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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煎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我不干。”奥尔加拒绝得干脆。


    “只是在棺材里躺上几个小时而已,对你来说应该没有难度?”贝尔摩德挑起一边眉毛。


    “你说的‘躺上几个小时’,还包括被人们轮流往身上放花并且行注目礼?”奥尔加抱臂盯着贝尔摩德,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不然你去躺棺材,‘克里斯温亚德’我来演。”


    “好啊。”出乎奥尔加预料的,贝尔摩德很轻易地便答应了。她面上带着愉悦,“那么,那些烦人的媒体就交给你来应付了~”


    奥尔加:“……”


    奥尔加犹豫了。她不喜欢应付媒体。纽约的媒体虽然没有LA那么夸张,但是……不是不会,只是不喜欢。


    “我也可以选择一个都不演。”奥尔加昂起下巴,“反正只要‘在棺材里躺上几个小时’,你随便找个人帮ta易容一下让ta去躺就可以了。”


    “啊啦。即使只是演尸体也是需要演技的啊。阿尔萨斯,这一场戏可不容有失。”


    贝尔摩德背靠在落地窗上。她背着光,让奥尔加无法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看清她的面目。


    这句话奥尔加无法反驳,她承认贝尔摩德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帮你演戏?”


    贝尔摩德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高脚杯,暗红色的酒液静静地流淌在其中。她晃了一下高脚杯,奥尔加听见属于她的一声轻笑:“你会帮我的,阿尔萨斯。”


    “我不会。”奥尔加用着和贝尔摩德对话时惯常的阴阳怪气,“毕竟我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angel。”


    “那我就只能——”贝尔摩德拖长了调子,微眯起的眸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要挟,“去拜托boss——”


    “我去。”不待贝尔摩德说完,奥尔加就满脸阴沉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种事情,贝尔摩德一旦去boss那边说的话,boss百分百会要求奥尔加配合她的行动。与其再接一通boss的电话,不如现在直接答应下来。奥尔加可没那么想和那个老头子通电话。


    贝尔摩德闻言低低笑了起来。奥尔加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笑的,反正她的心情一点都不美妙。


    朝着贝尔摩德翻了个白眼后,她重重摔上房门,离开了贝尔摩德的房间。


    而贝尔摩德?


    她盯着着被摔上的房门看了几秒后,仰头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有一滴暗红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缓缓落下,经过白皙修长的脖颈,最后落入锁骨上窝,被她用手背随意抹去。


    她的脸上,早已不见了之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暴风雨前般的平静。


    阿尔萨斯在调查毛利兰和工藤一家。即使他们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地方。


    *


    4月14日,在一个阴沉沉不见阳光的日子里,莎朗温亚德的追悼会如期举行。


    这场追悼会很热闹,各种意义上的。各界名流、记者媒体纷纷出席了这场追悼会。整个会场中亮起的闪光灯始终没有间断过。


    贝尔摩德卸去了多年的伪装,以自己原本的面貌作为“克里斯温亚德”出现在媒体和众人的眼前。她面戴黑纱,从容不迫地应付着各界人士尖锐的问题,将一个与母亲不睦的叛逆女明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奥尔加则一早易容成了莎朗温亚德的样子,此刻正穿着齐整庄重的黑衣躺在棺材里。她双手交握于胸前,面色安详宁静,像是陷入了恒久的睡眠。


    当然,奥尔加本人现在再清醒不过了,她不可能真的睡着。演一个死人不难,但是要连续不断地演上长达三个多小时就又累又难了。


    好在贝尔摩德还算有良心,她定制的这口棺材足够大,至少奥尔加躺进去之后不会觉得逼仄。制成棺材的黑色沉香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与摆放在奥尔加周身的鲜花馨香混杂在一起。她的身下垫了厚厚的软垫,布料也还算舒适。


    躺着躺着,奥尔加突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甚至,一想到她现在是躺在棺材里,她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真应该邀请零零来看看的,她想。


    一边思维发散地想着事情以保证自己处于清醒状态,奥尔加一边心不在焉地通过气味判断来献花的人放下的都是什么花。


    大多是白玫瑰,偶尔也有其他的花。人们献花时总是很安静的,奥尔加闭着眼睛,无法判断他们情绪。


    想来会真正为莎朗温亚德悲伤的人应该并不存在,或者说并不存在于这个会场里。毕竟贝尔摩德可没有放任何莎朗温亚德的粉丝进场。


    奥尔加是这么想的,直到她感觉有一滴什么液体落在了她的脸上。


    是什么?


    眼泪吗?


    奥尔加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她听见一个轻轻啜泣的女声,这个声音她还算熟悉,毕竟不久前才刚接触过。


    “明明不久前莎朗还好好的……”


    这道说着日语的声音略带哽咽。奥尔加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与之对应的名字——毛利兰。


    噢!贝尔摩德的angel。


    奥尔加调查过这位angel,没什么特别的。她就像是无数的日本女高中生一样,平凡地出生、平凡地长大、平凡地对青梅竹马产生了一丝朦胧的好感……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是她的父亲,那个名叫毛利小五郎的前警官。


    但是这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比起工藤一家,毛利兰显然不能对组织构成半分威胁。


    可是她对于贝尔摩德的影响似乎有些太大了,即使贝尔摩德一直表现得不动声色,奥尔加也依旧能够做出这个判断。于是,毛利兰就成了一个危险的不确定变量。


    身为组织的一员,他们本不该让外人有任何牵动自己心绪的可能性。而作为组织元老的贝尔摩德更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明知故犯。


    大约明知故犯才是人类的天性吧,她其实没有资格责难贝尔摩德。奥尔加有些讽刺地想到,现在,贝尔摩德大概恨不得躺在这里接受这小姑娘悼念的是她本人呢。


    可是毛利兰和莎朗温亚德很熟吗?为什么会有人发自内心地为一个


    仅仅一面之缘的人悲伤呢?


    难道毛利兰是莎朗温亚德的死忠粉?奥尔加自得其乐地猜着。如果真是死忠粉,那偶像死后她哭一哭倒是也能说得通了。


    奥尔加不懂毛利兰真情实感的悲伤,也不懂贝尔摩德对毛利兰的过分在意。毕竟若是说起救命之恩,卡尔瓦多斯又不是没有救过贝尔摩德。


    随着毛利兰的啜泣而来的,是工藤有希子以及工藤新一劝慰的声音。听得出来,比起工藤新一,工藤有希子语调中的悲伤就真诚多了。


    是了。奥尔加想。工藤有希子可是贝尔摩德的好朋友,贝尔摩德不惜冒着被工藤优作看穿的风险也要和她当好朋友的那种。


    对了,说起来——


    *


    现在显然正是工藤一家的献花时间。而即使闭着眼睛,奥尔加依旧感受到了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带着探究与打量。


    她几乎立刻就意识到,是工藤优作。


    啧,麻烦的聪明人。


    工藤优作麻烦的地方不仅仅在于他是个敏锐的聪明侦探,还在于他有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妻子。他对于演技绝对比大多数人要敏感。


    奥尔加不得不更加尽力扮演“尸体”的角色,以求不被看出破绽。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一只手在献花时特地掠过了她的鼻尖。


    这只手属于谁自不必多说。好在奥尔加提前止住了呼吸。也好在不可能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试图去探她的脉搏。至于呼吸时胸膛自然的起伏?这一点自然早就被考虑在内了——贝尔摩德花大价钱定制了道具来掩饰。


    不过,要真是被看出了什么破绽的话……奥尔加想,那就把工藤优作灭口好了。不知道到时候贝尔摩德会是个什么想法呢。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工藤有希子而爱屋及乌。


    很快,贝尔摩德也来了,奥尔加即使是闭着眼睛,只听鞋跟踏击在地面上的节奏都能认出她。


    她用的当然还是“克里斯温亚德”的身份。这个身份应该和工藤一家不熟,但她还是和工藤一家攀谈了起来,用日语。当然,她还是注意着分寸的,并没有表现得过分熟稔。


    奥尔加并没有兴趣去听贝尔摩德到底说了些什么,毕竟日语不是她的母语,虽然能听懂,但还是需要一个在脑海中转换的过程。


    直到最后,她听见贝尔摩德用英文说了一句“谢谢”。很轻,但以奥尔加对贝尔摩德的了解来说,却异常郑重。


    她是对毛利兰说的。而那个小姑娘很快便不好意思地用有些磕巴的英文说了什么。


    啧。


    这个叫毛利兰的人对贝尔摩德的影响太大了,还有工藤新一也是。如果被boss知道这件事的话……


    哼哼。奥尔加觉得她又抓住了贝尔摩德的一条小辫子——用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作为筹码来威胁贝尔摩德,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


    整场追悼会都非常无聊,这种无聊在工藤一家远离棺材后达到了顶峰。甚至对奥尔加来说,整场追悼会难度最大的事情居然是让自己不要睡着。


    再后来,追悼会结束了。宾客门陆续离场,记者们也在用闪光灯从各个角度扫过安睡于棺中的“莎朗温亚德”后,匆匆追着克里斯温亚德而去。


    第82章


    会场一瞬间空了下来,寂静无声,只有天花板上的巨大吊灯还在兢兢业业地散发着惨白的光线,在纯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贝尔摩德可能是在会场外应付媒体们,又或者是在和她心心念念的angel小姐说话。奥尔加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眼睫轻颤了颤,打算立刻结束这一场荒唐的戏码。


    谁知,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鞋跟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异常刺耳。声音有些杂乱,于是奥尔加做出判断,至少有两个人,一双高跟鞋,一双平底鞋。


    这脚步声不属于奥尔加所熟悉的任何一个人。是以她不得不暂且放下离开棺材的心思,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然而,脚步声却越靠越近了。


    他们的目标是她!


    他们是谁?


    来参加追悼会的人此刻都应该已经离开了才对。贝尔摩德即使再不靠谱,也该不会让奥尔加在这种状态下和别人独处的才是。


    那高跟鞋的鞋跟踏击地面的声音愈发清晰,一下一下,像是敲击在奥尔加的心上。


    最终,脚步声停了下来。即使闭着眼睛,奥尔加也能感觉到明显的注视。


    她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正小心翼翼探向她的脖颈处,带着些微不足道的颤抖。那只手的温度通过空气晕染上奥尔加脖颈处冰凉的皮肤,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


    贝尔摩德那家伙到底在干嘛?!


    随着那只手的不断靠近,奥尔加几乎要抓狂。


    她确实可以演得跟死掉一样,即使是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也可以用特制的道具遮掩。但是唯独有一样——脉搏,是她无法伪装的。又或者说,她们根本没想过要遮掩脉搏。毕竟贝尔摩德一直在边上看着,她不会让人去探“莎朗温亚德”的脉搏。


    可现在贝尔摩德不在!


    她甚至没有留几个人来防止别人靠近!


