。 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白色热气,劣质香精的味道发散到了空气中。 贝尔摩德只见奥尔加拿起一旁摆着的玻璃搅拌棒,像是在调制什么化学物品一样,搅动那杯“咖啡”,使里面的速溶粉末溶解得更加充分。 一边搅拌,她的另一只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像是茶包一样的白色纸包。然后,将那小纸包撕开一个角落。 小纸包里的白色粉末随着奥尔加倾斜手腕的动作,尽数被倒进了玻璃杯中。随着她搅拌玻璃棒的动作,尽数溶解,再也看不出痕迹。 贝尔摩德微微蹙眉。直觉这一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可是…… 现在船上拢共就这么几个人,奥尔加这是准备给谁下药?完全没有必要啊。 奥尔加甚至还挺讲究地在那只玻璃杯外套了个不伦不类的毛线杯套。而后,她侧过头去,看向大冈红叶的方向。 贝尔摩德也随着奥尔加的视线看了过去。却恰好,撞上了大冈红叶的视线。 她似乎看见奥尔加在咖啡里下料的举动了。现在,面上除了挥之不去的忧郁与伤感外,还多了一丝怔楞与错愕。 奥尔加抬起手,朝她招了招。 贝尔摩德看见了大冈红叶的犹豫。她转过了身来,可一只手还是抓在栏杆上,并没有放开。 “你到底要做什么,阿尔萨斯?”贝尔摩德压低了声音。 大冈红叶是大冈前首相的孙女,大冈家的底线。 先不说这场斗争中,大冈前首相和BOSS他们会不会胜利。就算他们彻底输了,组织也至少得保下大冈红叶这个盟友的独苗——这是基本的信誉问题,即使是犯罪组织也不得不遵守。 奥尔加没有理会贝尔摩德,只是用那双无甚波动的绿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冈红叶。一时间,倒是很有一种伪人的恐怖感。 她看见大冈红叶微皱着眉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她似乎是想要保持镇定,保持那种一贯的体面。于是稍稍昂着下巴,步子不疾不徐。 可惜,她们现在是在落荒而逃。 “把这杯咖啡端给你的管家吧。” 奥尔加微微转动眼珠,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大冈红叶。语调平缓客观得就像是机器人一般。可说出的话,却带着浓浓的恶意, “为了保护大冈家,保护你,他可真是辛苦了。” 大冈红叶并不真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是被保护得很好,但不傻。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奥尔加话里的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伊织他是卧——” 大冈红叶的眼睛中带着明显的动摇,与不愿相信。 奥尔加正面迎上她的眼睛,机械道:“这种时候,我没有必要骗你。” “可是……” 贝尔摩德看见大冈红叶伸出了手。朝着那只玻璃杯。只是,指尖停留在了触碰到玻璃杯的前一秒,不断地,发出细微的颤抖。 那个伊织无我是卧底? 贝尔摩德心中惊疑不定。可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即使对奥尔加的判断有质疑,她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提出来。于是,只抱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等会要好好问问阿尔萨斯。贝尔摩德想。阿尔萨斯似乎瞒了她太多事情,包括波本…… 为什么要提前弄晕波本,并把他锁起来?为什么波本逃跑了?为什么阿尔萨斯现在是这样一副死样子!? 贝尔摩德不动声色,可在大冈红叶看来,她的这番表现几乎就是在肯定奥尔加的说法。而且…… 她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心跳。非常平静。不像是在说谎。 大冈红叶咬了咬下唇:“我看到你在里面加了东西。” 她盯着那只玻璃杯,话却是对着奥尔加讲的。 “只是让那位管家先生暂时没有力气的药物而已,”奥尔加微微歪着脑袋,盯着大冈红叶,“到时候,你可以问问看他是不是警察,再问问他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在大 冈红叶愈发动摇的神情中,奥尔加的声线依旧平稳,没有一丝起伏。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恶意。她说: “凭你对他的了解,一定能判断他话中的真假。不是吗?” * 大冈红叶离开了,端着那杯咖啡。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尽管指尖还是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着。 “真的没问题吗?”贝尔摩德看着大冈红叶的背影消失在船舱中,终于皱起了眉头。 像大冈红叶现在这幅魂不守舍、紧张的模样,即使是不了解她的人,也第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更何况是伊织无我这个几乎陪着她长大的人呢? 奥尔加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但她只是走了两步,来到栏杆旁边。两只手臂随意交叠着搭在了栏杆上,仰起头来,似乎在看着天空。海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将它们吹得扬起四散。 就像是刚从疯人院跑出来的发型一样。 奥尔加随意捋开了眼前的发丝,回过头去。 突兀地,贝尔摩德看见她笑了一下。很浅的笑而已。却带着无尽的恶意。 于是,贝尔摩德知道了——她只是想看着那两个人痛苦而已。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更为折磨的、精神上的痛苦。 所以她没有偷偷清理掉伊织无我,而是将大冈红叶推上前去。 说起来,这剧情不是很像—— 突然间,贝尔摩德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于是,看向奥尔加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波本他——也是卧底吧?” 她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么句问句。 瞬间,那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于是贝尔摩德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贝尔摩德却不得不陷入了怔楞。她从未怀疑过波本是卧底。可阿尔萨斯似乎……早就知道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难道一直在包庇波本吗?! 贝尔摩德为自己的发现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奥尔加。却此时—— 有人从后方用手臂箍住了她的脖子,以不容置疑的力道。 下一秒,坚硬的触感抵上了她的太阳穴。是枪。 她看到前方奥尔加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后方传来声音:“立刻返航。” 伊织无我以贝尔摩德为人质,如此威胁着奥尔加。 * 两分钟前。 伊织无我正在收拾给大冈红叶住的房间。然后,他听到了敲门声,两下。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门被推开了。 “伊织。” 他听见了大冈红叶的声音。 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伊织无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太了解大冈红叶了。所以即使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不,或许是从听见她叫他名字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大冈红叶端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咖啡色的液体,正冉冉冒着热气,闻起来也是咖啡的味道。 “伊织,辛苦了。”她如此说着,将玻璃杯朝他的方向递了过来,“先喝点咖啡吧。” 她真的很不擅长骗人。 伊织无我伸出左手去接那只玻璃杯。甚至在大冈红叶犹豫着似乎要退缩时,提前一步,几乎是抢一般,将那只玻璃杯接到了手中。与此同时—— 伴随着右手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大冈红叶倒下了。 伊织无我一手接住了大冈红叶,一边将那只玻璃杯随意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他将大冈红叶安置在了已经整理好的床上。 站在那张窄小的床边,他深深地、复杂地看了她好几秒。才果决地转过身去,离开了船舱。 本来他的任务是跟着大冈红叶一起,以便之后即使组织流亡海外,也能继续卧底,得到最新情报。 当然,这是在组织逃脱成功的情况下。 这次行动。伊织无我认为。无论是大冈前首相,还是组织,全都在劫难逃。 如果这场斗争最后是大冈前首相和乌丸家胜利了,他们倒是不用逃了。