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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0

作者:荷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2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Two


    “嗯”


    潦倒晦涩的天际笼罩一切,狭小的屋内下只开了一盏床头柜上的小夜灯。


    原本应该乖乖待在床上熟睡的沈秋渡,却蜷缩着身子,浑身发颤地艰难爬到了地面的角落,滚烫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试图降下温度,消去面色的绯色。


    可被白齿死死咬住到失了感觉的薄唇揭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费力气。


    甚至由于强烈的温度差,让沈秋渡心里的痒意更甚,最后羞耻地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破碎呻吟声。


    可是他没有办法,往常佯装倔强的模样,却根本无力抗拒易感期带来的身体变化。


    他的易感期提前了。


    在杀死父亲之后,鲜血炸开,笔直地喷洒在沈秋渡惨白的脸颊上。再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只感到沉重的身体瞬间变得轻软,任由着自己落到温降初的怀抱里。


    之后发生了什么,沈秋渡不得而知,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下,甚至穿上的是温降初清洗好的曾被他贴身穿着的衬衣。


    可沈秋渡没来得及去想太多,脖颈后肿胀到极致的腺体不断叫嚣着,操控沈秋渡的意识,让他去寻找最合适的Alpha。


    那一刻沈秋渡的意识被席卷,他不禁狼狈地奔向房间门口。


    Alpha最合适的Alpha


    除了温降初,沈秋渡想不到其他人。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如果被温降初看到现在自己这副样子,那和在他面前卑微地求他垂怜有什么区别?


    沈秋渡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穷人骨子里的自傲与自负永远存在他的血液里,也是这种不甘与执拗,让沈秋渡无法忍受自己被人欺压在身下。


    所以沈秋渡才逼迫自己躲藏在角落里,他挣扎地用手撑住墙面艰难起身,发了疯地在卧室里寻找有没有可以暂时抑制易感期的东西。


    对了,抑制剂,他肯定还有的。


    沈秋渡踉跄着奔向自己藏起抑制剂的地方,可是打开一看,那黑色的小夹子里,空无一物。


    沈秋渡血液瞬间凝固,后背发凉,不可置信地又将盒子倒过来,试图去欺瞒自己。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但沈秋渡明明记得,这里分明还剩下一个抑制剂的!究竟会是谁趁他不注意拿走了?


    薄唇已经被沈秋渡咬破,鲜血滴落,渗进沈秋渡身上的衬衣上,像是被刻上终章,沈秋渡无措地瘫倒,将脸埋进衣服里。


    刹那,淡淡的瞿麦香钻进鼻腔,彻底搅动沈秋渡本就不平静的头脑。


    沈秋渡开始发狂地缩紧身子,不断地吸吮着衬衣上温降初还留下的香气。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衬衣上沾染最多的,仍然是洗衣液的味道。那一刻,沈秋渡对洗衣液的香味厌恶到了极点。


    等到衬衣已经变得皱巴到完全不堪入眼,沈秋渡才无力垂下双臂,双眸涣散,瘫软着身子。


    深深的羞耻感和失望不断扩大,罩在他的心窝处。


    沈秋渡都不敢去回忆刚才如此卑劣的自己,他竟然用温降初的衬衣来抑制自己的发情,所幸所幸没有人知道。


    可是现在,就连衬衣上都只剩下沈秋渡的凌霄花香,沈秋渡别无他法,只能坚持着走到房门口。


    可是站在门旁沈秋渡陷入徘徊,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去哪?去找温降初?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是除了温降初那儿,他还能去哪儿?父亲已经死了,母亲还在昏迷,沈秋渡急需一个人,让他能够攀上他的身体,汲取他的一切活下去,这是沈秋渡的信息素从一开始就告诉他存活于世的道理。


    沈秋渡垂下眼睫,又想起14岁那年,他初次拿到信息素报告时被医生单独留在办公室时的场景。


    医生用那种嫌恶的眼神扫视了沈秋渡的全身,语气不耐地开口:“凌霄花隶属于藤本植物,枝干细瘦,因此为了生存下去,必须缠绕他物向上生长,花朵艳丽却无独立支撑能力,易被风雨摧残,该类人多柔弱。”


    “这种植物一般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可这种生命力,都只是表面光鲜,背地里是吸收他物养分,根系甚至可以破坏建筑结构。”


    “也就是说,必须依赖着某样东西才能活下去。”


    “可是沈秋渡,我看了你的家庭背景,貌似并不好,家里贫穷,你还是个Omega,你想怎么借他人之手攀上高墙?”


    医生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轻佻和阴阳怪气,那种带着肮脏含义的眼神让沈秋渡忍不住作呕。


    在他眼里,沈秋渡未来可能只有一个活下去的道路,那就是用Omega独特的身体特性,去勾引那些强大的Alpha们,换取他们的垂怜,借着Alpha的身体活下去,甚至攀上权贵,一步登天。


    那天,沈秋渡带着检测报告脚步沉重的回了家,父母都在为他分化成Omega而感到高兴,只有沈秋渡自己在深夜,将自己关进房间,一夜无眠。


    那次之后沈秋渡便下定决心,自己绝不会成为医生口中的那种人,他绝不能被Omega的身份压住。


    但他必须要借助一样东西活下去,于是一开始,沈秋渡借助的是父母的爱。


    后来,是对父亲的恨,杀死父亲成为沈秋渡坚持活下去的动力,也是不断攀爬的养分。


    可是现在,父亲死了,母亲昏迷,他的心瞬间变得空洞,没有了他物,沈秋渡的灵魂仿佛不断地下坠下坠。


    没有尽头。


    也是如此,这一次的易感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腺体和信息素仿佛成了这具空壳的主人,操控着沈秋渡去寻找最适宜的人选。


    他们同时将目标放在了温降初身上,这也让沈秋渡对温降初的渴求过于剧烈。


    沈秋渡彻底失败了,认命地闭上眼,让出身体的自主权。


    于是,当沈秋渡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了温降初的床边。


    第23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three


    “咚咚——”


    是重物乱砸的声响。


    窗外落不下的风声连续撞击着坚固的玻璃窗,留下一滩黏稠的水渍。


    沈秋渡暗下色调的瞳孔嵌进眼窝,无声地凝着前方,薄唇微微张起,吐出沉重的喘声。


    一时间,他已经无神分心让世界变模糊的是雨水,还是他生理性蹦出眼眶的泪花。


    沈秋渡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体融进温降初的床褥,这里沾满了瞿麦的味道。


    他微微蜷缩起手脚,躺在温降初习惯性睡觉的一侧,那块甚至还残留着凹陷。


    只可惜,无论沈秋渡如何移动身子,他仍然无法完全盖住那块凹陷,甚至头顶还欠了一整块。


    就像即使温降初不在,他的影子也会永远存在于沈秋渡的身下,他永远无法摆脱。


    可现在的沈秋渡完全意识不到这点不对劲,只是放肆地感受着被信息素充斥每寸肌肤的感觉。


    沈秋渡将面颊彻底埋进温降初的被子上,一下又一下,感受那呼吸被掠夺到濒死的极端时猛然抽离的掌控感。


    沈秋渡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温降初貌似是有急事离开了屋子,所以他可以尽情宣泄被压抑许久的欲望。


    可欲望被极致满足的同时,巨大的空虚和颓靡感笼罩在沈秋渡的心脏处,胸腔鼓鼓囊囊的,可内里没有任何实物的填充。


    沈秋渡愈发感到不满,却又极其厌恶这种背德感。在他眼中,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和自甘堕落没有什么区别。


    沈秋渡无力地放任身子陷入这场沉沦,他用脸颊轻轻蹭着温降初的被子,双臂死死抱着。


    温降初用的是黑灰色的被套,若从门口位置放眼看去,沈秋渡裸露在外的肌肤嫩白的皮肤颜色足以带给人巨大的观感冲击,甚至被埋进脸旁的被套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所幸温降初不会突然闯进屋子。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心理上的欲望被满足,可后脖颈处的腺体的欲望却被挑逗得更加剧烈,加上残缺的那一部分,不停叫嚣着,希望被填入,被彻底占有。


    痛苦和欢愉仿佛两股炙热的浪潮不停交换着占据沈秋渡身体的主导权,身体再度变得紧绷,安静的夜下,沈秋渡下意识呻吟出声。


    “嗯温降初”


    在听清自己喊出了温降初的名字时,沈秋渡的大脑瞬间空白,强烈的恐慌与冷意如冷水将他浇醒。


    不行,他不能这样做,不能让那些希望看他自甘沉沦的人如愿以偿。


    他要阻止这一切,总归有办法的。


    沈秋渡强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撑起已经酸软到不成样子的身子,焦虑地在四周扫视了一圈,试图寻找能够提供帮助的任何东西。


    最终,他将目光放在了被阴影笼罩到毫无存在感的衣柜。


    那是沈秋渡在贫民窟,每当遇到发情期时就会选择的地方。


    那时候的衣柜狭小潮湿,甚至因为年代久远,角落裹挟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锈味,可那块被万人嫌弃的地方,偏偏成为了沈秋渡压抑发情的良药。


    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信息素足以让沈秋渡发狂到这种地步。


    但若是发情期持久到了沈秋渡已经无力反抗的地步时,他才会选择带着抑制剂,将自己关进衣柜里,让母亲将衣柜门锁死,自己硬熬着挺过那段日子。


    于是,沈秋渡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移动身子一点一点移动到衣柜旁,只可惜双腿无力支撑,让他被迫摔倒在地。


    不过沈秋渡运气不错,温降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侧摆了张柔软结实的地毯,足够支撑沈秋渡的身体。


    他伸出手臂,触碰到衣柜的开关时,摇摇欲坠的内心终于安定下来。沈秋渡咬着一口气,将瘦弱的身子缩进衣柜里,彻底将门关上。


    温降初有自己的换衣室,这个衣柜貌似并不常用,只挂了几件他常换洗的家居服,瞿麦的信息素浓度不高,但应该也足够让沈秋渡学着贫民窟那时候的样子撑过去了。


    沈秋渡将头靠在一侧坚硬的内壁上,身子因为得不到满足在隐隐发颤,他只好紧紧抱住自己。


    虽然外面的衣柜没有锁上,可沈秋渡根本无法凭借现在的力气打开衣柜门。


    为了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沈秋渡决定将温降初那几件衣服拽下堆叠在自己身侧,就像雏鸟选择最喜欢的树枝搭建自己的巢穴。


    反正温降初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在意这一点小东西吧?


    那些衣服挂的都很低,沈秋渡稍微抬抬手机就够到了衣角,他先是在自己怀里放了一件,随后将剩下一些放在身子两侧。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他的手伸向了那件被温降初刻意放在最角落的深色衬衣。


    触摸能感受到的质感与先前那几件完全是天壤之别,沈秋渡迟疑地将那件衣服拿到面前,凑近闻了闻。


    嗯,的确是温降初的瞿麦味信息素味道。


    但很可疑的是,程度远比其他件浓郁,并且不是简单地多,简直可以说是冲鼻。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温降初几乎每夜都会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或者带在身边入睡。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沈秋渡脸霎时阴沉下来,这衣服无论从材质还是尺寸来看,都不会是温降初的。


    沈秋渡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的衣服,让他每夜都这么惦记,片刻都不想分离?


    他将衣服彻底展开,目光落到衬衣左侧的刺绣样式时,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秋渡血液瞬间凝固,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去确认,可那回答却在脑海不断放大。


    这件衣服,是沈秋渡初次被温降初救下时,他口中被他换掉的那件。


    衣服沾上的凌霄花香几乎被瞿麦侵略性地挤占了每一个位置,尤其寡淡。


    可那时候他去问温降初,得到的答案却是衣服材质不好洗脱水变小了,温降初还趁机又送了他几件新衣服。


    所以洗脱水是假的,变小也是假的,被他一直藏在身边才是真的。


    空寂的昏暗衣柜内部,沈秋渡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愈加荒唐的跳动声,可时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模糊之下,他仿佛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


    有人上了楼。


    并且,在往他的位置赶来。


    速度越来越快,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


    最后那一声,沈秋渡彻底听清了,那是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第24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fourth.


