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Omega他不装乖了》 1、摇铃铛 chapter.one 溯州市步入梅雨季,灰色调的天际像极了仿真的老旧吊灯,摇摇欲坠。 肮脏、充斥着糜烂的贫民窟,四处透着霉腥味。 沈秋渡独自一人走在贫民窟内狭窄的小道上,脚步沉重。 额头滚烫,身体酸软,整个人像泡在白粥里,黏腻无力。 不过沈秋渡早已习惯拖着孱弱的身体,至少能赚到点钱。 他修长却粗糙的手里紧紧攥着的是自己干完一天脏活的十几元纸币,表面甚至生了锈。 在这里,原本就可怜的工作机会,更不会给一个腺体残缺的omega,所以即使生了病,也不会说出口。 想到这,沈秋渡颤了下眼眸,手心不自觉抚上那块被自己特地藏起的角落。 骤然,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洼地的积水溅落一地。 沈秋渡警惕回眸,是自己那个破旧的出租屋旁的邻居。 “沈秋渡!那群追债的人又来你家了,你快回去看看!” “真是...好不容易休个假,被吵得要死。没钱赌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邻居不耐地臭骂了几句,沈秋渡知道大概率是因为追债的人影响到了他家,这才急匆匆赶来。 在贫民窟里,没有人会突然展露无条件的善意,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当邻居看到沈秋渡弱不经风、面色苍白的模样,只是嫌恶地皱着眉。 “你快些回去吧!一个omega还天天在外面晃...” “让你爸别再赌了!追债的人再来一趟,就别怪我们这些做邻居的无情了!” 沈秋渡沉默着点了点头,过度的劳累加上潮热的天气,嘴唇里多了点铁锈味。 他没去管,一股劲地往回走。 浓烈的血腥味、破碎四散的酒瓶碎片、倒地不起看似陷入昏厥的赌鬼。 即使在心里设想过,却还是让沈秋渡心里一沉。 那群追债的人似乎就在等待沈秋渡落网,粗壮的棒子抵住大门,原本瘦削的身骨更显落魄。 沈秋渡一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走到捂嘴哽咽的母亲身侧,眼神直接略过一旁的父亲,眼底一沉,“他又欠了你们多少钱?” 那人竖了个手指,没有说话,眼神像是看个笑话。 沈秋渡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存折,那是他日夜不断打工存来的钱,一千块。 “这里是一千块。” “啧,谁他妈和你说的一千?”那人鄙夷地将存折撕碎,嫌恶地站起身发狠地踢了下倒地的赌鬼,“是一百万!你这个好好父亲全给输光了!” 一百万。 把他买了恐怕都值不了这个钱吧? “你不是说..不会再赌了?” 沈秋渡压低声音,拼尽全力才说出这一句话。 地上的男人像条狗一样快速黏了上来抓住沈秋渡的裤脚,咒骂自己,不停道歉。 “对不起秋渡,对不起,但都是那些人逼我的!再帮我一次,就一次...我以后绝对不赌了!” 追债的人没工夫看这场亲情戏,啐了一口,眼神在沈秋渡的面颊上停留了几分。 “怎么,有脸借没脸还啊?” “那你想要什么?” 沈秋渡侧过脸,默不作声地将母亲护在身后,抬眼打量起这群人。 他察觉到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也习惯了这种打量。 沈秋渡很小就知道,自己这副长相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可惜他在贫民窟,一个没点实力的omega可能就遭到毒手的地方。 这里多的是没钱买抑制剂的劣质alpha。 沈秋渡扫了一圈,都是alpha,武力值远在他之上,根本没办法硬来。 男人冷哼了一声,在这屋里懒散地转了一圈,眼神瞟见那桌上廉价的抑制剂,挑了挑眉,“omega?” 沈秋渡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巨大的不安压在心脏。 他低眸,却与那吃人的父亲对上了眼。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瘫软无力的人猛然冲到沈秋渡面前。 向来软弱无能的人在这一刻讽刺般地拼尽全力。 他狠狠抓住沈秋渡的头发,将他甩到那男人面前,撩开发尾露出那残缺的腺体,瞳孔发亮,“对...对!他是omega!” “你们要他吗?他长得很不错的!” “拿走...拿走!用他换我的命!”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沈秋渡忍着痛没有发出声音,奋力甩开父亲桎梏的手,慌乱挡住腺体。 男人轻佻的视线在他身上有力,不屑一笑,“一个腺体残缺的omega,有什么用?” 沈秋渡收了收身子,剧烈的耻辱和低配感让心脏开始腐烂,无法呼吸。 父亲彻底颓疲,发起疯来,拿起尖锐的碎片恨不得将一旁啜泣的女人杀死。 “都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 “谁他妈让你割去这贱人的腺体的?都怪你,都怪你!” “够了,够了——” 像是没有尽头的殴打让软弱的女人突然反抗起来,她握紧被自己藏在身下的菜刀,毫无征兆地劈向众人。 屋内一片混乱之下,沈秋渡感受到手心传来一阵温热。 只晃神了几秒,房屋上了锁,他被母亲粗暴地推到了大街。 “阿渡,快跑!” 沈秋渡第一反应是去救母亲,可不停颤抖的手刚覆上门杆时,沈秋渡透过破旧的玻璃窗看到的是母亲渴求绝望的眼神。 那一刻,他停下了动作。 沈秋渡在母亲不断重复这句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逃到了大街。 他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卖力。 身后哭声与辱骂声不断,他却一次都没有回头,空洞的眼睛也流不出泪水。 沈秋渡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直到暴雨倾注而下,干涸的面颊被冰冷的雨丝覆盖,他才堪堪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雾霭沉沉,让一切变得模糊。 本就单薄破旧的衣服根本抵不住风寒。 沈秋渡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身子支撑不住,晕倒在了无人的马路旁。 整个人像个枯败的残荷,被融进晦涩暗调的水洼地里。 意识彻底消散时,沈秋渡听到了一阵刺耳的车鸣。 随后,是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昏迷的时候,沈秋渡仿佛陷进一片沼泽地里,耳畔是儿时父母将他高高举起洋溢幸福的笑声,可紧接而来的,是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醉骂声。 “你不是说不赌了吗?” “是...是他们非要拉着我!” “秋渡啊,就这一次,我包赢回本!到时候带着你们离开贫民窟!” “...艹,你娘们哭什么哭?不就输了钱?!” “你输的是阿渡存起来买抑制剂的钱!” “......” 好痛,全身都好痛。 可是沈秋渡向来能忍痛。 在父亲将年幼的他扔到工地打工,自己被砖头砸断了腿时,他能忍。 在母亲为了保护他亲手将腺体割掉时,他只是咬破了嘴唇。 但这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受不住了。 强烈的死意降临之前,沈秋渡忽然感受到一阵暖意的触碰,随后是清新的花香。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是不是请来的医生不够好?” “少爷,你已经快将全城所有的医生喊来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很难受,我不想他这么难受。” 嘈杂的声音让沈秋渡收回了飘远的思绪,一反常态的是,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的病房,而是一位陌生男人炙热的视线。 “你醒了!” 男人的掌心覆上沈秋渡的面颊,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 熟悉的香味和温热。 