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是组织的犯罪证据,还是大冈家的那些情报,公安都已经收集完成。不会给大冈前首相的势力任何喘息之机。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 * 伊织无我劫持了贝尔摩德,要求奥尔加下令让游艇即刻返航。 奥尔加微微眯起了眸子,越过贝尔摩德,看着这个男人。倏尔,翘起了嘴角。她转过身来,斜靠在栏杆上,右手的肘部轻松地搭在栏杆上,左手一如既往插在衣兜里。 “大冈红叶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后,会怎么想呢?” 轻轻巧巧一句问题,似乎只是闲聊一般而已。 但是奥尔加看见伊织无我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有什么情绪飞快地,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继而,他一本正经严肃道:“犯罪的只是大冈家主,大小姐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真这么想,还是只能这样骗自己。 “这话你自己信吗?”奥尔加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语气中带了些感慨,“政治斗争可是很残酷的呢。” 下一秒,在伊织无我犹豫的一瞬间。她放在口袋里的左手举枪对准贝尔摩德。 “砰——!” 在伊织无我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奥尔加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 那颗子弹穿透了贝尔摩德的肩膀,打穿了伊织无我的手腕。 他手中的枪也随即脱手。 贝尔摩德一手捂着正不断流血的肩膀,一边眼疾手快地,一脚将落在地上的手//枪踢远了。 “砰——!” 又是一枪。 这次伊织无我没有再犹豫。他握着被贯穿的手腕,转身跳进了大海。 奥尔加没有理会脸色苍白、单膝跪倒在地上、似乎很痛苦的贝尔摩德。大步走到船舷边上,“砰”“砰”“砰”地,又朝着海里开了好几枪。直到手//枪里的五颗子弹都用完了。 她看见碧蓝的海水中似乎漂浮起一丝红色。又很快消解在了大海之中。 居然就这样跑了。奥尔加卸下了手//枪的弹夹,从口袋里抓出五颗子弹,重新装填了进去。 他居然就这么丢下大冈红叶跑了! 难道他之前在对着大冈红叶时,眼睛里的爱意与呵护都是假的吗? 奥尔加面无表情地将手//枪又装回了口袋里。似乎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被她一枪打穿了肩膀的贝尔摩德,回过身,垂眼看去。 贝尔摩德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苍白了下来。 她一手捂着伤口,有些摇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还真是冷血呢,居然直接对着我开枪。” 还会抱怨。看来没事。 奥尔加不感兴趣地直接转身回船舱去了。留下贝尔摩德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 几个小时后,游艇停靠在了鸟取县。 * 与此同时,聚集在工藤宅书房中的FBI们已经乱套了。当然,先乱套的并不是他们。 仅仅是抓住了一个朗姆而已,现在阿美莉卡内部各种势力就已经开始明争暗斗了起来——即使朗姆都还不在他们手里! 一切都乱了套了。 首先是FBI内部。FBI的副局长支持他们继续查,但是局长已经好几次直接跟詹姆斯布莱克暗示,让他们悠着点。 同时,CIA、国会、最高法院那群虫豸也都搅合了进来。甚至有很大的声音控诉他们FBI的调查程序不正义,证据不应该被采用! 在多方势力的反复扯皮下,有着自己小心思的总统最终拍板—— 既然如此,那就成立一个由FBI、CIA、参议院、最高法院组成的联合委员,会对赤井秀一他们这些负责追查黑衣组织的FBI的行为进行全面调查。 如果他们收集到的证据最终被判定为无法采用…… 那么无论是朗姆还是组织的其他人,最后都会逃脱阿美莉卡法律的制裁! 即使他们现在都还不确定能不能把朗姆从日本引渡去阿美莉卡…… 最终,就连工藤优作也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乌丸家族从一百五十多年前开始,就已经全面融入西方了。” 甚至,从贝尔摩德这一代开始,在外表上就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亚洲血统了。这一点,从她能在好莱坞这种排外的地方闯出名头,成为知名女演员就能看出来了。 而一个庞大的财阀家族,即使全面向西,也不可能甘心只当个有钱家族而已。尤其是在阿美莉卡这种地方。 “从这次事件,就能看出这个家族在阿美莉卡政界的影响力了。” 在场的FBI探员纷纷垂下了脑袋,默不作声了。自己的国家自己最了解,工藤优作说的一点也没错。 说不定…… 就算他们有0.01%的可能把那些家伙,比如阿尔萨斯,逮捕了,并判上几百年的有期徒刑。说不定,组织也很快就能搞到一张总统亲自签的赦免令。 * 同一时间,日本这边倒是平静得很。几天的时间里,除了大冈前首相因为职务犯罪等问题被提审外,无事发生。 可是。太过平静了,却反而会令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清晨,降谷零久违地准点来到了警察厅,上班。 刚到办公室没多久,他原本准备再梳理一遍关于黑衣组织的犯罪证据的整合材料,然后提交检察院。这个时候,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降谷零一手拿着笔,视线依旧没有从文件上抬起来。 “请进。” “降谷先生。” 是风见来了。降谷零并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风见于是继续说下去, “有访客。” “谁?” 风见顿了下:“不知道。” 降谷零终于停下了笔,抬头看了风见一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只是很随意地这么一看而已。 风见却当即一个激灵,背后发毛。赶紧解释道:“是黑田里理事官让我来通知您,希望您能抽出时间来见一见这位客人。” 风见看见降谷零将右手拿着那只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 时间仿佛就这么凝固 了。即使只过去了不到两秒而已。 风见默默咽了口吐沫。看着那只笔又在自家上司指尖转了一圈。然后, 笔被搁置在了桌面上。 伴随着滚轮在木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降谷零站起身来: “那就去见一见吧。” 终于。在降谷零离开办公室后,风见裕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又偷偷回过头去瞧降谷零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让黑田里理事官亲自出面的客人。会是谁呢? 还有……自从从那个组织结束卧底任务回来之后,降谷先生变得更加可怕了呢…… * 降谷零在会客室见到了一个人。 其实他跟这个人一点都不熟。于是在推开门看见那人的背影之后,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重新将门关上,直接转身离开。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直接转过了身来。面上带着讨人厌的虚假的、温和的、慈祥的笑容: “零。” 降谷零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得不进入了会客室。 “找我什么事?” 他甚至没有坐下,显然是没有要和这人长谈的打算。他只是冷静地、冷淡地,用那双非常具有混血儿特色的、灰蓝色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男人, “父亲。” 没错。会客室里的人正是他的父亲,降谷正晃,内阁大臣。 * 游艇停靠在了鸟取县的码头。 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带着已经清醒过来、但显然魂不守舍的大冈红叶一起,来到了乌丸宅邸。 那是栋很大的府邸,比大冈家在京都的宅子更大上许多,并且看起来年代也更加久远。只不过,宅子的内饰却非常西化,全部是低调奢华的欧式风格。 他们目前的计划是暂时在鸟取县休整一下,然后和BOSS一起,乘坐私人飞机逃往海外。 先把大冈红叶安置好之后,奥尔加再次见到了乌丸惠子。她仍旧穿着款式朴素的上衫下裙,怀中抱着一只襁褓。看上去倒是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但也没有多余的寒暄。 然后,自乌丸惠子怀中的襁褓里,传出了轻细如猫叫般的声音: “阿尔萨斯——” * 乌丸莲耶给奥尔加和贝尔摩德都安排了任务。实际上,这次出逃往海外,乌丸莲耶也只打算带她们这两个有代号的组织成员,也是直系血亲。 奥尔加由常驻在乌丸宅的私人医生重新包扎了伤口后,开始按照乌丸莲耶的要求分批转移组织在日本的财产,收拾行李,并销毁乌丸宅邸内的证物。 “啊,又被封了一个。” 奥尔加从电脑上抬起头来,向后靠在椅背上,用手背揉了揉有些累的眼睛。 一旁正在用碎纸机销毁文件的贝尔摩德闻言看了过来。这些天,组织在海外的账户已经被冻结不少了。 