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松田阵平看着奥尔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医院里无时无刻都有正等待着救助的病人,随随便便耽误掉的几分钟,对他们来说,可就会让他们永远失去生命。
奥尔加扒开松田阵平,拿起剪刀准备自己动手。
然而,松田阵平就像是只会说那一句话了。
他说:“……对不起。”
奥尔加的拆弹水平很一般,她对着剩下的几根引线犹豫了一下,再抬眼一看时间——得,只剩三十秒了。
就这还拆什么拆?
她看见松田阵平拿出手机,大概是准备通过简讯的方式将情报传出去。
奥尔加无力地也坐在地上,扬起脑袋,看向吊舱红色的铁皮顶:“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对不起。”
松田阵平仿佛成了个复读机,气得奥尔加几乎想要抢走他的手机直接摔坏——反正都要死了,多拉点人垫背也不错。
好在,奥尔加的理智终究还是控制住了她的手。
……
还剩十秒。
“反正都要死了,你不如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吧。”奥尔加突然道。
“嗯?”
……
还剩六秒。
“‘零零’的真名叫什么?”
松田阵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降谷零。”
……
还剩三秒。
松田阵平开始快速打字,将自己看到的信息尽数传递出去。
奥尔加却有些诡异地勾起了唇角:“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死。”
松田阵平诧异地抬头看向奥尔加。猝不及防之间,奥尔加将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并且动作十分娴熟地强迫他吞了下去。
……
还剩一秒。
松田阵平微微睁大眼睛。
不是吧?
都要死了还给他喂毒//药?
继而,他感到心脏处传来一阵猛烈的抽搐。
……
“轰——”
伴随着火焰与烟雾,摩天轮的72号吊舱成为一堆四散的碎片。
摩天轮下,佐藤美和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收到了来自松田阵平的简讯,里面写着另一个炸//弹所在的位置。
米花中央医院。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已经是温暖的季节了。
松田阵平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极高的白色天花板。这间房间至少有七米高。
屋顶四周的灯带并没有打开,但房间里依旧足够亮堂。
松田阵平感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浑身的骨头好像都酥了。房间内很温暖,金色的太阳光让人的上下眼皮又不由得打起架来,昏昏欲睡。
他强打起精神,缓缓转眼,果然看见一整扇通透的落地窗,以及——
“天…呐。”
松田阵平开口,才觉得喉咙沙哑得厉害,像是夹杂了无数粗粝的砂石。
他一手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期间有些费力。于是他不得不在坐起来后靠在床头上,一手揉了揉额头。
“天呐,怎么就连死后都能看到你啊。”
松田阵平看向落地窗前坐着的那个人。
今天的黄泉的阳光大概不错,于是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绯红色的发丝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
她双腿交叠而坐,姿态惬意慵懒,整个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腰带扎得松松垮垮的。她的手中捧了一本书,松田阵平以自己极好的视力看见了书名——《查拉图斯特如是说》。
是尼采的书。
啧,疯子看哲学书,感觉更恐怖了。
听到松田阵平的动作,一直窝在沙发上看书的奥尔加才终于撩起眼皮,懒洋洋地分给他一些视线。
“六个月零四天。”
“什么?”
松田阵平揉了揉后脑后,稍缓过来后试图从这张大到有些超出他认知从床上下来。
“从我醒过来后开始算起,你昏迷了六个月零四天。”
奥尔加淡淡的声音传入松田阵平的耳朵,让他掀被子的动作一顿。
昏迷……
突然间,无数杂乱的画面纷纷涌入他的脑海。爆炸、硝烟、火焰……奥尔加的话就像是一个神奇的开关,彻底唤醒了他所有的记忆。
大脑处传来一阵剧痛,松田阵平闷哼一声,又不得不向后倒去。他倒在柔软的枕头上,用一只手臂搭在正不断冒着冷汗的额上。
此时,原本明亮干净的阳光无端显得刺眼起来,温暖舒适的室内却散发着丝丝凉意。
松田阵平抬手,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他看见自己光洁无痕的手背。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痛感,若非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大约只有久卧后身体太过僵硬这一点。
“怎么回事?我……没死?”
但是这不可能!这么大的爆炸,他明明就处在爆炸的正中心……这样都不死,他都要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了!
“恭喜你,没死成。”
松田阵平看见奥尔加“啪”的一声合上书,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
她逆光朝他走来,于是他无法清晰地看见她的每一个表情。
松田阵平有一种不妙的直觉。于是,他强撑着僵硬的身体坐了起来,不顾还残留的眩晕感,掀开被子试图下床。
床边显然是没有拖鞋的,松田阵平于是只能光着脚站在大理石地砖上。
地砖却并不冷,反而有一种温润的触感。
这是开了地暖?
松田阵平又朝窗外看了看。
如果真如奥尔加所说他昏迷了这么久……那么算一算时间,现在至少是五月了!
五月的天还开地暖?
啧,松田阵平只能说,有钱人的想法他不懂。
好在,眼前的有钱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让他裸睡的事情,至少还给他……嗯。松田阵平低头一看,好嘛,至少还给他套了条裙子。
真是难为她特地找来这么大号的一条睡裙了。
“刚醒过来就先安分一点吧。”
奥尔加却拐了个弯,将手中厚重的书放回了书架上。
松田阵平的视线顺着奥尔加的手看向书架——好家伙,几乎整整一面墙的哲学书籍!
“……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松田阵平不得不扶住墙壁才站稳。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爆炸的火光中。
“简而言之,我救了你。”奥尔加偏头看向他。她的一半面孔在阳光下,另一半掩藏在阴影中。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
松田阵平甩了甩脑袋:“那什么,无论是在你的老家阿美莉卡还是日本,这种说法都是侵犯人权的。”
奥尔加不说话,只用一双祖母绿的眸子沉沉盯着他,看到松田阵平不禁有些发毛。
他朝门的方向走去,握上门把手:“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虽然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反正……总之谢谢你。”
奥尔加依旧没说话。松田阵平觉得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有任何反应的精致玩偶,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儿。
“不过我现在要回去了。”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才在这种充满压迫感的诡异场景中继续保持了自己的声音。
他故作轻松地拨了拨后脑略有些长的头发:“擅离职守六个多月,这感觉还真是不妙啊。总之,我得赶紧回警视厅报道才行。那么,再见,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哈哈哈。”
出乎松田阵平意料的,奥尔加并没有阻拦他,只是抱臂逆光站在不远处,无声地盯着他。
他很轻易地就推开了房门。
*
这座庄园大得简直可以称得上夸张——这是松田阵平亲身体验过之后唯一的想法。
这庄园太大了,大得他几乎迷路。
好在,他在那种满红玫瑰的花园中遇到了两个正在修剪花枝的黑衣人。他们很沉默,但还是为他指了路。
“……谢谢啊。”
松田阵平觉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不由得加快步伐朝黑衣人指的方向去。
谁知,那两个黑衣人居然放下了手中的园艺工具,站起身后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真的不用送了,我自己能出去。”
被跟了一路,这些松田阵平是真的背后发毛了。他评估了一下“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动手。
那直接跑?
也不行。
仅仅只是走了这么一路,大概十几分钟的功夫,松田阵平就开始大喘气了。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体力产生了怀疑——躺了半年后他居然变得这么菜了吗?
那两个黑衣人依旧不说话,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执行着跟在他身后的程序指令。
五月发太阳有些毒,松田阵平微微眯起眼睛,用手遮挡住测验的光线。然后,便在偏头时恰巧瞥见了奥尔加。
她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一手轻轻扶着玻璃,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他。
松田阵平:“……”
人烟稀少的大庄园、不说话的诡异NPC、形容精致的少女、血红的玫瑰……好嘛,恐怖片的要素都齐了。
*
松田阵平绕了很久,终于绕到了这座庄园的大门口。
当那扇巨大的铁门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时候,他已经累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扶着花坛一角坐下,身上的冷汗却怎么也止不住。他感觉浑身发冷,就像是那刺眼的光线无论如何也无法温暖他。
“……我——”
松田阵平几乎是说一个字就要大喘气,到后来直接没坐稳,直挺挺地便要朝前摔去。
完了。他想。这下,他的脑门儿要开瓢了。
好在,那两个沉默到他都快要忘记他们存在的黑衣人扶住了他。
第62章
再然后……
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将他架了回去。
……
*
松田阵平又回到了他醒来的那间屋子,奥尔加依旧坐在那张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捧着一本哲学书籍安静阅读。
松田阵平:“……”恐怖片还搞起循环模式了是吧?
那两个黑衣人把他丢进房间就要走,却被奥尔加叫住了。
“慢着。”她依旧没有抬头,语气淡淡的,“先把他洗刷干净再带过来。”
松田阵平:“……”他硬生生从这种毫无起伏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嫌弃。
等等?
洗刷干净?!
奥尔加曾经的话于是又开始在松田阵平的脑海中循环播放——“把你洗刷干净,用绸缎包起来,再系上漂亮的丝带,然后送出去。”
所以下一步就是分//尸送人了吗?!
松田阵平试图反抗,然而反抗无效。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算去和小学生掰手腕,都非常有可能会输。
他又被架着到了一处浴室前。
眼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就要跟他一起进浴室,松田阵平赶紧制止了他们,并发挥了自己有史以来最真挚的演技,或许还掺杂了很多真情实感,表示他可以自己来。
好在,那两个黑衣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帮人洗澡的爱好,于是冲他稍一点头后便候在了浴室门口。
松田阵平:“……”
*
松田阵平勉强帮自己洗了个澡,期间浴室中升腾起的雾气险些又让他窒息。最后,他穿上那两个黑衣人帮他找来的浴袍,两眼发黑地被黑衣人又提溜回到最初的那间屋子。
松田阵平:“……”复活刷新点是吧?
奥尔加挥了挥手,那两个黑衣人把他丢在床上后便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奥尔加,松田阵平不由得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态很奇怪,毕竟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可能输给手无寸铁的奥尔加。
却见奥尔加拖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兀自坐了下来:“安分些吧,奇迹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松田阵平直觉奥尔加在说他没被炸弹炸死的事情。
因为他在炸弹中活了下来……“所以我现在稍微走几步路就大喘气?”