嗯,就是这个人,总是在昏迷时对他动手动脚。 那一刻,所有的恶性事件钻进沈秋渡的脑海。 他皱着眉,别开脸不愿去看这个不礼貌的家伙。 “你还好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像不死心似的,转到床头另一侧凑近沈秋渡。 沈秋渡选择闭上眼,摇了摇头。 身上的疲惫感还未完全褪去,身处异处的恐惧让沈秋渡选择封闭自己。 许是突然的沉默让男人误会了什么,他突然抬起手臂试图触碰沈秋渡的肩膀。 “别碰我!” 沈秋渡猛然睁眼,警惕地缩紧了身子,活生生像只被惊扰吓到的幼兔,连忙缩回自己的洞里。 在沈秋渡预想中,自己的声音应该是刺耳尖锐,最好能吓退眼前这个男人。 可实际上,由于瘫软的身体,他提不起任何劲,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成了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反而更让人心揪。 推开男人手臂的手心冰冷,却柔软至极。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坏人难道会说自己是坏人吗? 沈秋渡明显不信这个男人,连连蜷缩身子躲开他的触碰。 醒来后过大的情绪起伏,让沈秋渡心窝绷紧了下,瞬时咳出一点血。 沈秋渡早已习惯这副窝囊身体,只是男人惊起,不顾沈秋渡的挣扎靠近他。 过近的距离才让沈秋渡真正看清男人的长相。 温和疏离,却又带着莫名的狠戾,不过藏得很深。两只眼睛下方都有一颗小黑痣。 沈秋渡知道,这被一些人称为“好哭痣。”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左看右看也不像是一个爱哭鬼。 “怎么回事?医生呢?不是说身体恢复得不错了吗?” “我没事。” 沈秋渡不等被质问的管家回答便开口,神情淡淡。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情绪起伏过大,就会咳血,不用花时间在意这种东西。” 沈秋渡张着苍白的唇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却完全不让人信服。 尤其是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那怎么行——” 未等男人上前,管家先行打断了他。 “少爷,病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他现在这样,我很不放心。” 沈秋渡在心里冷笑一声。 不放心什么?怕他跑了吗? 沈秋渡闭上眼侧过脸,在脑海里勾画着接下来可能要经历的一切。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反抗和沉默都只是无用功,可沈秋渡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认命。 气氛凝固了几秒,无声地僵持下,令沈秋渡惊讶的是,男人竟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败下阵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摇铃铛 chpater.two “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了,要是有不适的随时喊我。” 沈秋渡没有应他,垂下眼,入目却不再是原先老旧破败的衣服,而是被人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舒适衬衫,只是尺码过于偏大,衬得他整个人更显瘦小。 甚至,周身还泛起淡淡的草木香。 是一种很令人安心的气息,他很喜欢。 见沈秋渡没有开口,气氛沉寂了会。 骤然,沈秋渡只感到冰凉的手心,被人放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 是一个金属材质的铃铛,外壁已经被人捂热,看似揣了许久了。 沈秋渡皱了下眉,下意识想要扔开,却被男人止住动作。 男人的手掌很大,可以轻松盖住沈秋渡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削弱小的手背。 很温暖,和沈秋渡闻到的那股气息带来的感觉一样。 沈秋渡猜测,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是个alpha。 看起来,等级也很高。至少比他高。 “可以摇铃铛,听见了我就会来。” 男人关心的话语响起,声音低沉,他故意俯下身凑近沈秋渡,似乎知道他并不是很想理自己。 铃铛外壁冰冷滑嫩,刺得沈秋渡心脏一酥,但他没有多想什么。 房门关闭之时,沈秋渡立刻睁开了眼睛,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打量四周。 屋里的陈设是个连他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都能看出来的奢华高调,他的床头摆满了药物和吊瓶,都是沈秋渡没用过的高级药物。 看样子似乎沈秋渡遇到了个好人家,但溯州市里上层阶级绑走贫民窟里的人去做人体实验的案例可是数不胜数。 并且母亲告诉过他,像他这种长相和身份,最容易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坏男人盯上,一不小心可能就成了那见不得人的肮脏“情人”。 他不想这样,更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 沈秋渡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铃铛,想起了门外还侯着的男人。 这种看着单纯无害的家伙,更要小心。 沈秋渡毫不犹豫地甩开了铃铛,拔掉针头打开窗户往下看去。 即便整个身子已经疲倦到不成样子,他也不想坐以待毙。 二楼,楼下有草坪,下着小雨。 嗯,适合跳楼逃跑。 沈秋渡脚刚踏上窗户,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 男人怀里抱着一堆不知从哪搜罗来的疗养品冲进屋子,温润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种,索性都给你抱来了。” “这里有新鲜的牡蛎小米粥,我托人现煮了高丽人参和鸡肉,还有海参、银耳、燕窝等,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男人错愕抬眸,正好与窗边刚刚才收回脚的沈秋渡对上了眼。 看着半开的窗户和沉默不发的沈秋渡,男人心疼地急忙将怀里的东西随意放到一旁,随即走上前。 “生病了就不要开窗赏雨了,好不好?” “......” 男人没有察觉到沈秋渡略微抗拒的眼神,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将他重新放回了床上,替他理好了被子,再将铃铛塞进了沈秋渡的手心。 一切照旧,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牡蛎小米粥、高丽人参和鸡肉、海参、银耳、燕窝,你喜欢吃这些吗?” “还有,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 沈秋渡从没见过话这么多的人,更不习惯面对如此温柔体贴的关心。 在贫民窟呆惯了,那儿的人都秉持着“一物换一物”的原则。 所以,沈秋渡绝不会贸然去接受别人的好意。 更何况,还是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见沈秋渡一言不发,男人有些着急,“我就知道这些小玩意儿肯定都是不好的,才十几万元的东西算什么好...都怪梁叔执意坚持。” 男人有些嫌弃地将手中东西扔到一旁,转眼紧握住沈秋渡的手。 “没关系的,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沈秋渡看了看身侧堆满的针头,再看了看面前男人激动的神情,显然不信。 “你想要什么都告诉我,不要担心贵。” “毕竟,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给到你这些,抱歉。” 沈秋渡深吸一口气,越听越烦躁,恨不得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我叫温降初,你呢?” “沈秋渡。”语气十分不耐。 “你想要吃些什么吗?” “不了。” 沈秋渡抬眼看他,意外发现他的手指赫然捆着一根和他同款的红铃铛,心生一计。 他当着温降初的面将细红绳缠绕在手指间,摇了摇手上的铃铛。 “温降初,我想要安静一会。” * “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少爷,总体上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他的腺体残缺不是天生的,并且能看出来治疗的手法并不好,如果现在进行强行治疗修复,恐怕会有感染的风险,最后可能导致昏迷不醒,甚至失去omega的独有特征。” “什么叫失去omega的独有特征?” “就是让其强行从omega变成假性beta,易感期永远只能靠着抑制剂煎熬地挺下去。” “当然还有一种疗法,就是在易感期内进行腺体修复。” “但这需要找到和他信息素100%匹配的alpha,让其散发信息素安稳他,并在手术结束的同时对他进行永久标记。” “不过目前全球ao100%配对是极其低的概率,基本不会成功。” ao100%配对有两个硬性要求: 1.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必须100%匹配并自愿接纳对方。 2.同级别,若一者为s级一者为b级,则不符合100%配对。 “所以如果想尽快恢复...只有唯一一个办法吗?” “是这样的,但危险程度很高,还请少爷考虑清楚。” ...... 沈秋渡赤着脚,蜷缩着身子靠在冰冷的门旁,客厅的对话声从门缝隙中传来,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窗外的雨未停,天被染成雾蓝色,倒映在沈秋渡空白的瞳孔里。 听到这些话,一直压在沈秋渡心底的石头却落了地。 他率先感到的是庆幸。 庆幸自己不会再因为omega的身份被任何人背叛出卖,不用再如濒死的鱼度过那一段又一段让人绝望的易感期。 至于面临死亡的威胁—— 贫穷加上omega的身份,何尝不是另一种死亡的威胁? 只是苍白的面颊下压抑情绪而咬出血的唇,透露着另一种不甘。却也不过半秒,沈秋渡便认命般地松开了握紧的拳。 他不知道得知这些消息的温降初会怎么做。 是和他父亲那样将他抛弃,抱怨自己捡了个累赘。 亦或是,为了其他的利益将他身上完好的部分剥下进行买卖,榨干他的最后一滴血? 或者是更坏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沈秋渡都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回去,回到那个破败不堪的家。 那儿还有他的母亲,世上唯一待他有真情的人。 既然跳楼容易被发现,那他就换个法子,假装乖巧,再趁乱离开。 “啪嗒——” 是医生离开的关门声,随后细碎的脚步声逼近,沈秋渡回过神后立刻坐回到了床上。 原以为温降初会粗暴地闯入屋子,没曾想他竟尊重地敲了敲门,这让沈秋渡有些意外。 他不是没听过那些可怖的事情,那些人会残暴地闯入,再将看好的omega带走,品相好的卖给富商用作泄愤的工作,品相不好的只能沦为残次品。 不得不说,温降初倒还真像个好人。 “沈秋渡?你醒了吗?” “嗯。” 沈秋渡抬眸恰好对上温降初略显心虚的表情。 “刚刚是医生来了吗?” “啊..你听到了吗?” 沈秋渡悄无声息地打量起温降初的表情,心底冷笑一番,毫不犹豫地选择撒谎。 “没有,医生怎么说?” “呃..说你身体恢复的不错,非常好!你不用担心。” 温降初尬笑了几声,随后将房间内的灯打开。 “天这么暗,为什么不开灯?” “不想开。” “免得被坏人惦记。” 沈秋渡说出这句话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温降初,试图看出些什么出来。 可换来的,却是被盯到有些害羞的温降初,他同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幸好你被我捡回来了,不然肯定要被其他坏人拐走了。” “......” 其实被你捡走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了沈秋渡,你是偷跑出来了吗?为什么一个人昏迷在大街上?” 果然,现在就开始套话了。 不过他不会给温降初这个机会。 在沈秋渡打工的地方,有一家的omega被人抓走后,没过几天,就有一批人偷摸进了贫民窟,将那一家子人全都秘密杀死,并用一场大火毁尸灭迹。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可这里的“所有人”,也不过是一群最底层的穷人,毫无话语权。 即便知道又怎么样,有时候,真相反而成了最虚假的东西。 沈秋渡在心底冷笑一声,面色毫无波澜,选择隐瞒一切,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没有,我是孤儿,一直在贫民窟苟活等死罢了。” “原来是这样...” 温降初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轻柔的话语声夹杂着一丝心疼与怜惜。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也让沈秋渡感到一阵心慌。 骤然,他平直放在床褥上的手背,感受到一阵沉重的湿润。 沈秋渡手背凸起的青筋成了雨幕下褪色的树枝,那一滴泪也化成了浸入枝干的潮气,沉甸甸的,让他的心被塞进了一团沾满水的棉花。 沈秋渡感到不可置信,下意识抽回了手。 “温降初?” 没有回应。 沈秋渡喉咙有些干涩,他只好叹了口气,有些忐忑地贴近温降初,俯下身去看他的眼眸。 随后,只听到轻微的抽噎声。 “你...哭了?” 沈秋渡有些震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和会在他提前往事的时候反应如此剧烈。 太不正常了。 像他这种家庭幸福、这辈子唯一受过的苦可能只是冰美式的顶级alpha,怎么会轻而易举地为他这种人掉眼泪? “没...没有。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温降初粗乱地随意揉了揉脸颊,背过身去,不让沈秋渡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抱歉沈秋渡,让你见笑了。我只是有点心疼又有点庆幸。” “...庆幸?”沈秋渡微微沉下脸,原先稍微升起的疑惑再次被浇灭得丝毫不剩。 “我明白身为孤儿,又生活在贫民窟有多么艰难。” “不过现在好了,你是孤儿,但你可以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很开心自己能幸运地救下你,也能...能像个哥哥一样照顾你...” 由于刚才的哭泣,现在的温降初鼻尖和眼角都微微泛红。 说完这些话后,他声调下降,明显有些羞赧,却又激动地转身,直接紧紧抓住沈秋渡的双手,仿佛完全陷进了自己的世界,丝毫不顾面前脸色早已阴沉下去的沈秋渡。 妈的,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问一嘴。 “我不用你照顾,我一个人可以的。” 僵硬的话语落在温降初耳朵里,却成了逞强的话。 “没关系的不用觉得麻烦我。” “不是觉得麻烦——” 沈秋渡苍白的解释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沈秋渡,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 “哪里有缘了?” “你看贫民窟每天晕倒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我就捡到了你?而且你还是孤儿,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疯了。 