当然啦,这对组织的财力只是九牛一毛的影响。但还是会让人不由得感到一种紧迫感。 贝尔摩德继续将一沓文件放入碎纸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朗姆死了。” 她没有抬头,只是这么突兀地说了一句话。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奥尔加自然知道贝尔摩德是在对谁说话。 朗姆死了? 奥尔加轻哼一声,将视线转回了电脑屏幕上,继续和公安的经侦人员斗智斗勇。只是不感兴趣地随意应和了一句: “是‘自杀’吧。” 贝尔摩德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 实际上,完整的对外说法是:犯罪组织头目朗姆在拘留所缢毙。由于临时工操作不当,当天拘留所内的监控缺失了半分钟。目前,经警方调查,初步判定朗姆为——自杀。 同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还有柯南他们。 “怎么可能是自杀!?” 当然,最激动的是柯南。一旁无论是工藤优作还是赤井秀一,还是FBI的其他人,比如詹姆斯布莱克,以及赤井务武和赤井玛丽他们,俱都是低着头,面色沉重。 比起柯南这种还没有步入社会的天真少年人,他们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却不知道过了多久,沉寂的书房中突兀地发出一道手机铃声。 众人将视线落在詹姆斯布莱克身上。 只见这位FBI调查小组的领导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 他的面上露出一种明显的,失望的神色。一瞬间,仿佛脊背都被压垮了下来。 “各位。” 他的声音中是浓浓的无奈与抱歉, “联合委员会已经做出决议了。” 他看向自己的部下们,视线在他们脸上缓缓划过。他看到了一张张、如出一辙的、肃穆的面孔。 是的,他们为了追查黑衣组织,牺牲了无数的同僚,牺牲了自己的亲朋好友,牺牲了数十年的光阴……但是, “联合委员会现在要求我们——暂时停止调查,先回国接受审查。” 犹如一颗石子被丢入水面。仅仅是一句话,很快在众人心中激起道道涟漪。 詹姆斯布莱克看见那一张张脸孔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继而是愤怒、失望。 但是,这是政客们做出的决定。是他们无法干预的领域。 “既然如此——” 最终,还是赤井秀一先打破了这种难捱的寂静。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的眼眸中是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那我们就立刻行动。” 工藤优作立刻来到了书桌前,一手摊开了早就准备好的鸟取县的地图。 众人意识到什么,纷纷围拢过去。 便见工藤优作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摘掉笔帽,“唰唰唰”几下,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红圈来。 他的指尖点在其中一个红圈上: “这里,是乌丸莲耶藏身之处的几率最大。” 显然,工藤优作早就仔细分析过了。 一瞬间的安静后,柯南立刻激动地朝座机电话的方向跑去: “我去联系安室先生!” 众人对视一眼,看到一双双与自己同样的眼睛,里面有同样的坚决。 他们,必须要将罪恶绳之以法!给正义一个交代,也给牺牲的同僚们一个交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完结】 第125章 乌丸莲耶准备逃往海外。他只准备带两名有代号的组织成员一起。两名组织成员,也即是他的直系血亲。 但实际上,乌丸莲耶还打算带上一些组织底层成员,作为类似打手与保镖的角色。 当然,也不用带太多。等到了海外之后,常驻海外的组织成员多的是。所以乌丸莲耶只挑选了一些对自己最忠心的,打算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日本。 但这些保镖大抵是无法陪同他一起前往海外了。 凌晨—— 奥尔加是被一阵枪声惊醒的。其实她本来也没睡,不过是躺在床上发呆而已。 等她慢吞吞从床上坐了起来,勉强换了身一点也不搭配的宽松的休闲服,准备去查看一下发生什么情况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 是贝尔摩德。 “你干什——” 奥尔加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贝尔摩德却一反常态地直接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攥住她的小臂,拉着她就朝门外走。 她攥着奥尔加手臂的力道很大,几乎让奥尔加感到有些痛。她走路的速度也很快,甚至可以说是在跑步,让奥尔加在腿部枪伤未愈的时候很难跟上,甚至踉跄起来。 但贝尔摩德并没有放慢速度。 这很不像她的作风。 奥尔加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甚至不用她向贝尔摩德确认,接二连三的枪声不断响起。 “他们找过来了。” 在这种真正的危急时刻,贝尔摩德的声音反倒冷静下来了, “我们现在必须立刻离开!” 说话间,贝尔摩德已经几乎是以一个拖拽的姿势,拉着奥尔加来到了乌丸 宅邸后方的停机坪。跑道中央,一架私人飞机已经整装待发。 显然,她们是来不及再带什么行李了。也好在乌丸宅内存放的那些犯罪证据已经被她们清理干净了,就在几个小时前。 在接连不断的的枪声中,奥尔加在夜色中爬上了登机梯,进入到了私人飞机的内部。 这不是上次乌丸莲耶派去送她回东京的那架私人飞机。这一架飞机的内部空间更大,内饰也更为奢华。 但现在,这些外物都是虚的。 乌丸莲耶原本打算带走的大部分保镖,现在都不得不在宅邸外参与枪战,为他们拖延时间。飞机上只留下了少数几个机务人员。 仔细一瞧,现在唯二的战斗力居然是贝尔摩德和奥尔加了。可她们也就是两个伤员。 奥尔加上了飞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武器柜中拿出一把手//枪,装填满了弹夹后揣进了口袋里。又抓了一把子弹,装进另外一边的口袋里。 这原本是不被允许的。在乌丸莲耶面前,他们甚至不被允许携带冷兵器,更不用说手//枪这种热武器了。 但是现在,奥尔加当着乌丸莲耶的面这么做,他也一言不发。抱着襁褓的乌丸惠子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飞机很快启动了。时间紧急,甚至只缓慢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便瞬间加速。 奥尔加坐在椅子上,能够感受到明显的推背感。飞机在平整的跑道上加速滑行,伴随着“嗡嗡”的声响,以及偶尔的颠簸感。 在夜色中,奥尔加侧头朝窗外看去。一切的景象都飞速在眼前划过,什么也看不清。 就要离开了吗。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吗。 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下坠。 这是什么情绪?很陌生。 “在想什么?” 坐在对面的贝尔摩德看了过来。她一手支着脑袋,越过奥尔加,从她这边的窗子看向外面。从贝尔摩德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乌丸宅邸外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大半夜空。 显然,激战正酣。 或许是出于紧张,贝尔摩德居然发出了这种闲聊般的问题。 乌丸惠子带着乌丸莲耶去休息室了,现在,这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而已。 “唔——” 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奥尔加居然真的回应了贝尔摩德, “想死。” 她从窗子的反射中看到了贝尔摩德陡然睁大的眼睛与皱起的眉头。那双眼睛中带着深深的不赞同。 为什么呢? 因为贝尔摩德知道奥尔加是认真的。虽然她的语气极度随意,姿态也非常随意,真的就像是在随口开一个玩笑而已。 但贝尔摩德知道,她是认真的。 奥尔加的大脑有问题。不是在骂人,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奥尔加的大脑与正常人不一样,所以她从来就缺少深度和真实的情绪。她几乎不会恐惧,也很难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喜悦这种正常情绪。 也因此,她对于“奖励”和“刺激”有着近乎病态的追求。 贝尔摩德知道对奥尔加来说,“奖励”和“刺激”意味着谁。 但现在,她就要失去这些了。她将会变回最开始那种,什么都感受不到的状态。或许可以从杀戮与虐待中获取短暂的刺激,但终究只是短暂的。 这种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的人生,贝尔摩德没有体验过。但她知道,一定相当无聊。 什么都没有,就连恐惧和悲伤都不存在的世界。 飞机渐渐抬升起来。贝尔摩德知道,她们将要永久地离开这片土地了。 其实她也很舍不得。但奥尔加—— 她悄悄看向奥尔加。她依旧支着脑袋坐在那儿,望着窗外,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她会产生类似的感受吗? 