    “啪嗒”“啪嗒”


    是皮鞋轻声踩地的声音。


    沈秋渡靠在内壁旁,视线被黑暗包裹,只能用那模糊的声音去揣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发情阶段快要到高潮了。


    可是衣柜里瞿麦的味道一点一点减淡,空缺的身体急需被实物填补,最好是不留一点缝隙。


    沈秋渡的脑子浆糊一片,仿佛整个人陷入无色无味的白粥里,全身黏腻。


    他只好闭上双眸,红舌机械重复地时不时舔舐干裂的薄唇。


    强忍住欲望的沈秋渡眼尾殷红一片,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体温不断攀升,裸露的肌肤滚烫无比。


    而就在一壁之隔,房门大开,来人正是温降初。


    温降初额发淋湿,汗水顺着鬓角沾上眼尾又悄然落进晦暗。寂静凌乱的屋内,暴雨将世界染黑,吐出的白气愈加明显。


    他的喘息声无比清晰,连同着他跳动的心脏一起。


    温降初抿起唇,喉结滚动了番。欣长的身子被粗糙的手掌抵在门边才勉强撑住。


    身影被拉长,他的眼睛斜睨着,暗色下漆黑一片,沉下的眼睛被黑鸦盘踞,狭长的末端如尾羽扬起,像盯紧了绝佳的猎物,只剩最后一击。


    ——


    温降初几乎只用了十几分钟,一路上加速超车赶了回来。


    在听到半夜去给沈秋渡探测体温的梁叔发现屋内没人焦急地给他打去电话后,温降初根本无心听面前政府的人不断絮叨的细节。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沈秋渡是不是真的丢下他跑了?


    黑色的布加迪在雨幕下高速行驶,车内空调冷气低到感到颤栗,向来温柔沉稳的温降初一改往日,情绪低压。


    薛山客坐在副驾,看到面前温降初不断绷紧的神经,终是没忍住开了口:“降初,也许人家只是睡不着去院子里逛逛呢?”


    “不会的,一般这种时候他已经睡熟了。以前他睡不着出门闲逛,都是在十一点多,而且最迟十二点半就会回来。”


    “加上最近他发情期快到了,秋渡身子不好,是绝对不会去闲逛散心的。”


    “你就这么了解他?”


    “不是了解。”


    温降初握紧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看到的。在秋渡的卧室门口,有一个隐藏的监控摄像头。”


    “我靠温降初,你还是人吗?”薛山客瞪大眼睛,只觉得眼前的温降初无比陌生。


    “不是的,我一开始是防止秋渡在房间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他刚来温家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


    “而且那监控范围只有房门那一小块,也在前几天就停电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记给他充满电了。”


    “妈的,这是充不充电的问题吗?!”


    薛山客着实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稳重温柔的人,怎么一触及和沈秋渡有关的事情,就跟疯魔了一般。


    温降初不愿再去解释,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些、再快些。


    他一定不能让沈秋渡离开自己。即便他真的走了,温降初也一定会费尽所有把他找回来。


    躲猫猫而已,他想要玩,就陪他玩。


    之前温降初足够自信,因为沈秋渡的父母都还在这里,尤其是他那糟糕的父亲。


    可是现在,他的父亲彻底丧失了对沈秋渡人生的掌控,他的母亲也脱离了生命危险。


    沈秋渡足够放下溯州市的一切离开,包括自己。


    温降初心里清楚,在沈秋渡面前,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虽然他很不愿意去承认。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绝不会去放手。一开始沈秋渡怕他、躲他,没有关系,他会想尽法子去好好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现在,他们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沈秋渡愿意去下意识地依赖他。


    之前的广告语不是说过,迈出一小步就是成功的一大步。


    可温降初还是害怕,在彻底拥有沈秋渡这一事情上,他必须用一辈子来证明。每一次沈秋渡对他表现出来的任何行为或者态度,他都会去深思,去焦虑。


    在沈秋渡面前,或许他才是那个必须依靠强烈占有才能得到一丁点安全感的人。


    其实徐昼野说的没错,他这个人的底色和徐昼野一样阴暗,只是在沈秋渡面前,他想藏起来,不想吓到他。


    所以他才会一直表现出温柔可怜的模样,才会偷偷藏起沈秋渡的衣服,甚至他会时不时去想一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只为留下沈秋渡。


    其实温降初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学生时代的他耀眼夺目,家世好,样貌好,性格好,几乎走到哪就是焦点。


    加上全家人的宠爱,温降初唯一尝过的苦,还是那年高三熬夜备考时喝下的冰美式。


    直到那场空难,温家除了他和梁叔,无一人生还。


    就连刚刚成年的金毛,骸骨在半空被剧烈的大火焚烧殆尽,一点念想都不曾留下。


    收到这个消息的温降初,还在美国别墅的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等到国内时针指向十二点。


    可是直到最后,等来的是梁叔打来的国际长途电话,和一则默哀空难逝者的新闻消息。


    温家突如其来的灾祸,反倒成了其他家族拼命往上爬的佐料。他们啃食温家带来的一切,成为失了良知的野兽,双眸只含有利益与权势。


    曾经交好的朋友、温家的故友,无一人愿意帮助温降初。腹面受敌、进退两难。温降初时被拿刀逼着站到温家掌权者的位置上的。


    大家看到的永远只是温降初短短半年时间就让温家起死回生,看不到的是他每日每夜靠着药物入睡,精神恍惚。


    【无法控制流泪】的病症,在那时起愈发严重。温降初只能靠着薛山客研制的药物勉强撑住身体,不让在公众场合被别人看了笑话。


    可是无论温降初如何去躲,那一年的溯州市几乎半数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沉默着在聚会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水和吃食,再躲到无人处催吐。他想躲,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逼着自己接受。


    直到后来的某次,他用来安眠的药物被人掺了别的东西,等到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被绑架了。


    所幸梁叔发现及时,将他救了回来。


    温降初的前半生和沈秋渡一样,大起大落。所以他能体会沈秋渡的心理,也更加心疼。


    当初梁叔去调查有关沈秋渡父母下落的时候,贫民窟的那些人提到沈秋渡的名字脸色就不好,说他这个人沉默寡言,想法阴暗,做事也极端,让温降初放弃他,不要多管闲事,最好让他自生自灭。


    听到这些,温降初只觉得自己好幸运。


    如果所有人都怕他,那是不是也说明,他的身边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福气,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而且极端有什么不好?


    现在的温降初太需要被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占有了,恨不得自己喜欢的人能满心满眼只有他,那种因为亲人离世堆积在他心底的空虚和虚妄才会被彻底碾碎。


    所以,温降初和沈秋渡,注定是一对。


    车子刚停下,温降初便毫不犹豫地冲向二楼,屋内的确没人,但满屋的凌霄花气息近乎将他淹没。


    “温降初!你你先别着急,秋渡应该不会走远的——”


    “我不着急。”


    薛山客正想该如何安慰,面前的温降初突然又变了一副模样,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神情逐渐放松。


    “薛山,去煮药。”


    “煮药?什么药?”


    温降初轻瞥了眼薛山客,才想起来他是个beta。


    “你不是和我说研究出了一种新型配方能短暂抑制秋渡的发情期还没有负面效果吗?”


    薛山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下意识用鼻子狠狠嗅了嗅,对上温降初疑惑的眼神,无奈叹气,“干嘛,做个样子不给做?我这就去。”


    薛山客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温降初静下心神,缓步跟随凌霄花信息素的气味,最终在自己房门口停下。


    ——


    意识已经彻底模糊的沈秋渡骤然睁开了眼,瞿麦的信息素一点一点被人故意释放,像吸引猎物般放出了诱饵。


    只是这诱饵,应该是温降初自己。


    “秋渡?你在哪里?”


    沈秋渡听到温降初轻声的呼喊,随着瞿麦味道的加重,沈秋渡僵硬的身子有了片刻的移动。


    见没人回应,温降初却格外有耐心,他慢慢靠近床边,凌霄花味更加浓烈,他确信沈秋渡一定在这里。


    沈秋渡在如此脆弱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


    一想到这个,温降初的心窝彻底被填满,发出无声的喟叹。双眸也因为突然崩裂的情绪一酸,差些流出眼泪。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沈秋渡,于是加快了搜索的速度,不断释放瞿麦的信息素。


    终于,在来到衣柜面前的那一刻,里面发出一声极其难熬、逗的人身体彻底酥麻的呻吟声。


    紧接着,是沈秋渡无助的声音:“温降初”


    “秋渡,秋渡我在!你在衣柜里面吗秋渡?!”


    温降初快速输入密码,猛地将衣柜门往后一拉。


    结果根本拉不动,抬头一看,密码锁内的屏幕正显示着一行字——


    【注意!检测到衣柜内有活体生命!开启保护系统!自动上锁!】


    第25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fifth


    时针的滴答声一点一点响起,不断如烈焰灼烧温降初的心窝,而沈秋渡的那短暂的呻吟声,无疑是又加了一大把干柴。


    听见衣柜自动上锁的声音,温降初发狠地用身体猛砸向上锁的中央,又担心会因暴力砸碎木板伤到沈秋渡,又只能绷紧神经懈力。


    这种极致的反反复复,顿时让温降初心底涌起怒火,他暗下眼色,低垂的眼眸满是不满与怨意。


    “艹!”


    购买这间衣柜时,温降初是想要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藏进去,只是没想到现在在里面的,是他的宝贝。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失了魂随随便便将密码告诉沈秋渡。


    可温降初心里清楚,即使时间回溯再次回到那一天,他还是无法拒绝沈秋渡的任何要求。


    他早就深陷其中,无法忍受任何事物有悖于沈秋渡了。


    温降初低声咒骂了句,高大的身影隐入暗色,身子因剧烈的喘息不断起伏。


    他喉咙滚动了一番,深吸了口气,右手手背青筋暴起,他握成拳抬起敲了敲那门锁的地方,随即不断用力砸向同一处地方。


    他现在已经彻底疯了。


    如果衣柜里是其他人,他断不会如此疯魔失态,没了理智。甚至,他不会有任何担忧。


    可是现在里面的人,是正在发情期的沈秋渡。


    他全身的细胞不断叫嚣着,只为了一个人,沈秋渡。


    拳头早已失了知觉,疼痛与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鼻腔,软腻腻的湿感顺着温降初的青筋不断向下,滑进黑色衬衫衣袖里。


    所幸这让温降初稍微恢复了点意识。


    他暗哑着声音,将手轻轻靠在一旁的红木板上,勉强掩盖刚才的躁意和怒火,听到内里传来细碎的声响,温降初连忙蹲下身来。


    “秋渡秋渡,不要急,有我在,我马上救你出来!”


    “温降初,我好难受”


    沈秋渡意识彻底变得昏昏沉沉,整个人仿若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浪潮之中,不断被击打、席卷。


    空气里瞿麦信息素的味道更加浓郁,沈秋渡止不住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地挪动身体,随后将手掌放在隔着木板的温降初的同一位置上,轻轻将脑袋靠在木板上,无力地垂下眼睫。


    那一刻,沈秋渡就像整个人倚靠在温降初的怀里,彼此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红木板。


    听到内里没了声息,温降初彻底慌了神,不断捶打着红木板,“秋渡,秋渡!”