那群拐卖omega的人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但为了稳住眼前的温降初,沈秋渡只能选择忍着头疼,接过话,“说明什么?” “说明上天都觉得你我合适,所以才让你跟着我回家的。” 沈秋渡不知道该怎么和温降初解释,昏迷的人是没有办法做选择的。 见沈秋渡面色不虞,温降初收敛了些,有些落寞地垂下眼。 “难道你...你不想待在这里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说...你其实很讨厌我?” “我没有,我只是——” 沈秋渡深吸了口气,看向满心满眼的温降初。 “温降初,首先,谢谢你救了我。” “我不知道你留下我究竟要做些什么,但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去。” “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好,就放我走。” 沈秋渡的话语毫不留情,眼前这个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男人,做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苦恼。 他不明白,除了坏人,怎么会有一个人打一开始就对另一个人如此地好?这是不存在的,天上从不会掉馅饼。 但他想演好人,那他就配他演。 沈秋渡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贫民窟已经被火烧没了,那里的人死的死、残的残,沈秋渡,你又该回哪里去?” 那一瞬间,沈秋渡感到心脏都停止了一拍。 难道...就连撒谎也逃避不了连累他人的结果吗? 果然先前的一切都是迷惑和虚伪的,幸好他没有深陷其中。 这群人的做法,可真让人恶心! 沈秋渡仓黑的眼眸暗淡下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寥落的寒山,纵然发出悲怆的呜咽,在外来看也不过是落下一丝碎石,没人察觉,也没人在乎。 就在这时,有人接住了它。 沈秋渡心脏一滞,垂眼看去,那被指甲嵌入的地方正被温降初一点一点安抚着。 他心疼地皱着眉,“抱歉,我知道你在还生着病不适合听到这种消息。” “但梁叔告诉我,你有知情权。” 随后,他将手腕抬到沈秋渡面前,露出那价格不菲的电子手表,手指在上方滑动了几下,半空便显示出一则最新消息: “6月13日清晨,记者发现城市西南角的贫民窟地区发生严重火灾,伤亡人数暂未统计,消防和医护人员已前往此地进行救治,避免火势进一步恶劣。” “根据警方最新消息,已成功将纵火嫌疑人逮捕归案。” 呈现出来的两张人脸,正是先前来家中追债的那两名壮汉。 所以并不是温降初所为。 沈秋渡的视线从电子屏上晃动了下,偶然发现温降初的手腕处有着与他同样的疤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什么。 沈秋渡下意识握紧了温降初的手腕。 “怎么了?” “你...” 询问的话语却似鱼刺般怎么都说不出口,沈秋渡向来不擅长安慰什么,与其弄巧成拙戳人痛处,不如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过,把他当个普通人。 “所以,你不是那种拐卖omega的组织头领?不会把我卖掉换钱,不会觊觎我身上的每一处器官和鲜血...” 这回轮到温降初僵着身子不知所言,“你...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不是的,我是守法好公民,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我也绝不会觊觎你的身子的,永远不会!” 温降初脸色微红,局促不安地举错了手指发誓。 “虽然我们alpha在外的名声是有一点不好...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如此的!如果我真想这样,那我第一天就该把你——” “?” 温降初咂了咂舌,略显尴尬地停了话。 “对不起,我一开始就应该和你解释清楚的,是我的原因让你误会了我。” “没关系,我也误会了你。” “那你...为什么救下我?”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隐瞒病情,是因为怕我伤心吗? 为什么要比我的父母更关心我的生死? 除了觊觎他有价值的东西,沈秋渡找不到别的理由。 而且像他这种豪门少爷,对沈秋渡这种人最多也只是好奇,就像捡路边的一只小猫小狗而已。 等玩腻了,也许就会把他抛下,无情却又滥情。 他不想成为被抛在大街淋着雨,却怎么也唤不回爱人的样子,那样多可悲。 他不想陷进去,所以必须克制自己。 因此,沈秋渡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即使温降初真的救下了他。 沈秋渡的呼吸很浅,几乎听不到声音。头发为了做工方便被他随意拿廉价的剪刀剪短到盖不住额头,发尾更是粗糙难看,被称作好看的脸纯靠骨相撑着。 因此他很擅长隐藏情绪,如雨林里那群无脊椎动物。 沈秋渡直白地凝着温降初,一些粘稠阴湿的念想匍匐在眼底。外加他长相给人的感觉戾气很重,虽然骨相惊人,但低压的眉眼,总给人一种被黑蟒盯上的感觉。 只可惜温降初察觉不到任何不对。 又或者说,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所以下意识就将沈秋渡归纳成自己的同类。 只是手腕被握紧到泛了红。 温降初试图假意移动了下,根本抽不动。 “看见人晕倒在地,是个人都不会选择坐视不管吧。” 温降初笑着,语气柔和,但这个理由十分潦草且站不住脚。 “可是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沈秋渡没有给温降初喘息的机会,不留空隙地开口问道。 “什么话?” “不要随地捡男人,要么是不法分子,要么就是骗子。” “最后,可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温降初失笑,明显不信,却还是从了沈秋渡,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那沈秋渡,你是什么呢?不法分子,还是骗子?” 当然是骗子。 将你骗走,然后再逃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摇铃铛 chapter.three. 沈秋渡被割掉半个腺体的那日,是一个台风天。 也是父亲准备将他卖掉的那一日。 他还记得儿时父亲将他举高满脸欣慰,将他视作唯一的宝贝。 “我们秋渡,可真好看。” “一定要好好看住秋渡,别被其他alpha觊觎了。” 但当赌瘾嵌入这个男人的每一寸皮肤时,沈秋渡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无尽的欲望。 曾经将他护在身后的人,成为杀死他的第一把剑。 那是父亲第一次输光了一切,只剩下他和母亲。 父亲颓废地回到家中,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不断咒骂着今天赌桌上的发生的一切。 他被那群人拿刀抵着脖子,威胁他一日之内偿还所有赌债,要么一物换一物,要么以命来偿。 原本父亲没想过卖掉他的,沈秋渡在当时还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直到期限将至,是同他一起赌博的赌友假装不经意地提醒。 他说,我没你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好的儿子,长得漂亮,又是一个omega,完全抵得上你那欠的几十万赌债了。 他还说,如果不是他女儿只是个普通beta,一定能替他把所有赌债给还了。 那一刻,父亲的酒彻底醒了。 他拎着酒瓶像吃人的恶魔,从深渊走出,将魔爪伸向了那个仅仅十七岁的少年,那个无条件信任他、将脆弱的后背袒露的少年。 沈秋渡再次醒来时,已经被绳子捆在房间里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被亲生父亲卖给赌场。 