贝尔摩德微微出神间,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传来。她感觉到机身猛地一沉,旋即似乎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抛起。 在一阵几乎照彻夜空的、宛如烟花般的光亮中,她整个人被安全带狠狠勒住。伴随着肩部伤口在拉扯中再度被撕裂的痛感,整个人又重重摔回座椅上。 窗外的地面剧烈晃动着,让人感觉好似被捏在一只巨手中来回摇晃。 飞机起飞的姿态彻底被遏止。又极速朝前冲刺了一段距离,险险在撞击到房屋之前停下。 与此同时,贝尔摩德似乎看见有什么巨大的、花纹类似足球的东西迅速瘪了下去。它原本似乎挡在飞机前方,正是阻碍了飞机升空的罪魁祸首! 紧接着,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与人声传来。在还未彻底消散的晕眩感觉中,贝尔摩德甚至已经能够从窗户看见正朝着他们半包围过来的,荷枪实弹的一群人。 还在怔楞中,她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扯了一下。回过神,便见对面的奥尔加已然解开了安全带,站起身,正拖着伤腿,朝飞机后方大步走去。 贝尔摩德也赶紧起身,跟了上去。在机舱最后边,有一个窄小的安全门,那里部署的警力不太多。 * 何止是部署的警力不太多。 等到贝尔摩德追着奥尔加来到安全门的时候,飞机外的地面上躺了两个人,似乎是FBI,都已经被奥尔加解决了。 她左手拿着枪,就要直接跳下飞机。就在此时—— “阿尔萨斯,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一道熟悉的、低沉的、令人厌恶的男声传来。 贝尔摩德紧随其后下飞机的动作顿了一瞬。她赶紧向后,靠进机外那人的视觉死角,又悄悄顺着缝隙朝外看去。 赤井秀一。 他正拿着把霰 //弹//枪,直挺挺指向奥尔加。而奥尔加,她刚刚跳下飞机,从四米高的地方,拖着受伤的腿。 于是,奥尔加此刻刚落在地上,甚至来不及起身。三米之外,是举着霰//弹//枪对准她的赤井秀一。 贝尔摩德一咬牙,转过身,快步朝着机舱内走去。 * 奥尔加的小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虽然她的恢复能力比正常人更好,但距离她中枪也不过一天多的时间而已。再加上她又刚刚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她几乎能感受到那种温热的、黏腻的猩红色液体,已经濡湿了裤腿。 好在她穿着黑色的卫裤,应该看不太出来。 奥尔加咬牙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任何异常。她握着手//枪的左手五指微微收紧,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赤井秀一,开始思考要怎样脱身。 其实事到如今,她不介意去死。但一点儿也不想死在赤井秀一手里。 “放下武器,阿尔萨斯。” 奥尔加看见赤井秀一扣在扳机上的食指随时蓄势待发。周围,也已经有FBI渐渐赶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只拿着一把小手//枪的奥尔加显然是不占任何优势的。 她冷静地判断着,缓缓弯下腰,似乎就要将手中的枪老老实实放在地面上,然后束手就擒。 就在这时—— “赤井秀一,让开!” 身后传来了贝尔摩德厉声威吓。 奥尔加翘起嘴角。乘着赤井秀一愣神的一瞬间,原本已经被摆放在地上的枪被她重新捞回手中。然后,果断开枪! 子弹朝着赤井秀一的心脏处飞去。 “秀!” 短短的零点几秒的时间,奥尔加只感到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异常迅速,异常果决。 “砰!” 子弹没入了那个女人的胸膛。她倒在了赤井秀一的怀中。奥尔加知道这个女人,她叫朱蒂斯泰林。 奥尔加觉得这一幕异常眼熟。 身后,贝尔摩德挟持着被团团捆住的世良真纯也下了飞机。 “走!” 贝尔摩德的声音毫不犹豫。 赤井秀一等抱着倒下的朱蒂,似乎难得慌了神,想要按压止住她左边胸口不断冒出来的鲜血。 但这毫无用处。 朱蒂的瞳孔很快变得涣散了。她的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似乎是伤到了气管,就连最后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贝尔摩德用枪口抵着世良真纯的太阳穴,拽上奥尔加一起朝着乌丸宅邸内部跑去。那边建筑繁多又复杂,还有密道,红方这群人再想抓住她们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了。 奥尔加费力奔跑着,在心脏不断加剧带来的痛苦中,在小腿几乎已经麻木的伤口中。不经意间,她回头看了一眼。恰好,撞上了赤井秀一的视线。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赤井秀一,即使在宫野明美死去的那天也不曾见过。 那是真正的、冷静到极致的愤怒。 奥尔加的双眼顿时睁大。她几乎已经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 “砰!” 来不及了。 伴随着一声简单的枪响,血花自贝尔摩德的脚踝处炸开。 贝尔摩德朝前倒去,连同着被她挟持的世良真纯一起,伴随着一道闷响,倒在了地上。 赤井秀一举着他那把霰//弹//枪,正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来。他的步速不快,却让人窒息。 奥尔加一咬牙。站起身来,一刻也没有犹豫,在随之响起的枪声中,几步跑进了乌丸宅邸。 她躲在墙后,避开了子弹。而后,在夜色中,在赤井秀一目眦欲裂的怒视中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如迷宫般的大宅内。 她依稀能听见贝尔摩德的声音,越来越远: “不准再靠近!不然我就杀了她!” 贝尔摩德倒在了地上,站不起来。但枪还拿在手里,世良真纯也还在手边。 奥尔加毫不留情地抛弃了贝尔摩德。就像她们从私人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乌丸莲耶和乌丸惠子一样。 奥尔加在偌大的、如迷宫一般的宅邸中奔跑着。感受着冬日寒冷的空气不断进入肺部,继而带起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连带着心脏处的疼痛一起,愈演愈烈。 她再也跑不动了。只能停在一处拱门旁,一手扶着那石砌的拱门,弯下腰来,狼狈地喘息着。她的身后是两层的小教堂,身前是一处景观花园,那里有着离开的密道。 她用颤抖的双手伸进口袋,摸索许久。却只有一颗颗金属质地的子弹。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她根本没来得及带止痛药。 于是,奥尔加不得不改用那只颤抖的手,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一些一样。 可是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她的脸彻底苍白了下来,连带着指尖一起,完全失去了血色。几乎就要无法站稳。 “奥利亚。” 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在她最形容狼狈的时候,奥尔加听见了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极冷的声音,却又极其熟悉。 她勉强抬起头来,疼痛得就连呼吸都在颤抖。 然后,那张熟悉的脸映在她绿色的眸子中。 那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静静垂眸,瞧着她,瞧着她狼狈的模样。 他的身后,是荷枪实弹的、密密麻麻的特警。她还看见了那个叫风见裕也的家伙。还有松田阵平,以及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的诸伏景光。他们俱都举着枪,将枪口对准了她。 “啪嗒。” 奥尔加松开一直攥在手中的枪。那手//枪金属的外壳与石质的地面碰撞,在一片寂静夜晚发出一道突兀的脆响。 奥尔加缓缓举起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她还是无法彻底直起身来,于是便保持着这么一幅狼狈的、就连呼吸都困难的姿势,缓缓向后退去。 她想扯出一个笑来,挑衅的也好,嘲讽的也罢。失败了。 实在是太痛了。痛到她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都觉得发冷。 她退进了后方的教堂里。甚至没有关门。 她看见降谷零身后那群荷枪实弹的家伙几乎就要朝她开枪,又被那人冷着脸,一个手势制止了下来。 “奥利亚,出来。” 他上前几步,几乎已经站在了教堂的门口。冬日夜晚的风微微吹过,轻轻拂起他的额发。他就这么站在夜色中,朝着她伸出了手。隔着这极短的,又仿佛无限长的距离。 他们隔着空荡荡的门框对望着。一个站得笔挺,居高临下。一个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哼。” 奥尔加几乎是耗尽了力气,才发出一声哼笑。自己也说不好使什么情绪。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勉强站稳。即使没有镜子,她也能想象到自己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丑陋的姿态。 