    空寂的走廊内,骤然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薛山客带着万能开锁着急忙慌地在长廊奔跑,最终暴力推开门,逆着光举起万能开锁。


    “温降初!万能开锁在这里!你别——”


    “嘣——”


    剧烈的碎裂声响彻天地,薛山客的声音被完完全全消匿在其中。


    屋内,温降初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劝阻,鼓足了劲直接将锁踢坏,木板笔直地垂倒在地,掀起一阵灰尘。


    妈的,他妈又晚了一步。


    薛山客愤愤地将万能开锁随意扔在一侧,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温降初无暇顾及任何人,就连薛山客出现的身影都没看见,满心满眼只有衣柜里的沈秋渡。


    幸好沈秋渡移动了位置,全身蜷缩在一侧,正好被倒下的木板和内壁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恰好容纳沈秋渡的身形。


    温降初咽了下口水,刚才还暴力没有耐心的人,如今却变得格外小心。


    他慢慢弯下身子凑到沈秋渡身前,将木板移开,沈秋渡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瘦弱的身子、苍白的面颊、紧闭的双眼,还有那轻声呢喃温降初姓名的红唇。


    情绪如山洪迸发,失序的头脑被扎得清醒,温降初身子不断颤抖着,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秋渡,秋渡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一滴泪率先从温降初眼角流出,紧跟着,洪水彻底决堤。


    温降初小心翼翼将沈秋渡抱进怀中,滚烫的体温触感顿时诱发气氛旖旎的不断升温。


    沈秋渡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胳膊勾住温降初的脖颈,面颊死死埋入温降初的怀里,他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阵喟叹。


    好舒服。


    怎么能这么舒服。


    如果终究要死,那就永远溺死在这里吧。


    他彻底放任自己沦陷在温降初亲手为他筑造的巢穴里,让身体不留一丝缝隙地被填满。


    沈秋渡再一次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而凌霄花的信息素也因为主体的意识,彻底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其实,它早已了解主体的潜意识,只是在今天,彻底诱导他爆发出来。


    所以,凌霄花开始从温降初的心理发力,悄无声息地贯穿他的根部,一点一点攀爬他的身体。


    等到温降初意识到时,恐怕早已来不及了。凌霄花已经完全扎根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部分,让他永远也离不开沈秋渡。


    残缺的腺体更加无法控制信息素的溢出,加上沈秋渡的主动,温降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心底压抑的欲望再也无法忍受。


    “不行,不行”


    温降初用最后一点理智催眠自己,他踉跄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抱住沈秋渡,试图走出房间,离开这座巢穴。


    可沈秋渡却不愿意了。


    他主动岔开腿,将整个人挂在温降初身上,却又放纵自己懈力,让温降初只能选择用全力抱住他,并将注意力再次完全转移到沈秋渡的身上。


    “秋渡不要这样,我不能”


    温降初是个Alpha,他当然知道如此主动的Omega想要什么,可是他不能,现在还不是机会。


    而且,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去做,这对沈秋渡来说,太不公平。


    最这种事情的人,也太阴险狡诈了!


    可是沈秋渡丝毫不理会温降初说的话,他的话在沈秋渡耳朵里,压根没什么保真性。


    沈秋渡用手撑住温降初的胸膛,微微直起身,再靠近温降初的耳朵,声音酥软,像剐蹭敏感物的羽毛,挑逗着温降初。


    “温降初,这种时候再拒绝,你就不是个Alpha。”


    沈秋渡对温降初咬着耳朵,暧昧缠绵的气息让身体彻底僵硬,温降初再也不敢多走一步,生怕自己丧失理智。


    可沈秋渡却继续。


    “温降初,你不喜欢我吗?”


    第26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sixth


    暴雨忽至,毫无规律地砸向玻璃窗上,一声更胜一声。


    乍然射进的白光打在温降初的后背,他整副身体隐匿在夜色,只剩下肩膀处沈秋渡垂下的纤瘦白皙的胳膊。


    沈秋渡话音落下后,是无尽的沉默。温降初喘息声加重,身子僵硬,,面对沈秋渡直白地质问,他颤了颤唇。


    只是想说的话还没发出一个音节,眼泪却率先涌出眼眶,砸在沈秋渡裸露的锁骨出,烫得他眼底暗沉下去。


    被信息素操控着的沈秋渡,彻底将心底最阴暗的想法暴露出来,他没再去管温降初的回应,而是动了动身子,将唇靠近温降初的面颊,甚至能感受到绒毛带来的痒意。


    “秋渡!”


    温降初立刻制止他的进一步动作,可发出的声音毫无威慑力,反而更激起沈秋渡的破坏和挑衅欲望。


    “温降初,你每天夜里抱着我衣服入睡的时候,就没幻想过我这样对你吗?”


    沈秋渡毫不犹豫地将令温降初感到羞耻的举措说出,他笑得迤逦,发情期带来的身体变化彻底吞噬沈秋渡往日苦苦营造的人设。


    “秋渡,我”


    温降初无力垂下眼,头脑空白一片,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或许,故意地根本不想解释。


    温降初转身带着沈秋渡坐到床边,试图将他放下,却被沈秋渡紧紧抱住。


    “温降初,你也想把我抛弃吗?”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沈秋渡眼尾殷红,像极了受惊的兔子,换上了无措慌乱的神情,心跳却格外剧烈,恐惧的眼神下藏着最邪恶的想法。


    说啊,快说。


    但无论温降初的回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沈秋渡都不会相信。


    如果温降初势力喜欢,在沈秋渡看来,他绝对是看在自己如此可怜的份上施舍他的同情心,他不想被别人可怜,更不想被别人看低。


    如果温降初说不喜欢,沈秋渡更不乐意。温降初都这样对他了,为什么会不喜欢?所以一开始就是玩玩儿,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温降初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坏男人。


    沈秋渡当然知道这样对温降初不公平,可是他是在说服不了自己,温降初会降低姿态无条件无保留地对他好。


    而且【喜欢】这样太过缥缈的词语,比雨落青苔时那转瞬即逝的翠绿还要短暂。


    沈秋渡见过太多太多打着【喜欢】的旗号做肮脏事情的人了,所谓【喜欢】在他眼里,只是让自己在做恶心事情时良心过得去的安慰罢了。


    他父亲喜欢他母亲,最后却不停地向母亲索取金钱为了赌博,而在他口中却成了“这是贤妻良母应该做的”。


    还有一些卖掉自己的爱人只为还赌债、为了追求所爱之人甚至不惜用造谣、起哄的方式让其难堪的那些人,无论做的事情有多难看,总会用一句“我喜欢TA”匆匆揭过。


    可是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沈秋渡前半辈子从未明白,自然也不相信未来他会明白。


    所以即使,沈秋渡的内心不断地叫嚣着、争吵着,告诉他自己你有多么需要温降初这样的人,让他知足,让他相信。


    可他还是不敢。


    当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沈秋渡有一瞬间的后悔,他想听到温降初的回答,却又害怕得到他恐惧的答案。


    沈秋渡太矛盾了,他甚至可能会在心理上对温降初说的一切表示怀疑,却又用手死死攥紧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这种矛盾从小开始堆积,在选择离开父母还是继续隐忍下去时,就已经开始了。


    于是他开始试探,藏住自己的情绪,去试探对自己表露好感的所有人,在温降初之前,所有人的表现都印证了沈秋渡的想法——


    他们根本不喜欢沈秋渡,只是贪图他的美貌、身体以及那些虚幻失真的躯壳构造。


    思考得太久,沈秋渡只觉得脑子快要炸掉了,后脖颈的腺体胀得厉害,一阵疼痛感钻进心脏不断啃食着他的思绪,像感染了一场无疾无终的瘟疫,让他的五感被抚平,全身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温降初吞食殆尽。


    他很想尝尝温降初的眼泪咽进喉咙里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也是瞿麦味道的?或者和他本人一样成为沈秋渡身体深处最强烈的妄念。


    总之,一定很涩。


    可是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沈秋渡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由于腺体没有被满足加上失去了抑制剂的阻挠,身体开始发出强烈的不满。


    “嗯”


    沈秋渡向来能忍痛,可在欲望和痛苦双重折磨下,他竟也没有办法忍受,最终发出小猫的轻哼声。


    “秋渡,秋渡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点?”


    温降初没有回答喜欢或不喜欢,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将自身意愿放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的第一位。


    他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不强迫沈秋渡的前提下,让他好受一点。


    所以当沈秋渡揣着答案逼问他这些无理取闹的问题时,温降初只感到心疼,心疼他的坚强和隐忍,心疼他的自相矛盾带来的恐惧和不甘。


    “温降初你就不想彻底标记我吗?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有理有据让沈秋渡成为温降初治疗载体的机会。


    沈秋渡可从来没有忘记这一茬。


    沈秋渡迷乱失焦的视线下,只见温降初似认命般地垂下头,缓缓贴近他最薄弱的腺体处。


    瞿麦的信息素将沈秋渡全身上下裹满,浓郁的程度不下于出了门会被所有经过且对沈秋渡美貌感兴趣的Alpha,让他们感到极度厌恶。


    沈秋渡也认命了,看来温降初给了他答案,和以往的任何人一样,抵不住任何包括沈秋渡自己的诱惑。


    他身子渐渐松懈下来,脑袋无力地靠在温降初的肩窝,身体颓丧着,只靠着温降初一个人撑住。


    可是腺体处传来的却不是被强硬塞入的不适感,而是一阵温柔湿润的触感。


    沈秋渡瞳孔骤然一缩,脑袋空白一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在此刻得到印证,也是他这么多年从未想过的做法——


    温降初无比虔诚地亲吻了沈秋渡残缺的腺体,并在他的边缘不断地散出瞿麦的信息素。


    塞入沈秋渡腺体里的不是饱含私欲的牙齿,而是温降初滚烫的泪水。


    “秋渡对不起,我不能那么做,也只能这样让你好受一点。再等等,薛山很快就会带药赶来了。”


    “至于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很抱歉,我现在还无法给到你答案,不是因为我不敢,也不是任何其他因素。”


    “只是时机不对,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对,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


    什么时机?什么叫不是你不敢?


    沈秋渡试图撑起身子用最后的意识去质问温降初,可是手掌心覆上温降初胸口的那软绵绵的力气,反倒像极了他在抚摸温降初的肌肉。


    他微微张开了唇,可还未开口,关上的房门再一次被用力打开,薛山客拖着满身的药味毫不犹豫地直奔他们而来,右手手心还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


    “快!让他把这药给喝了!喝了就会让他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发情期,效果绝对不错!”


    沈秋渡眯着眼凑近那汤药端详着,浓烈的苦味侵袭鼻腔,害得他差点犯恶呕吐,所幸温降初即使捂住他的口鼻。


    “怎么这么苦?”温降初蹙起眉问道。


    薛山客闻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良药苦口利于病,懂不懂这个道理?我可花了半个多小时,一碗抵千金呢。”


    “秋渡?”


    温降初小心开口,沈秋渡却丝毫不留情面,扭头就将脑袋埋进温降初的怀里,闷声开口:“我不喝,要喝你喝。”


    薛山客眨了眨眼,冷不丁正经道:“口对口喂药?其实也行,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也在场。”


    不出所料,薛山客遭到温降初一记猛踢,“不要乱说话。”


    温降初接过薛山客的药,俯身凑到沈秋渡的耳边低哄着:“秋渡,喝了药就是乖宝宝,身体才会好。”


    “温降初,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


    沈秋渡执拗地不肯喝药,可拖得越久,沈秋渡的身体只会变得更差,温降初实在没招了,只能偷偷使点小伎俩,故意放出更多的信息素。


    躲避喝药的沈秋渡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感到身体被完完全全地满足,却又渴望更多。


    于是他渐渐放松了身体,抬起面颊下意识去寻找温降初的腺体,薄唇微微张开,却被温降初逮准时机,将汤药径直靠近沈秋渡的唇边,未等他反应,苦涩的药味已经充斥了他的味蕾。


    所幸温降初的信息素覆盖力足够强,苦涩的药味竟也包裹了些瞿麦的味道,不至于让沈秋渡太过抵抗。


    看到不过一会就喝光的药碗,一旁什么都不知情的薛山客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去,你他妈怎么做到的?”