但上天垂怜,意外撞上了台风天,将他送走的船停搁在港口,他被迫被困在屋内。 父亲为了周旋将他卖的价格提高,因此离开了房子。所幸在外做工的母亲因为台风天气提前下班,察觉到了一切。 软弱无能的母亲在父亲眼中就像一个沉默的鸵鸟,可他小看了母亲对儿子的爱。 那个向来在家中没有存在感,饱受欺凌的母亲,为了他第一次拿起剪刀,瘦削的身骨撞碎了摇摇欲坠的木门,在雷雨声下,气喘吁吁地冲到了意识朦胧的沈秋渡面前。 “阿渡...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用,保护不了你...” “阿渡,妈妈来了,不要怕...” 母亲含泪俱下,滚烫的眼泪烫伤了勒紧的绳索,让沈秋渡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是现如今,即使松开了绳子,他们又能怎么办? 逃跑吗? 可是身无分文,依靠父亲苟活的他们,又能跑去哪里? 一位年过三十的老妇人带着意识昏沉的十七岁少年,在这狂风大作的台风天,只有死路一条。 母亲死死地将沈秋渡抱在怀里,就像当年刚生下他那般。 可现在,她却无比后悔。 “对不起阿渡,是妈妈的错,妈妈不应该生下你...” “更不应该生出omega,是妈妈对不起你...” “对,对!是omega...一切都是omega的错!” “阿渡..阿渡我们不当omega了,不当了!” 沈秋渡没有反应过来母亲口中的话,他透过窗外翻涌的云层,看到大雨倾泻而下。呼啸的风声贯穿耳蜗,携带者雨水肆意洒落在玻璃窗上。 窗玻璃上,骤然映出屋内的倒映。 沉寂的夜,他看到母亲高高举起了手,刺眼的亮光在母亲手中闪烁。 母亲将剪刀的刀刃对准了自己。 “妈妈——” 恐惧让沈秋渡未说出口的话彻底断了气。 钝痛的感觉似这场漫长的暴雨天,刹那间,沈秋渡只感到全身上下都被尖刺的虫蚕食啃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编织了一层偌大的蛛网,将他困在其中,不可脱离。 流下的鲜血快要将沈秋渡溺死,眼神逐渐失去颜色,僵着身子径直倒在母亲的肩膀,如行尸走肉。 “对不起阿渡,妈妈也不想这样的...” “可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母亲嘶哑的哭喊声被浓烈的血腥和雨渍掩盖,沈秋渡却只觉得累,累到想要闭上眼。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活下去。 当父亲颤抖着身子疯了一般地冲进屋内,看到的便是母亲拥着沈秋渡哭到嗓子破裂的场景。 而沈秋渡,双臂无力地垂在母亲身侧,双眸如死水失了生气,手心还握着那被割掉的半个腺体。 凶悍的台风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掏空,而沈秋渡,也早已在这天看清了一切。 雷声乍现,沈秋渡看到了父亲苍白的脸。 他流下两行热泪,跪倒在地,像一只丧犬在地上爬行到沈秋渡的身前。 可他却掠过仍流着血面临生命危险的沈秋渡,而是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沈秋渡掌心处的那块腺体。 多么讽刺。 沈秋渡绝望地闭上眼,苍白的面颊,流下了少年时期唯一的泪。 昏沉的乌云彻底笼罩了此后多年沈秋渡的心脏。 他好像再也等不到一场属于他的黎明了。 他被困死在了那一场台风天。 * 冰冷的床铺上,沈秋渡蜷缩着身子睡在一角,紧皱着眉,嘴唇断断续续地吐出忍痛的呜咽声。 他惊恐地睁开眼,喘着粗气,后背早已湿透。 所幸,只是又梦到了那一日。 他一点一点放松身体,神情恹恹,目光所及不再是肮脏贫穷的出租屋,床头摆着的也不是用来防身的剪刀,而是温降初送给他的那个铃铛。 他强撑着身子靠在床边,看着那铃铛出神,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 下一秒,突兀又刺耳的敲门声响彻屋内。 沈秋渡绷紧神经,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手心在床头柜上摩挲着,试图像曾经那样握住剪刀。 只可惜却意外将铃铛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铃声。 同时传来的,是门外那人握紧门把手试图扭开的声响。 不过幸好,沈秋渡在睡前刻意将门紧锁,甚至还加上了两个晾衣架,任凭窗外那人如何扭动都无法打开。 没过多久,门外那人像是放弃了一样,没了声音。 沈秋渡松了口气,紧张地赤脚走到门旁,将耳朵靠在缝隙处,屏息凝神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传来的,竟是温降初温柔试探的声音。 “沈秋渡,你醒了吗?” 沈秋渡眉眼一松,但仍未放下警惕。 “刚醒,怎么了?” “我在隔壁房间听到你好像有点不舒服,所以想着来看看你。是不是下雨天,腺体发胀发痛了?” 不提还好,被温降初这么一提,沈秋渡脖颈处缺失的那块腺体反倒真的开始胀痛起来。 真是可恶。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不行的沈秋渡,不要强忍着痛好不好?” “如果想要早日恢复,从现在起就要重视起来了。” “把门打开好吗?我就想来看看你。” 沈秋渡将背靠在门前,垂着眼,“不用你管,也不用你假好心。” “我不治疗,更不想让你帮我治疗。” “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现在的沈秋渡本就已经无法拿出什么东西偿还温降初的救命之恩。 如果当真要让温降初为他忙前忙后地治疗,那沈秋渡就真的只能靠将自己卖给他才行了。 沈秋渡绝对不要这样。 更何况,温降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 不过像他这种同情心泛滥的人,恐怕对他也只是玩玩。 大概率,是母亲说的那种坏男人。 所以,他一定要和他划清界限,不让自己被他的表象迷惑。 见沈秋渡一不开门,二不吭声。 温降初无奈,只好掏出最后一个杀手锏。 “我明天要前往贫民窟的火灾现场查看伤亡情况。” “沈秋渡,如果你把门打开,我就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个可恶的坏男人,果然知道什么东西能拿捏他! 可这是难得回去的机会,沈秋渡不想放弃。 于是,他只好揭开繁复的门锁和衣架,打开了门。 沈秋渡抬眸,只见温降初穿着黑色丝绸睡衣站在屋外,他高出沈秋渡半个头,几乎能完全罩住他。 可带来的却不是压抑,反而有种...温柔的感觉。 沈秋渡愣了一秒,温降初见状立刻钻了空子绕到他的身后查看腺体的情况。 温热的气息,像极了台风天那日,母亲拥紧的怀抱。 但这一次,却不是割掉他的腺体。 而是救他—— 虽然沈秋渡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摇铃铛 chapter.four 沈秋渡在今日之前都只认为温降初大概只是溯州市内某个豪门家族受尽宠爱的小少爷。 直到他跟随着温降初一起来到火灾后的贫民窟时,才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几乎是从他们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有贴身保镖跟随,并且一整条大街,都是沈秋渡认不出牌子的豪车。 他被温降初带着坐进了车队中央的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深红色的座椅让沈秋渡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局促到生怕刮坏了哪里。 他已经欠了温降初很多,绝对不能再欠他更多的钱了。 当车门彻底关闭,车内光线暗淡下来。沈秋渡恍然抬眸,原本平平无奇的车顶,顿时显出星光。 沈秋渡抿直唇线,视线却愣住了几分。反观温降初,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过于寻常的事物。他只是沉稳地坐在座椅上,神情略微凝重。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为之,总之上了车后,温降初便将注意力悄无声息地移开,留给沈秋渡足够多的喘息空间。 