    不……又或许是她留了人,但是这些本应该阻止他人靠近奥尔加的人却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出现。


    几乎在那探来的指尖离她的皮肤只剩下五毫米时,奥尔加倏地睁开了眼睛,用她冰凉的右手握住来人的手腕,阻止她的手再靠近一步。


    来人的面貌清晰地映在奥尔加戴了蓝色美瞳的眸子里。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金色短发女人。她的发色比贝尔摩德要深一些,那幅陈旧的眼镜后,她的眼睛微微瞪大,浅蓝色的眸子中盛满了惊色。


    奥尔加对这个人有印象——茱蒂斯泰林——贝尔摩德在很多年前曾经鲨了她的父亲,并且还愚蠢地在现场留下了半枚指纹。


    显然,“莎朗温亚德”的诈尸吓到了茱蒂斯泰林,即使她原本似乎就对莎朗温亚德的死亡存疑。


    而另一个人——


    奥尔加的视线缓缓向左移,来到了棺材的另一边。与此同时,一只黑洞洞的木仓口也指向了她的脑袋。


    “赤井,秀一。”


    奥尔加原本毫无波动的眸子中渐渐凝聚起一丝冰凉的笑意。继而,连带着她的面部肌肉也一起被调动起来,将她的嘴角拉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站在棺材另一边的,不是赤井秀一又是谁?


    他依旧戴着那顶黑色的针织帽,长发披散在身后。比起茱蒂斯泰林,赤井秀一的姿态就显得闲适很多。他一手插兜,一手握木仓指向奥尔加。在对上她的视线后,一边的眉毛稍稍挑起。


    最初的怔楞过后,茱蒂也反应了过来。她猛地抽手,同时摆出了戒备的格挡姿势。


    奥尔加却并没有攻击,她只是很随意地松开茱蒂的手腕,然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同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奥尔加表现得太过轻松了,轻松到丝毫不像是假死被FBI发现了一样。


    “你果然——”


    还不待茱蒂说完一句话,奥尔加便看向赤井秀一,用属于“莎朗温亚德”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怎么样,假死这种事情应该不归FBI管?”


    赤井秀一抬了抬手中的木仓:“但是作为FBI,看到有阿美莉卡公民假死欺骗政府和社会,我还是不能不管的。毕竟‘莎朗温亚德’可是连死亡证明都已经开具了呢。”


    奥尔加:“……”


    她透过美瞳和赤井秀一对视了两秒后,放下了作投降状举起的双手,叹了一口气:“管的还真是宽呢,FBI先生。”


    赤井秀一的神态轻松,嘴角甚至还挑起了一个弧度。


    “但是很可惜,”奥尔加伸手在下颚处抓住□□的边沿,后半句话用自己的本音说了出来,“也没有法律规定,躺在棺材里参加追悼会的必须是死者本人吧?”


    说着,她一把撕下了面具。在赤井秀一微怔的眼神中将□□随手一丢,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吃力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在狭小空间内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躺上三个多小时,正常人都会感到僵硬,更别说现在身体状况可以称一句糟糕的奥尔加了。


    “阿尔


    萨斯?”


    这下,饶是赤井秀一那一贯低沉的嗓音也不由得微微升了掉。对于这个结果,他显然并没有预料到。


    随即,他皱着眉,在茱蒂不解的目光中放下了握木仓的手。


    “秀?”茱蒂不明白赤井秀一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的木仓口却依旧对准奥尔加,拇指放在保险上蓄势待发,“秀,她就是你说过的在组织卧底时——”


    “啊。”赤井秀一给出了肯定回答。他那轻松的姿态不复。即使他已经将配木仓收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


    被茱蒂用木仓指着,奥尔加却并不慌。她一边靠着棺材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优哉游哉道:“我只是应友人之托,为了让她已故的母亲不再被打扰,于是在追悼会上扮演一下亡者而已。请问,我犯了哪条法律?”


    显然并没有人相信奥尔加的说法,尤其是在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但茱蒂却立刻明白了赤井秀一为什么放下了木仓。她几乎是绝望地意识到——他们没有证据!


    于是,她握木仓的手微不可察地动摇了,就像是她的内心一样。


    “是嘛——”赤井秀一却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即使他早已笃定今天不可能逮捕到任何组织成员,阿尔萨斯也好,贝尔摩德也好。


    若是能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进行逮捕,那一直活跃在公众视野下的贝尔摩德岂不是更容易被抓到?


    当然,若是FBI执意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先行逮捕犯罪嫌疑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他们逮捕的对象却不能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不然怕不是他们这头刚抓了人,那头国会里就会有数个电话打过来指责他们的程序不正义。


    谁又知道组织的手到底有多长呢。


    赤井秀一用那种深沉的目光盯着奥尔加,语调让人捉摸不透:“你的那个‘朋友’,是指克里斯温亚德?”


    奥尔加只是抱臂靠在棺材上,看着他,笑而不语。


    “莎朗温亚德,真的死了?”


    “真的。”假的。


    “你在这里,那真正的莎朗温亚德呢?”比起赤井秀一来,茱蒂就显得更为冲动了。当然,鉴于她和贝尔摩德之间有鲨父之仇,这种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烧了。”奥尔加摊手,“阿美莉卡并不流行火葬,但毕竟是莎朗温亚德的遗愿,克里斯虽然叛逆了些却也不会不遵从。”


    “她的骨灰葬在了什么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倒是也想去她的墓碑前悼念一下呢。”


    赤井秀一的眼神始终锁定在奥尔加身上,像什么狙击木仓配套的红外瞄准器一样,即使他没有更多的动作了,也依旧让人感到不适。


    奥尔加耸耸肩,克制住立刻与赤井秀一拔木仓相对的欲望,继续满嘴跑火车:“撒海里了。她希望海葬。”


    赤井秀一:“……”


    茱蒂:“……”


    面对奥尔加甚至都懒得敷衍一下的谎言,茱蒂咬紧了牙关,声音都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你怎么证明?”


    奥尔加缓缓笑了:“我记得states奉行的可是无罪推定原则。”


    她站起身来,握住茱蒂指向她的木仓,然后缓缓将它推开。


    “FBI小姐,你们该做的,是找出证据证明我有罪,而不是让我提供证据来证明自己无罪。”


    奥尔加用恶劣的语调陈述着令人绝望的事实。


    而后,当着赤井秀一和茱蒂的面,她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开。


    *


    赤井秀一伸出一只手拦下了冲动着想要追上前去的茱蒂。


    “‘莎朗温亚德’和‘克里斯温亚德’,是一个人吧。”


    对着奥尔加的背影,他只用极其镇定的语调,稍稍抬高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


    奥尔加并没有回答,两人只能看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朝他们挥了挥手。


    卸去伪装后,她的背影显得比莎朗温亚德更加高挑一些,却也更加清瘦。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影,却是在让世界各国都头疼的犯罪组织中都显得穷凶极恶的一员。


    “秀?”


    奥尔加的背影消失在会场中之后,茱蒂转过头去,蹙眉看向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的面上没有表情,可眼神却锁定住奥尔加离开的那扇门。


    “我们没有证据,茱蒂。”


    他如此说到,就像是心态平和地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可是——”


    第83章


    茱蒂还想再说些什么,赤井秀一却转身迈开步子朝隐匿于黑暗中的安全出口走去。詹姆斯布莱克在外面等他们。


    “至少我们证实了一个猜测。”


    茱蒂神色一怔,随即快步跟上赤井秀一。


    是了,他们证实了一开始的猜测——莎朗温亚德并没有死。或者说,从最开始,无论是莎朗温亚德、克里斯温亚德、还是贝尔摩德,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这场葬礼只是贝尔摩德为了摆脱“莎朗温亚德”这个身份而伪造的。


    “可是她为什么不会老?”


    虽然得到了有利情报,可茱蒂的眉心却反而越拧越紧。贝尔摩德就像是一个洋葱,当他们剥开她的一层外壳并自以为已经靠近胜利了之后,却发现最初的外壳之下,还有层层叠叠数不清的谜团。


    又或许那个组织就是这样,永远掩藏于无尽迷雾的阴影之下。


    “是啊,为什么呢。”


    在一片漆黑的消防通道中,赤井秀一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跟在他身后的茱蒂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


    茱蒂楞了一下。


    赤井秀一的这种语气,是她所熟悉的。


    他已经有所猜测了。茱蒂意识到。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


    他在,防备着谁?


    *


    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吵了一架。


    这很奇怪。


    她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一向紧张,但实际上,在此之前她们从未真正争吵过。吵架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是在奥尔加还是贝尔摩德的认知中皆是如此。


    其实一开始奥尔加只是就贝尔摩德在追悼会上的不靠谱行为来“兴师问罪”而已,天知道话题是怎么歪到工藤一家和毛利兰身上的。


    “要不我去帮你把他们统统干掉吧~”彼时两人的的对话虽然一如既往地夹木仓带棒,但也还算和谐。


    奥尔加靠站在吧台边,垂眸用指尖拨弄着台面上的一只水晶杯。她的余光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贝尔摩德。于是,她清晰地看到,在她说出这句话后,贝尔摩德的神态变了。


    或许其他人看不出变化,毕竟贝尔摩德只是一直摆着那幅讨人厌的表情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而已。


    但奥尔加就是能看出变化——贝尔摩德正在感到不悦。


    是因为工藤一家?还是因为毛利兰?亦或者都有?


    然后,贝尔摩德开口了,她的声音还算镇定,甚至耐着性子作出了一番就事论事的姿态:


    “不要主动去招惹工藤一家,阿尔萨斯。他们的背景和关系网都很复杂,惹上他们会很麻烦。”


    “哦?”


    奥尔加的嘴角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贝尔摩德看见她将那水晶杯拿起在手中,在指尖


    翻转玩弄着。即使不是惯用手,她的右手还是较常人更加灵活。


    昏暗的室内,她背光靠坐在吧台上,只让人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空气安静了下来。看着奥尔加,贝尔摩德的心中却陡然间涌起一种荒唐的瘆意。


    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后,贝尔摩德甚至还来不及自嘲一番,便听见奥尔加用她的清泠泠的声音道:“那我只鲨毛利兰好啦。放心好了,我调查过,她的家庭背景很简单,即使立刻消失也不会有问题的。”


    她轻松的语调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贝尔摩德难得地一楞,直到奥尔加将水晶杯放在吧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她五指插入发间将额发捋向脑后,站定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啊,当然啦,我会记得把她的父母亲人也一起解决掉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嘛~”


    她甚至还贴心地补充了这么一句,显眼是在讽刺贝尔摩德曾经放过了小时候的茱蒂斯泰林的事情。


    可贝尔摩德却显然并没有被奥尔加的“体贴”安慰到。


    “等一下!”


    在奥尔加的指尖触上门把手之前,身后传来了贝尔摩德的声音,略显急促,带着某种极力掩饰的情绪。


    奥尔加并没有转身,却将位于门把手上方的手收回了口袋。


    “阿尔萨斯,不准对他们下手,工藤一家也好,毛利兰也好。”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奥尔加双手插在卫裤的兜里,背对着贝尔摩德,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几秒后,正当贝尔摩德蹙眉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她听见黑暗的门厅出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


    于是她的眉蹙得更紧了。


    “哦呀,祈使句?”