    温降初瞥了眼薛山客,毫不留情地开口:“这种事情,beta是不会知道的。”


    薛山客无语地撇了撇嘴,他们之间经常这样开玩笑,加上薛山客无比喜欢自己的beta身份,也知道温降初在沈秋渡面前容易没脑子,耸了耸肩大度地没有计较什么。


    毕竟在高中时期,薛山客在竞赛初赛时因不熟悉比赛流程被一些Alpha嘲讽的时候,是温降初主动上前替他解围。


    他的视线落到沈秋渡身上,本意是为了观察喝完药后他的表现,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满目光。


    “你还不走吗?”


    温降初近乎以完全藏住沈秋渡的方式,将他笼在怀里,Alpha强烈的排外和私欲感在此刻达到巅峰,即便温降初藏得再好,也无法不留痕迹,更何况他是S级的Alpha。


    所以即便是beta,薛山客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像是误入他人领地时被领主盯上,只剩下狼狈逃跑或是死亡的结局。


    “好好好,我这就走,不过我可提前说了,即便喝了药,我也不能完全保证沈秋渡的发情期会绝对顺利冷静。”


    “而且剩下的五天里,你必须无时无刻不陪在他身边,你的信息素在沈秋渡身边是和他最适合的。”


    “虽然沈秋渡嘴上不说,可身体不会撒谎,他的信息素已经赖上你了,你逃都逃不掉。”


    薛山客眉头紧皱,和温降初说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可温降初满心满眼只有喝完药乖乖躺在他怀里睡着的温降初。


    听到这话,他两眼一亮,“我求之不得。”


    “”


    薛山客闭上嘴,后面的那些话被他彻底吞下。


    他不说了,即使说了眼前这个疯子也听不进去的,真是白白浪费口舌。


    这个人早就几年前和沈秋渡相遇的时候,脑子就已经彻底没了。


    等薛山客走后,屋内再次归为平静,窗帘被拉紧,只剩下雨水落入屋檐之上的细碎声响。


    薛山客的汤药药效起得很快,沈秋渡只感到腺体处断掉的神经再次被连接起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积攒了多日的睡意在这一刻得到爆发,他终是没能撑住,让自己陷入一场自己打造的梦境。


    随后,他感到自己被人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身子变得轻盈,而无力垂下悬空的手,被人完全裹住,甚至安慰似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这是沈秋渡第一次在暴雨天安心而平静地睡下去。


    他不会再深陷那年台风天带来的痛苦煎熬中,也不会陷入如何赚更多的钱去还赌债的焦虑里,更不会提心吊胆地担忧自己再次沦为父亲随手扔掉的垃圾。


    这一刻他只是沈秋渡,他的梦里不再是别人,只有自己。


    他睁开眼,全身扑在了清新的瞿麦草地上,舒适地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那草地恍然之间变成了温降初温暖的胸膛。


    发情期带来的身体变化被药效很好地控制,沈秋渡很快清醒过来,再次恢复理智。


    “咚咚——”


    房门声突然被敲响,沈秋渡立刻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模样,温降初小心翼翼将他放到被子里,很快走到房门边打开一条缝隙。


    “少爷,沈少爷的母亲醒了。”


    沈秋渡的母亲因为身心压力陷入昏迷,一直被隔离在客房里,每日安排医生护士检查身体。


    今天医生按惯例照常前往房间检查时,刚推开门就被沈秋渡的母亲拿起盒子重重砸向脑袋偷袭,这才发现她在今日早晨就已经苏醒。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无法控制,梁叔才迫不得已来寻温降初。


    梁叔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沈秋渡听得清楚,他心里一震,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她一直吵着要见您。”


    “见我?”


    “对,否则就要闹绝食,我担心会打扰到沈少爷的发情期,要不少爷您先去一趟?”


    见温降初?沈秋渡蹙起眉有些疑惑,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起,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很快,温降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下一瞬,沈秋渡遍睁开了眼,在房间静静等了一会,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移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着。


    见走廊没人,沈秋渡尽力藏住身形,按照记忆走到母亲所在的客房门口,可刚靠近,就听到东西剧烈摔到地板碎裂的声音。


    母亲破碎的嘶吼声紧随其后,“求求你放了我们吧!秋渡的父亲现在一定很着急,我们不能抛下他不管啊!”


    “他身边没有我们的话是会死的啊!”


    “我知道你救了我们,等我们找到他父亲,我们一定会回来给你做牛做马报答,我们不会食言的!”


    沈秋渡站在门边,暗下去的眉眼紧紧盯着屋内的一切,温降初试图俯身想要去扶起跪地不起的母亲,纠结地选择是否要告诉她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被沈秋渡亲手杀死的。


    气氛僵持之时,沈秋渡悄然走到温降初地身侧,率先扶起了满眼泪痕的母亲。


    母亲看到了沈秋渡,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修剪的指甲因太过焦急死死嵌入沈秋渡的手背,可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一个劲地想拉着沈秋渡一起跪下去求温降初。


    “秋渡秋渡你来了!快,快和我一起求求温少爷,你爸一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他不会再等我们了。”沈秋渡垂下眼面无波澜地开口。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爸的确做错了事,可都是别人带坏的,你爸本心不坏的,你知道的啊秋渡!”


    “而且你走之后他已经和我保证过了,以后绝对不赌了!我们在贫民窟找了你一整晚,发现你不见,你爸可后悔了!秋渡,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我们求求温少爷,他救下我们肯定也能救救你父亲的——”


    “妈妈。”沈秋渡出口打断了母亲,抬眼与她对视,轻声开口:“他死了。”


    沈母表情彻底僵住,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不会的,沈秋渡你不许咒你父亲,他可是你父亲!”


    “我知道你厌恨你父亲,可可他都是有苦衷的!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死掉呢——”


    “我杀死的。”


    “我亲手,将小刀插进了他的心脏。”


    “终于让他尝到被至亲至爱背叛时的痛苦滋味。”


    “妈妈,我帮我们报仇了。”


    沈秋渡收回被抓进的手,低下眼眸,毫不犹豫地再次打断她开口。


    清晨的凉意侵入骨髓,像一把剜人心骨的刺刀,沿着皮肤纹理,缓慢地、深刻地割裂着,将残酷渗血的真相挖出。


    沈秋渡从没想过要欺瞒母亲,也预料过吐露真相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但他都认了。


    如果想要彻底斩断过去,沈秋渡不能再心软,他和母亲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亲生儿子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哪里看都是个极大的丑闻,深陷二人之间的母亲最为痛苦。


    她知道儿子没有错,可那是她的丈夫,他们曾一起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幻想未来,一起追过落日,沿着残败的海滩散步。


    在十月怀胎时,怀揣着对新生命的期待,相信一切会变好。这些回忆永远存在于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的心里。


    可她忘记了,她的痛苦来源就是那个男人。


    在成为母亲和妻子之前,她首先是自己。


    沈秋渡自然比她母亲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原先是想要慢慢揭露让母亲适应,可她太心软了。


    所以,他采取了最极端的手段。


    母亲发狠地推搡着沈秋渡,恨不得立刻拖着他让他去死,可是她终究没有下得去手,那些恶毒的话被咽进喉咙,成了她自己心脏衰败的罪魁祸首。


    那高高抬起的手在落到沈秋渡面颊上之前,先重重地捶打在了母亲的胸膛。


    母亲泣不成声,颓废的身子一点点滑落倒地,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指向门口,声音嘶哑。


    “你走走!我不想看到你!”


    温降初将沈秋渡护在怀中带着他离开回到了屋里,安慰着他:“秋渡,医生和护士已经赶过去了,你母亲不会有事情的,等伯母情绪稳定下来,我们再好好说说。”


    沈秋渡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陷入到柔软的怀抱里,瞿麦信息素萦绕在侧,安抚了无措的情绪。


    他垂眸,看到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苦笑了声。


    沈秋渡一位自己亲手杀死了父亲,就能彻底从苦海脱身,可事实是,他仍然没有想象中勇敢果断。


    父亲死亡前狰狞的面孔、母亲痛苦的哭喊声盘旋在他心窝上方,如高崖之上濒临坍塌的巨石,似乎每时每刻都会坠崖,将被绑在山脚下的沈秋渡重重砸到。


    这种不安持续性地搅乱沈秋渡表面平静的一切,让他想要发疯发狂,甚至伤害自己以图良心安宁。


    沈秋渡知道这种应该做什么,大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恐慌藏进眼泪里。


    可是他哭不出来。眼眶如干涸的河床,只剩下蜿蜒没有尽头的沟壑,存着过去所有的困苦。


    “温降初。”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母亲会恨我吗?”


    沈秋渡轻轻开口,过轻的身体如缥缈的云层,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温降初喉咙干涩,怀抱慢慢缩紧,眼前的沈秋渡在他眼里,就是个易碎的瓷器藏品。


    他必须拉近彼此赋距离,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才能稍稍安心下来。


    温降初低下头与沈秋渡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


    “不会的秋渡,这件事你们都没有错,伯母会明白的。”


    “那你呢,温降初。”


    沈秋渡乖乖将脑袋移开了点,抬眸看向温降初。


    “你会害怕我吗?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个疯子?”


    温降初摇了摇头,抬手覆上沈秋渡柔软的面颊,日光透进屋内,让温降初的脸庞格外明亮。


    凑近看,发光的是他残存在脸颊上的泪珠。


    “你又哭了,温降初。”


    “这次又是为什么哭?”


    “看到这些,可怜我吗?”


    “不是,是心疼你。”


    “沈秋渡,要是我能再早些遇到你,该有多好。”


    温降初很后悔,后悔当年的自己在匆匆一眼之后,只敢在心里惦记。


    他要是再勇敢些,该有多好。


    有时候多朝前走一步,或许一切就会变得更好了。


    沈秋渡以为接下来会和母亲陷入冷战,可接过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离开了,在夜晚的某个时刻,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所有的行李。


    只留下一封手写信,信的内容夹杂着汉字和拼音,字歪歪扭扭的,却写了整整一页。


    沈秋渡拿到手的时候,纸张上还残存着未干的泪痕,让信纸闻起来酸苦极了。


    “秋渡,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妈妈不该想要动手打你骂你,我知道这件事你没有办法,也明白这么多年你父亲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多恶劣,温少爷身边的管家和我细细说来那天发生的事情,我没想到,他竟然想用你去换他的姓名,把你拉进地狱。”


    “妈妈一开始真的接受不了,你父亲刚开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稳重又体贴,是别人眼中极好的丈夫。追求我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给我,对自己苛刻,却把存下来的钱都用来给我花。”


    “妈妈这辈子没遇到什么男人,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但当妈妈开始去期待和你父亲见面的时候,妈妈就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你父亲了,就是这种喜欢,让我一直不肯放弃你的父亲,这才酿成了悲剧,托你下水。这是妈妈的错,是妈妈想事情太简单了,总觉得你父亲会改的。”


    “可是人都是复杂的,沾染上赌瘾的人,又有几个能恢复如初呢。妈妈懂这个道理,但妈妈实在不忍心看你父亲越陷越深。”


    “把你赶走之后,妈妈很后悔,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妈妈不应该总是拖着你,以母亲的名义去道德绑架你,让你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


    “妈妈知道自己连累了你,但这不是妈妈离开的理由。”


    “昨天,管家将妈妈的身份证和户口本都给了我,还给我一笔钱,让我自己选择是留下,还是带你一起离开。”


    “我本来想立刻牵起你的手,向小时候一样带你离开,可是你看,我又不管你的想法去做事情了。”


    “昨天我能看出来,温少爷对你是真心地好,和你父亲当年一样,但又有些不同。妈妈没什么知识,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妈妈知道一件事,你待在温降初身边,比跟着妈妈更好。”


    “没了你父亲,妈妈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我这大半辈子,都在为了家里操劳,从没为自己做些什么。”


    “所以妈妈拿走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几千块钱,剩下的都还给了温少爷,这些钱足够妈妈去开一间属于自己的裁缝铺了。”


    “秋渡,这才是妈妈离开的原因。”


    “对了秋渡,你应该还不知道妈妈叫什么吧?妈妈我叫许秋菊,秋天的秋,菊花的菊。”


    “我是沈秋渡的母亲,更是能用一根银针养活一家人的许秋菊。”