奥尔加将手中的书合上,看向他:“所以我叫你安分点。”
“那原理呢?”松田阵平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
奥尔加耸了耸肩:“吃药。”
那是组织研发的一款药物,和雪莉现在专攻的APTX-4869方向有些不一样,但在某些方面却格外相像——副作用很大,药效随缘。
奥尔加是唯一成功了的试验品,于是她即使心脏中木仓也能活下来,寻常小伤口甚至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完全愈合。
若不是心脏处恰好留了弹片取不出来,凭借奥尔加恐怖的自愈能力,即使她被打成了筛子,过几天依旧能够活蹦乱跳的。
但是松田阵平不一样,他并不是在实验室长大的。这种药物……在他身上生效一次就是极限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面目凄惨地在床上躺了将近六个月,才能看出一些原本的样子——在炸弹的威力下,当时的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当时就连奥尔加都只是还剩一口气,不得不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副作用就是,你会变得格外身娇体弱。”奥尔加指出。
“……打扰一下,‘身娇体弱’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奥尔加淡淡瞥他一眼:“你意会一下就行了。”
松田阵平:“……”
奥尔加并没有给松田阵平解释药物的原理,松田阵平也没有多问——这一看就是机密。他可不想过多掺和进什么犯罪组织的事情。
“那你把我留在这里干什么?”松田阵平勉强接受了自己从今往后会变得“身娇体弱”的事实,“你不会真打算把我送人吧?”
话音刚落,松田阵平便感觉有只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直面她的双眸。
她的眸子在背光状态下呈现一种墨绿色,显得有些幽深。
“听着,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松田阵平被奥尔加的手冰得一个机灵,花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你这是找人帮忙的态度?”
奥尔加不理他,自顾自道:“诸伏景光‘死’了。”
“什么?!”松田阵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不是——”
不是和降谷零一起正在执行某项秘密任务吗?
不,等等。
松田阵平放在床上的五指指节曲起,将原本平整的床垫抓得有些皱了,连带着他的眉心也一起皱了起来。
是了,正是因为他在执行危险的任务,所以……死亡如影随形。即使是他这种寻常警//察,不还是差点被炸弹炸死了?
奥尔加的思维有些跳跃,至少在松田阵平听起来是这样。
“你现在也已经‘死’了。”
“什么?”
“在日本警视厅的官方记录中,你已经殉职了。有葬礼、有墓地、有抚恤金、有死亡证明。”
松田阵平一个激动就咳嗽起来:“咳咳咳可是我明明还——”
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他确实还活着,但救了他的人不是警视厅,而是奥尔加,一个来自神秘犯罪组织的家伙。
“所以,从此以后,世界上就没有‘松田阵平’这个人了。”
松田阵平的一时间有些茫然,他的唇动了动,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他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人都是这样,在强烈的否认后,便是强烈的愤怒。
奥尔加甩手松开他的下巴,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他发愣:“现在,你的命是我的——”
“——毕竟,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你留下来。”
*
当安室透接到奥尔加要见他的消息时,他刚刚执行完某项任务。
他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脑海中一时间思绪万千。
“怎么了?”坐在副驾驶的贝尔摩德推了推墨镜,看向他,“你不是一直想见阿尔萨斯?现在她终于愿意见你了,你不高兴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贝尔摩德的语气中却大有一种如果他敢说不高兴,就要立刻把他灭口的架势在。
安室透握着手机的五指紧了紧,直到指节都略微有些发白,他才回过神来。
他将手机装回口袋里,却是没有回答贝尔摩德的话,只兀自驱车朝机场去——任务完成了,他们该回阿美莉卡了。
贝尔摩德半天被等到安室透的回答,一转眼看他,他却仍旧是那幅专心开车的样子。
贝尔摩德不由得哼笑一声:“你不会真的信了那个传言吧?”
安室透依旧没有说话。
他已经整整半年没有见过奥尔加了,她甚至不接他的任何电话。安室透想要去找奥尔加,却被贝尔摩德拦了下来,她说奥尔加现在不想见他。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又在什么时候惹到奥尔加了。
短短半年的时间,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相继牺牲,
奥尔加又对他避而不见……安室透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是他不得不继续戴着假面。
直到一个多月前,组织里开始小范围地流传这一个八卦——阿尔萨斯为了某个小白脸,在朗姆面前又哭又闹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把那个小白脸留下了。
好吧,虽然安室透并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传言,但传言之所以能流传开来,总是有一些事实基础在的。而这条传言的基础就在于——真的有这么一个“小白脸”存在。
奥尔加拒绝和安室透联系的这半年内,据说都是和这个“小白脸”待在一起。他们白天黑夜都待在纽约的某座庄园里,奥尔加更是连学校都不去了!
安室透觉得头疼,心口发堵。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气的……他的脾气其实向来都不算好,只是在奥尔加面前表现得格外温和。
奥尔加不见他,安室透到后来索性也不再去联系奥尔加了。或许有赌气的成分在,以至于让他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也连演都不像再演得像个真正关心阿尔萨斯的监护人。
好在,组织并没有就这一点对他不满。
但安室透还是感到愤怒,还夹杂了点别的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拒绝去解析这种奇怪的情绪。
每每在深夜想起奥尔加,除了他总会感到压抑。或许……夜晚总是会使人情绪低落。而白天,只要他用无数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贝尔摩德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她一手支着脑袋,饶有兴味地透过镜片看向安室透:“哦呀,难道你对那个‘小白脸’感到不满?”
安室透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扯出任何一个表情来。于是,他就这么面无表情、语调毫无起伏道:“会感到不满不是很正常吗?别说你没有。”
安室透透过后视镜瞥向贝尔摩德,试图用言语刺激她。组织里和贝尔摩德熟一些的人都知道,她讨厌别人将她放在阿尔萨斯“长辈”的这个位置上。
谁料,这次贝尔摩德却并没有被刺激到,反而翘起了唇角。
她纤长的食指点在唇角边,那被染成紫罗兰色的指甲衬得她的气质越发神秘。她的话语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缠绕上安室透的心脏。
“是嘛~我可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件事的。那么你呢,波本?”
第63章
安室透顿了一下,稍抿了抿唇,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贝尔摩德在暗示什么?
但是他的手依旧放在方向盘上,双目直视着前方,只淡淡道:“我当然也是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件事。毕竟,我才是阿尔萨斯的监护人。”
至于更多的那些纷乱的思绪,他拒绝去思考,拒绝去厘清。他觉得很累,很累很累。只是继续活着,继续维持着假面,就已经让他那早就如一潭死水的内心变得更加空洞。
事到如今,一直在支撑着这幅空洞皮囊的,唯剩下心中的信念。或许还有……但现在不提也罢。
贝尔摩德闻言只挑了挑眉:“是嘛?那希望你永远记住自己今天的话,波本。”
她又抱臂靠上了椅背,敛眸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的右手食指间轻轻点着左手的手背,一下一下,带着思考的节奏。
比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小白脸”,波本才是让贝尔摩德更加担心的人。她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阿尔萨斯,但她对阿尔萨斯的直觉几乎从未出过错。
即使奥尔加暂时对那个“小白脸”感兴趣,但从长期来看,不足为惧。
贝尔摩德从很早开始就一直有一种直觉——阿尔萨斯迟早会栽在波本手上。
这是她不乐意看到的。即使她不怎么喜欢阿尔萨斯。
*
事情发生在安室透推开门之后。
奥尔加要见他,即使安室透内心有气,但他还是去了——至少现在,他依旧是组织任命的阿尔萨斯的监护人。他忽视心中并不明了的想法,如此告诉自己。
站在那间房间门口的时候,安室透垂在身侧的双手握了握拳,像是在做心理准备。
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就算奥尔加对他冷脸以对,他也不可以失态。至少他现在还是组织的波本,还是阿尔萨斯的监护人,即使是演,他也要演出不在意的样子来。
然后,安室透摁下了门把手。
这是一处他从未来过的庄园,大概是奥尔加这半年里新购入的。是以,他完全不了解房间内的布局,能来到这间房间前,也是靠着在庄园内工作的组织底层成员为他引路。
此时,那两个为安室透引路的黑衣人已经离开了。
或许是出于逻辑的判断,安室透直觉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后,安室透调整了面部表情,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
彼时,奥尔加正一条腿跪在床沿,逼近松田阵平,对他进行威逼利诱。
而松田阵平?
处于“身娇体弱”状态的松田阵平双手撑在身后,默默后仰,期间努力地试图向后挪,活像面前的奥尔加是什么要逼良为娼的恶霸。
他们的距离有些近了。松田阵平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也就是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奥利……亚?”
奥尔加和松田阵平几乎同时将视线朝门那边投过去,然后——
或许是因为看见意料之外的人太过激动,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猛地用手臂支撑着自己朝后挪出一大段距离,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自己藏进那堆叠起来的被褥中。
这么一通操作之后,松田阵平宕机的大脑终于稍冷静下来一点,于是心中诡异的感觉愈发强烈——他为什么要表现得像被捉奸在床一样?而“捉奸”的人还是他老同学?!
松田阵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又是一个机灵,当即又从床上跳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一番运动太过“激烈”,于是松田阵平站到地上后眼前一黑,差点摔个仰倒。
好在,这时身旁伸手一只有力的手来扶住了他。
“……谢谢啊。”
松田阵平扶着那只有些冰凉的手站稳,等眩晕感过去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将视线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然后……
“你还好吗?”
降谷零抢在他开口之前先出了声。他的面色很冷淡,仿佛他们从来不曾认识。在松田阵平站稳后,他便收回了手,看向奥尔加。
彼时奥尔加正抱臂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边。
松田阵平左看右看,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过于诡异。他小声对降谷零道:“那个,降——”
话还没说完,降谷零就朝他投来一个冷冷的视线。
松田阵平从来没有见过降谷零这幅冷酷的样子,即使他们在警校刚遇见的那会儿也没有。他突然意识到,降谷零是在执行卧底任务,可是——
面对降谷零眼神中的暗示,松田阵平难得有些心虚。他很想告诉降谷零,别装啦,奥尔加估计早就知道你是公//安啦!她甚至还从他这里骗出了降谷零的真名……
嗯,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那个时候炸弹都要爆炸了,谁知道他们没死啊。
现在嘛……
松田阵平看看奥尔加,又看看降谷零,然后默默后退几步,试图退出这两人形成的诡异氛围圈。
别说,他们现在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倒还挺像。当然,他是指气质方面。
*
松田阵平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变脸”。
只见上一秒还面无表情的奥尔加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她就像是见到了极亲近的人,满眼都是欢喜。
她扑过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了降谷零的身上。
而最令松田阵平惊讶的还不是这个——因为紧接着,他看见他那一向内敛的老同学居然非常熟练地接住了奥尔加!
这是什么?
这是带孩子带出经验了吗?