渐渐的,沈秋渡僵直的身体一点一点松懈下来,呼吸变得平缓,只是许是这车的后座从未有人坐过,沈秋渡的身高和长腿没法从逼仄的空间里寻得舒适的位置。 可云泥之别的差距,让沈秋渡此刻的自尊心无限地放大。他不想去麻烦任何人,尤其是温降初,更不想被他看不起。 所以沈秋渡习惯性地忍耐下来,挺直身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将目光移到车窗上。 只是在他挺直腰板的下一刻,那身后的座椅竟主动迎合着沈秋渡的身形,调整极佳的姿势。 沈秋渡不禁侧眸,却见温降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双眼头微微靠在椅背上休息,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沈秋渡也曾在做工的地方听过那些给豪门打工的人提到,无论是司机还是厨师,甚至是清扫人员,在豪门都有统一的训练标准。 这么一想,司机体贴入微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了自我的约束,沈秋渡的意识也逐渐昏沉。昨日夜里虽然只是让温降初进屋了一小会,可最后仍然没有入睡,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一想到今天可能会见到母亲,沈秋帝的心就提了起来,闭上眼的那刻开始,脑海便不停地在胡思乱想。 他只希望,母亲能活着。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思绪也逐渐飘远,沈秋渡也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很奇怪,他向来睡眠很浅。 可这次,睡得却格外安心。 可恶的温降初,一定在车里点了什么特质香。 真是有心机的坏男人。 自己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最好今天就走。 愈发想着,沈秋渡在睡梦中不由自主地愈加蹙紧了眉头。只是貌似有人轻柔地替他抚平眉宇间的褶皱,耳畔竟也响起那唱给孩童听的安眠曲。 理智催促着沈秋渡醒来,可他整个人像是被春日里柔和的荷花瓣包裹着,面颊由柔软的花蕊托着,让他下意识蹭了蹭,想要更多、更多。 那花香对沈秋渡而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貌似,从哪儿闻到过—— 想到这,沈秋渡立刻惊醒,心跳躁动得厉害。 他环视一圈,所幸自己只是靠在椅背睡着了。 他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旁的温降初,只见他已经睁开眼,侧脸对着他,让沈秋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车仍然安静地行驶着,导航播报还有五分钟到达目的地,一切看似只是沈秋渡的一场梦。 他刻意忽视红起的耳根,只当是睡久压红罢的。眼神不自觉瞥向司机身侧那弥漫的香气,只觉得这香的作用,可真厉害。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沈秋渡也没有闲心去想这些,只是在下车前倒是凑巧听到司机和温降初交谈声。 “少爷,你手怎么红了?是过敏了吗?要不要我去拿点药膏来?” “...不用了,我自己睡着的时候压到了而已。” * 下了车的沈秋渡只感到震惊。 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如今却满目疮痍,无法认清。 火灾之后的贫民窟,到处都是残垣破壁,让原本就破碎肮脏的地方,更是雪上加霜。 那泥泞的土地上,一走一米就有一具尸体,要么就是烧伤严重的人。火灾之后临时搭建的帐篷前,到处都是濒临绝望、哭到崩溃的亲人,他们的怀中抱着的不是亲人的遗体,就是亲人的物品,撑着破烂的身子一遍一遍询问过路的人亲人的下落。 更让人痛心的是,甚至还有才几岁大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孤零零地捧着不知从哪里被人施舍的食物,无措地站在碎石堆里,眼眸空洞无神。 沈秋渡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双脚像被灌满水泥,沉重地拖着颓下的身子朝集中救治伤者的地方走去。 刚踏出一步,就被温降初紧紧握住手腕,高大的身子为他挡住飞起的灰尘,掩去荒凉的场景。 温降初一改在屋内那副模样,他微微沉下脸色,眉眼压低,反倒真有了高层决策者的气质。 他很快就松开了沈秋渡的手腕,双手覆上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沈秋渡,听我说。” “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你父母的踪迹,就算真的遭遇不幸,我也会替你找到尸体。” “现在你就紧紧跟着我,不要乱跑,好不好?” 在这一刻,沈秋渡远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行为却呆板迟缓,恍若失了魂,什么都做不了。 身子一点一点变得冰凉,周围人的哀嚎声遍野刺耳,压的沈秋渡喘不过气来。 很快,温降初就带着沈秋渡走进另一些搭建好的帐篷里,内部是临时组建的会议室。 见到温降初走进,帐篷内的几人瞬间起身朝他点头问好,只是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在沈秋渡身上停留了几秒。 见一人纠结开口,温降初直接摆手,“直接说就好。” “好的温总。” “这次起火地点虽然是贫民窟,但也殃及了方圆两公里的地区。无论是伤亡的人,还是受到火灾影响的地区,都处在温总您公司管辖范围内。” “公司公关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应急处理,但资金受损还是严重,不少店铺关门搬离。原先在温氏集团房地产行业下做工的人,大都来自这里,经统计,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 温降初翻阅了助理递来的文件,无奈地抬起指腹揉了揉眉心,“纵火原因呢?” 提及这,沈秋渡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他绝不相信,那些人会为了一百万的赌债,将一整片地区毁于一旦。 “据说那两人是来追债的,结果反被欠债的人砍了几刀,但不致命。一时动怒,才放火烧了那家,只是没想到火势蔓延极快。” 温降初不屑轻笑,“那日是暴雨天,究竟什么样的火,能在这种情况下越燃越烈?难道下的是油吗?这种鬼话就不要说给我听了,我要听点正常的。” “温总,那两人一直都是赌场里追债的打手,资料信息也被人刻意抹去。不过我还是发现,其中一人和宋家...貌似在几天前有过联系。” “我早该知道的,他们家做事,向来狠绝,对底层人民,就如蝼蚁,丝毫不留后路。” “追债应该只是幌子,故意闹大,遮盖他们纵火的唯一目的。” 沈秋渡的眼眸闪了闪。 说到宋家,沈秋渡倒还真的知道一点。因为他先前工作的地方,就是宋家掌控的商业区,曾经有一次做工的时候,宋家人突然出现,他也远远看过一次。 看来,温降初怕是得罪了宋家了。 虽然沈秋渡不是很喜欢温降初这个坏男人,但看在他愿意帮他找到母亲的份子上,沈秋渡还是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扯了扯温降初的衣袖。 众人皆是一愣,正在汇报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满脸震惊地看向沈秋渡。 温降初愣了下,立刻柔声问道:“沈秋渡,怎么了?” “温降初,那宋家我知道,很厉害,权势滔天。” “你...弄不过他们的。” “要不我们还是先去找其他人帮忙吧。” 一旁正端起茶杯正准备清嗓的男人听到这话猝不及防地呛住,接连咳了几声,想说些什么,却对上温降初递来的眼色,无奈闭上了嘴。 “沈秋渡,你是在关心我吗?” 温降初弯了眼,语气带着浓烈的笑意。 这反倒让沈秋渡感到一丝不快。 这家伙,难道对自己的安全一点都不着想吗?