    “而许秋菊后半辈子只希望,她的秋渡可以渡过萧瑟的秋风,真正地幸福下去。”


    温暖的春光如被细心编织的黄丝绸铺满整座城市,在被阳光普照的车站里,许秋菊带着小小的包袱,踏上了长长的旅途。


    这次不为别人,只为她自己。


    *


    沈秋渡被彻底留在了温家,留在了温降初的身边。为了观察药物对Omega发情期的影响,沈秋渡这些日子和温降初近乎没有一刻分离。


    药物带来的影响之一,就是嗜睡。沈秋渡经常喝完药一觉睡到凌晨。


    这次也是一样。


    沈秋渡被断断续续的机械声音吵醒——


    “受台风“海棠”影响,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将出现强降水和大风天气。预计台风“海棠”将于30日凌晨3时左右在溯州市沿海地区登陆,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可达8至10级,伴有大到暴雨,局部地区可能出现特大暴雨”


    “请沿海地区居民密切关注气象预警信息,及时采取防范措施,确保人身和财产安全。”


    是电子手环在面临自然灾害时的自动播报声。


    沈秋渡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有些起床气地睁开眼,沈秋渡睡觉有个习惯,就是将被子完完全全裹在自己身上,不留任何缝隙,将手脚藏进被子里。


    所以当他醒来时,炙热湿腻的衣服布料紧紧黏附在皮肤上,他下意识翻身试图呼吸新鲜空气,却正好对上床边正静静注视着沈秋渡的温降初。


    屋内没有开灯,只剩下电子手环屏幕的微微白光,沈秋渡心脏骤然掉进冰冷的沼泽,睡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温降初的视线犹如蛰伏的野性动物死死顶住猎物,恨不得将被子踢开,用自己的身体去缠绕他的皮肤。


    可只有几秒钟,沈秋渡再抬眸看去,温降初又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貌似刚才只是他的臆想。


    “秋渡,怎么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沈秋渡蹙起眉,试图去印证些什么,选择不动声色地往床侧移动了些,离温降初隔远了些。


    温降初抬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手环后顺其自然地坐到沈秋渡“特地”为他留下的空位,离沈秋渡的位置更近了。


    “马上台风就要来了,我想来陪陪你,据说天气也会影响发情期。”


    “温降初,你好像很执着地想去治好我。”


    沈秋渡尽力压抑心底的疑虑,在脑海中寻了个话题,毫不避讳地直接开口。


    “当然希望治好你了,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我不想看你继续一个人隐忍难受下去了。”


    “究竟是菩萨心肠,还是满足私欲?温降初,我都看到了,你的【治疗载体】计划。”


    温降初表情凝固,笑意僵住,“你怎么知道的?徐昼野告诉你的吗?”


    沈秋渡没有回应,沉默代表正确。


    “我之前答应过你会接受治疗,成为你的治疗载体,我只是想知道,作为载体,我需要做些什么?”


    沈秋渡表面平静,被窝里放在胸口处的手不自觉握紧,暗哑出声:“难道要每时每刻接受你的标记、永远不能离开你吗?”


    莫名的敌意和猜疑让温降初感到一瞬的心痛,他哭笑了下,摇了摇头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秋渡。”


    “你看到的【治疗载体】是标在你14岁信息素分化检测表上吧?这个方法,也是在那一年才提出的,不过被我立刻否决了。”


    “只是我父母一直在背后默默调查这个方法的可能性,但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就像秋渡你说的那样,流泪并不丢人。”


    其实这中间的环节,温降初刻意去跳开了一部分。


    比如,这方法对少年时的沈秋渡产生过什么影响?


    又或者,沈秋渡为什么是最适合成为【治疗载体】的人?


    再比如,温降初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单方面认识沈秋渡了?


    可这些问题的答案,温降初恨不得永远藏在心里。他贪图一时的美好与幸福,即使只是惶惶一梦。


    “所以徐昼野用多年前的报告让我对你起疑心”


    沈秋渡喃喃自语着,想起先前徐昼野做过的那些事,这句话很快就被肯定下来。


    温降初甚是委屈地垂下脑袋,微微叹出口气,“秋渡,我在你心里信誉度比徐州也还要低吗?”


    “我”


    沈秋渡察觉到温降初语气里的落寞,心头一揪,可安慰人的话他从来都不会说,更怕自己越说越惹人生气,所以他只好轻轻歪下头凑到温降初脸庞。


    他试探问道:“温降初,你没有哭吧?”


    温降初无奈笑出声,抬手揉了揉沈秋渡的头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哭出来的。”


    乍然,雷电轰鸣,白光闪过,沈秋渡瞬间炸起毛,下意识去寻最安全的地方闭上眼躲起来。


    而温降初也十分熟稔地张开手臂将沈秋渡揽进怀中,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


    熟悉的体温让沈秋渡渐渐放松,瞿麦信息素的气息足以让他心安。


    为了防止沈秋渡再次被突然响起的雷声吓到,温降初宽厚的掌心轻轻盖住沈秋渡的耳廓,世界立刻变得寂静,只剩下他与温降初长久对视的双眸。


    沈秋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母亲留下的文字。


    母亲说,温降初对他时真心好,和父亲相同却又不同。


    沈秋渡很想知道,不同点究竟在哪里?


    于是,他用听起来很模糊的声音问道:“温降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究竟要图什么?”


    “我除了长相和身体,一无所有。”


    温降初瞳孔颤了下,沈秋渡记得这种眼神,温降初曾告诉他这是心疼。


    沈秋渡感受到温降初故意用力盖住他的耳朵,再缓缓张开嘴说着什么,可沈秋渡听不见,只能凭借嘴型去猜。


    只是他说的太快,沈秋渡根本没听清,只猜测其中零丁的几个词貌似是我、沈秋渡、喜欢和爱。


    台风再次登陆,这是沈秋渡生命里经历的第二次台风。


    可是这一次,他丝毫没有任何恐惧。


    沈秋渡乖乖地安静躺在温降初的怀里,曾经让他心惊胆战的雷雨声,反倒成了温降初唱起安睡曲时最佳的伴奏。


    再次睁开眼时,沈秋渡只感到全身的放松。他迷糊着站起身子,右手传来一酥麻感。


    侧眸看去,温降初趴在他床边熟睡中,他们二人的手紧紧相握,甚至是沈秋渡在睡梦中不由自主地掌握着主导权,主动和他十指紧握。


    或许是这几日的发情期太过劳累,温降初睡得很熟,沈秋渡静静靠在床头,却没有抽开手。


    这些日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停推翻他先前下定的结论。


    尤其是温降初的那个吻,和昨夜台风天那些零零散散的词汇。


    沈秋渡抬手触碰了下还残存着温热的腺体,喉咙有些干涩。


    他看着温降初的面颊,心底突然就冒出一个疑问——


    他一直在问温降初,他是不是喜欢自己?或者是不是对他有过别的念头。


    可他从没问过自己。


    他沈秋渡,是不是喜欢上了温降初。


    这个念头一冒出,沈秋渡彻底僵硬住,他竟然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这绝对不可以,这一定是假象。


    于是他开始不断地询问自己——


    看到温降初和别的人聊天是不是不高兴?


    当然不会,他会生气、会嫉妒。


    从温降初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会想要做什么?


    堵上他的嘴。


    他能接受温降初和别人亲密吗?


    他会杀了别人的。


    温降初只能对自己好,只能任由着他骂,其他人都不允许,更别提亲密接触和标记了。


    沈秋渡对温降初的强占欲恐怕早已深得离谱。


    就像薛山客说的,沈秋渡自己会欺瞒自己,可身体的任何器官都不会。


    越往下提问,沈秋渡的心就越慌,直到他抬起眼,内心彻底平息下来,眼神淬着寒意。


    徐昼野不知什么时候推开了门,满身狼狈地与沈秋渡对视。


    昨夜台风过境暴雨来袭,看来他并没有好过,怕是从徐家连夜逃出来,一路踉踉跄跄才找来温家。


    “沈秋渡。”


    徐昼野抬起嘴角,眼神狠厉,声音嘶哑难听。


    “我们聊聊吧。”


    第27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seventh


    或许是因为徐昼野残破的身体、卑怜的瞳孔以及颓丧的身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沈秋渡有些说不清楚,但他还是选择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辩解什么。


    沈秋渡原以为这一路上徐昼野仍然会像当初那样,利用贬低去彰显自我价值,或者嘲笑沈秋渡是不是拿自己当霸道总裁文里的主角痴心妄想。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徐昼野黑色的衣服衬得他像极了迷路的流浪鬼,无助地徘徊在世间,试图寻一处安身之所,可他是鬼,在这人偌大的世间,永远没有他的生存地。


    徐昼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一味地带着沈秋渡上到了三楼。


    沈秋渡在温家呆了这么久,从没有来过这里,上到三楼的门被巨大的货物挡住藏在后面,并且上了专门的锁,除非是徐昼野本人,否则任何人无法打开。


    “这里是母亲离开之后,温伯母特地为我在温家留下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上来。”


    察觉到沈秋渡疑惑的神情,徐昼野面无表情地开口解释了一句。


    随后他不再去管别的,带着沈秋渡径直来到角落里一间房门前。


    房门打开,满屋子的灰尘如密集的飞蛾扑向沈秋渡,呛鼻的腐锈气味侵占鼻腔,害得沈秋渡连连后退,下意识蹙起眉。


    沈秋渡拍了拍灰,“这里是哪儿?你带我来这里想要做什么?想不动声色将我困死在这里吗?”


    “把你困死?”


    徐州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轻笑出声。只是一向呆板的面颊突然有了表情,所以显得格外僵硬瘆人。


    “我自己都没有出来,哪有能力把你困住。”


    徐昼野熟稔地走到靠近窗户的沙发边拍了拍坐垫,示意沈秋渡坐过来后,自己则毫不嫌弃,直接坐到床边,打开一侧的桌灯。


    “屋里太暗了,我还是开下窗帘吧。”


    “不用这么讲究,而且这些日子溯州市都在下雨,即使你开了,也没有什么亮光。”


    话音刚落,细密的雨丝滴滴答答轻柔地敲打窗面的声音成为徐昼野的佐证。


    沈秋渡也懒得费心神,便由着徐昼野而去,他抬头扫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家具基本都是高级红木制作而成,书房、换衣室、室内卫生间应有尽有。


    最让沈秋渡在意的,是他床头往上位置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尺寸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


    画作的内容同时让沈秋渡感到心头一震——


    背景是混乱的雨丝,画作中央被人用黑色颜料绘成人形,心脏被刻意用红色颜料突然画了出来,与此同时,连绵成线的玉珠用上了白颜料,像一把利剑,笔直地插入那颗心脏。


    沈秋渡脑子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


    画作上的那个人,或许就是温降初。


    剧烈的恐慌让沈秋渡乱了呼吸节奏,他尽力稳住心神,迫切希望早些结束这场谈论,于是主动挑开了话题。


    “你把我带来这里是要和我聊些什么?你的高中时代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恨温降初?有时候我提及,都会被你掩去。”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想掺和。按理说现在坐在这里的,应该是温降初。”


    徐昼野敛起笑意,手指发狠地碾过掀开皮露出血肉的伤口,掩去眼底波纹。


    “那你为什么来?还特地小声离开,不去摇醒温降初?”


    “因为我担心,担心你伤害他。这个理由对你来说,足够吗?”


    伤口渗出血滴落在地面,和冗杂的灰尘融合。


    徐昼野呼吸沉重,脸色彻底垮了下去。


    “你看,这就是我恨他的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让所有人去在乎他、担心他、爱他?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们分明是同一种人!”


    “他就应该和我一样的!一样被人欺辱、被关在学校肮脏地厕所里待到天亮、从小就被嘲笑是个没家的孩子、只能借别人的同情心活下去、有家不能回、天天被人用来比较!”