还真是了解我啊……所以一早就带人在这里蹲守我是吗,零零。 那双绿色的眸子在这种情况下却依旧亮得惊人,有如夜色中的珍贵宝石。 奥尔加扫视过降谷零身后的那群人。最终,视线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零零,你想要知道什么……一个人进来……不准带枪……我都会告诉你的。香槟的事情也好……” 奥尔加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吃力地抓着楼梯的扶手,朝二楼走去。 到后来,她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也不知道降谷零能不能听见。 应该听不见吧。 但是他一定能猜到她说了什么。 奥尔加终于来到了二楼。那只是一个阁楼而已。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只悬挂的铜钟,只有挂锁在阁楼部分,钟体悬在一楼。 靠近三角形的窗户的地方,有一只小小的、并不舒适的沙发。奥尔加勉强走了过去。然后,倒在那只矮小的单人沙发上,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了。 窗外有风朝着室内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也带来了外界的声音。 她听到所有人都在劝阻降谷零,让他不要踏入这间教堂。就仿佛这里面藏着什么魔鬼似的。 奥尔加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笑的声音。 这群人真是被她吓怕了。整栋小教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她把枪丢了,手边连把弹簧小刀都没有。 没有用的。奥尔加心道。你们劝不住降谷零。他会来的。 奥尔加能够透过那扇三角形的小窗依稀看见下方的景象。 她看见降谷零把枪递给了一旁的风见。然后,顶着所有人担忧的眼神,不顾任何劝阻,一个人,走进了这间小教堂。 “咚——” “咚——” “咚——” 他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在那木质的楼梯上落下缓慢而又坚定的步伐。 “咚——” “咚——” …… 那脚步声不断靠近,不断变得清晰。最终,停下。 奥尔加闭着眼睛。她已经很累了。但她还是能够感到有人在她身边蹲下了,很久,于是那人的体温仿佛也能越过空气传达过来。一瞬间,她好像又没有这么冷了。 这下,奥尔加终于笑了。她无声笑了起来,狼狈而又张狂。 她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就 准确抓住了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很温暖,带着薄薄的茧子。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用那双漂亮的、即使在夜晚也亮得惊人的绿色眼睛,甜蜜地、温柔地看向他。 “零零。”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情人间呢喃的低语,带着缱绻的意味。 她缓缓地、缓缓地,在他平静的注视下,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而后,带着他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颊,在他的手背上亲昵地蹭了蹭。 下一秒。 “啪嗒。” 她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手铐,将两人交握的双手拷在了一起。 降谷零始终都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一言未发。 直到奥尔加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然后,摁下了上面唯一的按钮。 “轰——!” 整栋建筑震动起来,仿佛世界末日一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 几乎是一瞬间,一道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天际,伴随着陡然向外膨胀的灼热气流。 奥尔加听见教堂外传来了惊呼声。伴随着这些嘈杂的、焦急的呼喊声,片刻,由爆//炸引发的火焰顺着木质的楼梯迅速蔓延上了二楼。又顺着帷幔、家具,一路爬至他们身边。 这下,终于暖和了起来。 身旁,降谷零携带的对讲机似乎发出了一阵电流的声音。 奥尔加朝他看去。只见他用没被锁住的那只手扶住待在左边的耳机,冷静地下达了什么命令。 大抵是命令下面那些人不要闯进来吧。 然后,他竟直接关掉了对讲机。将视线转向奥尔加,那双冷淡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 熊熊火势映照在奥尔加绿色的眼眸中,漂亮极了。终于,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她仍旧握住他的手。即使已经有镣铐将他们锁在了一起,她仍旧不肯放开。 她约莫是很累了,于是只是躺在沙发靠背上,就连声音都很轻。与周遭火星炸裂的声音相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 可她仍旧盯着他,一秒也不肯放过。那双眸子中此刻带着满足与快乐。 “零零,你是我的。”她轻柔道,“所以,现在也陪我一起去死吧。” 她只是很自然地,用那种甜蜜的,温柔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感到降谷零缓缓也握紧了她的手。比她的力道大多了。 “奥利亚,我更想跟你一起活。” 她听到他这么说。用那种冷静的,却无比认真的语气。 奥尔加瞧了他一眼。突然,又阖上了眼睛,笑了。 “花言巧语。” 没有回应。 她自顾自继续道: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香槟…诸伏景光是我叫人杀的…宫野明美也是我叫人杀的…还有基尔…本堂瑛佑…朱蒂…都是我杀的。”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剧烈的疼痛仍未平息。于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愈发艰难。可她却还是要说。 “…组织不存在了,我就没有办法留住你了,零零。” 她又睁开了眼睛,深深望着他,眉眼弯弯, “所以,还是带着你一起去死吧。” 火势越来越大,火舌几度向他们扑来。奥尔加可以清晰地众人在外面焦急的呐喊声。 不远处,黑田兵卫通过无线电下达了指令: “再过一分钟,如果降谷还不出来,就强行突破!” “是!!!” 楼下是山呼海啸的应和声。 可降谷零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充耳不闻。 他只是静静看着奥尔加,注视着她。 “我是自愿,发自内心留在你身边的。” 他屈膝半跪在窗边,在奥尔加的身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有冷风呼啸着穿过窗框,扑洒在他们脸上。 可奥尔加现在却不觉得冷了。或许真是这几乎照彻夜空的熊熊大火起了效果也说不到。 她定定瞧着他,瞧了许久。 突然,用另一只手,搭在了他们被拷在一起,交握着的手上。 “算了……”她忽然突然垂下了眸子,“我是会下地狱的,但你不会。带着你一起死,想来也没有意义。” 伴随着“咔哒”的轻响,手铐被解开了。在降谷零震动的瞳孔中。她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发了狠似地一推,将他从一旁没有玻璃的三角形窗户中推了下去。 “你走吧,但我才不要坐牢。” 降谷零看见她笑了,有着一贯的狡黠。却也带着罕见的餍足。他也听见了她如喃喃自语般的声音。 同样无聊的人生,不如早点结束。 “奥利亚!!!” 降谷零回过神来,在落地前勉强调整了姿势,受身摔在一楼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楼层本就不高,他只是从二楼摔了下来,只是将手臂磕破了些而已。 降谷零急急抬起头朝着二楼看去。透过那只三角形的窗户,他能看到她的侧影。在烈焰的映衬下,她姿态安详地靠在沙发上,两条纤细的小臂搭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她没有因为他的呼喊而投来一个视线。似乎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沉眠。 身后有人扯着他。降谷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幅怎样失态的模样。他只记得自己奋力地、愤怒地挣脱着,想要重新跑进那栋已经被大火彻底覆盖的小楼。 “奥尔加!” 他目眦欲裂地呼喊着,朝着那扇小窗,朝着那个侧影, “下来,跟我回去!” 那影子似乎动了动。很轻微的一些。又似乎只是在窜动扭曲的火苗中显得动了一下而已, 降谷零看不清,强烈的火光让他的视线模糊起来。他只顾着呐喊。再没有什么绞尽脑汁的算计。他只来得及将内心的想法尽数说出来: “听话,相信我最后一次。” 