    奥尔加终于转过身来了,面上带着极其灿烂的笑容,却让贝尔摩德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你在命令我?”她的双手依然放在口袋里,姿态闲适地向她走来,“为了谁?”


    奥尔加来到她的面前,垂眸瞥向她,明明在笑,眸中却毫无波动。像是在看一只虫子,又像是别的什么。那种将一切都看透了的眼神令人不适。


    贝尔摩德对上她的视线,捏住高脚杯的指尖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她已经长大了。贝尔摩德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因为她浑身上下那种令人厌恶的危险感,也因为刚才那一瞬间来自她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贝尔摩德将高脚杯放到吧台上,忽视心中的异样,用最平静的语气道:“阿尔萨斯,鲨人只是组织的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他们并没有妨碍到组织——”


    “有时候我很好奇——”贝尔摩德的话未说完便被奥尔加打断了。


    她突然弯腰凑近贝尔摩德,鼻尖几乎要与她的撞在一起,带着恶意的双眸对上她的视线。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贝尔摩德皱眉的表情后,她才继续道,


    “——你到底是更在意多年好、友、工藤有希子,所以才连带着关心工藤新一和毛利兰,还是说你更在意的其实是对你有救、命、之、恩、的coolguy和angel?亦或者他们对你来说都很重要?”


    贝尔摩德紧锁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她胸膛起伏的频率加快了。她没有说话,但奥尔加知道这是她情绪激动,或者换个说法,生气,的前兆。


    于是奥尔加嘴角翘起的弧度愈发大了。她站直起来,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如这样吧,我去把工藤优作解决掉,这样你就可以去追求工藤有希子并和她结婚,然后你可以让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立刻结婚。这么一来,这三个人就是你的妻子、儿子、和儿媳。”


    奥尔加如此提议道,甚至说到后来,已经明显兴奋了起来。


    “啊!纽约正好允许同性婚姻呢。或者你希望在工藤有希子更熟悉的LA结婚?也不错。唯一的问题是你需要追到工藤有希子,但是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阿尔萨斯!!!”


    贝尔摩德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她打断了奥尔加的胡言乱语。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故事走向吗?”奥尔加微微歪头,侧眸瞥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眉头深蹙,语气严厉:“够了!不要再继续无理取闹了。”


    “哈!无理取闹。”


    这大概就是这场夹木仓带棒的对话升级为争吵的开端。


    “但愿你那颗精明的脑袋能够一直保持清醒,不要让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影响你的判断!”


    贝尔摩德太在意工藤新一和毛利兰他们了,甚至是以一种渴望救赎的姿态。虽然她极力掩饰,但奥尔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最开始奥尔加只以为她是心血来潮,谁知道她是玩真的。


    这简直太荒谬了!


    奥尔加有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随即她听见贝尔摩德哼笑了一声,带着讽刺。很轻,但在这寂静的房间内却显得格外清晰。


    “比起我,阿尔萨斯,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贝尔摩德将长发撩到耳后,双腿交叠着又坐回了那把高脚椅上。若是忽略她不断起伏的胸膛,那她看上去还真是淡定极了。


    她并没有加大音量,可她偏偏就是有本事轻飘飘地便触怒奥尔加。贝尔摩德往手边仅剩的一只高脚杯中倒入了红色的酒液,啜了一口后用夹杂着讽刺的语调慢悠悠道:


    “我看,波本对你的影响才是太大了。阿尔萨斯,你那颗漂亮的脑袋,在他的面前还能保持清醒吗?”


    奥尔加一梗。一瞬间,甚至有冷汗自她掌心渗出。


    她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加快的心跳,抬眸紧盯着贝尔摩德,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


    她发现什么了?


    不,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奥尔很快加作出判断。


    于是,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冰凉的手终于止住了轻微的震颤,取而代之的是面部肌肉的运动。


    她缓缓地、缓缓地扯出一个古怪的笑来:“零零自然和那两些家伙不一样,他可是组织的波本。只要我还——活着,波本又能让我做出什么不利于组织的事情?”


    降谷零是卧底,但组织里除了奥尔加外没人知道,奥尔加也并没有让人知道这件事的打算。


    她与贝尔摩德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并不渴望救赎,就像恶魔永远不会渴望着天使朝它露出微笑。


    降谷零只能是波本,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亦或者,在她还活着的时候。


    她不会放手的。


    “是嘛?但愿如此。”贝尔摩德冷冷地斜睨了奥尔加一眼后,仰起头,将杯中红酒一饮殆尽。


    “也祈祷你的心头宝们不要让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贝尔摩德。”


    第84章


    奥尔加冷冷回了这么一句后,干脆利落地转身朝门厅走去。


    身后传来贝尔摩德的声音:“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组织的存在,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但愿如此。”


    说罢,奥尔加重重摔上门,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贝尔摩德那讨人厌的气息的房间。


    她不开心。她想见见降谷零。


    至于贝尔摩德?


    随便她吧。


    奥尔加其实并不觉得工藤新一他们能对组织造成什么实质的威胁。只不过,那种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无法散去——


    他们对贝尔摩德的影响,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大。


    *


    飞机于午后时分降落在东京的成田机场。


    这本该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可今日东京的天空却灰蒙蒙的。飞机的起落架骤一触及跑道,发出巨大的嗡响声。继而是急速滑行带来的的超重感,伴随着时不时的颠簸。


    有一丝什么东西快速划过舷窗,留下一道细长的断续痕迹。继而,这种痕迹越来越多。


    飞机的滑行渐渐停止,那些细长的痕迹便又化作水珠滴滴蜿蜒而下。


    奥尔加睁开眼睛,祖母绿的双眸朝舷窗外扫过一眼。下雨了。


    四月末的东京很少下雨。


    奥尔加又盯着那灰暗的天空看了几秒,才站起身来,朝机舱门走去。外部的风从机舱门与廊桥接口的缝隙处透进来,带起一阵寒意。


    奥尔加将捋起的卫衣袖子拉下来。她从贝尔摩德那儿离开后便立刻买了直飞日本的机票,是以根本没有准备任何行李,甚至连手机充电器都没有带。


    于是乍一出机场,室内空调带来的虚假暖意便立刻散去,奥尔加的皮肤很快因为


    寒冷而染上了一丝紫色。


    她低下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下午一点四十五,降谷零此时正在距离机场不到2mi的位置,地点是——


    奥尔加的眉毛蹙了起来,在识别出“墓园”这个日文单词后。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厚重的云层依旧压得低低的,雨势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


    而后,奥尔加将手机放回口袋,戴上卫衣的兜帽,迈入细密的雨幕中。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一个被碾碎的不起眼机械正静静躺在墙角。


    因为和贝尔摩德吵架后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把组织安装在身上的定位器丢掉,这个理由应该还算说得过去吧?


    *


    那是一处再平凡不过的墓园,既不破败,也不豪华。


    与普遍土葬的阿美莉卡相比,盛行火葬的日本墓园中,一座座石质的墓碑离得很近,其上铭刻着墓主的姓名与生卒年月。他们的照片或是彩色,或是黑白,却无一不带着笑。


    有什么好笑的呢。


    或许真的很有意思也说不定。


    大抵是天气的原因,墓园中空荡荡的,雨幕将其间的氛围衬得愈发压抑。


    奥尔加是在某处墓碑前找到降谷零的。


    那个墓碑和周围别的墓碑没什么不同的,一样很窄,一样在大雨的冲刷下被浸润成更深的颜色,墓边的土地上是还未长成的青草。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在照片里,那墓主人的笑要来得更爽朗几分。


    伊达航。


    奥尔加稍稍眯起眸子,辨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这座墓前没有任何花束,只有一根牙签冷冷清清地被摆在坟墓上,在大风刮过时顺着风滚动出一小段距离。


    那时的降谷零正单膝蹲在那座墓前,一动不动,像是也变成了一座石碑,就连衣物尽数被雨水浸湿也丝毫不觉。奥尔加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的脊背一向挺得笔直,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压倒他。可现在,他的背却几不可查地躬起,头颅微微低垂着。


    奥尔加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即便是隔了这么段距离,她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浓烈的压抑的氛围。


    她知道这不合时宜,但她就是无端地觉得,他好像是一只被遗弃了的猫猫,正孤零零地在雨中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于是奥尔加开始觉得有点难受,心脏处传来丝丝疼痛,连带着浑身的骨头一起。


    她描述不好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确实使人心烦意乱。她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一切。


    *


    直到脑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降谷零才恍然回过神来。


    雨水顺着发丝滑落到睫毛上,惹得人视线有些模糊。他几乎被冻僵的指尖抽动了一下,涣散的思绪也渐渐聚拢。


    经过不到一秒的判断后,降谷零那向来精明的大脑立刻意识到,抵住他的不是木仓。


    他本该说些什么,可他太累了,累到甚至发不出声音。于是,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就让身后的人先开口吧,再让他静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身后的人却也始终没有出声。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大雨似乎停下了,伴随着雨水打落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


    ……


    不,雨并没有停下。


    降谷零仰起头,视线越过化作帘幕自周围落下的雨幕,看向上方。入眼的却不再是低沉阴翳的天空,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伞面。


    继而,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


    “零零,你的警惕性还真是——”


    降谷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或许真是雨声太过嘈杂的原因。他只是顺从着自己的本能起身,拥抱住她,紧紧地。


    她浑身的衣服业已湿透。两具冰凉的身躯紧贴在一起,却无故让人感觉温暖。


    降谷零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鼻尖是熟悉的、淡淡的樱花的味道。


    “借我抱一会……就一会,好吗。”


    他可以感觉到奥尔加最初略显僵硬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伴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降谷零感到奥尔加用一只手回抱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很轻,但应该已经是她的全部力气了。


    “抱都抱啦,还问我做什么?”