    “我们应该从小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着长大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成为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不是他光彩耀人,而我就像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只能借着他的光苟延残喘,还得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徐昼野发了疯似地嘶吼着,怒瞪双眼斥责温降初的道德败坏,他浑身因剧烈的情感发泄而颤动,挺起的脊背又在静默中再次颓丧下去。


    沈秋渡无比平静地看着徐昼野发疯,在他眼里,徐昼野就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他不懂徐昼野为何如此不知满足,为何阻止别人比他优秀、比他更好。


    一开始,沈秋渡觉得徐昼野对温降初是不是一种畸形的爱,爱到嫉恨,但不是的,他是真的想让温降初和他一起去死。


    他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爱意,只有无尽的愤恨。像是被最信任的朋友亲手推到了地狱。


    “如果你是想向我发泄这些,我劝你找别人吧,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不明白你的思维,更不赞同你因为自身落后他人而选择背刺朋友却不是自己努力争取,这和阴沟里的臭老鼠本就没有区别,但至少臭老鼠还会自己找垃圾吃。所以你比臭老鼠还要不知足。”


    听到沈秋渡这些话,徐昼野不怒反笑,“你不懂,你当然不会懂,像你这种生活在贫民窟低贱的劣质Omega,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赚点小钱买点路边摊吃饱,怎么可能理解?”


    “我喊你来就是发发善心提醒你,不要被温降初这种表面惺惺作态的人欺骗,当初我就是这样,被他温善的面容吸引,相信他说的一切,可是最后呢?你看看现在的我,他才是那个吸食人血的恶魔!”


    沈秋渡垂下眼,无奈叹了口气,只觉得现在的徐昼野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他为了欺瞒自己从而编造了一场只有他知晓的谎言,可谎言会越扯越大,直到完完全全笼罩了他的世界观,让徐昼野再难分出究竟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他私自编造的。


    所以最后彻底沦陷进去,听不进任何劝阻声。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被温降初一点一点,吸食鲜血的?你口中的当初,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窗外雨声渐大,黏稠堆积的水坑疯长,照出混沌的幻境。


    徐昼野侧眸拎起桌台上的一个相框,抬手轻轻擦去表面灰尘,露出照片上的少年面容。


    是徐昼野。


    可是徐昼野的手没有停。


    他打开相框,将那张照片单独取出,这才发现有一半被藏住了,而另一半的少年,是温降初。


    “这是我当年第一次来到温家,温伯母拍下来的,也是我和温降初的第一张合照,为了纪念我来到温家的第一天。”


    “只是因为我的家庭,圈里不少人都只是看在温家的面子上才没有在我面前嘀咕,可是我知道,背后不少人都看不起我,说我害惨了徐家,害母亲离开,又跑来害温家,说我是个白眼狼、没眼力见的家伙。”


    “温家的不少佣人也是狗眼看人低,那般贫穷低贱,也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偏心其他人,故意让我吃剩菜剩饭,给我睡还没有干的被子,导致我起了满背的红疹。”


    “可我知道我不能哭,没有人能真正在乎我的感受,所以一直强忍着,我也不敢去告状,一是不想让温伯母他们担心,二是不想再添一个告状精的称呼。”


    “直到我有天实在饿的不行,偷偷跑去厨房拿早上还剩下的馒头躲在门外的台阶上啃着。”


    “那馒头干瘪得厉害,给我牙齿都磕疼了,因此我哭得厉害,没想到却被睡不着出来散步的温降初看见了。”


    “他知道我自尊心强得厉害,所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去了,只是当我啃完馒头回去的时候,看到他特地给我留的灯,和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


    “再后来,温降初主动来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腕,告诉温家的每个人,我是他的好朋友,也是温伯母亲自带回来的孩子,是温家的一部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发生的事情,但自那天以后,我又得到了徐家少爷才有的尊严。”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一切,完美的家庭、所有人的宠爱、温家唯一的继承人?”


    “而我,我的家世不比他差,长相能力哪儿低于他?为什么我就要借着他的光才能实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是他说我们是朋友的,是他说我们都一样的,他为什么半途反悔?!为什么要言而无信?!为什么又是我偏偏又把我落在原地?!”


    徐昼野声音嘶哑,控诉着所有的不瞒,眼角泪点泛起白光。


    “我一开始没想明白,不过很快我就清楚了。”


    “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温降初故意的,他就是想让我成为他的背景板,告诉大家他对我有多好,他有多善良,而我又有多么卑劣!他要用这种巨大的差异和对比,将我一辈子踩在脚下!”


    沈秋渡再也受不住,他站起身,厉声道:“徐昼野,你他妈是不是神经病?!”


    “你说温降初是想要把你踩在脚下,好啊,如果要把你踩在脚下,不应该放任舆论发展,让那些肮脏不堪入目的言论压压垮你吗?或者,他只需要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不是更简单吗?”


    “那它为什么又要在和你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处处考虑你的感受,为什么在你被大家攻击的时候,不顾他死敌的威胁,毅然决然挺身而出,为什么在知道是你指使别人给他下药、背叛公司给对家投递核心资料的时候为你填补几千万的窟窿?”


    “还有温伯母,为什么力排众议将你一个满身丑闻的人接回家好生照顾,发现那些佣人怠慢你时毫不犹豫辞退那些在温家做了多年的人?为了你特地在温家留出一整楼只因知道你心思细腻容易多想?”


    “徐昼野,你说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你欺骗自己、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狼狈编造的谎言罢了,你只能骗骗你自己,无法蒙住其他人的眼睛。”


    徐昼野彻底呆愣在原地,无声地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泪水划过脸庞,留下一道明显的蜿蜒泪痕。


    酸涩的味道刺入嘴巴,才让徐昼野缓过神来。


    “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为什么。”


    沈秋渡走到窗帘旁,厚重的色调如一直萦绕在徐昼野心口的雾霭,布满褶皱与荆棘,让他一次又一次不敢直视面对,不敢踏出去。


    “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自己的一切,接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所以你开始痛恨,痛恨那些可以做得到的人。”


    “只可惜,你恨上了个并不可恨的人。”


    “哗——”


    剧烈的拉扯声响彻屋内,沈秋渡用力拉开了窗帘,露出窗外的一切。


    白光如被积压多年、满身污垢、终于得见天光的铜灯,疯狂地吸食所有黑暗。


    只可惜灯罩上漆黑一片,布满油污,无法再照亮任何东西。


    就比如,被床边阴影盖住的徐昼野。


    原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徐昼野像全身被淋上的岩浆,浑身被烧得滚烫,恨不得钻进最角落。


    “拉起来沈秋渡!我让你拉起来!”


    此时的徐昼野恍如一个跳梁小丑,失去了刚才的傲气,说出口的声音更是细如蚊蝇。


    沈秋渡只无声地旁观这场独属于他一人的闹剧。


    骤然,身后传来双脚踩踏地面才有的细碎声响。


    沈秋渡回眸看去,是换上了和他同款家居服的温降初。


    第28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eighth


    “温降初?”


    沈秋渡语气带着疑惑和惊诧,没想到温降初会出现在这里,像是他早就知道,徐昼野会回来将他带来这里。


    他瞳孔颤了下,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居家服,不动声色地将胳膊移到身前试图遮挡些什么,可没有用。


    温降初径直走到沈秋渡身边,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徐昼野,他刻意逼近沈秋渡,用身子替他挡住渗进屋内的冷风,甚至有些故意地将两人的情侣服展现出来,俯身牵起沈秋渡的手腕。


    “秋渡,时间到了,你该吃药了。”


    温降初神色平淡,仿佛在窗边阴沉着脸随时随地可能发疯的某个人并不存在,他的眼里只剩下沈秋渡一人。


    沈秋渡还未动,徐昼野率先开口:“温降初。”


    暗色之下,徐昼野双眸微沉,那双薄唇翕动,他将离自己最近的窗帘拉紧,像是将自己罩在一片暗域之中。


    见温降初充耳不闻,完全忽视他,徐昼野轻笑出声,脸色却苍白。


    “温降初!”


    徐昼野瞬时提高音量,随手拾起一旁的相框朝温降初的后背砸去。


    沈秋渡下意识握紧了与温降初交缠的手指,带着温降初往侧边一退,可相框的速度太快,仍然重重地砸到了温降初的肩膀,迫使他蹙起眉闷哼一声,甚至往下坠时,尖锐的木刺划破了覆在温降初腰间的沈秋渡的手背。


    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让沈秋渡倒吸了一口气,不过这点小伤对他而言无伤大雅,他反倒有些担心温降初。


    恐怕被砸的那块地方眼下已经青紫了。


    不过温降初根本不去管这些,他蹙起眉担忧地抬起沈秋渡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下,甚至吹了吹气,弄得沈秋渡有些不好意思。


    “温降初,你再吹下去,它真的快要愈合了。”


    温降初神色愣了下,乖乖听了沈秋渡的话,可眼中怒意不减反增。


    垂眸发现,刚才被徐昼野握在手心里的照片滑落在地。


    温降初脸色暗了下去,他将沈秋渡护在身后,俯身捡起那张照片,当着徐昼野的面,彻底撕成碎片。


    “徐昼野,你他妈发什么疯?我留你一条命还是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你别忘了你父亲服用的那些药物都经由温家之手才能拿得到。”


    “怎么,你现在是想破罐子破摔吗?我对你已经足够好了,你以为宋家和秦家不知道你使的那些把戏吗?我力排众议保你一条命把你困在徐家,已经是我最宽容的决定了。”


    徐昼野冷笑一声,“温降初,你演的不累吗?从小你就是这样,好像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非要让我去接受你那廉价的同情怜悯心!真当自己是什么观音菩萨呢?”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把我带到那些人面前!看到他们在背后诋毁我狗仗人势你很开心很有优越感对吧?温大少爷。”


    “他们都说我只是借着你温降初的光才活的像个人,说我不过是你的一条狗罢了!温降初,我不信你这些都不知道!”


    “是你说和我是朋友,也是你带着我去融入你的社交圈,,可是为什么最后又是我被孤立、被嘲讽?!你把我带进去,看你风风光光,看你一点一点变好,你这不是在欺负我吗!?”


    “温降初你就别再表演得多么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了,你其实比谁都还要恶心,温大少爷。”


    徐昼野故意在最后阴阳怪气了一番温降初,加重了“温大少爷”四个字,他阴恻恻地笑了几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满是这么多年来堆积的恨意。


    温降初蹙起眉,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对你,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告诉他们你和我是朋友,他们就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少些闲言碎语。”


    “我对你好的确是同情你,也是不忍心看到你自暴自弃,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


    “还有你口中说的那些孤立欺凌你,他们只是害怕你,你难道忘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吗?将化学物质偷偷加到别人的水杯里,造谣别人作弊,甚至故意在别人体育竞赛时更换别人的球鞋,徐昼野,你做的这些腌臜事才是你受到大家冷眼的真正原因!”


    “结果你倒好,倒打一耙,甚至带着刀具进学校差点杀死那个人,还是妈妈眼尖发现不对才拦了下来,徐昼野,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闭嘴!温降初你懂个屁?!这些都是他们活该!是他们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他们先惹我,先用那些眼光看我,我又怎么会这样报复他们?!你又凭什么在这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徐昼野大口喘着粗气,发了疯地手指着温降初怒骂道。


    “温降初,你根本不明白那种感受,那种一辈子被人不待见的滋味,你出生起就享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几乎所有人挤破了头想见你一面,你这种人,懂什么?”


    “真是不可理喻。”


    温降初看到现在徐昼野陷入疯魔的样子只感到头疼,即使说再多徐昼野也只会坚信自己没有任何错,甚至越来越嫉恨那些好心劝阻他的人。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和沈秋渡在一起。


    眼下温降初与徐昼野已经彻底断交了,其实以前他们的关系就岌岌可危,全靠温降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维持着。


    可现在,徐昼野已经不能再留在温降初身边了,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更何况,温降初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于是,温降初只想牵住沈秋渡的手腕带他离开,却没料到徐昼野早已经不想活命了。


    他这次来,是奔着死去的。


    “温降初,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像你这种人,必须和我一起下地狱!”