不不不,这样子的降谷零实在是太诡异了……
此刻的松田阵平将眼睛瞪得大大的,觉得自己需要立刻来上一根烟以缓解这种现实倒错了般的荒谬感。
松田阵平听见了奥尔加甜蜜的声音,她纤瘦白皙的双臂搂住降谷零的脖颈,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零零,我好想你呀!”
就在松田阵平大为震惊奥尔加居然也会有这种撒娇的行为,并且等待着自己那位老同学面露不耐时,可他却见降谷零只是稍怔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嗯,我也想
你……奥利亚。”他的老同学如是说到,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松田阵平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老同学要不就是为了卧底事业牺牲良多,要不就是……
他突然觉得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
在乍一见到自己那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的老同学的那一刻,降谷零是很震惊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而后,奥尔加奔他而来。她抱住他,说很想他,就像是她坠海前的每一次一样。
不知为何,那一刻,降谷零压抑的内心突然轻松了许多,以至于——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他感到奥尔加将柔软的脸颊埋在他的肩窝处,他感到她温热的呼吸,让他的皮肤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
而后,他听见她用一种甜蜜的、轻柔的语调在他耳边道:“零零,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
降谷零一愣,旋即不可置信地顺着奥尔加的目光将视线转到松田阵平身上。
礼物是……松田阵平!
这一刻,降谷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连带着浑身的肌肉一起。于是,他只能呆呆地盯住松田阵平,就这么愣在原地。
原来她这半年是和松田阵平待在一起吗……
她什么时候带走了松田阵平?
她当时在日本吗?
为什么偏偏是松田阵平?
她——
知道他的卧底身份了吗?
奥尔加感觉到了降谷零的僵硬,她用那种极其温柔的力道轻抚着他的背脊,低低笑了起来。
“怎么样,还满意这份礼物吗,零零?”
那一刻,降谷零如坠冰窟。
她知道了。
*
奥尔加轻轻靠在降谷零身上。
是的,松田阵平从一开始就是她打算送给零零的礼物。不然,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费这么大力气。
诸伏景光“死”了。零零失去了朋友。零零很伤心。那么——就再给他一个朋友吧。
奥尔加的思维很简单,很淳朴,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至于降谷零会不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这件事?
奥尔加轻笑一声,握住了降谷零正微微颤抖着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去日本接贝尔摩德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这个家伙,就把他绑了过来。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对吧,零零。”
降谷零的唇张了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奥尔加,你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奥尔加带着降谷零的手举到面前,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在降谷零复杂的目光中,奥尔加笑得愈发愉悦。
她的声音宛如情人间的缠绵耳语,却让降谷零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我说过,你的话我都会相信,零零——”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拇指摩挲一下。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像是要直击他的灵魂。
“——而你说过,你不是卧底,很多次。”
降谷零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而感到紧张?因为奥尔加的话而感到——
感到什么?
他觉得他的大脑很乱,无数想法纠缠在一起,理不分明。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感到奥尔加抽身离他而去,他想要伸手去抓,却连她的指尖也不曾握住。
第64章
他看见奥尔加背着手后退几步。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纯真的、灿烂的笑。
她说:“零零,这个人,就送给你了。”
她转身离开了房间,毫不留恋,徒留他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
奥尔加真的把松田阵平“送给”降谷零了。
从那天之后,她真的再也没有过问过与松田阵平有关的任何事情,只让降谷零自己看着办。唯有一点,她提出了要求,那就是不可以让松田阵平离开组织。
在朗姆那儿闹了一个多星期才把松田阵平留在组织里的事情是真的。奥尔加从未为了什么事情耗费过这么多心力,为了给降谷零送礼物这是第一回。
组织里其他人不知道,可朗姆却是知道的——松田阵平是日本警//察。
让一个警//察光明正大地留在组织里,这可能吗?
奥尔加做到了。
组织不会允许一个卧底混入组织,但还是可以捏着鼻子忍受任性的成员绑架一个警//察带回组织的。这两件事之间的性质完全不同。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若松田阵平离开组织,脱离组织的监控,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组织不会任由一个知道他们存在的警//察就这么离开,即使他还来不及接触什么核心机密。
显然,降谷零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那天之后,阿尔萨斯带回来的那个“小白脸”,现在成了波本的部下。
有人嘲笑,说阿尔萨斯果然精神不正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像看护小鸡仔一样看了半年的人,说送就送掉了。
有人感叹,说波本在阿尔萨斯心中的地位果真不一般。这不?前一天还在朗姆前面闹着要留下的人,波本开口,她就不要了。
阿尔萨斯和波本的事情向来是组织中流传得最快的八卦——毕竟,谁不知道阿尔萨斯是个没人搞得定的小疯子?偏偏波本就是能搞定她,于是就连boss都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至于松田阵平?
在这个八卦中,他从始至终都只被当成“小白脸”给忽略了,没有人过多地在意他。这才是最好的情况,因为他的身份本就不宜受到过多关注。
*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交换了情报。
松田阵平目前是无法离开组织了,于是降谷零告诉了他一些关于组织的基本情报,让他不至于抓瞎。
至于更多的?
降谷零并没有想好要不要让松田阵平过多地知道组织的秘密。知道的越多,风险越大,而他并不是自愿前来的卧底。
更何况,现在的松田阵平绝对正受到组织的严密监控。
松田阵平也将奥尔加在日本那两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降谷零。最后,他总结道:
“我不知道她那天有没有看见我们四个人一起,但是——”
松田阵平没将话说完,只耸了耸肩,可降谷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奥尔加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卧底身份,还从松田阵平那里得知了他的真名。
降谷零垂眸,有些出神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半晌,他握了握掌:“组织并没有怀疑我。”至少明面上没有。
这说明,奥尔加应该没有把他的卧底身份上报。
松田阵平闻言也沉默了下来。好半天,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我说,降——波本,”他的语气像是随意至极,“你对那个阿尔萨斯,到底是什么想法?”
“……嗯?”降谷零回过神来,却像是没有明白松田阵平的意思。
松田阵平无奈地看他一样,随即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了,随你们去吧。”
看破不说破。松田阵平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这句老话的精髓。
只要奥尔加不会对降谷零造成威胁,松田阵平想,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总有一天,降谷这家伙会自己想明白的。
*
五月末的时候,奥尔加终于要毕业了。
哦,当然啦,由于她这半年都没有和降谷零联系,所以她只能按照他原先已经列好的框架,亲自动手完成了毕业论文。
奥尔加喜欢在挑衅降谷零的时候说自己是文盲,但她毕竟也不是什么真文盲。半年的时间,足够她磨叽出一篇质量上乘的毕业论文了。
毕业典礼前一天,降谷零收到了奥尔加邀请他去参加毕业典礼的简讯。
奥尔加想,毕竟作业大多数都是降谷零做的,就算学校再给他发张毕业证书都不为过了,所以他至少得去参加毕业典礼。实际上,毕业典礼向来是有邀请家属参加的传统的。
而奥尔加只邀请了降谷零一个人。
降谷零自然不会拒绝。
*
虽然音乐学院的人不多,但毕业典礼却很热闹。
降谷零和所有学生家属们一起坐在礼堂的观众席上,看着台上身穿学士服的奥尔加接过校长手中的荣誉毕业证书。
身旁的家长们纷纷为自家孩子喝彩,有不少还举起了手机记录这一人生中的重大时刻。
降谷零也举起了手机。他就像是每一个家长一样,笑着将整个过程录制了下来。他想,或许以后也只有他一个人会看到这段录像,但是,他至少多了一份奥尔加的影像资料。
他永远不会忘记奥尔加坠海失踪后,他只能一遍遍看去电影院,就为了看她在电影里那十几分钟的影响的时候。
那是奥尔加当时仅存的影像资料。但现在不是了。
当然,让她坠海失踪这种事情,也再不会发生了。
*
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毕业典礼结束了。
降谷零将奥尔加送回住处后,便要赶去执行任务。
彼时,抱臂阖目坐在副驾驶上的奥尔加开口道:“哦,又是和你亲爱的好朋友一起吗。”
降谷零觉得奥尔加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是他一时间又没想明白,于是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这个任务很快就能结束——”
奥尔加却突然道:“停车。”
“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降谷零还是立刻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现在我要和朋友一起去参加毕业派对了!”奥尔加猛地推开车门。
“奥利亚——”
降谷零想问,这个派对靠谱吗?甚至,或许是因为奥尔加高中时期的事迹,他对她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这件事产生了一些心理阴影。
但愿她的“朋友们”没事……
可还不待降谷零说什么,奥尔加又重重摔上了车门。她的面上没有表情:“晚上我会自己回去,你不用来接我。你就好好跟你的好、朋、友、待在一起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
她又生气了。降谷零意识到。
可是为什么?
看着奥尔加的背影,降谷零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难道……她是在吃松田阵平的醋?
小孩子的奇怪占有欲?
不会吧……
彼时的降谷零还不明白,病态的占有欲是什么样子的。
*
能够让目前的松田阵平参与的任务,显然不会很难,更不可能涉及组织的机密——组织还不信任他,尽管他目前表现得还不错,尽管波本亲自“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任务不难,是以降谷零很快就完成了。
可是等他回到住处时,却没有看见奥尔加的身影。
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降谷零拨通了奥尔加的号码,可却迟迟没有被接通。于是,他又继续打。
这种行为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到最后就连松田阵平都看不下去了。
“喂喂……”松田阵平看向对着手机屏幕皱眉的降谷零,有些无语道,“控制欲也不用这么强吧?不是说和同学去参加派对了吗?等晚点就回来了吧。”
降谷零只捏了捏眉心,并未说话。松田阵平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对于奥尔加的“和同学一起”这种说法,他是有心理阴影的。
当然,这种被松田阵平称为“控制欲”的行为中,确实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因素在……
“实在不行等再晚一点你直接去找她呗。”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摊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刷手机,“她不会没告诉你派对地点吧?”
过了一会儿没等到降谷零的回答,松田阵平不由得有些惊讶地朝他看去,稍稍提高了音量:“真没告诉你啊?”
他看见降谷零的唇动了动,小声道:“……其实我知道。”
“哦。”松田阵平又不感兴趣地继续开始刷手机,“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好几秒后,松田阵平却突然回过味来,挑起一边眉毛看向降谷零:“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她在哪里,但是她不知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面对松田阵平听上去有些绕的话,降谷零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控制欲哇,看不出来啊零零~”松田阵平啧啧几声,故意模仿着奥尔加对降谷零的称呼,复而又好奇问他,“诶,你是什么时候给她装的定位啊?”