    *


    奥尔加用右手高举着那把黑色的伞,左手轻轻拍着降谷零的背。她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降谷零。


    没错,脆弱。


    这个词被用在降谷零身上似乎并不那么合适,但却是奥尔加在自己的大脑中搜刮一通后得到的唯一结果。


    啊,或许在诸伏景光死去的那晚他也是脆弱的,但却远没有如今这么——“明目张胆”。


    是的,奥尔加想,明目张胆。现在的降谷零太过失态了,尤其是在他明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已经暴露在她面前的情况下。


    她本想用伞假装手木仓吓他一跳,然后,他应该收回那幅失态的脆弱,重新戴上他的假面,笑着跟她说话,当回他的波本。


    可是他没有。他反而彻底撕掉了假面,暴露出了最真实的脆弱。就像是一只一直张牙舞爪的猫猫突然小心翼翼地朝你露出了肚皮。


    这是否也算一种得寸进尺呢?好像他真的不把她当成一个危险的组织成员了呢。奥尔加有些苦恼地想到。


    “奥利亚。”


    “嗯?”降谷零的声音拽回了奥尔加的思绪。


    “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诶?”奥尔加有些讶异于降谷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她想要转过头去看看他的神情,却被他牢牢拥抱住动弹不得。


    于是,她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站在原地,继续听他说:“……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


    降谷零的情绪很少会这么外露。不,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平时要让这嘴硬的家伙说出这种话来,可是比登天还要难。


    奥尔加楞了一下。随即,在降谷零看不见的角度,她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深,可嘴角却向上扬起:“好哦。”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与缱绻,“我一定,不会让我们分开的。”


    *


    奥尔加本来是想让降谷零难过的。


    让在意她的人因她而难过会让她觉得愉悦。奥尔加总是知道该怎么挑动降谷零的情绪。比如,她大可以拉上他去逛一逛棺材铺,说要为自己挑选一副棺材。


    哦,或许她还可以大肆描述一番自己躺在棺材里的体验,然后表现出对此的痴迷。


    想来他一定会又难过又生气的。


    可是……


    算了。


    奥尔加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在她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雨中的那一刻便改变了主意吧。


    之后半个月奥尔加又赖在了降谷零的住处。这次降谷零倒是没有再赶她去酒店了,只是,他似乎在有意回避奥尔加,在不得不交流的时候又强装镇定,可惜被肢体语言给出卖得彻底。


    这算什么?


    害羞?


    回避型依恋?


    是因为那天他在墓园说的那些话?


    嗯,想想他这么要强且自诩为长辈的人,却当着他眼中“小孩子”的面说出了那样脆弱的话——


    看着降谷零略显别扭地和她道别出门后,奥尔加窝在沙发上,有些好笑地掏出手机,打算开始打游戏。


    可惜,一阵铃声打乱了奥尔加的游戏计划。


    计划是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奥尔加便眼神一凛,从沙发上坐直了起来,原先轻松的表情不再。


    “阿尔萨斯。”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苍老而阴森的声音。


    ……


    “是。”


    奥尔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捞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离开了这栋公寓。


    一边朝目的地赶去,她一边低头在手机上匆匆给降谷零打了一封邮件。离开时交代一下动向,即使只是虚假的动向,这是奥尔加不知何时养成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习惯。


    大约半小时后,奥尔加踩下刹车,抬眼看向前方的庄园。


    这座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庄园。


    第85章


    庄园外早有组织


    底层成员等候在此,见到奥尔加的车出现,立刻为她打开了那扇金属大门。


    奥尔加开着车缓缓驶入庄园。


    这次是boss亲自召唤奥尔加前来的,不然她的行动力才不会这么高。当然,boss本人并不在此处就是了。空旷而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朗姆正一脸不耐地坐在居中的沙发上。


    奥尔加的视线缓缓扫过朗姆,落在另一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端坐其上的不是贝尔摩德又是谁?


    奥尔加有些厌恶地皱了皱鼻子,然后果断移开视线,在远离贝尔摩德的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朗姆看看贝尔摩德,又看了看奥尔加,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氛。但他显然没有耐心去管组织成员间的私事。于是,在清了清嗓子后,朗姆正式说明了此次boss召唤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前来的缘由。


    “什么?!”/“你说什么?!”


    在听完朗姆的话后,奥尔加和贝尔摩德的反应几乎完全一致。


    她们飞快地对视一眼,然后又几乎是同时别开了视线。奥尔加翻了个白眼,贝尔摩德则交换了双腿交叠的次序。而后,两人又以几乎完全一致的动作——一手支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看向与对方完全相反的方向。


    朗姆似乎是因为她们两人的反应而感到不满,面上的神情又阴沉了几分:


    “我不管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是组织下达的最高、最机密的任务,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合作,务必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它。”


    说罢,朗姆站起身来,又重重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了大厅。


    这下,整个大厅又只剩下了相看两相厌的奥尔加和贝尔摩德二人。但她们不能离开,因为这个任务——


    奥尔加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简而言之,朗姆闯了祸,现在需要她和贝尔摩德去帮他收尾。


    至于朗姆闯了什么祸呢?


    他弄丢了一颗药。


    当然,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不过区区一颗APTX-4869而已,不过是这颗药落到了公//安手里而已,不过是公//安已经秘密将这颗药送去了某安保级别最高的研究所进行成分解析而已——


    呵呵。


    朗姆的“小”失误,从16年前开始就一直“小”得很惊人。还好老朗姆是跟着boss“入关”的,不然小朗姆,也就是现任朗姆——


    呵呵。


    奥尔加想不到贴切的形容词。


    好吧,虽然朗姆的“小”失误向来挺多,但他办成的大事也确实不算少。能稳坐组织二把手的位置,怎么着也还是有点手段的。


    至于奥尔加和贝尔摩德此次的任务,自然就是把那颗遗失的APTX-4869偷回来。这个任务,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交给她们俩都是最合适的,也只能交给她们俩。


    毕竟组织不能让完全不了解APTX-4869研发的实际目的、只将其当成一种毒药的的人,比如琴酒,去夺回这颗药。不然,又该如何向他解释组织为了区区一颗“毒药”而如此大费周章呢?


    奥尔加与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眸中看见了自己紧锁的眉头。


    这个任务,将会很难。


    *


    夺回遗失的APTX-4869确实很难,比奥尔加想象的还要难。


    这个任务的主要难点在于,那颗APTX-4869已经被送入了安保级别最高的研究所里。也就是说,公安是特地在防着组织成员接近并夺回那颗药。


    与伦敦那次潜入MI6不同,MI6事先并不知道组织成员要潜入进去盗取信息,所以并没有针对组织成员做任何防护。


    “怎么办?”


    奥尔加精疲力尽地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抬手胡乱地撕掉脸上的□□,往茶几上一丢。而后,她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放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


    太累了。


    奥尔加很少会遇到需要调动全部精力与脑力去完成的事情,因为没必要。可这次,她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与一国的情报机构正面对抗。


    没错,是正面对抗,而且是以失败为结局的。


    这已经是两个月内她们第五次潜入研究所失败了。公安似是早已对她们惯常的套路了如指掌,因此无论是易容还是调虎离山,亦或者是其它什么计策,最后皆以失败告终。


    而第五次,也半小时前两人刚结束的那次行动,奥尔加更是因为在行动时开了那么不到一分钟的小差,而直接挨了一梭子子弹,差点被现场逮捕。现在弹孔倒是不再往外渗血了,就是那狰狞的伤口还一直在疼。


    至于贝尔摩德?她早在第二次行动的时候就挨过子弹了!于是自那之后的几次行动,她都坚持穿着防弹衣上阵,也不嫌重。


    奥尔加大致猜到了公安之所以这么熟练的原因,于是更加郁闷了。


    说起来,都怪可恶的朗姆!


    另一边,贝尔摩德一声不吭地扯掉了脸上的□□,也将它丢在了茶几上。而后,似是看见了什么,忽然楞住了,就这么站在茶几边上,低头直勾勾第盯着那张被她丢下的□□。


    不,更准确来说,是茶几上被那张□□压住的一张报纸。


    “怎么?”


    好一会儿没听见贝尔摩德的动静,奥尔加有些奇怪地坐直起身体,然后便见她正盯着茶几上的什么东西发呆。


    奥尔加探身向前,捞过了那张看上去还挺新的报纸,用发音有些别扭的日语读出了第一版上加粗了的新闻标题。


    “……怪盗基德?”


    她盯着报纸上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称号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倒是贝尔摩德主动开口了:“黑羽盗一,算是我的——师父。至于‘基德’这个名字,可以当成是工藤优作取的。”


    说着,她捞过奥尔加手中的报纸,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后抖开报纸,快速浏览起来。越看,她的眉心蹙得越紧。


    “黑羽盗一……”享誉世界的天才魔术师,也是——教授了贝尔摩德易容术和变声术的老师。贝尔摩德就是在黑羽盗一那里拜师学艺期间认识的工藤有希子。哦,那个时候应该还叫藤峰有希子。


    不过嘛——


    “和工藤一家有关系的准没好事。”奥尔加咕哝道。她现在不得不和贝尔摩德一起完成任务,于是她便尽量避免提及工藤一家以防止两人又杠上。


    贝尔摩德大约是没听见奥尔加的嘀咕,一心专注在报纸上。奥尔加也懒得管她,侧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奥尔加回过神来,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喂,新闻看好了没?看好了就商量一下下一次的‘送人头’计划吧。”


    没错,是“送人头”计划。奥尔加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和贝尔摩德迟早得在研究所外被公安人赃并获。


    要是真被抓了就把朗姆供出来好了。奥尔加这么想着。


    贝尔摩德的眉头却并没有松开,她喃喃着:“……奇怪,黑羽盗一应该已经失踪很久了才对。”


    奥尔加不感兴趣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臂:“怎么?不会是看到师父就想到了那段拜师的时光,然后开始怀念逝去的青春了吧?果然,老人家就是喜欢还念过去。”


    贝尔摩德撩起眼皮扫过奥尔加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她并不理奥尔加的垃圾话挑衅,只一边将报纸整理好约起,一边似是感慨道:“如果黑羽盗一还在的话,我们的任务倒是有头绪了。”


    奥尔加挑起一边眉毛。不用贝尔摩德再多说,她自然已经理解了贝尔摩德的意思。


    黑羽盗一,享誉世界的天才魔术师,同时也是从未失手过的怪盗基德,在“偷东西”方面自然是比她和贝尔摩德娴熟且技巧丰富的。


    贝尔摩德的话倒是提醒了奥尔加。


    “不管黑羽盗一还在不在,只要‘怪盗基德’还在就行。”说着,她从贝尔摩德手中抽走那张被约好的报纸,将它展开铺平在桌面上,逐字逐句快速阅览一遍。


    最后,奥尔加得出结论:“我看这个‘怪盗基德’也不错。”


    贝尔摩德没有出声,单看表情大概是不太如同奥尔加的想法。


    但奥尔加才不在意贝尔摩德的意见,她已经在这个任务上耗了太久,耗到几乎没有更多耐心了。现在,有了“怪盗基德”这么个新的可能性,她自然得去试一试。


    “记得把黑羽盗一的情报发我。”奥尔加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低头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角后转


    身朝大门处去,“走了。”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个‘怪盗基德’绝对不是黑羽盗一。”身后传来贝尔摩德略不赞同的声音,“我记得他有个儿子,现在年纪倒是——”


    “哦呀,那更好了。”奥尔加停下步子,回头,挑起一边眉毛,朝贝尔摩德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小孩子更好骗。怎么,你不会是不舍得让我对你亲爱的老师的孩子下手吧,心软的贝尔摩德女士?”


    她看见贝尔摩德张了张唇,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罕见地,面对奥尔加的咄咄逼人,她像是投降一般,只叹了口气只道:


    “……我知道了。关于黑羽盗一的情报,我知道的部分,会尽快整理好发到你的邮箱里。”


    闻言,奥尔加耸了下肩,拉开大厅那扇浮夸的门。


    *


    第86章


    最近一段时间全米花最大的新闻,大概要数铃木财团的顾问——大名鼎鼎的铃木次郎吉先生——在报纸上公开向怪盗基德宣战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在被初出茅庐的怪盗基德众目睽睽之下偷走某颗宝石,完成时隔多年的“二次出道”首秀后,铃木次郎吉这位有钱有闲的大爷被挑起了好胜心,单方面宣布怪盗基德是他的宿敌。


    至于基德本人是怎么想的?那就未可知了,毕竟也不能指望人家上电视接受采访不是?