他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落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周围人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变成了震惊。 他哭了吗? 或许吧, 他不记得了。 降谷零只记得自己昂着头,一次不错望着那扇窗子,望着那个影子,朝着那个方向张开了双臂。 “奥尔加。从此以后,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一辈子也好……我会等你!所以现在——” 真是卑劣啊,降谷零。居然可以如此冷静地说出这种谎话来,连自己都骗了。 “跟我回家。” 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低落在他的眼角。 是他哭了吗? 不是。 是下雨了吗? 不是。 降谷零看到了窗前那个人影,她微微探出一双眼睛来,一双绿色的眼睛,此刻正氤氲着什么。 是她哭了。 降谷零第一次见奥尔加这样哭。安静地、没有目的性地、毫无形象地。 “下来,奥利亚。我会接住你。”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甚至有点不太像自己的声音了。怎么会这么柔软呢? 在突然顺着气流扑出窗外的灼热火舌中,她也被大火推着,失去平衡,从窗户中落了下来。 降谷零一把接住了她,紧紧抱住,就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下坠冲击而隐隐作痛。 * 奥尔加又做梦了。这很罕见。 她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小时候,在遇到那个人之前,在她最无力的年岁里。 “啪——” 脸颊传来巨痛。继而是火辣与肿胀的感觉。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自己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她抬起头,用那双机械的、毫无波动的绿色眸子,瞧着身前的男人。他有着一头红发,瘦削的脸颊,高挑的身量。这是她的, 父亲。 生物学意义上的。 “香槟,差不多得了。”身旁传来一道女声,带着些沙哑,似乎有些不忍,正试图阻止那个男人,“阿尔萨斯已经知道错了。” 是贝尔摩德。假惺惺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 猝不及防间,香槟对上了她的视线。很快,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她另一边的脸颊上。 “你太让我失望了,阿尔萨斯!” 她感觉到口腔中蔓延起一股血腥味。她垂下了眸子,没有再用自己的眼睛看向香槟。 而后,她被扯着头发,丢进了漆黑一片的禁闭室。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食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快要彻底饿晕过去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刺眼的光亮从外面照射进来。 “下次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有人将她抱了起来,离开了那间禁闭室。 又是贝尔摩德。伪善的家伙。她知道,其实贝尔摩德也怕那个男人。尊敬,但畏惧着。 * 她叫阿尔萨斯。她是实验室的产物。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香槟,是她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因为实验是为了BOSS服务的。所以试验品,理所当然也要有BOSS的部分基因。 其实在她两岁之前,她都没有名字。直到贝尔摩德随意开了瓶阿尔萨斯葡萄酒,看到一旁杵着的她,才想起来,得给她取个名字。 贝尔摩德,她生物学意义上的亲姑姑。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阿尔萨斯。 * 那是在她八岁的时候。贝尔摩德时不时会带她去执行一些组织的任务。无非就是杀人放火一类的。 实际上,她每天见到贝尔摩德的时间,比见到香槟的时间还要久。 “阿尔萨斯,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上方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她仰起头,看着这个漂亮的、金色头发的女人。点了点头,祖母绿的眸子里却什么都没有。 她按照贝尔摩德教的。假装成一个走失的可怜小孩。然后,引着好心的任务目标将她送回“家”里。 任务目标倒下了。贝尔摩德从身后给他来了一针。他瞬间就倒在了地上,这么壮实的人,就这么完全没有意识了。 她盯着倒在地上的那人看了几秒。而后,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珠缓缓转动,将视线落在贝尔摩德身上。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喂这种药呢?是因为直接喂没有效果吗?” 她看着贝尔摩德忙忙碌碌的背影,装出一副懵懂的语气。她知道贝尔摩德会回答她。 果然,随即,她听见了贝尔摩德的声音。用那种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说着小孩子不该知道的内容: “直接吃下去当然有用,甚至比注射的效果更好。但是,” 贝尔摩德撩了下头发,回过头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似乎是真想教会她似的, “直接注射更加方便,阿尔萨斯。比起骗他把药吃下去来说。” 哦。明白了。 她又将那双绿色的眼珠转动回来,定定瞧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男人。 这种药直接吃下去也有效果。甚至效果更好。 从贝尔摩德那里套话就是这么简单。 忙碌的贝尔摩德没有看到,也绝不会想到,她偷偷藏了一支药剂在口袋里,将它带回了“家”中。 * 然后,她给香槟端了一杯咖啡。当然,也没有忘记给他妻子的那份拿铁,以及他儿子的那份果汁。 身为大财团的唯一继承人,香槟当然需要和门当户对的妻子结婚,再生出一个继承人来。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啦,这种端茶倒水活计一般都是家里佣人做的。只不过当她提出要代劳的时候,那个新来没多久的佣人也没有反对。 于是,她站在窗户边,站在清晨的阳光下,远远瞧着餐桌旁的那三个人,接连倒下。 贝尔摩德的药还挺好用的嘛。 她想扯一下嘴角。不小心扯到了脸颊上的伤口。于是,没有再做出任何表情了。 她从厨房取了一把窄长锋利的陶瓷菜刀。然后回到了餐厅,锁上了门。 她评估了一下,决定先拿最小的那个练手。她走向了她亲爱的弟弟。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弟弟。没由来的,就是不喜欢。所以很多次,她杀死了他养的小狗,扼死了他带回家的小猫。然后,愉悦地欣赏他脸上悲伤又恐惧的表情。 这是香槟少数不会批评她的时候,甚至还有一些赞许。相反,他会批评弟弟太过软弱。 其实她知道,弟弟也怕香槟。 白色的刀尖没入了小孩子的胸膛。只稍微用了一些力气,那同样是白色的家居服便很快被染上了鲜红。 但是她遇到了一些阻力。刀尖似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挡住了,无法在往下一分。 是肋骨吗?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弟弟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与惊吓。他几乎立刻就要挣扎着哭出声来。 于是她当机立断,分出一只手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年龄差距带来的力量优势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弟弟挣脱不了,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于是她用左手搅动着菜刀,找到了肋骨间的缝隙。然后,将浑身的力气压了上去。 这一次,鲜血喷涌了出来,溅在了她的脸上。是那种黏腻的、温热的触感。 稍微有点吃力呢。 她看见弟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似乎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又花了一番力气,拔出了那把鲜血淋漓的陶瓷菜刀,走向那个女人。 就算是用刀子捅一块超级厚的猪肉,也要耗费不小的力气。更何况是个活人呢。 于是她改变了方法。一刀,抹了那个女人的脖子。 好吧。这种方法其实也不轻松。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帅气干脆利落的刀法她用不出来。刀在她手中似乎变钝了。花了好一番力气,几乎是用锯般的手法,才割开了女人的喉咙。 女人是来自某个有钱家族的小姐。当然,并不单纯。对于香槟做得那些犯罪事迹,她心知肚明。 这些家族,谁还没点唵噆事呢。杀几个人,倒卖一些军火,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然后,她来到了香槟的身旁。 