降谷零低头摆弄着手机,装没听见。
实际上,就是在奥尔加将松田阵平“送”给他的那天。奥尔加知道了他的卧底身份,即使没有当场发难,却也让他不得不提高关注。
当然,降谷零不得不承认,奥尔加玩失联不见他这一出,也确实是刺激到他了……
总之,定位已经装了。于是降谷零安慰自己,反正他平时又不可能有事没事就去定位奥尔加。再说,以后一旦奥尔加有危险了,他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了。
降谷零站起身,在松田阵平怪里怪气的“惊叹”中朝车库走去。
第65章
已经十点半了,奥尔加作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这个时间应该做的是早睡!于是降谷零觉得,就算为了奥尔加今后的身高着想,他也得去把她带回来。
*
降谷零站按照定位显示的方向,驱车来到市郊的某栋房屋前。这栋屋子倒是不大,三层,位于某中产社区内。
还未下车,强烈的鼓点便已经率先撞入耳膜。
降谷零稍皱了皱,先低头在手机上快速打了一行字,然后才朝那栋房子走去。
与上次不同的是,房内亮着五颜六色的灯,青少年们的欢呼声不绝于耳。于是,降谷零稍安心了一些。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但他还是摁下手机屏幕上的某个操作图标。
这种虚假的安心感一直持续到降谷零推开房子的门,群魔乱舞的青少年们映入他的眼帘。
天花板上吊着夜店夜店常见的那种球状灯,正旋转着,折射散发出五颜六色的暗色光芒来。音响播放着节奏明快的激昂音乐,响度比起夜店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比夜店更糟糕的是,还算宽敞的客厅中,除了吧台外的家具被悉数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张铺满地面的床垫。
没错,床垫……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隐约还有些烟味,但绝对不是来自香烟。
而在让人头晕目眩的灯光之下、床垫之上,已经有了许多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当代大学生的疯狂。更何况还是一群艺术生。
降谷零飞快地移开视线,却仍旧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大抵是气的。
在一众已经将自己的
大脑和理智悉数丢掉,化身野兽的青少年中,降谷零艰难地寻找着奥尔加的身影。
此刻,他无比希望是定位系统出了问题。
可惜不是。
奥尔加其实很好找。与大多数已经以需要打码的着装风格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不同,她一个人待着。
她正双腿交叠坐在略高的吧台上,一手撑在台面上,另一只手捏着一只高脚杯,杯中是鲜红醇厚的液体。
在不断变换的暗色灯光下,奥尔加的面目略显模糊,可周身的气质却越发糜丽,像是伊甸园中那条惑人堕落的毒蛇。
她不知何时换了衣服,身上穿着条黑色的吊带裙,那裙子大约正好遮住她的大腿根,白皙流畅的肩颈尽数暴露出来。
降谷零突然想起奥尔加以前曾说过,她要穿着浴巾出门。现在看来,这条裙子大概还不如浴巾呢。
以前他觉得无奈,可现在的降谷零只觉得脑仁嗡嗡地疼。
在堪称群魔乱舞的屋子中,奥尔加周身倒是形成了一个还算勉强的真空区——似乎没有人敢太过贴近她。
在一众男男女女里,她明明该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可却是气场最强大的。她昂起下巴,像一个女王一样高傲地俯视着丑陋的人群,将他们的丑态尽收眼底,随即收获愉悦。
降谷零试图拨开手舞足蹈的人群朝奥尔加去。可惜,在一群几乎衣不蔽体的野兽中骤然闯入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并且还是个好看的人,这简直是一种灾难事件。
降谷零显然是不可能就这么被放过的。短短几步的距离,降谷零却觉得走起来比他有史以来执行过的最危险的任务还要麻烦——
无数手舞足蹈、显然正处于兴奋状态的男男女女不断朝他身上贴,更大胆的的甚至扯住他的手臂就要当场和他来个激情的热吻。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推开这些人,不经意间抬起头,却正对上了奥尔加的双眸。
她正在看他。
她的嘴角是戏谑的弧度,显然将他这幅“惨状”当成了极好的娱乐。
她的眼神似是清明,又似是已经醉得狠了。
降谷零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不断飙升,于是行动力也在不断上升。
他终于来到了奥尔加身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好声好气对奥尔加道:“我们回家,奥利亚。”
奥尔加却像是没了骨头,只被他轻轻拉了一下手腕,便失去重心似地直直朝前倒在他身上。
距离近了,于是她身上酒精的气味愈发明显,带着红酒独特的芬芳。
奥尔加低低笑着,似是很开心。她用脑袋在他的颈窝处不断蹭来蹭去,像是只撞见了木天蓼的猫,带着迷醉与眷恋。
“…诶…是零零…嘿嘿…”
奥尔加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又有点大舌头,显然是已经醉了。
降谷零叹气,一手扶着奥尔加防止她直接从吧台上摔下去,又重复一遍:“我们回去。”
谁料,刚刚还算乖顺的奥尔加突然又不配合了。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推开。
“不回。不回去。”
“奥尔加。”
“嘻嘻。”
面对降谷零的冷脸,奥尔加却突然又笑了。她举起被放在一旁的那只高脚杯,缓缓地、缓缓地将它倾斜,然后,当着降谷零的面,让那红艳艳的液体尽数淋在了他身上。
降谷零的衬衫很快被酒液浸透了,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而他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奥尔加的动作。
“诶——零零…真好看…嘻嘻!”
他们这里很快吸引了众多视线,周围又响起一阵长久的欢呼与口哨声,似是在庆祝奥尔加的这一番行为。
人们起着哄,像是在高喊些什么,降谷零却没有听清,也并不在意。
奥尔加突然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拉近。她的力气比平时大了些,他衬衫的几颗纽扣被崩掉了,露出胸膛上大片紧实的肌肉,其上还留着带有葡萄酒芳香的暗红色水痕。
他们的鼻尖差点贴在一起,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心跳与呼吸。他看见奥尔加在昏暗环境中呈现墨绿色的眼睛中像是有点点星光,满满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又笑了,像是很愉悦。她冰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颊,用那种含糊缠绵的调子对他道:“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管我啊。那个老东西和朗姆都不会管我这——”
“阿尔萨斯,你喝醉了。”降谷零微微皱眉,出声打断了奥尔加的话。
奥尔加后仰拉开与他的距离,扭过身又开始在吧台上寻找酒精。她像是连坐都坐不稳了,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吧台上。
“跟我回去。”
降谷零却是不可能再任由奥尔加继续这种荒唐的行为了。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玻璃酒瓶之前,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吧台上拽下来,一路拨开人群,带着她朝门口走去。
“嗯——我不走,我不回去!”
奥尔加被他拉着,不得不跟他走。他的步子有些快,于是奥尔加便走得踉踉跄跄的。她大概也是来了脾气,于是降谷零立刻感受到一股对抗的力气。
他回头,却见她未被控制的手扒着他的手腕,整个人重心不断后倾和他对抗着,几乎要坐倒在地上。
“我不走……你别管我!我讨厌你!”她如此尖声宣布道。
可惜,本来说话就轻声慢语的奥尔加即使在醉酒后音量也未得到显著的提高,现在更是被淹没在了人群的狂欢之中。
降谷零却只当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地弯腰将拒不配合的她直接抱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抱奥尔加的动作很熟练,他经常抱奥尔加。可直到这次将奥尔加抱起来,他才意识到了些什么,动作不由得变得有些僵硬与无措——
她穿得太少了,他的样子也很糟糕。于是他们的皮肤大面积相接,彼此的温度不需要隔阂便能传达。
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太奇怪了。
降谷零愣神间,奥尔加见挣扎无果,毫无力气的左手大概想要掐他的脖子,最终却只能虚虚贴在他的脖颈上。
末了,她有些生气地用还算使得上力气的右手狠狠锤了他一下,便低垂着脑袋彻底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这点力道对降谷零来说其实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于是,他回过神来,继续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拉开车门将奥尔加放上了副驾驶,又替她系上安全带。
*
两人驱车离开后没多久,几辆响着警笛的车悠悠驶来。
当地PD接到短信举报,称有人在深夜时分噪音扰民。
*
一路无话。
奥尔加一直低头沉默,降谷零则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驱车朝住处驶去。车内的空气安静得几欲令人发疯。
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奥尔加突然出声道:“你还管我干什么。”
降谷零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凌晨时分的街道上没有车,也没有行人,只有一杆孤零零的路灯锲而不舍地散发着幽微的光亮。
他转头看向奥尔加,她依旧低着头,脑袋靠在车窗上。
降谷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心中的情绪却因为她的话,以及她今天的行为而不断翻涌叫嚣着。
“我为什么管你?奥尔加,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尽管有气,但降谷零还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哦……”奥尔加眨眨眼睛,“是因为你是我的监护人?”
降谷零稍楞了一下,旋即,奥尔加这幅要死不活的语气让他心中的情绪愈发烦躁。有愤怒,或许还夹杂着别的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难得地说话不过脑子:“是啊!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我应该看着你!我必须看着你!”
却听奥尔加讽刺地冷笑一声:“波本啊,波本,呵。”
在降谷零直直的视线中,奥尔加推了推车门,没推动。
第66章
车门大概是被降谷零锁住了。于是奥尔加索性也不动了,就这么半死不活地靠着车门。
“你可以不用管我了……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波本,这代号真是不
错……boss那么信任你,朗姆也重用你,你还管我干什么。我已经没有用啦。”
醉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奥尔加的话虽然乍一听毫无逻辑,降谷零却几乎立刻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的眉蹙了蹙,只听奥尔加继续道:
“……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理我了,我也不会揭穿你的,嘻嘻。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
奥尔加又笑了,摇摇晃晃地想要伸手去拍拍降谷零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手像是铁钳一样,于是奥尔加的手便被固定在半空,再动弹不得。
“没意思。”她撇撇嘴,想要收回手,可降谷零却依旧不松手。
奥尔加抽了几下手没抽动,索性也就任由降谷零抓着了。
他的力气可真大。奥尔加想。她的手腕都有点痛了。
“诶呀,天天和我这个犯罪组织的成员演戏很难受吧。”奥尔加用另一只使不上力气的左手搓搓脸颊,“没关系的,你可以不用继续演的。我不会说的。——”
“奥尔加。”
降谷零突然带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这像是什么郑重其事的宣誓动作。
奥尔加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感受着掌心下他心脏鲜活的跳动。
奥尔加的唇嗫嚅几下:“你——”
“不是假的。”降谷零突然开口,“奥尔加,无论是我们的相遇,还是相处,都绝非蓄意。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
他没有将话说得很明白,可是奥尔加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发丝遮住侧脸。在长发的阴影之下,她悄悄翘起嘴角,无声笑了。
“是嘛。那就好。零零,可不要骗我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此刻的奥尔加,眼中哪里还有醉意?