    总之,这一次铃木次郎吉花大价钱从国外拍下了一串项链。先不论项链本身极其复杂的制作工艺,单就镶嵌其上的那颗名为“森之心”的绿宝石,在还是颗尚未经雕琢的原石时便已价值连城。


    后来,这颗宝石经过某位大师的精心打磨,最终成为了举世闻名的“森之心”。最重要的是,经过数百年的时间沉淀,流经无数历史人物之手,这串项链的意义早已超过了其本身的价值。


    既然“森之心”如此有名,那么可想而知,其存世的仿品自然也不在少数。倒不是说为了以假乱真取代原本“森之心”的地位,更多的是对其的一种模仿与学习,就像很多绘画大师也都曾进行过临摹的练习。


    在“森之心”的众多仿品中,不乏历史悠久、制作精美的,即使抛去“仿品”这个名头,它们本身也价值不菲。而铃木次郎吉——这次就同时拍下了许多仿品。


    这些仿品用肉眼看去几乎与真品毫无区别——至少在常人看来如此。至于铃木次郎吉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藏木于林,即将真正的“森之心”混在一堆足以以假乱真的仿品中进行展出。


    用铃木次郎吉本人的话来说,除非怪盗基德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宝石鉴定大师之一,否则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准确辨认出真正的“森之心”。


    至于从别人那里套话?


    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本次参与宝石展览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在会场戒严并期望守株待兔的中森银三等人,事先都不知道哪颗才是真正的“森之心”,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铃木次郎吉本人。而他非常自信,自己绝对不会被怪盗基德套出话来。


    *


    藏木于林是铃木次郎吉用来对付怪盗基德的措施之一,至于他的另一项防盗手段——


    “Kriss,这块绿宝石真是太衬您的眼睛了!”


    “Kriss,你觉得你佩戴的这条是真正的‘森之心’吗?”


    “Olga,是什么让你决定参加这场大洋彼岸的‘森之心’展览并作为展示宝石的模特之一呢?”


    “Olga,乐迷朋友们都很想知道你之后还有再次演奏小提琴的计划吗?”


    ……


    无数闪光灯伴随着机器的“咔嚓”声交相亮起,而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与越来越尖锐的问题,奥尔加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当然,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记者们就未可知了。


    彼时的奥尔加身着黑色一字肩裙礼服,颈部佩戴着绿宝石项链。在夜晚的环境光下,那颗熠熠生辉的绿宝石呈现出一种幽深的颜色,倒真是与她祖母绿的双眸相得益彰。在她一袭红发的映衬下,这绿便愈发浓墨重彩。


    “噢,谢谢你们的赞美,非常感谢。……。我佩戴的是真正的‘森之心’吗?我也不知道呢,一切都是保密的。……。小提琴?不,暂时没有这种计划。……”


    说话间,奥尔加已经在保镖们的簇拥下进入了会场,而进入会场前那段堪比红毯现场的路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的同时,奥尔加不得不压抑着心中对周边人山人海的不耐烦,继续耐着性子与朝她过来的铃木次郎吉交谈。


    早知道就不接受铃木财团的邀请了。一边应付着自看见她后就似乎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铃木次郎吉,奥尔加一边在心中想到。


    没错,这就是铃木次郎吉的另一项防盗措施——由真人亲自佩戴宝石进行展出。


    按照铃木次郎吉的构想,一旦怪盗基德出手偷宝石,那么作为“活体宝石展示架”的模特们一定能有所察觉,从而做出各种应对。“即使只是抱住那个家伙让他行动不便也可以”——这是铃木次郎吉的原话。


    当然,奥尔加对这个策略的可行性持保留意见。


    *


    对于自己在日本的受欢迎程度,奥尔加是始料未及的。


    站在C位的奥尔加左右看了看,同为“活体宝石展示架”的模特们已经到齐了,清一色的绿眼睛。也真是难为铃木次郎吉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绿眼睛的模特了,毕竟绿色的眼睛确实稀有。


    当然,绿眼睛和绿眼睛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同样是绿眼睛,不同人眼睛的色彩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光线下,眼睛的颜色看上去也不尽相同。


    对于铃木次郎吉对模特绿眼睛的执着,奥尔加大致也能理解——毕竟“森之心”是绿宝石。


    不过嘛……


    奥尔加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在作为“活体宝石展示架”被人像逛动物园一样围观后。她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这些人是来参观宝石的,还是来围观她的。


    古典乐无论在那个国家都算是比较小众的圈子,所以即使她在古典乐圈再知名也还是……更何况她此前根本没有在日本公开露面过,演奏会也好,其他活动也好。


    所以一开始收到铃木财团邀请她作为宝石模特之一时,奥尔加是惊讶的。先不提铃木次郎吉是怎么知道她在日本的——或许这就是钞能力吧。重点是,在此之前,奥尔加本人与“模特”这两个字从不相关。


    不过稍一思量后,奥尔加还是在贝尔摩德戏谑的眼神下接受了铃木财团的邀请——反正她总是要想办法接近怪盗基德的,铃木次郎吉来这一出,倒是节省了她的时间。


    当然,现在奥尔加已经后悔了。比起待在这种满是人的地方被围观,她倒是宁可多花一些时间作其他的计划。


    在与铃木次郎吉交谈的过程中,奥尔加发现这个自称古典乐爱好者家伙的家伙居然是她的粉丝。铃木次郎吉对古典乐到底懂多少奥尔加不知道,但这人是她的粉丝这件事,奥尔加倒是很快就确定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虽然铃木次郎吉请来当“活体宝石展示架”的模特们不至于全是顶级大牌,但怎么说也都是在各自圈子里有一定知名度的。可偏偏,最受欢迎的似乎是奥尔加这个来自最小众的圈子的。


    奥尔加于是更加确定了她在日本的受欢迎程度,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同时,她也更加确信了另一件事——她佩戴的这条项链就是真正的“森之心”。


    虽然铃木次郎吉号称一切都是随机的,但人为的随机,总是会夹杂着一些无意识行为,代表了人们内心最真实的期望。


    奥尔加维持着好脾气的表现,目光在人头攒动的观众席缓缓扫过。


    不远处是严阵以待的中森警官以及他的部下们,他们兢兢业业地将热情的人群与模特们隔开一段距离,同时警戒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怪盗基德。而会场内的所有人,据说都是一一被扯了脸皮后才被允许进入的。


    当然,奥尔加依旧非常肯定她的目标此刻已然身处会场之内。如若不然,就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


    突然,所有的灯像是约好了似的集体熄灭了下来,整个会场内一丝光亮也无。


    伴随着人群短促的尖叫,以及中森警官当机立断让人去开启备用电源的命令,奥尔加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找到你了。


    下一秒,奥尔加感到一种极轻柔的力道划过她的锁骨,最终停在颈后。


    是布料的触感。


    果然,和报纸上的照片一样,小偷先生戴了手套。


    奥尔加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冲动,竭力表演出正常人此刻该有的无措。她甚至懒懒散散地伸出了根本做不到抓人的左手,做势要抓人。然后——


    奥尔加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看见那位小偷先生,当然,并不清晰,但也足以让奥尔加的大脑宕机了0.1秒开始思考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之间的关系。


    将奥尔加的思绪扯回来的是来自小偷先生的吻手礼。


    在这种时间地点和境况下,这个吻手礼倒是显得有点刺激得浪漫。


    至于小偷先生?他非常有礼貌地只吻了自己的大拇指,并没有真正接触到奥尔加手背的皮肤。也不知道是真有礼貌,还是怕留下什么可能暴露身份的唇纹线索。


    根据奥尔加对小偷先生以往行为进行的分析,她觉得89.2%的可能是因为小偷先生确实还算有礼貌。


    *


    小偷先生的吻手礼一触即分,如蜻蜓点水。


    然后,奥尔加看见他抬起头,与她对上视线。


    小偷先生的嘴角洋溢着活泼且得意的笑容,带着少年人的张扬。他似乎在努力克制,但奥尔加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他在唇前竖起食指,对奥尔加比了一个保密的手势。奥尔加可以用余光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上正抓着一条绿宝石项链。


    是“森之心”。


    动作倒是挺快。


    在灯光亮起之前,奥尔加的视网膜上停留的最后一幕景象,是来自小偷先生的wink。


    第87章


    而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小偷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高调地从会场中消失了。


    伴随着铃木次郎吉视线落向奥尔加后的惊呼,小偷先生正式取得了这一场比试的胜利。果然不出奥尔加所料,她所佩戴的就是真正的“森之心”。


    奥尔加微不可察地笑了,带着一种势在必得。


    怪盗基德——确实很厉害。只不过……


    要去公安的地盘偷东西的话,这种高调的风格还是需要好好调教一下。


    *


    之后便是铃木次郎吉和中森银三惯例的扯皮时间了,奥尔加对此没有兴趣。


    于是她按照之前计划好的那样,做出一幅自责的样子,穿着并不方便行动的礼服,在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抹泪”快速离开了现场。


    奥尔加选择了一处于人烟稀少位置的大楼顶部。


    天台的风很大,周围没什么灯火。五月的东京有时甚至可以用炎热来形容,但此刻的天台还是有些许的冷。


    这里的视野很好,奥尔加几乎可以将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


    她搓搓上臂冰凉的皮肤,余光在捕捉到不远处某个不显眼的小白点后,毫不犹豫地朝天台边缘走去。


    因为弄丢了价值连城的“森之心”,于是自责到想要以死谢罪,还是很合理的……吧?


    或许在日本,还是切腹比较符合这种情境呢。


    在从大楼顶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奥尔加如此饶有兴致地想到。只不过用切腹这种方法,可就钓不到她想要的那条鱼了。


    *


    失重的感觉其实有些刺激,至少对奥尔加来说是如此。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急速下坠时耳边凌冽的风声,感受着不断飙升的肾上腺素,感受着自大脑皮层不断传来的兴奋,以及心脏超负荷后传来的阵阵钝痛……


    然后,坠落停滞了。虽然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但那种刺激的感觉确实就这么消逝了。


    于是奥尔加有些不高兴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那双预料之中的眼睛,右眼戴着单片眼镜。


    白色的滑翔翼在天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不断向上攀升。


    小偷先生现在已经换下了那身浮夸的白色礼服。至于单片眼镜?大抵是还没来得及摘下。


    显然,小偷先生在“森之心”到手后,本打算功成身退的,可惜被奥尔加的一番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么一看。奥尔加想。他简直就长得和工藤新一一模一样。


    至于易//容?以奥尔加的专业角度来看,并没有,更何况她还早就看过黑羽快斗的资料照片。但饶是如此,在亲眼看到黑羽快斗的全脸后,奥尔加还是不由得感到神奇。


    世界上真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此刻的奥尔加被黑羽快斗抱着在天际滑翔,于是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观察。她看见小偷先生悄悄松了口气的动作,继而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种无奈与傻兮兮的得意。


    在避免了因自己的行为而间接造成别人“自鲨”后,他似乎终于有时间进行心理活动了。


    但是……


    得意?