还是说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才养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还是说,担心他的人早就从这里排到了法国,根本不缺他沈秋渡这个人。 真是白担心了。 反正温降初这种人,有的人贴上去。 果然这种有钱什么都不缺的家伙,更喜欢去追求这些刺激的事情,反倒让别人担心。 沈秋渡发誓,他再也不要去管他了。 “才没有,温降初你别多想。” “真是...算我多管闲事吧。” 沈秋渡没好气地快速说完,转身便想着离开这里,迎面却撞上了急匆匆冲进帐篷内的人。 是刚才温降初拜托去寻找他父母下落的男人。 原先还在桌子另一边的温降初看清来人后速度比他更快,在沈秋渡激动到试图握住男人双手时,率先将他护在身侧,牵住他的手腕。 “怎么样,找到我妈妈了吗?” 在沈秋渡期盼的视线下,男人却摇了摇头,“抱歉温总,派人里里外外找了两遍,从尸体堆积处,到受伤患者治疗的地方都找过了,但都没有找到那对夫妻。” “不可能,不可能的...会不会是遗漏了?是不是还有人没有救出来?我不信,我和你们一起去...” 本就瘦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任何坏消息的轰炸,沈秋渡几乎在男人摇头的那一瞬彻底瘫软了下来,若不是温降初及时将他拥进怀中,或许陷在他早已狼狈地跌落在地。 “不会的,人员在昨日夜里就已经全都搜救完毕了,今日再次检查也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员存活的痕迹。” “所以...他们是死了吗?被埋在坍塌的屋子里?不...或许更糟,可能早就被大火吞噬,烧成灰烬了,是吗?” 沉重的苦楚让沈秋渡的心脏开始腐烂变软,再也撑不住身骨。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哭出来,像是劣犬被人为地恶意磨平的尖锐的犬牙,满嘴鲜血,疼痛到只能低哀地呜咽出声。 “沈秋渡,秋渡...” “不会的,或许他们成功逃走了,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坏——” “可是事情永远都会是这么坏!” 沈秋渡撑起力气一把推开了温降初,由于惯性,身子向后连退了几步撞到帐篷上,最后跌落在地。 他脸色变得苍白,控制不住地护住自己蜷缩在一角,像极了被虐待后被人随意丢弃在大街的小猫。 “即便...即便我再怎么在心里催眠自己——我不会一直倒霉,我也不会失去一切,那能站在太阳下好好生活的人可以是我...” “可是没有用,全都没有用!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造假能蒙蔽的!” “如果我不去这样做,不去设想最坏的结果。等到了最后,这些幻想只会和那结果一样嘲笑我的无知!” “温降初,我不是你。” “像你这种人,应该一辈子体会不到我这种感觉吧?”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摇铃铛 chapter.five 沈秋渡没有撑到另一位带着消息匆匆赶来的助理走进帐篷,便彻底昏倒了过去。 由于腺体缺陷,沈秋渡但凡遭遇情绪过激,都会立刻陷入昏迷。 从医生的话来说,这是沈秋渡的身体自动开启了保护状态。 除非在以后处于沈秋渡自认为的高安全状态,否则这个保护程序会无时无刻启动,没有预兆。 不知过了多久,沈秋渡的意识才醒了过来,虽然他没有立刻睁眼,但也能感觉得到,现在的他,应该是被温降初再次带回了那幢别墅。 而此刻,温降初正坐在窗户旁的藤编摇椅上,怀里紧紧抱着沈秋渡,慢悠悠地轻晃着,手掌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哄着。 而沈秋渡的双脚则垂在同一侧,乖乖侧躺在温降初怀里,日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白皙的面颊上,两只手甚至不由自主地攀上了温降初的脖颈。 这个姿势,沈秋渡曾经看到过。 那时他第一次走出房间,在客厅里查看逃跑的可能性和几乎,意外在照片墙上看到了温降初从小到大的成长痕迹。 每一张照片记录着他从幼年到青年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小到刚学会走路,大到在成功分化成alpha的同时稳居学校的年级第一。 即使沈秋渡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肆无忌惮的偏爱,但在看到那些照片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温降初的家人比任何人都要爱他,每张照片下甚至都有明确的日期、摄影师和拍摄感悟。 “阿初今天学会走路了!明眼看都知道是奶奶的功劳,妈妈硬说是阿初跟着她学的,非要让阿初亲她一口。” “阿初出生一百天,赠送华天大厦一座,打卡!” “阿初第一次捡到小猫,欢迎新成员加入到大家庭!” “阿初上学的第一天!幼稚园开始啦!希望以后的第十天、第一百天、第一千天,我们都在阿渡身边。” “进入高中的阿初仍然乖巧听话,唯一的烦恼就是情书太多了,都占满了小猫的窝,还好被妈妈及时发现...” “阿初分化成alpha啦!替阿初感到高兴!” “但是阿初,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请你都要记住,我们永远永远都会陪在阿初身边,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阿初,我们都会无条件地爱你——很爱很爱你的家人们” ...... 沈秋渡在那片照片墙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半边的身子已经开始发麻,他仍不为所动。 一直以来欺骗自己的内心,终是无声地溃烂。如冬日里枯烂的树木,外表光鲜,可是泥地里的根,早就开始发烂发臭。 他贪婪地大口呼吸每一寸空气,试图从其中汲取到一点一点爱的氧气,可得到的,不过是路人随手踩踏过溅起的脏水。 沈秋渡很早就知道,温降初和他不是一路人,但他还是缺少了准备。 原来人与人之间,差距竟能如此巨大。 所以当温降初用理智试图压制沈秋渡崩溃的情绪时,他彻底失了控,所有的羡慕、嫉妒、苦痛,顷刻间倾泻而出。 而温降初就这么受着他的哭诉和莫须有的控告,最后仍然将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带他离开不堪的过往。 沈秋渡的内心开始彷徨,他不理解温降初这么做,究竟想要什么。 所以,即便是醒了,他也不敢动弹半分。 温降初抱着他的姿势,是学着他母亲抱着温降初小时候的样子。 可是温降初这样抱着他,算什么? 沈秋渡于他而言,难道是叛逆不听话的小孩子吗? 所以他才会如此耐心地惯着他,无条件又无所求地对他好。 可这也太奇怪了。 沈秋渡不懂。 如果是这样,那温降初更是个怪人了。 在贫民窟里待久了的他,曾经所有的思考都在于该怎么赚更多的钱,多久才能带着母亲离开,还有...怎么挺过即将到来的易感期。 也只有到了现在,他才会去思考这些。 去思考关于「爱」的话题。 * 忽然,沈秋渡听到一声轻响。 是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有人进来了。 沈秋渡身子不由得一紧,闭着眼的睫毛微颤。 为了不被温降初察觉,只好皱起眉,装作被开门声打扰的模样,轻声哼吟了几下。 果不其然,温降初信以为真,声音压低,“你声音小一点,他还在睡。” “医生不是说他身体的保护机制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吗?怎么现在快两个小时还没醒?” 是个男人,听声音,貌似是刚刚帐篷里那名汇报工作的人。 “他今天经历太多事情了,能多休息一点是一点吧。” “那你非要这样抱着他吗?像什么样子...真是搞不懂你。” “医生说我的信息素能让他的保护机制松懈下来,这种姿势他会感到更舒适。” “可是你抱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而且这种姿势...你不怕他误会你对他图谋不轨吗?” 男人话语刚落,又迅速嗤笑一声,推翻了自己的言论。 “是我昏头了。