她可不仅仅是受伤后恢复得比常人快,她代谢酒精的速度也是常人的数倍。
奥尔加承认,她从来都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于是“醉酒”这种事,也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
降谷零是个喜欢将一切都默默放在心里的人,即使是像今天这种不够坦率的话,他也很少会说。
奥尔加今天的目的就是听见这句话。
或许真的是她太过无聊、想一出是一出了吧……即使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但她就是想听。
感受着降谷零胸腔中有力的跳动,奥尔加想,就让它继续鲜活地跳动下去吧。她很喜欢它的节奏。
尽管如此,她还是拖长了调子,用一种委屈的语气道:“你骗人!你现在都不陪我玩了!你天天只跟你的同学一起玩!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一点也不觉得我重要!”
她可以听见降谷零叹息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大概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是了,这样就可以了。目的达到,她应该给这场闹剧一个收尾。那么,“小孩子因为奇怪的占有欲发作而闹脾气”,就是一个不错的因由。
*
奥尔加到底还是没能和降谷零有更多相处时间。
降谷零一向很忙。因为能力超群,组织总会安排给他很多任务,最近就更是这样了。由于奥尔加已经毕业并且不算小孩子了,组织开始让他长期驻扎在日本。
当然啦,奥尔加觉得,降谷零本人也非常喜欢待在日本。只是每次看他忙里偷闲还去帮警//察“见义勇为”,奥尔加就不由得感叹现在的卧底胆子真大。
好在组织里的人大多皆是耳聋目瞎的,居然一直都没能发现他的异常……
奥尔加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大学毕业后,组织自然不会再给她偷懒的机会,几乎是立刻就有任务被安排给了她。
于是,降谷零刚飞日本没多久,奥尔加就买了机票,也要前往日本了。
临行前,松田阵平来找了她。组织现在还不信任松田阵平,自然不允许他和波本一起去日本。
“说好的‘普拉米亚’”呢?虽然这么说着,但松田阵平显然也是刚想起来这一茬的样子。
奥尔加回忆了一下,记起来自己当时曾跟松田阵平说过,如果他跟她走,那么她可以把普拉米亚交给他,任他处置。但很可惜——
“你可不是自愿跟我走的。”奥尔加耸耸肩,“所以,这个交易不作数了。”
当时的松田阵平已经被炸弹去掉大半条命了,意识不清之下被奥尔加派人弄去了纽约。再后来,他大概算是不得不留在了组织。
“啊——”松田阵平显然一开始也没抱多大希望,于是反应倒也算平静。
松田阵平现在对奥尔加的感官就是很矛盾。她显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但救了他的命却是不争的事实。她还和降谷那家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降谷零对此的态度也很不明了。
“这么担心‘普拉米亚’吗?”奥尔加有些好奇,“我以为你跟零零说过了?”
“说是说了啦。”松田阵平叹了一口气。但毕竟还是个流窜在社会上的危险分子,他会担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过再仔细一想,松田阵平觉得当时奥尔加既然把“普拉米亚”当成条件开了出来,那么就说明“普拉米亚”是在她的控制下的,至少她有信心能抓到“普拉米亚”。
但是……啧,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日本更危险了。一个危险分子成为另一个更危险的分子的手下什么的……
“不明白。”奥尔加随口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
“你当然不明白。”松田阵平吐槽着,也下了车。
根据松田阵平的观察,奥尔加这家伙大概只会关心关心她亲爱的零零的生死。至于可能会有危险的芸芸众生?她才不在意呢。
“记得把我的车子送去保养。”
“知道了知道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松田阵平绕了半圈上了跑车的驾驶座,朝奥尔加挥挥手后,踩下油门。
“轰——”的一声,线条流畅的跑车自车库中窜了出去。
这是一辆香槟色的兰博基尼AventadorSVJ,奥尔加新定制的,刚提车没多久。
一满14岁,她就迫不及待地去堪萨斯州考了驾照。于是这次去机场,是奥尔加亲自开的车。当然,还得带上个闲的没事干的松田阵平帮她再把车子开回去。
小小地担心了一把自己的爱车后,奥尔加还是不得不进入了机场,乘上前往日本的航班。
*
奥尔加这次去日本并没有告诉降谷零,但她猜他已经知道了。
定位器这种东西嘛——
奥尔加抛着手上那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在出机场后将它丢回了口袋里。
她并不介意。
若真有什么绝对不可以被降谷零知道位置的情况,她也总是有办法的。并且——
奥尔加扶了扶面上那幅夸张的墨镜,抬眼看向东京夏日刺眼的太阳。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并且,她其实还挺开心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定位器都可以表示——他还挺在意她的。至于是因为爱亦或者是恨,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而在意,奥尔加才不在意。
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就行。
如果“厌恶”能让你满心满眼都是我。那么,尽情厌恶我吧。
*
奥尔加此次来日本主要是为了调查一个人——
“世良真纯?”
下午三点,某酒店高层的某套间内,贝尔摩德坐在落地窗旁,就着从落地窗那透亮的玻璃中撒入室内的阳光,对着手中A4纸大小的文件深深皱起了眉。
“……总觉得‘世良’这个姓很耳熟呢。”她将文件放在手边茶几上,曲起指节轻敲了敲额头。
“嗯。”奥尔加弯腰将那张A4纸从茶几上拾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后,将它团成团掷进稍远处的垃圾桶里,“会觉得耳熟很正常。”
在贝尔摩德投来的目光中,奥尔加抱着手臂继续道:“‘世良玛丽’,耳熟吗?或者应该说——”
在贝尔摩德尖陡然锐起来的目光中,奥尔加缓缓吐出那个名字——“赤井玛丽。”
“是那个女人?”贝尔摩德的眉蹙了起来,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厌恶表情。
“嗯哼。”
贝尔摩德刚想再仔细看一看那个名为“世良真纯”的孩子的资料档案,却想起那档案已经被奥尔加丢进垃圾桶里了。
“世良真纯——”她缓缓回忆着自己刚才粗略扫过那档案看见的信息,“他和赤井玛丽什么关系?儿子?”
奥尔加楞了一下,随即有些无语地纠正道:“女儿。”
贝尔摩德脑海中闪过那档案上的证件照,不由得挑了挑眉:“这算是另一种掩藏身份的方式?”
奥尔加耸耸肩:“本来我是想查‘世良玛丽’的,不过出入境记录里没有她的信息。”
奥尔加去年来日本的时候曾让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调查“世良玛丽”或“赤井玛丽”。但她的出入境记录大概被人使什么手段抹去了,又或者她一开始就是用假身份入境日本的,所以不论是查“赤井玛丽”还是“世良玛丽”,都毫无结果。
继而,奥尔加将视线投在了那个“很傻很天真”、出门找哥哥结果却被她诓骗出了一大串信息的“世良真纯”身上。
奥尔加直觉“世良真纯”、“诸星大”、“世良玛丽”、“赤井务武”这几个人之间绝对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第67章
于是仅仅为了奥尔加的这个猜想,组织在警视厅的某个卧底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冒着随时有可能暴露的风险去大海捞针般地调查。
好在,现在调查有了结果。即使只是蛛丝马迹,也但足够证明奥尔加的猜想了。
“算算时间,在赤井务武失踪的时候,赤井玛丽应该刚刚怀上这个世良真纯?”
贝尔摩德的指尖搓了搓,奥尔加知道,她现在大概很想点根香烟。
可惜奥尔加在这儿,所以她不能。
奥尔加移开视线,看向落地窗外东京的车水马龙:“我倾向于赤井务武应该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所以,下次去伦敦钓鱼的时候记得完善一下台词。”
贝尔摩德闻言轻哼一声,抱臂又靠回椅背上。
从今年年初开始,贝尔摩德按照组织的命令,几乎每月都要飞一趟伦敦,假扮成赤井务武的模样在街头徘徊,为的是引出赤井玛丽,然后除掉她——组织希望贝尔摩德假扮成赤井务武潜入MI6取得一些情报,而赤井玛丽毫无疑问是这个计划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哼,没有必要。一旦我见到她,就意味着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奥尔加扫了贝尔摩德一眼。她至今也不知道贝尔摩德对赤井一家这么大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
是因为那个药物?
可是代入到自己身上想一想,即使是对真正一手缔造了那个药物的宫野夫妇,奥尔加都没什么感想,更不用说和宫野一家有点亲戚关系的赤井一家了。
嘛。或许是她真的毫无共情能力吧。奥尔加想。
房间内旋即沉默下来,两个人俱都盯着落地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日午后两三点的太阳呈现出一种澄澈刺眼的柠檬黄色,即使隔了玻璃也带着浓厚的热气,让他们这种习惯于黑暗的人不由得感到烦躁心焦。
突然,贝尔摩德抬眼看向侧倚着落地窗站立的奥尔加:“你从哪里知道‘世良真纯’这个人的?”
关于赤井一家的情报,组织在此之前只搜集到了寥寥一些,还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无效情报。
奥尔加却没有回答。
就在贝尔摩德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她却轻轻道:“我看到了。”
那天,她在跟踪降谷零的时候,恰巧撞上了“世良真纯找哥哥”的场景。
“那天,我听见世良真纯叫莱伊——”在贝尔摩德愈发凌厉的眼神中,奥尔加翘起嘴角,“‘秀哥’。”
贝尔摩德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逼近奥尔加两步:“你是说,莱伊是卧底?并且还是赤井务武和赤井玛丽的儿子?!”
她的声调逐渐升高,昭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贝尔摩德几乎已经站在了奥尔加的面前,她们之间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了。
奥尔加微微垂眸看她一眼,看着她惊怒不已的神色,突然觉得也就那样。
曾几何时,贝尔摩德对她来说是个有压迫感的人物,这种压迫感不仅来自于年龄与体型的差距,还有阅历。从前的贝尔摩德,总是知道该如何操控奥尔加的情绪。
但是现在……
奥尔加的眼睫颤了颤,随意将视线投向落地窗外。
现在,这种压迫感似乎渐渐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比贝尔摩德还高一点的关系呢。奥尔加饶有兴致地想。
“阿尔萨斯,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容留这个危险的卧底继续在组织里这么长时间?”