    *


    小偷先生轻巧地将奥尔加放在了某座高楼的顶端,像是一片落地的羽毛。


    于是在经历了一段足够冻人的飞行后,奥尔加终于有了接触地面的实感。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肩颈处感受到金属冰凉而坚硬的质地,以及一道微不可察的、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


    “森之心”回来了。


    看来小偷先生这次是来不及戴手套了。


    “那么,byebye啦~MissEmerald(绿宝石/艾米瑞达)。”


    身后传来少年活泼而张扬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失真的神秘。


    奥尔加侧眸,余光正捕捉到白色的大鸟再次展翼准备翱翔天际。


    她突然笑了。伸手,不容置疑地抓住了那白色大鸟的一边翅膀。


    而后,刚刚离地的“鸟儿”被扼住了翅膀,不得不跌落回到地面,好险才站稳,不至于摔一个出糗的姿势。


    “别走啊~”祖母绿的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愈发幽深,奥尔加翘起嘴角,玩味的语调一字一顿,“小、师、叔~”


    *


    黑羽快斗愣住了,切切实实的。


    虽然本职工作不是侦探,但是他聪明的大脑还是立刻就闪现出两个字——预谋!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早有预谋的、陷阱!


    于是黑羽快斗几乎是立刻就警惕起来,他状似地不经意向后退出一步,拉开与奥尔加之间的距离。


    与此同时,原本心中那点独属于青春期少年人的、因为与漂亮异性独处互动而产生的小心思,也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泡一样,还来不及待人欣赏,便“啪嗒”一下,炸了。


    这是第一次,黑羽快斗在面对一个同龄人的时候,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种威胁不像是来自工藤新一的那种宿敌般的,也不像是来自小泉红子那种亦敌亦友般的……这更像是一种,因为纯粹的经历与


    境遇差距而产生的。


    喂喂!这家伙,不会是什么来自邪恶组织的邪恶成员吧?!看上去好像那种手握十几条人命的——


    不不不,不会吧,OlgaKriss是世界知名的音乐家,应该没有犯罪组织的成员会用这种扎眼的身份……吧?


    而且她绝对没有易//容!


    但是,就为了钓他这条鱼就搞“跳楼”这种事情,这是何等的——疯啊!万一他没来得及接住她呢?


    不对!话说回来,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会接住她?


    ……


    一瞬间,黑羽快斗的心思百转千回。但他面上还是一幅游刃有余的轻松样子。


    “小师叔?”黑羽快斗露出一个和工藤新一相似的大咧咧的笑,抬手抓了抓后脑勺,“我说小姐姐,我们明明看上去差不多大诶!”


    与此同时,黑羽快斗已经退到了大楼边沿,眼神以极快的速度往楼下某地扫一眼。助手寺井爷爷已经准备就绪。


    然后,黑羽快斗看见对面那个好看到让他在偷“森之心”时都忍不住多撩了两下女生,将耳畔一缕散乱的红发捋向耳后,从容不迫地向他走来。


    一步、两步、……


    昂贵的鞋跟踏在天台地面上,在空旷的夜间显得格外有压迫感。她的面上带着亲切的笑意,却无端让人感到害怕。


    可就在黑羽快斗浑身的肌肉紧绷,准备随时跳楼逃走的时候,奥尔加却停在了他面前大约一米的地方。


    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不会因为逼得太近而让人紧张,却也不会离得太远显得生疏。


    “啊啦,看上去你很怕我啊,小师叔?”奥尔加歪了下头,朝前伸出一只手,“难道我长得很吓人?”


    黑羽快斗看见她的表情变了,明明还是在笑,但此刻的奥尔加却像大多数女高中生一样,带着点俏皮,带着点亲切,就好像先前萦绕不散危险感仿佛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黑羽快斗犹豫了一秒,还是和奥尔加握了手,故意拖长了调子瓮声瓮气道:


    “OlgaKriss可是世界知名的大美女啊——说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叫我‘小师叔’?”


    黑羽快斗的演技确实不错,看上去一派轻松的样子,但在奥尔加看来还是漏洞百出。


    奥尔加收回手背在身后,耸了耸肩:“因为你的父亲黑羽盗一的徒弟之一,莎朗温亚德,是我的老师。”


    从新闻上看,莎朗温亚德和奥尔加确实关系不菲。黑羽快斗在脑海中快速判断着奥尔加的话,探究的眼神不明显地打量着对面的女生。莎朗温亚德也确实曾经是父亲的徒弟,这件事应该很少有人知道……


    若奥尔加所说的事真的,那么……作为莎朗温亚德的徒弟,她叫他一声小师叔确实也没什么毛病……但听一个同龄人这么叫自己果然还是很奇怪。


    黑羽快斗的嘴角有些抽搐,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旋即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奥尔加的说法,态度立马变得热络了起来,倒真有一幅打算以长辈自居的态度。


    奥尔加面上笑吟吟,内心冷漠地和黑羽快斗互演。


    没关系。她想。初步的目标已经达成,现在她只需要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下去就可以了。


    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即使智商远高于同龄人,但就和对付工藤新一一样,根本没有难度。


    *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奥尔加很快就和黑羽快斗混熟了,比普通朋友还要亲密。


    只要奥尔加愿意,她可以轻易讨好任何人。


    “接下来,只要等黑羽快斗把药偷出来就可以了。”


    公安直属的研究所外,某隐蔽处,奥尔加坐在车子副驾驶,一手支着脑袋,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守卫森严的建筑。


    “真的好吗,”驾驶座上,贝尔摩德松开方向盘,拉动手刹后,抱臂靠坐在椅背上,也顺着奥尔加的视线看了过去,神情复杂,“像这样利用自己的朋友。那个少年可不傻,等他意识到——”


    “他已经意识到了。”奥尔加侧头,冷漠的目光瞥向贝尔摩德,唇角缓缓扯出一个恶劣的笑来,


    “所以,我们已经‘绝交’了,当然啦,心软的小偷先生还是答应会帮我把药偷出来。”


    贝尔摩德的唇张了张。面对这样的奥尔加,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提醒她那是她的朋友?


    这在奥尔加听来或许会很搞笑。


    贝尔摩德的预感应验了。奥尔加索性将头转了回来,似笑非笑地看向贝尔摩德,语气却咄咄逼人。


    第88章


    “你不会以为我接近怪盗基德是为了和他当好朋友?还是说,你只是心疼曾经的老师的孩子被组织利用了?又或者,是因为和工藤有希子‘做’朋友久了,你居然觉得我们这种人是可以有朋友的?”


    贝尔摩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僵住了,或许是因为奥尔加提起了工藤有希子,又或许是因为她毫无人性的发言。


    最终,贝尔摩德转头避过奥尔加的视线,看向窗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是啊,她怎么会对奥尔加的“人性”有所期待呢?


    恶魔与天使,终究是天差地别。


    奥尔加最初接近黑羽快斗就是为了利用。在过去一个月内,他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黑羽快斗单方面认为的。


    直到奥尔加提出,希望黑羽快斗能帮她偷一样东西,那个少年大概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


    奥尔加从最开始就目的不纯。


    但那又怎么样?这种情况早就在奥尔加的计算之中。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把那个东西偷出来。但是在那之后……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彼时,少年在说出了如同烂俗偶像剧一般的台词后转身离去,奥尔加依稀可以从侧脸看见他无比落寞的表情。


    “那么,十分感谢。”


    可那时,奥尔加却笑了,即使黑羽快斗一定看不见她在笑,但这笑容确实发自内心——目的达成。


    她从不在乎什么朋友。她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交朋友,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至于降谷零?


    不,他不是朋友。那个人……是不一样的。


    *


    “或许我应该鲨了他。”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后,奥尔加有些突兀地开口了,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


    贝尔摩德微蹙起眉,转头看向奥尔加。她正一手支着脑袋,侧头盯着窗外。从贝尔摩德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在昏暗灯光下明灭模糊的半张侧脸。


    奥尔加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她很冷静。贝尔摩德很快做出了这个判断,可随即眉心的褶痕却愈加深了。


    她顺着奥尔加的视线看向窗外,看见了预料之中的那个少年转瞬即逝的影子,快得几乎无法用眼睛捕捉。


    是黑羽快斗。


    贝尔摩德并没有和黑羽快斗有过直接的接触,但这并不妨碍她那一丝微妙的恻隐之心。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和工藤新一之间异常得相像,又或许是因为她那多年未见的授业老师……


    于是贝尔摩德又将视线转回奥尔加身上,却见她打在窗框上的那只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台,像是正在内心衡量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偷来的是什么药,当然也不知道组织的存在——”奥尔兀自加咕哝着,随即却话锋一转,“但毕竟是接触过那颗药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他——”


    “阿尔萨斯!”


    贝尔摩德及时按住了奥尔加拉动木仓支保险的手,而后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奥尔加不满的眼神。


    一时间,在奥尔加抬眼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贝尔摩德竟罕见地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被正吐着信子的毒蛇盯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贝尔摩德不由得绷紧了全身上下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敲击车窗的声音打破了这仿佛一触


    即发的对峙氛围。奥尔加深深地看了贝尔摩德一眼后,回过头去,打开车窗。


    贝尔摩德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直到身体靠在椅背上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不少冷汗。


    黑羽快斗并没有露面。奥尔加将将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随即一粒红白色的胶囊便穿过缝隙,落入她的手中。


    奥尔加看着手心上静静躺着的胶囊,略一楞神,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后,将它随意放进卫衣口袋中。


    “他倒是聪明。”


    虽然只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在偷到药物后,黑羽快斗并没有现身,而是选择以一种魔术般的手法将这颗药送到了她的手中。


    但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工藤新一也好,黑羽快斗也好——


    奥尔加百无聊赖地想着。在进入到那间满是全副武装的公安的研究所后,黑羽快斗就肯定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但他还是按照约定将药偷了出来。


    只是……如果没法将他灭口,那么这件事就会变得有些复杂了……


    忽略了车窗外传来的淡淡血腥气,奥尔加把手中已然拆散的木仓支部件往后座一丢,似有若无地掠过不远处某个角落一眼后,将车窗完全阖上。


    驾驶座上的贝尔摩德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离。


    *


    一路无话。


    就在贝尔摩德琢磨着要把奥尔加送去何处时,一直靠在椅背上,像是在闭目养神的奥尔加像是突发奇想般道:“我得见见雪莉。”


    “什么?”