她居高临下地,耷拉着眼皮,盯了这个男人好一会。才蹲下身来,举起刀。 她没有直接刺入致命的位置。只是先剖开了这个男人的胸腹。其实她一直很好奇,人体内部的构造是什么样的呢。 她感受着指尖温热的鲜血。隐隐从那道不大的口子中,看见了一些,名为脏器的东西。 但是她的刀法真的很不好。 就在她把刀放在一旁,双手扒住那道口子的两侧,用力朝两边撕扯的时候,香槟醒了过来。 一瞬间的迷茫过后,他的眼神立马变成了她最熟悉的那种样子,愤怒。 于是她不疾不徐从口袋中又掏出一支针筒来。 她并没有给香槟注射太多药剂。从始至终,他都是醒着的。他能够非常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腹腔被冰冷的刀锋划开,一寸一寸。 那个小鬼将手伸了进去,抓出了他的某个腑脏。甚至放在眼前,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儿。 从始至终,他都是清醒地。却只能看着她一点点将他剖开,一寸寸,一片片。他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直至瞳孔变得涣散。 瞧。她将那个脏器丢回了已经开始变得冰冷的腹腔内。她的技术果然还是不到位,怎么这么快就死掉了呢? 她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在餐厅里走着,想着要先将手洗干净,还是…… 然后,她路过了一面镜子。 镜子中的画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驻足停顿。 她看着镜子。镜子里的怪物也看着她,用那双祖母绿的眸子。 她看见镜子里的拐弯笑了。无声地、兴奋地。于是她也笑了。抬起手,将指尖的鲜血抹在镜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给镜子里的怪物画了个永久的笑脸。 然后,她洗了手。又慢悠悠拾起了香槟的手机,坐在鲜血横流的屠杀现场旁,从餐桌上捏起一片面包,撕掉了面包边。 电话接通了。 “姑姑,”她用那种天真的、甜蜜的语气,宛如撒娇一般悠悠道,“我好像闯祸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电话挂断。她哼起了曲调轻快的歌。沐浴在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的温暖阳光下。仿佛旁边没有令人作呕的断肢残肉,室内也从未弥漫起铁锈般的味道。 * 贝尔摩德来的很快。 她吓坏了。她甚至几次捂住嘴,似乎就要吐出来了。 当贝尔摩德就连面部的肌肉都颤抖着,僵硬地转脸看向她时,她朝着贝尔摩德露出了一个笑容。阳光的、纯洁的。 贝尔摩德去打电话了。由于手一直抑制不住地颤抖,几次将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知道贝尔摩德是打给谁。她不在乎。或者,有恃无恐。 没多久,贝尔摩德回来了。 贝尔摩德带着她离开了这栋别墅。别墅燃起了冲天的大火,即使在正午,也显得无比绚丽。 她痴迷地看着这火焰,好心情再度延续了下来。 从此之后,她是新的香槟。 * 奥尔加从睡梦中醒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梦到了过去的事。真是无聊。 她坐在拘留所狭小的房间里,戴着手铐,穿着橘色的囚服。 幸运的是,她享受到了单间的待遇。 就这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警卫透过安装了铁栏杆的小窗对她道: “你的律师到了。” 律师? 她没有请过。 * 十几分钟前,降谷零结束了与律师的谈话。 他站起身来,朝着桌子对面三七分的律师伸出一只手: “那么,合作愉快,古美门律师。” 古美门研介也站起身来,满面笑容地在他身后美女副手的瞪视下,握上了降谷零的手: “合作愉快!” 古美门研介离开了,说是要立刻出发去拘留所,见见他的“委托人”。降谷零仍旧站在原地,看着被阖上的门,再一次,回忆起了几天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刚刚结束了卧底任务,开始准时回警察厅上班。 然后,他的父亲,降谷正晃出现了。 * 降谷正晃的五官长得和降谷零不太像,肤色倒是都偏深。虽然已经头发花白,身材发福了,但依稀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长相端正俊秀的那一类。 实际上,降谷零和他不太熟。这不是在赌气,而是真正的,不太熟。从记事起。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少得可怜。 “找我有什么事,父亲?” 对于降谷零毫不客气的开门见山,降谷正晃似乎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是背着手,笑眯眯的,老神在在的模样。典型的政客。 “路过警察厅,顺便来看看你。” “如果没事的话——” 就在降谷零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降谷正晃慢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次你做得不错,零。等这次事件结束后,你就要升了。为父在此先提前恭喜你了。” 降谷零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还没有对组织的主要成员提起诉讼,离结束甚至还早的很,怎么他一副已经尘埃落定的语气? 随即,降谷零想到了什么,另一种可能性。 可还不带他开口询问,降谷正晃已经跳过了这个话题,显然不打算多谈。他转而笑呵呵地询问降谷零:“之前我跟你提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有喜欢的吗?” 说起这个,降谷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鼻子。 可甚至不需要降谷零的回答,降谷正晃就能仿佛气氛十分融洽地一个人自顾自说下去: “零,你的外貌注定了你不能到台前来参与政治,只能从事公安这种幕后工作。” 这就是混血儿在日本的局限性。民众很难接受本国的官员,内阁大臣、议员什么的,是偏外国人的长相。 降谷正晃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你和本国女人联姻,一方面可以增强自己的政治资本,另一方面,你们的孩子会是亚洲的相貌,将来可以在前台从政。” 是的,降谷正晃是在催婚。当然,是出于政治目的的催婚。 从几天前,降谷零彻底结束卧底任务没多久开始,降谷正晃就试图给他牵线一些交好家族的适龄女孩子。这是自然的,降谷家是底蕴深厚的门阀,联姻人选自然不能随便。 但降谷零非常不喜欢,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于是,他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破了降谷正晃的小心思: “怎么?您又被大哥气到了吗?” 降谷零是降谷正晃和外国女人的私生子。降谷正晃有自己的家庭,妻子是来自门当户对的门阀世家的女子。他们也早有一个孩子。 但是很可惜,这个孩子没有遗传到降谷正晃的老奸巨猾。 降谷正晃给他弄了个市议员当当。可是呢,他只能说是在政治上毫无天赋,连个市议员都当不好。 降谷零作为公安,要了解到这方面的情报简直再容易不过——他的大哥,脑袋不好,偏偏还喜欢公开发表一些言论。经常被游行抗议不说,在民众中风评更是差得离谱。 很显然,降谷正晃估计是对于自己这个继承人彻底绝望了。恰巧,发现自己另外一个从小就没报指望的儿子居然做得不错,甚至立了大功。于是,将目光落在了降谷零身上。 被降谷零直接点出了小心思,降谷正晃倒也一点都不生气,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随和样子。然后,用那种随和的语气,一句话让降谷零顿时警惕起来。他说: “对联姻不感兴趣,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吧?” 降谷零谨慎地看向降谷正晃,打量着他。 可是什么都看不出。降谷正晃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奸巨猾的政客。通常,这种人也是公安最头疼的类型之一。 在降谷零警惕且带着惊讶的目光中,降谷正晃只是摆摆手道: “都是我看了你提交给警察厅的文书报告之后自己猜的。现在,看你这表情,为父应该是猜中了。” 这老狐狸刚刚在诈他! 降谷零咬牙,面上的表情终于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与平静了。当然,也只是稍稍暴露出了一丝不虞。 降谷正晃却呵呵一笑,看向降谷零的时候,眼神中居然是显而易见的欣慰与欣赏! 他甚至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 “你自己选的这条路倒是也很聪明。” 在降谷零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解中,降谷正晃继续自顾自道: “虽然那个小姑娘是完完全全的外国人,但她毕竟是乌丸家 族现在唯一的继承人。如果你真能把她拿下,也行。她会对你有很大助力的。” 这下,降谷零终于意识到降谷正晃在说些什么了。然后, 他更加生气了! 甚至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下。