贝尔摩德的胸膛不断起伏,大概是在深呼吸着调整自己的情绪。好在,效果显著,至少在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声调已经很接近大多时候的那种平静了。只是慵懒惬意的调调到底是不见了。
“诶呀——”
奥尔加后撤一步拉开与贝尔摩德的距离,摊手,面上一幅无辜的表情:“我可是在那家伙刚加入组织之初就已经说过了,只不过你们都不信呐。”
在贝尔摩德微微瞪大的眸中,奥尔加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走到门前,摁下把手,头也不回,语调轻快:
“事实证明,我可一点儿都没错。苏格兰是卧底,莱伊也是卧底。啊,我建议你们现在牢牢盯住基尔~当然啦,这些都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完、全、没有证据。”
说罢,奥尔加推门而出,然后重重将门关上。
贝尔摩德盯住那扇房门看了良久,不由得深深蹙起了眉头。
阿尔萨斯虽然不能算是完全地知情不报,但是她的这种态度,会让boss和朗姆愤怒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
贝尔摩德垂在身侧的双拳握了起来,直到略有些长的指甲刺痛了掌心,她才想起来松手。
所以,她需要想出一个完美无漏洞的说辞,让boss和朗姆都觉得,阿尔萨斯是近期才刚刚发现莱伊的异常的。
*
不知道贝尔摩德是怎么跟boss汇报的,反正奥尔加并没有如她早先预想的那样被找麻烦。
啧。
一想到贝尔摩德那家伙可能维护了她,奥尔加就觉得十分不爽。而不爽的结果是——
“从这里一直开到四明岳顶,谁先到谁赢。我的赌注是——”
眼前拥有一头茶色短卷发、身着枫色和服的少女抬起手,她做了很精致的美甲,护甲上绘有红枫叶的图案。
奥尔加的视线转向被她捏在指尖的那颗宝石,它在自然的光照下显得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这颗‘凤凰泪’。”身着和服的少女笑眯眯地补完了自己的话,然后好整以暇看向奥尔加,“那么阿尔萨斯酱,你的赌注是?”
此刻奥尔加正位于京都比叡山上。京都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将这座本该是旅游景点的山直接封了起来,为他们今日的赛车“比赛”留出了足够的场地。
现场有几十来号人,显然并不都是京都的少爷小姐们,大多是他们的从属簇拥,又或者是“少爷”“小姐”们。
奥尔加并不熟悉京都的有钱人们,除了眼前虽面带微笑、语带挑衅的少女——大冈红叶。
哦,组织和大冈家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渊源的。
“我的赌注——就这个吧。”
奥尔加想了想,随手摘下一直戴在腕上的手链抛了抛,轻易便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手链上镶嵌了一颗光彩夺目的粉宝石。当年奥尔加用六千万美元拍下了它,把琴酒气得牙痒痒。
“哦呀,‘潘多拉之心’?”大冈红叶挑起一边眉毛,“还真是贵重呢。”
奥尔加随意哼哼一声,将手链丢回衣兜里
:“你的‘凤凰泪’也不遑多让。”
其实奥尔加对宝石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她不懂宝石,只要觉得好看就买,若是觉得不好看,即使再珍贵也不屑一顾。
她主要是来赛车的。
右手撑着车盖轻轻一用力,奥尔加便毫不心疼地单膝蜷起坐在了跑车的引擎盖上。
这是她昨天刚在东京提的一辆玛莎拉蒂MC20,然后连夜开着它上了高速,一路疾驰来到了京都。
倒不是奥尔加和大冈红叶有约,纯粹是她漫无目的地飙车到了京都后,恰好发现了这场纨绔们不知所谓的“赛车比赛”。
*
“你就打算穿着这种衣服开车?”
比赛快开始了,周围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十几辆跑车正在山腰处蓄势待发。可此时的大冈红叶却依旧穿着令人行动不便的和服,踩着不适合开车的木屐。
“哦呀,我可不打算亲自比赛。”大冈红叶抬手轻轻遮住了嘴巴,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她那精致漂亮的美甲的同时,眼中是狡黠的神色。
奥尔加看看大冈红叶那辆大红色的法拉利,又看看她。
“毕竟——”大冈红叶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我没有驾照。”
奥尔加:“……”
对哦,在日本,14岁是不可以考驾照的……
“……那你参加什么比赛。”奥尔加无语地从引擎盖上跳了下来,拉开车门打算离开了。
比叡山的路不险亦不奇,用来做赛车道本就显得无聊。更何况,这里除了大冈红叶她都不认识,至于别人的赌注,她就更没兴趣了。这样一来,奥尔加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到高速公路上去飙车玩。
“等你有驾照了来阿美莉卡,我们去安锡山玩儿。”
奥尔加觉得,至少得像安锡山那样的公路飙起车来才有意思。
“诶,别急嘛阿尔萨斯酱~”
只见大冈红叶招了招手,原本一直安静站在她身后,几乎毫无存在感的男人上前一步。
“大小姐”。他微微躬身,端得是一派恭敬。
奥尔加这才正眼打量起这个男人——
他的身量略高,至少6英尺朝上,身姿舒展挺拔。他有着一头卷曲的、略长的黑发,是典型的日本人长相,却身着一袭英伦风的管家服饰。
奥尔加只大致一瞥,便意识到这人是接受过训练的,至少木仓械和格斗对他来说应该曾是必修课。
“我的管家——伊织,会代替我参加比赛哦。”大冈红叶道。
大冈家的管家?
奥尔加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一双祖母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名为“伊织”的男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男人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的身高明明在一众人里鹤立鸡群,长相气质也均是上等……可刚刚奥尔加却硬是没注意到他。即使她刚才有点心不在焉的,这种情况也是不应该发生才对。
他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68章
奥尔加几乎是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名为“伊织”的男人朝奥尔加笑了笑,显得谦卑却从容:“您说笑了。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并未见过。”
奥尔加又神色莫名地盯了伊织无我好一会儿,倏而笑了:“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琴酒说过许多废话,但有一句奥尔加是认同的——他将卧底称为“蟑螂”。
现在看来,卧底这东西确实就像蟑螂一样,遵循着“千螂定律”——一旦你在家中发现了一只蟑螂,那么说明,你的家里早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蟑螂了。
嘛,反正如果她对这个伊织无我印象不深的话,说明他们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奥尔加想。这样,即使伊织无我真的曾是在组织的卧底,boss和朗姆也不能怪她没发现。
“那么,”奥尔加坐上了驾驶座,“希望你的车技还算不错。”
伊织无我颔首低眉道:“在下定会尽力——”
“哦呀,可不能仅仅是‘尽力’啊,伊织。”
大冈红叶笑眯眯地打断了伊织无我的话,语气中对奥尔加的挑衅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这颗‘潘多拉之心’我可是找了很多年呢,没想到当年拍卖会上的神秘买家居然是阿尔萨斯酱~伊织,我要把它带回去,镶嵌在浴室镜子上。”
“是,大小姐。”这次,伊织无我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他左手曲起放在右肩前,朝大冈红叶微微躬身,“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大冈红叶笑得胜券在握。她一手扶着奥尔加跑车的车顶,微微弯腰,凑近奥尔加道:“伊织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阿尔萨斯酱。”
奥尔加耷拉着眼皮,对于大冈红叶的自信并不感兴趣:“哦,是吗。”
大冈红叶却突然问她:“你就要以现在这种状态参加比赛吗?”
“嗯?”
“你生病了吧,阿尔萨斯酱?我可是听见了哦,”大冈红叶的视线缓缓扫过奥尔加左侧的胸膛,意味深长道,“你的心跳——”
霎时间,奥尔加看着大冈红叶的眼神变得冰冷,带着深沉的恶意。但她还是翘起嘴角,用那种慢条斯理的调子反问道:“我的心跳怎么了?”
大冈红叶并未被奥尔加骤变的眼神吓到,只冲她挑了挑眉:“你自己知道。不过你这种状态,我觉得还真是不适合赛车这种刺激的运动呢。”
说罢,大冈红叶不等奥尔加有什么反应,便直起身来,一推车门,将它关上了。
透过车窗,她朝奥尔加招了招手,面上仍旧笑眯眯的。
奥尔加却不想笑了。她靠车座的椅背上,目视前方,右手扶着方向盘,指尖一下下地在上面无声敲击着。
真的有这么明显吗?她心脏出了问题这件事。
不。
应该是因为大冈红叶的听觉太过敏锐了。
奥尔加这么想着,撇撇嘴,捞过安全带打算系上。
周围十几辆跑车的引擎轰鸣起来。虽然比赛尚未开始,这种轰鸣声却已经伴随着人群鼎沸的呼声,将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奥尔加看见那个叫伊织无我的男人也拉开车门,坐进了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大冈红叶又弯腰嘱咐了他些什么,他始终恭顺地听着。
与周围兴奋且激昂的年轻人们相比,他显得过于从容不迫了。
*
比赛本该就此开始的。
奥尔加已经发动了车子,就等着充当裁判的那个人一声木仓响,便一脚油门顺着下山的公路冲出去。
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他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几簇金色的发丝凌乱地翘着,身上黑色的卫衣不知何时沾染了些尘土,卫衣帽子的抽绳一长一短荡在身前。
他大概是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匆匆赶来的。
零零……
奥尔加一时有些愣神,唇动了动,无声吐出这个名字。
她意识到,他在看她,双眸凌厉、面色冷肃。
“零——”
奥尔加还来不及反应,降谷零已经来到车旁,拉开车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朝车子外面拽。
周围的人俱都看着他们这边,有好事者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下车,回家。”
降谷零的语调很冷静。
奥尔加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他,上半身稍稍后仰与他的力气对抗着,语气有些不快:“不回。我还要比赛。”
“奥尔加。”
奥尔加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降谷零捏碎了。他的面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罕见地,奥尔加
就是知道他在生气,即使无法通过公式进行判断。
“这里是山上。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在山路上飙车出事故?”降谷零的话很简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下车,跟我回去。”
这种在山路上飙车的行为,既违法,又作死。
降谷零没有说的是,奥尔加的心脏大抵是承受不住这种极速活动的。他们两个俱都是心知肚明。
奥尔加和降谷零对视着,却又互相都不肯让步。
“我已经拿到驾照了!你不能阻止我。”奥尔加皱着鼻子强调道。
降谷零试图讲道理:“你的驾照是需要持有合法驾照的成年人监护时才可以使用的。”
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即使考取了驾照,开车的时候身旁也得时刻坐一个有驾照的成年人。同时,晚上不可以开车上路,即使有成年人监护也不可以。
“反正我开也开了,”奥尔加昨晚可是开着车一路在高速上狂飙,从东京到京都。
降谷零的面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皱起了眉:“听话,你还小——”
“那等我长大以后就可以——”
奥尔加微微提高声调,然后果然听见降谷零道——
“长大以后也不可以。”
她“嘁”了一声,摆明了不配合的态度。
降谷零却弯下腰,伸手托住奥尔加,要直接将她从车里抱出来。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他的力气仍旧不可动摇,至少奥尔加无法动摇。
“我说了——我要比赛!”