    贝尔摩德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得见见雪莉。”


    这次,奥尔加睁开眼睛,从椅背上坐直了起来。她的右手还放在卫衣口袋里,那颗红白色的胶囊被她捻在指尖掂量着。


    伴随着轮胎与柏油马路的刺耳摩擦声,贝尔摩德突然将车子急停在了路旁。


    奥尔加顺着惯性朝前撞去,又在安全带的拉扯下被拽回来,后脑重重砸在了椅背上,脑袋里登时响起一阵嗡鸣声。


    她懵了一秒,才不太高兴地转头看向贝尔摩德:“你干什么?”


    凌晨的马路上没有什么人。车子停在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勉强将车内照亮。


    贝尔摩德踩着刹车,双手还扶在方向盘上。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甚至罕见地夹杂了一丝烦躁:


    “阿尔萨斯,我说过,不要去招惹雪莉,至少现——”


    “看上去你的脑子也坏掉了。”奥尔加不耐烦地打断贝尔摩德的话,她抱起双臂靠回椅背上,闭起眼睛,“你送我过去,或者我自己去。”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贝尔摩德却好似突然抓住了什么灵感。她试探道:


    “你不信任那个黑羽快斗?”


    奥尔加凉凉地哼了一声,不回答,只道:“如果不是你多事,事情会简单很多。”


    奥尔加不能百分百保证交到她手中的这颗一定是真正的APTX-4869。现在,最好还是让雪莉检查一下这颗药的成分,以判断真伪。


    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如果她当时没有拦着奥尔加的话,只要黑羽快斗死了,就算一开始被交到奥尔加手里的是他替换过后的假药,那么找到真药也只是时间问题。


    旋即贝尔摩德有些诧异——阿尔萨斯……是在为她的“一时恻隐”收尾?


    她在为她着想?!


    这个猜测让贝尔摩德觉得有些荒谬,但她却无法找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确实,用过就丢、过河拆桥才更加符合组织的做事风格。贝尔摩德不得不承认,刚刚,将黑羽快斗灭口才是最优解。


    但是,想到奥尔加是在为她着想这件事,贝尔摩德就觉得别扭,以及……或许还有那么点欣慰。


    之前对奥尔加“人性”的失望已经被抛诸脑后,贝尔摩德重新发动车子,转而用一种略微上扬的语气道:“就算我不拦着,你敢说自己一定能击中怪盗基德吗?”


    当然不能。


    黑羽快斗毕竟是魔术大师。在他故意躲避的时候,想开木仓打中他确实很有难度。


    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贝尔摩德听见奥尔加冷哼了一声,随即别过脑袋不再搭理她了,就一如她预料中的那样。于是,贝尔摩德的表情终于轻快了些。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阿尔萨斯的。


    而另一边,在贝尔摩德看不见的角度,奥尔加于阴影中睁开双眼,有些讽刺地扯了下嘴角。


    不,问题从来都不在于黑羽快斗。


    奥尔加自认擅长把控人心——她很相信黑羽快斗,并不觉得黑羽快斗会给她一颗假药——只要他偷到的那颗是真的。


    可问题就在这里。


    奥尔加微微眯起眸子,神色晦暗地思量着。问题的关键在于降谷零,从来如此,即使奥尔加早已想办法将他提前支去国外了,但难保他不会留有后手。


    奥尔加指尖在衣兜里捻着那颗小小的胶囊,少顷,稍稍叹了一口气。


    本来她只需要把黑羽快斗灭口,那么就算这药是假的,她也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黑羽快斗头上——反正死无对证。


    现在嘛……


    那口不知会不会降临锅分摊到了黑羽快斗和贝尔摩德两个人头上——反正怎么都关联不到降谷零头上就是了,自然也怪不了奥尔加——毕竟给她们假药的是黑羽快斗,而阻止奥尔加下手的是贝尔摩德。


    组织可不会听黑羽快斗伸冤,而贝尔摩德也已经主动接过了锅。于是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黑羽快斗蓄意藏起了真药,而贝尔摩德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放过了他”。


    至于同在现场的阿尔萨斯?


    她可是很服从贝尔摩德的呢~


    啧啧,听上去像是贝尔摩德和黑羽快斗沆瀣一气在坑害组织。


    是了,奥尔加从头到尾都在故意误导贝尔摩德。她才不会在意贝尔摩德的死活,更何况BOSS根本不会让人鲨贝尔摩德。


    奥尔加又有些想笑了。但想起刚才贝尔摩德脸上那种可以称得上“欣慰”的愚蠢表情,她便又被恶心地笑不出来了。


    觉得她会关心她?


    贝尔摩德的脑子果然坏掉了。


    第89章


    奥尔加见到了雪莉,在组织位于东京最大的那处实验室中。


    这实验室位于常人很难想到的地方,至少在此之前,就连奥尔加也从不知道它的位置。而从外部来看,也绝对不会有人将这座实验室与什么不法组织联系在一起。


    奥尔加跟在贝尔摩德身后进了实验室,一路上毫不避讳地进行观察。冷白色的灯光、各种实验设备、穿着白大褂的忙碌研究员,以及——一路上的数道密码锁。


    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倒不如说是安保规格过高的实验基地,占地规模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算得上是超规格。


    “这里。”


    就这样在实验基地中穿梭了将近十分钟后,贝尔摩德忽然站定,而后用下巴指了指附近的某扇门。


    奥尔加会意,上前一步,指尖刚刚碰到门把手,腕部却被人捉住了。


    她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贝尔摩德。


    僵持只持续了不到三秒,贝尔摩德率先收回了手。她又摆回抱臂的姿势,向后靠在墙上,避开奥尔加的视线,只道:


    “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明明是轻松的姿势和语气,却怎么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焦虑在。显然,即使奥尔加演得再好,贝尔摩德还是本能地认为她不会安分。


    奥尔加耸耸肩,不管似乎还想再叮嘱点什么的贝尔摩德,直接推门而入。


    *


    这是奥尔加第一次见到雪莉,那位她从小便一直听说的、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


    雪莉的外表和奥尔加曾经的想象过的有差别,但不大。她有着一头茶色的短发,蓝色的眼睛,较寻常日本人更为白皙的皮肤,彰显着混血儿身份的外貌。她只穿着简单的白大褂,坐在电脑前。


    漂亮、冷淡——这是奥尔加对雪莉的第一印象。


    雪莉对于不请自来陌生来客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分给奥尔加任何关注,手指不停歇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屏幕的荧光映照在她的瞳孔中,更为她填上了几分疏离感。


    除了雪莉外,奥尔加倒是还见到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意外的人——


    “阿尔萨斯,你来做什么?”


    原本抱臂靠在墙上的琴酒,自看清奥尔加的那一刻起,便站直了起来,同时深


    深皱起了眉。


    值得注意的是,饶是琴酒的第一语言是日语,而现在又是在日本,且奥尔加也会说日语了,但在看到奥尔加后,琴酒还是下意识地说了英语,属于是被奥尔加ppt了而不自知的那种。


    “你猜。”


    奥尔加摊手,无视琴酒不善的眼神,优哉游哉地踏入屋内,毫无自觉地“参观”着周遭的一切。


    琴酒自然是不懂科研的,他是负责监视雪莉的组织成员之一。


    “砰——”


    随着奥尔加松手,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被牵引装置拉扯着自动合上,发出一阵闷响。


    似乎因着这令人不悦的声响,雪莉才终于从无尽的数据中抽出神来,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扫了奥尔加一眼,而后又很快转回电脑屏幕上。


    奥尔加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琴酒凝视中,反手又将门给拉开了。她笑眯眯地看向琴酒,没说话,但单看琴酒那越蹙越紧的眉心,想来他已经领悟到了奥尔加的意思。


    阿尔萨斯让他离开。


    所以这小鬼是专程来找雪莉的?


    为什么?阿尔萨斯和雪莉在此之前应该毫无交集才对。


    这小鬼又有什么阴谋?


    琴酒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中猜测,但面上如常,只有些不悦道:“阿尔萨斯,你在命令我?”


    “是香槟在命令你。”奥尔加纠正道。


    香槟。


    琴酒沉吟着这个名字,而后有些危险地眯起眸子:“哦?我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那位的讯息,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捏造他的命令?”


    香槟,组织里绝对的核心成员,在传闻中,甚至能与组织的二号人物朗姆分庭抗礼。琴酒从未见过香槟,就像他从未见过朗姆一样。


    但这并不妨碍“香槟”这个代号对琴酒来说具有足够的威慑力。


    面对琴酒的质疑,奥尔加面上的笑容扩大了:“或许真是我捏造的。然后呢?你要服从吗?”


    琴酒迎上奥尔加的视线。


    香槟几乎从不亲自现身。曾与香槟有过交集的组织成员都知道,阿尔萨斯是香槟的部下,以及——传声筒。


    琴酒无法拒绝香槟的命令,也无法向香槟求证。只不过——


    琴酒扫视屋内,雪莉依旧在处理数据,似乎对屋内正在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亦或者是,毫不关心。


    而阿尔萨斯——他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讨人厌的小鬼。部下、传声筒。就像是……傀儡与操纵者那样。


    是啊,傀儡与操纵者。


    琴酒垂下眼睛,遮掩住陡然锐利的目光。他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迈开步子,大步朝门外走去。


    奥尔加维持着假笑。


    然而——


    经过奥尔加身边时,琴酒却突然向上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他嘴唇翕动,轻声对奥尔加说了什么,什么短促的、并不复杂的音节。


    “——”


    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


    那是一个简短的单词。


    兀地,奥尔加面上的笑消失了。她偏过头,那双如深渊般不见底的眸子直直锁定琴酒,祖母绿的眸子在室内并不强烈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墨色。


    琴酒却毫不畏惧地迎上奥尔加的视线,牵动面部肌肉,将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他似乎通过奥尔加的反应确认了什么。


    “那么,再见了,——”


    他再次无声吐出那个单词,而后自门外用力一拉,将门重重关上。


    奥尔加还握着门把手,被琴酒突然这么一扯,自然是一个踉跄,脑袋差点磕在门上。重新站稳后,她阴沉地盯了已经被关上的门好一会儿,突兀地笑了起来。


    而后,她面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但抑制着笑声,于是就连肩膀都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良久,她抬手,搓搓已经笑得有些酸痛的面部肌肉。


    “有意思。”


    奥尔加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假笑,回过身,却见雪莉正抱臂靠坐在电脑桌前,一手端起马克杯啜了口咖啡,一双眸子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该是观察了她有一会儿了。


    饶是奥尔加见状也不由得楞了一秒钟。雪莉一直一幅局外人的样子,此时却主动做了出反应,倒是出了奥尔加的乎意料。


    奥尔加从那双淡漠的眸子中察觉到了什么隐秘的东西,但她并不理解那种情绪,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她很快便收回了思绪,刚准备出声,雪莉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是阿尔萨斯?”


    “嗯哼。”


    “找我有事?”


    似乎是因为刚刚奥尔加和琴酒对话的时候用的是英语,所以雪莉说的也是英语。


    雪莉的话语非常简洁,开口的时机也刚刚好。这么一来,对话的主动权倒是被她先掌握住了。


    绝对是故意的吧?