然后才在他的控制下缓慢地、再度镇静下来。 降谷零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利用奥尔加。即使他已经狠狠利用过奥尔加了,为了完成在组织的卧底任务…… 降谷正晃显然想多了。 但降谷零意识到,在此之后……或许很多人对他的看法都会变成这样。就像降谷正晃一样,无论他与奥尔加之间以后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他“聪明”的抉择与利用! 那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与欺骗。 可他没有! “你不应该看那份报告。” 或许是气糊涂了,降谷零说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降谷正晃才不会被这种小的挑刺拿捏。 果然,他随即便听见降谷正晃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很多不该看的人都看了。” 是的。降谷零呈交给警察厅的,关于他卧底组织期间的详细报告,一定早就被不少人看过了。 是的。降谷零回想着降谷正晃刚才说的那些话——无论是降谷正晃关于拿下奥尔加会对他将来有助力的言论,还是其他的什么。似乎都指向一件事——乌丸家不会被清算。 于是,降谷零的眼神终于锋利了起来。他皱起眉头,压低嗓音: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如此问降谷正晃。这个‘你们’,指的自然是政府高层。内阁、议会那些,和降谷正晃一样的家伙。 降谷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不好的预感实现了。 他听见降谷正晃用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道: “首相大人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大冈前首相而已。至于乌丸家——” 他看向降谷零,眼神稍稍犀利了些,似乎是想要教导他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只要他们及时回头止损,首相大人也不想与他们为敌。” 降谷正晃只是很简短地暗示了一下。但是,降谷零已经听明白了。 却是越明白越心凉。 现任首相的目的是借着组织的由头,解决掉退居幕后却仍在干政的前首相大冈。 乌丸家是老牌财阀,即使早已全面向西,在日本的势力仍然很大。无论是政商两界也好,黑白两道也好。毕竟底蕴在这里。 乌丸家虽然没有人明面上参政,但仍旧拥有干涉政治的能力。显而易见,在此之前,直到现在,乌丸家一直是站队大冈前首相的。 原来他们和组织斗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人,最终都只是在为首相增加筹码而已吗。让乌丸家转向的筹码,以及让大冈前首相彻底失势的筹码。 如果和乌丸家硬碰硬,即使赢了也无法整合吞噬乌丸家的全部势力;更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所以, 从利益最大化,也最现实可行的角度来说,用这些对乌丸家不利的证据敲打一下他们,削弱他们一些,然后,将他们彻底拉拢到自己这边,变成自己的助力,这样才是最明智的。 就像是一串复杂冗长的代码一样。只要还能运行,就不要轻易去动它。 当然,明面上不能闹得太难看。所以乌丸家注定会受到一些损失与冲击,受到更多不自由的限制。 降谷正晃已经离开了。只留下降谷零还站在原地,站在那间空旷而又寒冷的会客室中。 他垂下眼眸,身侧的双手却缓缓,缓缓握紧起来。 一些东西崩塌了。 却有一些新的东西,正在冉冉升起。一些,名为野心的东西。 * 是的,降谷零早就知道了,奥尔加不会有什么大事。 亏他还跟她说什么即使是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他也会等。 他当然会等,如果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的话。 但那不会发生。她不会被无罪释放,但量刑也不可能太重。 所以,一个优秀的律师是非常有必要的。 古美门研介就是这样一个让无数检察官头疼的律师。打官司时不择手段,目前的胜诉率是——100%。 * 奥尔加在会客室见到了自己的“律师”。隔着一道玻璃墙,穿着囚服,戴着镣铐。 她看见那位律师的眼睛亮了一下,在看到她的瞬间。与之相对的,是站在他身后那位美女助手满脸不忿的表情。 这位律师先生的话很多。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古美门研介,打官司的胜率是百分之百。 奥尔加就这么歪着脑袋,静静听他说。她似乎知道这个律师是谁找来的了。 古美门研介,确实很有名。也确实很能说。他喜欢在说话的时候竖起食指,微微转动着。 古美门研介跟奥尔加说,检方本来就没有以特别严肃的罪名起诉她。再加上警方提交的证据不够决定性,所以,以奥尔加目前的年纪和经历问题,是很容易脱罪的。 “是吗。” 奥尔加微微歪着脑袋,用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瞧着他。看不出信任,也看不出不信任。但古美门研介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而且你的外貌看上去很有优势,即使不说话,裁判员和法官也会偏向你的!” 他几乎是宣布道:“我们赢定了!” * 很快到了开庭的那天。奥尔加依旧穿着橘色的囚服,戴着镣铐,在身后两个警卫的押送下,站上了被告的席位。 其实她并没有在拘留所呆太久。当然,她也并没有去计算具体的时间。被关押在那种小小的、毫不舒适的格子间里,人很容易失去时间感。 相比于满脸志在必得的古美门研介,奥尔加甚至提不起精神来。 她的目光在观众席扫过。工藤一家,雪莉,赤井一家,FBI,俱都来了。只有一个人没有出现。 奥尔加收回视线,垂下眼眸。然后,再不说话了。 她懒得按照古美门研介教她那样去表演,甚至懒得做出任何一个表情。即使是检方朝她问话,即使是法官开了口,她也始终默不作声,垂眸敛目。站在那里,安静得如同一个搪瓷娃娃。 但古美门研介不愧是胜率100%的律师。即使奥尔加如此不配合,他依旧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明晃晃地颠倒是非,说得检方哑口无言。 在古美门研介的版本里,奥尔加成了从小深受犯罪组织摧残的小可怜。 他就这么胡说八道一通,到最后,有几个裁判员甚至哭了出来。他们开始同情她了。 真有意思,不是吗。 可奥尔加什么都感受不到。有趣这种情绪,对她来说也很奢侈 她开始走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法官做出了裁决: “判定被告——奥尔加阿尔萨斯克里斯—— 杀人罪——无罪! 组织杀人罪——无罪! 爆//炸物罪——无罪! 纵火罪——无罪! 绑架与非法拘禁罪——无罪! 非法持有枪支罪——无罪! ……” 随着法官报出一项项无罪,奥尔加能听见古美门研介小小欢呼的声音,也能听见观众席上传来的,接连不断的不忿声。直到—— “成立杀人罪——” 除了奥尔加外的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法官宣布, “有罪!” 这下,她听见了观众席上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但很可惜,这种松快的感觉他们很快就感受不到了。因为法官看向奥尔加,用那种带着同情的目光,继续宣布道: “对于此项指控,判处你有期徒刑一年零三个月——缓刑一年。” 这和无罪释放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奥尔加听见观众席上的那群人几乎是瞬间就炸开了锅,惹得法官连敲了好几下锤子。 奥尔加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是有人特地送来的、干净的衣服。然后,警卫帮她解开了镣铐。她拿上自己被没收的个人物品,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走出了法院。 在法院似乎神圣庄严的大堂中,她遇上了聚集在一起的红方成员。她看见愤怒地想要朝她冲过来,又被法警拉走的世良真纯,以及旁边那一双双——不忿的眼睛。 除了雪莉。毕竟她们还有着一半相似的基因。多亏了热衷于亲自充当小白鼠的宫野艾莲娜。 奥尔加终于笑了。朝着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这次事件中,组织一方越是核心人物越是判得不重,比如奥尔加,又比如贝尔摩德——她只被判了三年多的刑期。 除了大冈家主外,只有几个底层人物被判了死刑。像基安蒂和科伦这种可以舍弃的筹码,也只是几十年的有期徒刑而已。这似乎是现任首相的决定。 奥尔加不再停留,走出了法院。半个多月以来,再次站在阳光下,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但是这些并不能维持她的好心情。直到她看见不远处,停在树荫下的那辆白色的车子。 她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此刻,正带着温和的笑意,专注地看向她。 奥尔加弯下腰,歪了歪脑袋,眉眼弯弯: “你确定要带一个罪犯回去吗,降谷警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