奥尔加完全挣脱不出降谷零的掣肘,只能握了拳去锤他。可惜,打又不舍得真打,是以奥尔加的力道在降谷零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奥尔加非常不高兴地伸手去推降谷零,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以前我要做什么你都不会拦着的!零零你变了!我讨厌你!”
奥尔加一直挣扎着不配合,降谷零也怕一个不小心让她摔在了地上。于是,便索性将她放在引擎盖上坐好,重重按住她的肩膀。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没有让奥尔加看见其中的疲惫。
降谷零原本在执行一项任务,却突然接到了贝尔摩德的电话,说奥尔加联系不上了。于是他不得不匆匆结束任务,追着奥尔加的定位来到了京都。
结果,甫一上山,便看到她这种危险的举动。
“听着,奥利亚。其他事情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但是这件事不可以,太危险了。”
降谷零好言好语地说,奥尔加却抱起手臂道:“反正我死不了——”
“奥尔加!”
降谷零语气加重打断了奥尔加的话。他根本不在意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只严肃地盯着奥尔加的双眼:“如果你可以给出正当理由——”
“正当理由就是我想要那颗作为赌注的‘凤凰泪’!”
奥尔加很少会和降谷零吵架,或者说她几乎从未跟降谷零吵过架。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要那颗宝石……
但奥尔加就是莫名觉得委屈。明明零零以前对她可以说得上是百依百顺,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凶过?
奥尔加不开心,于是偏要梗着脖子跟降谷零较劲。
后来奥尔加再回想起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她再清楚不过,降谷零是吃软不吃硬的。而她也确实没有什么非要飙车玩儿的理由……
可是,她偏偏不想继续在他面前装得乖巧了。
桀骜跋扈,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如果她原形毕露,他待如何?
*
事实上,奥尔加看见降谷零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而后又逐渐归于平缓。然后,他松开握住她双肩的手,朝后退开一步。
这就是她稍稍露处原形后他的反应。
那一瞬间,奥尔加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降谷零的双手一同被抽离了一样。
但是她不明白,她只是用那冷漠的灵魂透过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她看见降谷零将额发捋向脑后,然后抬头望向她,眼神复杂:“那么,我替你比赛。”
奥尔加当即便要反驳。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显然是她出事故后存活的几率更高。
当然,这整件事情的起因其实并不是建立在非比赛不可的基础上的,只是奥尔加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
降谷零的决定不容置疑,他的力道也是。
他轻易便整个握住奥尔加的手腕,将她拉去远离兴致高涨的人群的一棵树下。
在奥尔加回过神来以前,他已经坐上了跑车的驾驶位。引擎再次发出阵阵轰鸣,诉说着早已蓄势待发的热情。
奥尔加拨开人群,大步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那我坐副驾驶。”
降谷零没有理她,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
奥尔加绕到副驾驶那边去按车门,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那扇蝴蝶门。显然,降谷零从车内将门锁住了。
奥尔加气得踹了车身好几下,将车子踢得砰砰作响,看得周遭好几个有钱的京都公子哥都是一阵肉疼——这车可不便宜啊!
第69章
就在奥尔加踢了几下车子,将自己搞的又气又累地站在原地大喘气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朝边上一拽。
下一秒,十几辆跑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顺着山路狂冲出去。
奥尔加甩开大冈红叶抓着她的手,眸色阴沉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降谷零不听她的话。
他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
“伊织一定会赢的。”大冈红叶突然出声,听似柔和的语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潘多拉之心’镶嵌在镜子上了呢~”
奥尔加扯出一抹冷笑,眸子依旧阴鸷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即使现在已经看不见任何一辆车子的影子了。
“哈,零零不可能输。”
即使在生气,但奥尔加还是十分信任降谷零的能力的。
“到时候我就把你的‘凤凰泪’嵌进地板里。”
“哦呀,‘零零’?”大冈红叶却是不理奥尔加的挑衅——她有更感兴趣的点。
只见大冈红叶抬起一手掩住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扶着和服那宽大的袖口。她面带调侃:“好亲密的称呼啊,阿尔萨斯酱~”
奥尔加又扯了扯嘴角,这回连冷笑都维持不住了。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了大冈红叶一眼。
大冈红叶却一点也不怵,反而十分八卦地向奥尔加侧了身,稍稍压低了声音:“呐,你和‘零零’是什么关系呐?”
奥尔加深吸一口气,几乎已经感到不耐烦。
她很早就认识大冈红叶,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自我中心。奥尔加知道,若听不到想听的答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们当然是——”
奥尔加牵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在大冈红叶期待的眼神中,露出一个甜蜜的、危险的笑来:
“亲子关系。”
大冈红叶微微瞪大了眼睛,面上那种让人不适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你看他刚刚训我,”奥尔加歪着脑袋,“是不是跟训儿子一样?”
大冈红叶:“……”
*
降谷零最终还是为奥尔加赢下了那颗“凤凰泪”。不是险胜,而是彻彻底底的赢。
奥尔加拿着那颗不算小的宝石,稍打量了一会儿后便彻底失去了兴趣,将它随意抄在口袋里。
其实经历过一场比赛的时间后,奥尔加的大脑已经冷静很多了。于是,她终于发现了一些早该注意到的事情,比如——
伊织无我看着降谷零的眼神很奇怪。
尽管他已经在尽力掩饰了,但奥尔加还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他们以前认识。
不,不如说,是伊织无我单方面认识降谷零。
他似乎还知道降谷零的许多近况。
奥尔加的视线在这看似毫不相干且没有任何互动的两人之间徘徊许久,最终悄悄垂下眼帘。
或许她应该去查一查这个伊织无我。
*
回程途中一路无话。降谷零开车上了高速,往东京的方向。
奥尔加自觉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但不知为何,她现在还是不太想和降谷零说话。
而降谷零,他也很安静。他看上去很是疲惫,自内而外的疲惫。
大约6小时,两人终于进入了东京的地界。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奥尔加抿了抿唇,最终还
是开口让降谷零将她送去了机场。这是那场赛车比赛后她对降谷零说的第一句话。
降谷零只看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朝机场驶去。
下车前,奥尔加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侧身一把拥抱住降谷零。
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是这么虚虚抱住他。可无形的力道却同时紧紧束缚住了两个人的心脏。
奥尔加将一边脸颊贴在降谷零的脸颊上,就这么安静地贴了好一会儿后,才又换到另一边。左右加起来一共贴了三次,才算结束了这场“贴面礼”。
她没有再和降谷零说什么,拉开车门便朝机场走去,徒留降谷零一个人坐在车里,愣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阵怔忡。
夜间的机场大厅依旧人来人往。奥尔加现场买了票,乘上前往伦敦的航班。
*
奥尔加这次去伦敦纯粹是组织上的任务,不然她可不怎么想见到贝尔摩德。
“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赤井玛丽の情报’?”
奥尔加坐在沙发上,手中随意翻了两页那沓厚厚的预案,看都没看完便将它丢在了一旁的桌上,桌面被砸得“砰”的一声响。
贝尔摩德坐在奥尔加对面的沙发上。她在那沓厚厚的计划方案被砸到桌上前,从桌上端起了自己满杯的咖啡,成功防止了咖啡从杯子里溅出来的悲惨命运。
“boss很重视这件事。”贝尔摩德就着杯沿轻啜了一口咖啡,然后才将它放回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你知道这很难吧?”奥尔加罕见地觉得有些头疼。
赤井玛丽——MI6特工。赤井务武——MI6特工。
虽说MI6比起各国情报机构来说时显得有些拉胯了,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知名情报机构。组织既没有卧底在MI6里,又不是克鸽勃,MI6自然不可能对他们单向透明。
“所以这次是由我们两个来执行这项任务。”说话间,贝尔摩德着交叠的双腿换了个上下顺序。
奥尔加翻了个白眼:“我假设你对科技的认知没有和你的外表一样停留在几十年前。我们既没有掌握赤井玛丽的指纹,也没有掌握她的虹膜信息。”
就算MI6再拉胯,技术也不至于还停留在刷脸解锁,至少得有个指纹或者虹膜锁什么的吧?所有,就算她们俩都可以完美易容又怎么样?
贝尔摩德却道:“不一定要赤井玛丽的信息。”
奥尔加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的,她们可以随机挑选一个幸运MI6特工绑走,在获取了那人的生物信息之后,再易容成他/她潜入MI6,获取赤井玛丽的情报。
但是——
“你认真的?”奥尔加搓了搓脸。
若是绑架来的MI6特工级别太低,就算成功潜入了MI6,也不一定有权限调取赤井玛丽的情报。若是绑架来的MI6特工级别足够高——
先不提能不能绑到。就算她们真的籍此成功窃取到了赤井玛丽的情报,那MI6也会立刻意识到这件事。到时候,他们绝对会有后手,比如再给赤井玛丽造个假身份什么的。这样一来,即使她们窃取到了情报,这情报的时效性也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贝尔摩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一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落日余晖:“boss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赤井玛丽那三个孩子的照片。”
“闹这么大一出就为这个?”奥尔加觉得不值。所以那个老家伙的脑子果然是坏掉了吧。
“就为这个。”
Boss的意志显然不容置疑,即使奥尔加觉得他的脑子已经坏到无可救药了。于是,她翻了个白眼,勉强接受了这个任务一定会吃力不讨好的事实。
“还不如直接让琴酒干掉莱伊。”奥尔加嘟囔着,“宁可错鲨也不放过嘛,这种事情琴酒不是最擅长了吗。”
贝尔摩德挑起一边眉毛瞥了奥尔加一眼:“谁让那位先生这么看重莱伊的能力呢。”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贝尔摩德难得和奥尔加有相同的看法。或许是出于对赤井一家的厌恶,所以她觉得“宁可错鲨也不放过”其实还不错。
*
鉴于任务要求仅仅是“获得赤井玛丽和赤井务武三个孩子的图像资料”,甚至都不需要姓名或者年龄这种信息,于是这个任务其实也不算困难。
奥尔加和贝尔摩德随机挑选了两名幸运MI6特工,打晕后易容成他们的样子,凭借着窃取到的生物信息,很轻易地便进入了MI6总部。
“总觉得容易地有点太不真实了……”
彼时,奥尔加正用右手五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而贝尔摩德则抱臂侧身依靠在门边望风。
“说起来,明明我只是来辅助你的,为什么到最后这种麻烦的事情都要我来做。”
“啊啦,”贝尔摩德面不改色地用变声后的低沉男音道,“不要对MI6抱有什么滤镜,他们一向很离谱。你也说了,我这个老古董对科技的认知可是停留在了上个世纪啊。”
奥尔加:“……”
奥尔加自动过滤了贝尔摩德“倚老卖老”的垃圾话,毕竟她也不是没见过贝尔摩德使用高科技电子产品。
奥尔加只道:“反正来都来了,不如我们来玩波大的吧。”
“你要做什么?”贝尔摩德立刻警觉起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阿尔萨——”
可惜,奥尔加已经做了。
贝尔摩德话音未落,她已经按下了回车键。
下一秒,无数像是简历一样的人物信息开始像电影结尾的字幕一样在电脑显示屏上滑动,只不过这速度着实快了些,一般人可能根本来不然看清,内容便就过去了。
奥尔加的眸中倒映着显示屏的光芒,一串串数据在其上快速划过,几乎令人眼难以捕捉。
可奥尔加甚至还有精力一心二用跟贝尔摩德说话:“如果只窃取几分资料的话,不觉得指向性太明显了吗?”