    奥尔加倒也并不太在意,她将手从卫衣口袋中伸了出来,将兜里的东西丢给雪莉。


    雪莉只见什么东西朝她这边飞了过来。她本能地抬手,接住,在看清手中的东西后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枚红白色的胶囊。


    这种胶囊配色再常见不过了,但组织的阿尔萨斯——虽然雪莉此前从未见过她,但还是听说过她真真假假不少传闻的——绝对不可能丢给她一颗普通的胶囊。


    “APTX-4869。”


    只瞬间的功夫,雪莉便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药物的代号。


    奥尔加却只是耸了耸肩:“或许。”


    “或许?”


    雪莉的眉稍稍蹙了起来。她又看了看被捻在指尖的胶囊,然而,仅凭外观,饶是雪莉也看不出更多东西了。


    “到底是不是APTX-4869,就拜托你分析了。”


    朗姆弄丢一颗APTX-4869的事情自然不能说,即使奥尔加再讨厌朗姆也分得清轻重。


    雪莉闻言,意识到大约是有什么她不该知道的事情,于是倒也没追问,只戴上手套,转身走向实验台,一边准备器材,一边背对着奥尔加道:“三个小时后出结果。”


    奥尔加对此不置可否。她不懂生化,但雪莉也没有必要糊弄她。只不过——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什么?”


    雪莉抬眸,有些诧异地看向奥尔加,却无法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更多线索了。


    只听奥尔加继续道——


    “我们可以先谈谈其他事情。”


    “比如?”


    对于奥尔加的话语,雪莉表现得很谨慎。毕竟,阿尔萨斯在组织里不能说是颂声载道吧,至少也可以说是恶名远扬。


    此刻,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奥尔加,雪莉终于意识到了——


    是啊,这可是那个阿尔萨斯。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分析一颗不知真假的APTX-4869。


    雪莉放下了手中的实验用具,面向奥尔加,严阵以待。


    在距离雪莉半步开外的地方,奥尔加终于停下了步子。她们几乎要撞在一起了。可雪莉的身后却是实验台,是以她无法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即使面上表现得一派镇定,雪莉却早已被自己的肢体语言给出卖了。不自觉向后仰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奥尔加却得寸进尺地向前倾身,逼得雪莉继续后仰。直到看见雪莉皱起眉头,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动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比如,我希望你帮我一些小忙。”


    至此,奥尔加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第90章


    雪莉失神片刻,很快便调整好表情,抱臂靠在操作台旁。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势。她看向奥尔加,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立刻拒绝。


    奥尔加也不着急,而是鸠占鹊巢地坐到了雪莉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往椅背上悠闲地一靠,又在地上稍一蹬,椅子便转着圈儿划到了雪莉面前,停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奥尔加一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打量起雪莉。倏地,


    她扯出一个无害的笑来,微微歪着脑袋,一错不错地盯着雪莉的眼睛:


    “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尽管奥尔加的语气神态甚至可以称得上真诚,但雪莉仍旧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她皱了皱眉,本能地想避开与奥尔加的对视,但随即又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终究没有别开脑袋。


    由于从小在组织长大,在应对奥尔加这种危险分子方面,雪莉还算有些心得。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表现出恐惧。


    奥尔加将雪莉的一系列变化尽收眼底,却并不在意,而是语调轻快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给我几颗APTX-4869。”


    雪莉有些不明白奥尔加的意思了,她谨慎地打量着奥尔加,斟酌道:


    “我只负责研发,至于药物成品,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她顿了顿,就见奥尔加正自顾自地控制着椅子转圈玩儿,也不知道听没听她说话。但雪莉还是补充道:


    “以你的身份,想必很容易申请到一些APTX-4869。”


    毕竟琴酒都能带着一盒APTX-4869到处鲨人。而阿尔萨斯——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就雪莉目前的观察来看,她在组织中的地位显然高于琴酒。


    “Oh,当然,当然啦,那种的话,随随便便就能拿到。但是我说的可不是那种——”


    奥尔加收力,椅子又顺着惯性转了一圈后停了下来,正巧背对着雪莉。奥尔加边将它调整成面对雪莉的方向,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着让雪莉直蹙眉的话:


    “我要的是上个版本的APTX-4869。啊,或许那个时候它还不叫APTX-4869?你领会一下我的意思就行。”


    雪莉沉默不语。她打量着奥尔加,眉心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


    奥尔加当然知道雪莉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但她故作不知,假装出一副以为雪莉是没听懂的样子解释道:


    “就是贝尔摩德那时候那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雪莉抿了抿唇,最终垂下眸子,直起身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药物的检测结果会在三个小时后出来。你不必亲自来取,我会将报告发送到你的邮箱里。”雪莉拉开门,目光示意奥尔加,“慢走,不送。”


    奥尔加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不动如山,只是又将椅子转了半圈,一手撑着脑袋对上雪莉的视线。


    两秒后,雪莉率先别开脑袋。她松开门把手,实验室那厚重的金属门便被牵引装置拉扯着自动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雪莉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抱起手臂,用叙述般冷静的声音道:


    “那个时候的实验数据都已经损毁了,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奥尔加优哉游哉地“嗯哼”了一声。


    雪莉见她装傻,只得直接将话挑明:


    “我没有办法复制出那个时候的药。”


    “你有办法。”


    奥尔加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红白相间的胶囊。她用两根手指捏住那胶囊两头,将它放在眼前,闭上一只眼睛,像是当真在仔细观察一般。末了,噗嗤笑了出来。


    雪莉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只见奥尔加上下抛着那颗外形她再熟悉不过的胶囊。就这么抛了两下后,兀地,将它握在手中,


    奥尔加拳心向上,向雪莉伸出手臂,又重复了一遍:


    “你有办法。”


    雪莉正待开口,奥尔加却直接道:


    “这是原型药——”


    雪莉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这大概是她到目前为止看上去最有精气神的时刻了,奥尔加饶有兴致地想。


    似乎是因为震惊,雪莉居然罕见地打断了奥尔加的话:


    “你说这颗是——”她看向奥尔加,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似乎又有些怀疑。


    奥尔加见雪莉没有要接过那颗药的意思,耸了耸肩,又将它收回口袋里,而后站起身来:


    “我可没必要特地跑过来骗你。啊,当然啦,毕竟是十八年前的药了,有没有失效或者变质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奥尔加又望向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了起来,“不过我前几年用过,感觉药效也没差就是了……”


    雪莉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呆立在原地。


    从理性上来说,她当然知道素未谋面的阿尔萨斯没有理由特地来用这种事情耍她。可是——


    那可是银色子弹啊!是宫野夫妇,是她的父母亲,亲手研发的,那个银色子弹!


    伴随着十七年前那场充满疑点的大火,“银色子弹”的所有信息都已湮灭。如果阿尔萨斯手中这颗是是真的的话……


    雪莉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


    如果阿尔萨斯手中这颗是真的的话,那么,这将是她十八年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靠近与父母有如此深刻的联系的物品。


    即使不知“银色子弹”究竟是福是祸,可是……可是,那毕竟是倾注了父母亲全部心血的东西啊。


    雪莉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雪莉此刻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组织并不知道阿尔萨斯手上还有银色子弹!


    这个念头盘旋在雪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并且随着进一步的思考越来越深刻。


    是了。组织若是知道银色子弹还有留存的话,大可以直接给她用来逆向。即使组织对新一代药物的效果有一些其他方向的要求,但总体而言,会比她从零开始研究要方便得多。


    被雪莉直勾勾地盯着,奥尔加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阿莫斯博士那里来的——宫野夫妇当年可是和他合作共事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一些原型药留在了那里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嘛,组织当年可是就连她这么个泡在液基培养罐里的大活人都差点忘了,自然也没有想起来阿莫斯博士手上还有银色子弹的可能性。


    再后来,奥尔加便从阿莫斯手上得到了硕果仅存的那么几颗银色子弹。而比起上交组织,奥尔加显然更喜欢把东西留在自己手里——不要白不要嘛。这不?后来果然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啦,这些奥尔加才不会告诉雪莉。


    而若不是手里的银色子弹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她才不会来找雪莉呢。


    雪莉看着奥尔加的眼神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对组织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换在以前,雪莉是很难想象的,即使她自己也曾想这么做过。但是,她告诉自己,这毕竟是阿尔萨斯。


    雪莉对奥尔加没有太多了解,仅有的一些印象来自组织里关于阿尔萨斯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


    平日里,组织成员私下间大都是将那些事儿当八卦传的,雪莉也就当成八卦这么一听,但渐渐地,倒也对奥尔加的形象有了那么点模糊的想象。


    或许是刻板印象。但是,此刻雪莉居然觉得,如果是阿尔萨斯的话,做出这种对组织成员来说堪称“大逆不道”的事,倒也合理了。


    只不过——


    奥尔加见雪莉的眸中闪过一丝警惕,不由得撇了撇嘴。她大概能猜到雪莉现在在想什么——知道了这种事情,雪莉怕自己被灭口。


    奥尔加对自己的口碑还是有那么点自知之明的。只是她这次倒也没打算这么做——啊,当然啦,等她拿到雪莉复刻的


    银色子弹后就不一定啦。但那毕竟是之后的事情了。


    见雪莉完全没有答应“帮忙”的意思,奥尔加理了理卫衣的帽子,绕过雪莉打算先暂时离开。


    没错,是暂时离开。奥尔加可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只是打算先调查看看雪莉有没有什么软肋罢了。


    啧,看来还是得用老方法啊。


    却不知道雪莉心中究竟是经历了怎样一番曲折,在奥尔加准备拉门离开时,她突然出声道:


    “你不怕我上报组织?”


    奥尔加笑了。她回过头,歪着脑袋对上雪莉强装镇定的视线:


    “不怕。因为我比你重要。”


    一瞬间,雪莉如寒芒在背。是了,是了……她又想起自己定期会收到的、用以分析辅助实验推进的血浆。


    是了。雪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科学家可以再培养,但是近乎成功的试验品,却是难以复制——即使是宫野夫妇,不也还是死在了大火中?


    因此,阿尔萨斯可以杀死雪莉。


    雪莉再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给我些时间,我需要考虑。”


    “那就再好不过了。”


    奥尔加轻飘飘留下这么一句话,身影便消失在雪莉的视线中,只余下大门合上的沉闷声响。


    *


    良久,雪莉回过神来,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这是接触银色子弹的难得机会,但是,她不是阿尔萨斯,即使身在组织也可以无所畏惧。她也并非孤单一人,她还有姐姐——


    姐姐!


    雪莉像是才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给姐姐宫野明美发去简讯,提醒她注意安全。


    她早该想到的!


    按照阿尔萨斯的性格,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


    姐姐……


    想到组织惯用的手段,雪莉的心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而另一边,奥尔加站定在实验基地灯光惨白的走廊中。她的眸中印照着手机屏幕幽荧的光芒,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看来也不像贝尔摩德说的那样嘛——这不是,姊妹情深得很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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