    “温降初!”


    当刺眼的白光乍然出现,沈秋渡近乎一秒钟就知道那是一把小刀,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这种利器。


    于是近乎是下意识的,他整个人扑到温降初身前,这种突如其来的保护让沈秋渡彻底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担心除母亲之外的人。


    只是温降初似是意料之中徐昼野会对他出手,当沈秋渡扑来时,他身子一转,单手将沈秋渡牢牢抱进怀里,侧身徒手击倒徐昼野的短刀。


    只可惜腹部还是中了一刀,不过很快一声枪响直接打中了徐昼野的大腿,让他吃痛到瞬间重重跌落在地,鲜血溢出,无比狼狈。


    循着突然出现的枪响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身着黑色高定西装,单手插兜,从容不迫地倚靠在门边抬起枪,面色凝重。


    沈秋渡见过这个男人,是那时温降初带着他去救母亲时遇到的,貌似姓秦。


    只是还没多看几眼,温降初的手心立刻覆上沈秋渡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往自己怀里压了压,似是有些不满地彻底挡住他的目光。


    “秦昴,你迟到了。”温降初语气不好地说道。


    说话中震动的胸腔惹得沈秋渡面颊感到一阵痒意,试图离远些,却被温降初再次抬手轻轻按住了脑袋,甚至安抚似地揉了揉。


    秦昴无所谓地吹了吹枪口,“十秒钟而已,是你太菜,这都能伤到你,也不知道怎么活这么久的。”


    话落秦昴不去管温降初的脸色,抬手招了两个保镖进来,将在地上失血过多快要昏迷的徐昼野拖走。


    “这人我要了,合作愉快。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喊我。”


    见秦昴要走,温降初趁机呛了他一句,“不留下吃个午饭再走?”


    秦昴沉默了一会,挑衅地对上温降初的眼笑了下,“要是我真留下你就老实了。”


    “”


    “我才不要和薛山一样当灯泡,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呢,先走了。”


    “慢走不送。”


    秦昴刚离开不久电话铃声就响起,随即便是被催回家的声音。沈秋渡也顺势从温降初怀里昂起头,面对突然就结束的事情有些无厘头。


    “温降初,究竟是什么情况?”


    温降初垂眸嘴弯了下,脸色有些苍白。他身子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将头彻底靠近沈秋渡的肩窝,哑着声凑到沈秋渡耳边楠楠开口。


    “好宝宝,在我回答你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次过近的距离带来的不再是瞿麦香,而是浓烈的血腥味。


    沈秋渡垂眸看去,只见温降初手捂着腰腹的位置,鲜血染红了大片。


    *


    半开着窗帘的屋子里,温降初背对着光,脱下外穿的身子,只剩一件紧身黑色背心,臂膀强健有力,胸肌饱满,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他垂下黑眸藏住情绪,紧紧盯住面前正为他擦药的沈秋渡。


    沈秋渡迎面与他对坐着,盘腿坐在他身前,从后面来看却像极了坐在他怀里。


    他微卷起的长睫颤动着,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起药膏涂在刀口附近。


    这是沈秋渡第一次给其他人擦药,尤其还是温降初这种人,不免有些紧张,纤瘦的手都有些拿不紧东西,总是寻找不到合适的握姿。


    有时候也许是皮肤不小心碰到了温降初的裸露的肌肤,温降初总是会喘一声粗气,反倒吓得沈秋渡手又一颤。


    这么一来二去,说不定药膏用完了温降初伤口处还是原样。


    当沈秋渡小心翼翼地凑近伤口却因身子一晃不小心手心按到温降初的胸口处,温降初又闷哼了一声,滚烫的体温顿时让沈秋渡脸色绯红一片。


    他有些恼地扔掉了棉签,抬头对上温降初略显心虚的脸,忿忿道:“温降初,你可以别喘了吗?”


    第29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ninth


    温降初呼吸一滞,对上沈秋渡的黑眸,身子慢慢坠了下来,顺势将下巴搭在沈秋渡的肩窝处,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黏湿湿的。


    “对不起秋渡,我不想的,但我实在忍不住。”


    “只是实在有些痛,那伤口扎得可深了”


    说着,温降初精准地握住沈秋渡垂在半空的手腕,试图牵着他去触摸那块伤口,甚至故意般地从他的腹肌那块划过,顺着线条一点一点移动。


    极速升温的气氛令沈秋渡面红耳赤,他气恼地轻轻打了下温降初绷紧的那块肌肉,伸手一推他的肩膀,直接拉远二人的距离。


    随后将散落在床的棉签扔到温降初面前,侧过脸低声开口:“我看你好得很,还有力气说这些话,那你就自己涂吧。”


    温降初的眼睛紧紧锁住沈秋渡,闷声笑着,眼底尽是柔意,“好,我都听秋渡的。”


    他熟练地用棉签沾了药膏,垂眸扫过那块刚刚被沈秋渡小心涂抹过的地方,抿了下唇。


    不能说一点手法没有,只能说药膏都没涂上,几乎都弄在了没有伤口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你是在笑话我吗?!”


    沈秋渡脸色沉下去,微板起脸,双手环在胸前,嘴角垂下,有种兔子被踩到尾巴的感觉。


    温降初憋着笑,连忙摇头解释:“怎么会,只是觉得秋渡给人上药的手法太好了,觉得自己好幸运。”


    沈秋渡慢慢低下脑袋,养长的发尾顺势垂下,有些忐忑地说道:“我之前没有给别人上过药,做工的时候伤到了,只能拿起药膏随便用手抹一把在伤口上,不然耽误时间太久,是会扣工钱的,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工钱,不能再被扣了”


    温降初只觉得自己真该死,本来只是想打趣下沈秋渡,没想到会牵扯到这种过时的回忆里。


    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随便在伤口那涂点药,将棉签扔掉后一手扶住沈秋渡的肩膀,沈秋渡疑惑地抬起眸,却见温降初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向他的衣角。


    “温降初你做什么?!”沈秋渡瞬间炸毛,用力拍掉温降初的手。


    温降初看着手背的红印,下意识就抬起放到鼻尖闻了闻。


    嗯,一股凌霄花味,实在好闻。


    只是刚没闻几秒,沈秋渡直接一掌扇了过来,将他的手再次拍掉,“温降初你是笨蛋吗?!”


    见沈秋渡真的恼了,温降初连忙回过神轻哄道:“对不起秋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你不是说受伤了吗?”


    “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肯定早就好了呀,温降初你是不是笨蛋?”


    沈秋渡没好气地看了眼温降初,却见他被骂还一脸笑意,顺着他的话接过去:“是,是笨蛋。”


    温降初小心挪动身子,悄无声息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等鼻尖那股凌霄花味彻底浓郁,才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


    他垂眸,见沈秋渡拿过一卷医用绷带,轻轻地替温降初包扎着,只是温降初的腰围抵得上他的一倍多,沈秋渡明显看起来有些吃力。


    温降初有些心疼,脑海中就幻想出沈秋渡少年时期为了做工赚钱,意外受伤后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用着并不干净的廉价绷带,甚至可能会为了省钱,用着洗到发白的布料,嘴咬紧衣角,自己坚强地往伤口处裹着,直到鲜血不再流淌,让超过极限的痛麻感麻木神经。


    就像被丢弃在路边的小野猫,独自在暴雨夜寻一处破旧但能避雨的垃圾箱,默默舔舐伤口。


    温降初心口一揪,顺手接过绷带,过多的心疼让温降初想要去了解沈秋渡更多,比如他过去的伤痛、他经历的不公、他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所以那时候秋渡也是自己一个人这样给自己包扎伤口吗?”


    “嗯。”沈秋渡平静地说道,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那时候那个男人经常不在家,只有没钱了才会回来,我不想麻烦妈妈让他担心,基本上都会在做完工的地方随便找一个台阶涂完药才会回家。”


    “那后背后腰这种很难碰到的地方伤到了该怎么办?”


    温降初喉咙一堵,越发觉得沈秋渡实在是,过分坚强了。他鼻头一酸,越来越痛恨过去自己的胆小,眼泪猝不及防地跌落,烫到了沈秋渡的肌肤上。


    沈秋渡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先是一僵,眼神有些不对劲,有些心虚地避开温降初的视线。


    他抬手下意识擦去温降初的眼泪,清了清嗓子,“有个和我一起做工的工友会帮我,那时候太穷了,穷到只要能活下,性别属性什么的已经抛在耳后了。”


    温降初眼泪骤然停下,“工友?”


    沈秋渡点了点头,“嗯,他具体的身份我不知道,只知道和我一样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了,貌似是个beta,反正从来没听过他有发情期。那时候我们基本上不说话,一心只想赚钱,有时候擦药或者买药的时候才会顺带帮个忙。”


    “我还记得在逃跑被你捡走的那次是我们工期的最后一天,他来和我告了别,说他攒过了钱,要回去上学了,说还有一个上学的机会,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那你怎么回答的?”


    温降初呼吸放缓,覆上沈秋渡肩膀的手兀地缩紧。他很清楚自己在害怕,在担心,他怕因为自己的插手反倒让沈秋渡原本可以变好的生活一落千丈,怕自己才成为压倒沈秋渡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降初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世界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棋局。


    可到了沈秋渡这里,一点点语调的变化,就可以让温降初彻底陷入自我怀疑。


    温降初眼泪淌得更凶了。


    沈秋渡抬眼,很快就摸清温降初藏住的情绪波动,他无奈笑道:“温降初,别哭了。再哭这儿真成小河了。”


    “而且我没答应他,那时候对谁我都很戒备,上药是因为实在是逼不得已,而且只有一两次。他这种话在我看来,就是诱拐我去到陌生地方嘎腰子,我怎么可能相信?”


    所以沈秋渡其实心里清楚,自己这样生来多疑、甚至连自己都不信任的人,最需要的反而是被强烈地占有和倾诉爱意。


    更何况,【上学】这两个字对沈秋渡来说太陌生了,他们没有资格上公办学校,私立学校的学费也承担不起,所以沈秋渡在高二那年就被迫辍学了,因为那年起,沈秋渡上私立学校的学费被那个男人彻底霸占了。


    所以以前他只想平安地活下去,只是现在


    沈秋渡目光落在温降初红起的眼角,嘴唇弯了下。


    现在他好像有点贪了。


    “秋渡”


    温降初声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腔,粗糙的指腹从肩膀开始,一点一点轻轻地滑落,抚摸着他裸露出的细腻皮肤,像小狗表达开心似地边摇尾巴边想要去蹭沈秋渡。


    像想到了什么,温降初突然抬头,“秋渡现在还想要上学吗?”


    “我现在都过了上学的年龄了,还是算了吧。”


    “那秋渡想去公司里实习吗?”