藏起一滴水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放进海里。
现在,奥尔加直接浏览了所有经常在英、美、日活动的MI6特工的身份信息。这样一来,MI6那群人大概会焦头烂额好一阵子。要发现她们是冲着赤井一家来的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第70章
不到半个小时,奥尔加关上电脑,捋了捋稍有些褶皱的西装衣摆,面不改色地和贝尔摩德一起离开了MI6。
虽然这次获得的情报上只有这些特工的基本信息,并没有写明他们具体在执行什么任务。但是由于地点被框定在了英、美、日三国,所以要从中挑出与组织有关联的,对奥尔加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
在回阿美莉卡之前,奥尔加先跟贝尔摩德一起去了一趟日本鸟取县。
Boss并没有因为奥尔加这次任务中的“突发奇想”而被气到需要速效救心丸。
虽然这此奥尔加“突发奇想”的行为很危险,甚至可能导致任务失败,但最终结果却是好的。于是boss便没有过多追究。
“先不要打草惊蛇,好好看着莱伊。”
这是boss的原话。
奥尔加记得当时他笑得让人十分不适,然后他告诉她们,先不要处理到莱伊,甚至不要让组织其他成员,比如琴酒,知道莱伊是卧底这件事。
她们现阶段的任务就是监视莱伊,弄清楚他是哪个情报机构派来的卧底(显然不是MI6)。然后,组织会在收网后将与莱伊接头的相关人员,不管是不是卧底在组织的,统统一网打尽。
末了,boss甚至表现得十分慈爱地摸了摸奥尔加的脑袋:“好孩子。”
奥尔加心中一阵恶寒,几欲作呕,开始盘算着一会儿要立刻去洗头。
但她的面上依旧一派乖顺,甚至安静着稍低下了头,让boss能够更方便地碰到她的头顶。
此时的奥尔加尚未预料到,这么小小一件事,却是日后boss派人大肆屠鲨FBI和MI6特工的起始。
她一向知道这个老东西的疯狂且阴险,却从未料到他能做到如此程度。
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两大强国的情报机构。这种疯狂的做法,即使是奥尔加都不敢苟同。
*
接到了监视莱伊的任务后,奥尔加开始忙碌了起来。与之相对的,波本最近却清闲了不少。
其实boss
一开始提议过让波本跟奥尔加一起执行与莱伊相关的任务。他显然自认为这个提议非常体贴,毕竟组织里人人都知道阿尔萨斯有多喜欢波本。
但出乎boss意料的是,奥尔加以“波本和莱伊向来不睦,于是判断可能会不客观,因此并不适合参加这个任务”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当时boss只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还真是在意波本呢,阿尔萨斯。”
奥尔加颔首垂眸,沉默以对。
乌丸莲耶从来不相信人类的情感能有多牢靠,但在见识到奥尔加坠海失踪后波本那全无作假的悲伤后,他还是立刻给予了这个能力出众的年轻人极大的信任。
他确实对人类的情感嗤之以鼻,但他非常清楚该怎么利用这些情感。
阿尔萨斯是生于组织长于组织的,绝不会有二心。那么,乌丸莲耶认为,会对这样的奥尔加真情实感的波本,也必然不可能是卧底。
如此想着,boss又瞥了一眼边上低眉顺眼的奥尔加,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打算。
组织的重心更多地在日本。不如——让波本常驻日本吧。
一直把他困在阿美莉卡,实在是太浪费了。
*
松田阵平在书房找到了降谷零。
这个什么黑衣组织难得不压榨他这位老同学的劳动力,结果松田阵平却没想到,他这位老同学居然将难得的休息时间浪费在了书房这种地方。
松田阵平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降谷零正坐在桌前沙发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投入。
“什么书这么好看啊?”
松田阵平大大咧咧地走到桌前,伸手捏着书的上端将它稍抬起一些,于是终于看见了书名——《青春期心理学》。
松田阵平:“……”
得。松田阵平默默松手,顺势坐在身后那把椅子上。
虽然松田阵平完全不那么想,但无奈降谷零就是觉得奥尔加那小鬼最近可能是到了叛逆期了。于是,松田阵平发现,降谷零最近开始对心理学和教育学感兴趣了。
啧,这个年纪确实是正常孩子的青春叛逆时间。
虽然松田阵平很想劝自己这位老同学别做白用功了,但他还是不忍心打破降谷零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幻想——
毕竟在降谷零的眼中,奥尔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所以一定是叛逆期造成的生理和心理各方面的变化才让她学坏了!
对此,松田阵平只想说:啊对对对。降谷零滤镜中的限定款好孩子。
就这么思维发散地想了一大通,松田阵平看见降谷零五指插入发间慵懒地捋了把额发,然后将书合上放在桌角,好整以暇看向他:“什么事?”
松田阵平:“……”
其实只是无聊。
组织并不信任松田阵平这个前警//察,自然不可能给他太多自由活动的空间。基本上,只要不是和降谷零一起出去,他去哪儿都会被至少两个组织底层成员跟着。
虽然松田阵平只是和他大眼瞪大眼地没有说话,但降谷零还是诡异地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稍斟酌了一下后,降谷零缓缓开口道:“圣诞节前后我可能就会被组织派去日本。”
言下之意,他今后会常驻日本,很少回阿美莉卡了。
松田阵平一听便坐不住了。降谷零回日本去了,那岂不是就剩他一个人待在阿美莉卡了?哦不对,还有个奥尔加能时常打照面。只不过嘛……松田阵平宁可一个人待着。
“这样——”
降谷零的食指轻轻敲着木制的桌面,将他从接到boss的命令后就开始思考的想法与松田阵平一一道来。
……
“——到时候,你或许可以跟我一起回日本。”
*
之后大半年,奥尔加的生活便是在监视莱伊中度过的。
由于莱伊通常在日本活动,所以奥尔加不得不和贝尔摩德一起在日本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莱伊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最近半年的行为都还算收敛。至少叫贝尔摩德来说,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卧底的话,单从这半年多的监视来判断,她还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直到新年过后,奥尔加都已经在日本待得极其不耐烦了,boss才终于下达了收网的命令。
被用来祭天的琴酒,直到荷木仓实弹的FBI探员卡迈尔出现在废弃仓库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本要和他在那仓库里接头的莱伊是个卧底。
琴酒的愤怒自然不必多说。
令奥尔加没想到的是,朗姆这次居然亲自出动了。
朗姆显然也是在收网命令下达的前不久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彼时他乘着劳斯莱斯火急火燎地来到了贝尔摩德和奥尔加两人下榻的酒店,要求贝尔摩德帮他易容。
再后来就是朗姆易容成一个老头子,出现在FBI准备抓捕琴酒的车库中,而某个叫安德烈卡迈尔的FBI探员居然试图“扶老爷爷出仓库”的故事了。
于是,莱伊的卧底身份就这么彻底暴露。
哦,不,现在应该称他为——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当时的奥尔加甚至怀疑那个叫卡迈尔的探员是不是组织安插在FBI的卧底。然后,她果不其然地得到了朗姆的否定回答。
“组织不会用这么蠢的人。”
这是朗姆当时的原话。虽然刻薄,但奥尔加觉得倒是难得地切中要害——赤井秀一的暴露就像是个恶俗喜剧。
再然后,愤怒的琴酒带人大肆屠鲨了一堆参与对组织的调查行动的FBI探员,顺带还解决了不少MI6的特工。
至于琴酒的情报来源——自然是奥尔加和贝尔摩德。
*
赤井秀一逃回了阿美莉卡。
于是除掉赤井秀一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又落在了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头上。组织的重心在日本,不可能为了一个赤井秀一而将朗姆、琴酒、波本这种常驻日本的成员调去阿美莉卡。
“真是麻烦。”奥尔加烦躁地将手中的纽约地图团成团,砸在地上。
“嘛,耐心一点,阿尔萨斯。”彼时的贝尔摩德双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中。她手中还握着座机听筒,显然是刚结束一通电话。
最近的贝尔摩德总是经常在阴间时间打电话,用的是日语。奥尔加称之为——骚扰电话。
这个词也确实贴切。毕竟贝尔摩德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并且还打得孜孜不倦。
将听筒放回桌上的座机上后,贝尔摩德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从长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走到落地窗前,高层的视野能够让她们将整个纽约downtown的夜景尽收眼底。
这是一座漂亮繁华的城市,也是一座充满了罪恶的城市。
上流人士们在高档场所灯红酒绿,而阴暗的小巷中,地上随处可见被丢弃的针管。有人西装革履,也有人形如丧尸。墙壁上遍布的浮夸的喷漆涂鸦,似乎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本真。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赤井秀一来纽约了。”贝尔摩德慵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语气却好似已经胜券在握。
“哈。”奥尔加也看向窗外,“希望能在感恩节前结束。”
说实话,纽约的夜晚并没有东京看上去繁华。
在过去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里,奥尔加和贝尔摩德就这么追着赤井秀一从加州到德州,从内布拉斯到堪萨斯,最后到了纽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