    沈秋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温降初,“如果你不怕我让你一天亏一亿。”


    “没事。”温降初揉了揉沈秋渡的脑袋,“我有足够多的钱,一天亏一亿也养得起的。”


    看温降初的表情,他不像是说假。加上之前有过前车之鉴,沈秋渡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生怕他直接带来现金强行塞给他。


    沈秋渡便换了话题,“对了,徐昼野那件事最后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徐昼野恨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污蔑我,想要杀我,但我都因为妈妈去世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他,才全都忍下去。”


    “妈妈和徐阿姨关系一直很好,但因为爸爸的原因,关系变得有些尴尬,不过后来徐阿姨也看开了,但没想到徐伯父是最在意的人,甚至发疯自残甚至将徐阿姨囚禁起来,这才害得徐阿姨离开。”


    “妈妈很惭愧,觉得这些事发生也有自己一部分的原因,毕竟让爸爸帮助徐家也是她提出的建议,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直接导致徐家关系的坍塌。”


    “所以自那以后,妈妈就告诉我要将徐昼野当成我的亲弟弟,当成温家的亲人,甚至每日都会把我喊到房间里报告徐昼野每日的心理和健康状况,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们去世以后,我不想让母亲在天上担心,就一直忍着,直到我发现他竟然会把温家的公司机密透露给宋家。”


    “甚至为了把温家弄垮,联合宋家一起把我和秦家达成的合作破坏,那可是秦昴最重视的一项合作,最后直接让秦昴亏损了几十亿。”


    “那时我就知道,徐昼野已经不能留了,所以就和秦昴达成了合作,他放了你父母,我把徐昼野亲自送到他手上。至于徐昼野最后结果会是怎样,我也不清楚。”


    “不过秦昴的手段,向来人尽皆知。”


    沈秋渡抬手摸了摸温降初的伤口,突然想起之前徐昼野说起过的有关温降初父母的事情。


    “对了,他之前有意无意和我透露了有关你父母飞机失事的事情”


    “不是他。”温降初强撑起笑,卸下全身的力气,任由自己被沈秋渡的手撑住。“和任何人无关,真的是意外。”


    温降初彻底将自己不堪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眼泪无声地滑落,沈秋渡身子一僵,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只能学着温降初以前安慰自己的样子,试探性地轻拍他的后背,摸着温降初的脑袋。


    只是温降初的头发实在太软,沈秋渡一时没收住手,那摸法实在有点凌乱。


    温降初无奈抬起身子,抵住沈秋渡的额头轻轻晃了晃,纵容道:“沈秋渡,你是在摸狗吗?”


    “对呀。”沈秋渡立刻抓住了占温降初豆腐的机会。


    “你就是小狗。”


    温降初还没来得及回应,房门突然被人用蛮力从外推开。


    薛山客一手端着药,一手捏着鼻子,有些崩溃地靠在门框边,“我去,你们到底喝不喝药了?!”


    沈秋渡和温降初默默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一脸茫然的薛山客。


    嗯,这才是真的狗来了。


    薛山客无语地撇过眼,“对了,梁叔说让你现在下楼,貌似是有个人想要和温家谈合作,关于在贫民窟建立一所公办学校的事情,人现在就在客厅等着。”


    “还有,沈秋渡你也跟着一起下去,喝完药我们继续开始治疗。”


    沈秋渡跟着温降初一起下了楼,之后正欲和薛山客走另一侧去治疗室,忽然被喊住。


    “沈秋渡?”


    沈秋渡回眸,只见刚才回忆里的人竟然身着西装站在客厅里,和印象里那个默默无闻的糙汉形象完全相反,这世界还是太小了。


    他快速走上前来到沈秋渡面前,疑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沈秋渡还没开口,温降初的身影立刻将他护在身后,沉下脸色,语气不善地开口:“做什么?你不是来谈合作的吗?”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下温降初,像想起了什么瞬间硬气起来,直接越过他,不顾沈秋渡的挣扎,直接握住他的手将其护在身后,和温降初平视,满身怒气。


    “我还想问你把沈秋渡困在这里要做什么?!你这个偷窥狂!”


    第30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ieth


    春末季的溯州,迷蒙的雾霭布满天空,连带着呼出的气息都变得多灰黏稠。


    狭窄的出租屋里,沈秋渡穿上廉价单调的围裙站在洗手池边熟稔机械地擦洗碗筷,潮气让单薄的棉麻长袖勒紧肌肤,浑身湿腻腻的。


    简陋的电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沙哑信号不好的电视剧里传出女人的哭泣声,母亲佝偻着腰坐在沙发上,手上正在替隔壁邻居缝补破损的衣物。


    从地摊里淘来的便宜闹钟里,时针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一点钟,发出“叮”的一声。


    沈秋渡利落地脱下围裙,带上工具包和老式手机从厨房走了出来,“妈妈,我去做工了,今晚迟些回来。”


    “好,秋渡注意安全。”


    今天是周六下午,对别人来说是闲暇放松的时间,但对沈秋渡而言,是赚钱最快的一天。


    下午一点到两点,沈秋渡会带上工具包在贫民窟转上一圈,去修电器、灯泡、管道、水龙头等。


    贫民窟里的家具本就廉价便宜,隔几天就会坏一次,大家基本上为了方便都会选在周末找人来修,沈秋渡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以往在家,那个男人基本不会回来,母亲只会做一些手工细活,加上身子本就不好,沈秋渡也不愿让他做这些粗活,于是本就瘦弱的身躯,就这么默默地撑起一整个家。


    但赚钱这条路太难了,尤其是在极度缺钱的贫民窟,很多同行连中饭都不吃就在路边侯着,只为了提前抢到生意。


    加上沈秋渡Omega的身份和柔弱的外表,在这里也并不太受人讨喜,总觉得没有那些粗犷的汉子有能耐。


    所以沈秋渡这一个小时最多也只能抢到五六单生意,但也足够了。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


    “哎!小家伙,你这手法挺巧的,待会来我这里,我这儿水龙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漏水。”


    已经第三次了。


    沈秋渡打开这一家的开关,看到修好的灯泡亮气光后转身微微蹙起眉看向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招呼着的大叔。


    第一次他刚上街就被站在路边的人喊住,说是家里水管坏了问他能不能修,看样子十分着急。


    可是那个时候,路旁正好有三个同行在等生意,以往这种时候沈秋渡都是被选剩下的那个,可今天仿佛是在等自己。


    不过沈秋渡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运气不错,而且有钱不做不是傻子么。


    只是刚做完,又有一个女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拦住了沈秋渡,说是家里小孩调皮,把水管弄坏了,让沈秋渡快些去帮忙弄一下。


    可是沈秋渡检查完水管才发现,小孩子的力度根本不足以弄坏那么粗的一根水管,更何况那可是埋在橱柜的最角落,那小孩是有多闹人?还是个小女孩,怎么看都不可能。


    特别像是被人故意弄坏的。


    但沈秋渡也没想太多,那家女人的丈夫酗酒家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男人总能干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恶心蠢事。


    所以他也没有再放心上。


    直到现在,他彻底发觉不太对劲。总感觉这些人就像是被事先安排好一样,就等着他出现,然后不管他做的如何,慌乱就把钱塞给他,有的还说看他做工耐心速度快,加了小费。


    小费比做工的钱还多,这不神经病么。


    沈秋渡抿起唇,揣着疑惑跟着那个男人回了屋子,开始检查他口中“意外”坏掉的水龙头。


    沈秋渡扒拉了下水龙头,抬头瞥了眼一旁明显不安的男人,“你喝酒了吗?还是赌博?”


    “啊?”男人一脸疑惑,立刻摇了摇头,“都没有。”


    “那你是有暴力倾向?”


    “没没有,怎么可能,我连蟑螂都不敢踩。”


    闻言,沈秋渡连工具包都没打开,直起身平静地与他对视,“那你告诉我,水龙头连接处被强行拧断是蟑螂做的吗?”


    “还有这块。”沈秋渡随手指向表面的凹处,“这块表面出现非自然磨损的划痕和撞击凹痕,这也是意外?”


    男人彻底闭上了嘴,局促地站在角落低下头,缄默不语。


    “我讨厌别人戏耍我。”沈秋渡压住心底的不爽,还是打开工具包帮男人把水龙头修好了。


    毕竟做人,不能没有职业操守,即使他只是个底层的力工。


    “下次这种故意使坏的,就不要喊我了。”


    只是沈秋渡走之前,还是被那个男人强行拉住,将零钱塞进他衣兜,唯唯诺诺地开口:“你你还是收了吧。”


    话落,那男人像看到什么恶魔,慌乱逃窜离开,只剩下沈秋渡垂眸对着手心里那一大捆零钱发呆。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低头嗅了嗅,那捆零钱像是早已准备好一样,表面平整没有一点褶皱,也没有贫民窟里自带的霉味和汗味。


    反而有一点小麦味道,但细细闻去,又不像是小麦。


    但沈秋渡也懒的去想那么多,他现在很缺钱,既然人家想给他钱,那他就收着,毕竟也是他的劳动力报酬,不亏。


    至于背后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只要不让沈秋渡和妈妈他们有危险,他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陪他玩。


    沈秋渡刚出门,又被一个急匆匆赶来的男人拦住,只是未等男人开口,他直接当着男人的面收起了工具包,打断了他:“今天收工,不做了。你去找他们吧。”


    他随手指向正愁今天怎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活干的路边的那几位同行,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路过那几个男人时,几道嫉恨下流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沈秋渡的身上。


    “就是这家伙抢了我们的生意?也不知道靠什么才赚的钱”


    “就这小身板能做的比我们好?我真无语了,下次要让我碰到他铁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男人泄愤似地朝地面吐了口痰,他们与沈秋渡毫不认识,也毫无交集,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破防造谣。


    沈秋渡离得不远当然能听见,不过早就无所谓了。


    这么多年,这些话甚至都会从亲生父亲口中说出来,他崩溃、无奈、绝望,可这些情绪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所以之后的沈秋渡,也就变得麻木平淡了。


    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钟,是沈秋渡到街角的便利店当收银员看店的时候。


    其实这家便利店不太需要人手,只是开便利店的姐姐实在不忍心看到沈秋渡一个人在工地里做苦力,这才心软让沈秋渡周六来自己这里打工。


    那个姐姐之所以这么关照沈秋渡,是因为她的好朋友就是那位带着父亲赌博的赌狗的女儿,就在上个月,还拖着她非要把她卖掉抵钱。


    所以便利店姐姐对沈秋渡这种人,有着更多的同情心,她想拉沈秋渡一把。


    沈秋渡带着工具包刚踏进便利店时,姐姐还没有走,见到沈秋渡连忙招手示意他过来。


    “秋渡,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平常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两点多再来吗?”


    “今天出了点事就先不做工了,不过没什么事情,就想着早点来帮忙。”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昂。”


    便利店姐姐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坐在最角落桌子上的陌生男人,看了眼努力在给自己找活干的沈秋渡,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等到店门关闭,沈秋渡将手头的活做完后抬头才发现,店里角落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个男人。


    他头戴黑色鸭舌帽,身子高挺,背对着他,面向玻璃窗,透过玻璃窗,甚至能看到沈秋渡自己的身影。


    但一般便利店经常会有这种人,坐在角落也不说话,有时候买一杯饮料,有时候买一桶泡面,所以沈秋渡也没多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今天的便利店和刚刚做工一样,人流量突然变大,几乎每隔五分钟就会来一批人,一买买一堆,但看穿着,都不像是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但他们买的零食烟酒居多,甚至还会催促他算账,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且那便利店姐姐说,只要是在他工作期间收的钱,沈秋渡都会有相应的提成。所以,沈秋渡倒还挺希望人变多一点,这样便利店姐姐也能赚更多的钱。


    而且快到母亲节了,说不定还能凑够钱给妈妈买礼物。


    这般想着,沈秋渡心情反而不错,干活也利落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来到晚饭时间。


    一般沈秋渡只会用一袋面包或者一桶量少便宜的泡面匆匆解决,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刚打开一袋面包,坐在角落的那个男人突然动了。


    他从货架上拿了几个饭团、泡面,还有一瓶饮料,揣在怀里放到沈秋渡面前。


    “结账。”


    男人声音低沉,像是故意压低,全程低头不与沈秋渡对视,宽大的肩膀直接拢住沈秋渡的身子。


    虽然他衣物表面看起来脏脏的,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姿态气质,沈秋渡百分百确定,他不是贫民窟的人。


    不过沈秋渡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很快放下手中已经吃了一口的面包,连忙替男人结账。


    “一共五十三,请问怎么支付?”


    “微信。”


    付完钱,沈秋渡正准备帮男人装袋,忽然被他抬手阻止。


    男人抬起骨骼分明的手指,指了指被沈秋渡放在一边的面包,突然开口:“你那个面包好吃吗?”


    沈秋渡愣住,“还还不错。”


    “那我要了,一换一。”


    男人趁沈秋渡没反应过来时,立刻拿起那吃剩的面包跑走,便利店里只剩下沈秋渡对着那袋吃食发呆。


    所以他口中的一换一,是用他一袋子的吃食换沈秋渡吃了一口的面包?


    这人神经病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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