像你这种能让街边乞丐把身上现金全都骗走的人,应该也不会谋些什么。” “更何况这家伙还什么都没有。” 温降初沉声没有说话,但沈秋渡能感受到,他正在注视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温降初才开口,不过刻意转移了话题。 “秋渡父母找到了吗?” “没有,他父亲是个逃跑的老油条了,火灾发生的下一秒,就连拖带拽着他母亲上了离城的船舶,如果不是船长碰巧看见,我们还真不知道他的行踪。” “那船停港了吗?” “停了,我们也带人去追了,不过没来得及。有一波人早早停在那里,趁我们的人还在路上就将他们偷偷带走了,现在还在查是谁。” “不过,应该不是宋家。这样一来你更要小心,敌在暗你在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至于这个家伙,你确定还要一直放在身边吗?毕竟他家牵扯到了宋家的纵火案,若是发现他的踪迹,宋家绝对会杀人灭口。” “你与宋家那边本来就水火不容,到时候若是因为他牵扯到了你头上,你又该怎么办?”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他的。” 沈秋渡能感受到,温降初覆着他肩膀的手愈发得紧,似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男人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口气,“我是真搞不懂你,非得捡一个瘦弱多事还缺了腺体的omega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难不成...你想拿他的命和宋家做交易?如果是这样,我无话说。毕竟像他这种家世背景的人,留着也只有烦心的用。” “要我说,你对他做的也足够多了,到时候若真被连累,就把他送回去。你要是舍不得,这坏事就我来做,怎么样?” 沈秋渡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温降初的衣领。 果然,他一开始的猜想是正确的。 而且这个男人说的没错,像他这种人,若是失去了利用价值,谁又会无条件地去在乎他? 除了母亲,可现在,母亲也不在了。 他还能信任谁?只有自己,只有不断地洗脑自己,才能不被这些虚假的幻想捉弄沉沦。 所以,与其最后让自己伤痕累累,失望透顶,不如一开始,就不去相信任何人,强迫自己远离温降初,漠视那些细节,将不好的情绪压在对方的身上。 这是这么多年生活在贫民窟,沈秋渡学到的唯一真理。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他才活下去。 不过他们错了。 沈秋渡不会傻到明知是个累赘还硬缠着别人,他会走的。 只要找到机会,还清欠温降初的一切,最后无论使什么样的手段,他都会离开。 他不想再被人丢下了。 “徐昼野,你今天的废话有点多了。” “我做事情,还不需要你来评判。” 这是沈秋渡第一次听到温降初这样的人会用这种冰冷的语气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不过没等沈秋渡细想,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是梁叔的声音,貌似是因为火灾重建后的工作细节要和温降初进行对接。 温降初小心起身,将沈秋渡动作轻缓地放在床上,再将被子压了压,不让凉风透进。 等做完这一切后才转身离开屋子。 正当沈渡秋心底松了口气试图睁开眼时,一道略显轻佻的男声突然响起——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摇铃铛 chapter.six 沈秋渡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缩在被子里的手脚一僵。 他睁开眼,徐昼野正懒散地躺在一旁的摇椅上,饶有兴致地掀起眼皮与他对上了眼。 沈秋渡面无波澜,撑着身子靠在床角,侧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早就知道了我醒了?” “当然,我又不是温降初那个傻子。” 徐昼野平躺在摇椅上,闭上眼,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似乎被沈秋渡的反应逗笑了。 “看你样子,吓到了?” 沈秋渡没有理会这个问题,“所以,刚刚你和温降初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说给我听的,对吧。” “是也不是。” “一开始是想逗逗你,但看到温降初的反应之后,就是真心话了。” 徐昼野用脚停下了摇椅的晃动,随后站起身来。近乎190的身高遮挡了屋内大半的日光。 他抬脚缓步逼近沈秋渡的方向,却在最后一刻停下,俯身拿起了被沈秋渡随意放在床边的铃铛,瞧得入神。 他沉默了很久,沈秋渡知道他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好,也不愿热脸贴冷屁股,气氛一瞬陷入停滞。 “你是不是想离开?” 徐昼野板着脸突兀出声,眼底沉了沉。 “其实...我可以帮你。” 沈秋渡放在身侧的手指蜷曲了下,侧脸不语。 骤然,铃铛声轻响,沈秋渡蹙眉,生怕下一秒温降初会夺门而入。 徐昼野轻笑了声,“放心,他现在正忙着呢,听不到声音的。” 他抬眸看向沈秋渡,眼底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意味,语气轻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不要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招了。” “你的背景在温降初捡到你之后,就已经被查得一干二净了。” “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撒谎说自己是孤儿之后,温降初还要告诉你贫民窟被火烧的消息吗?他早就知道你在骗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不过现在你的情况,倒与孤儿没什么差别。” 徐昼野的话里带着刺,似要故意激怒沈秋渡。 听到这话,沈秋渡才开始在脑海里复盘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这才发现温降初看似对自己说的话听得认真,可实际上,自己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暴露所有的软肋。 他总是温柔地承担自己所有的情绪和谎话,让沈秋渡以为成功骗过了他,但自己在他人眼里,就像个跳梁小丑,为自己破绽百出的谎话沾沾自喜。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温降初要留下你,一个累赘,一个残废,一个骗子,最后可能还得不到什么好处。” “不过后来我想了一下,可能是他太老好人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经常被人骗。” “有一次看到跛脚的老头在雨天乞讨,他直接将身上所有的现金给了他,结果第二天就看到他提了辆新车在街上带着美女兜风。” “在初高中时期因为太容易相信别人,经常被绑架。由于性格太好,很多人都会来和他交朋友,可实际上都是为了和他哭诉并找他借钱,借完人就跑没影了。” “他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有钱又单纯,也太过感性,而且你这种类型他第一次见,所以新鲜感太足了,才一直留着照顾你。” 沈秋渡的嗓子似被粘稠的液体缩紧,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他平静地听着徐昼野袒露苍白的事实,感受暴露在空气的皮肤,一点一点变凉。 连同着心脏一起。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徐昼野始终保持着绅士的笑,期待着沈秋渡的反应。 可沈秋渡却没有如他所愿。他不仅没有发狂发怒,反而过于冷静。 其实沈秋渡早就在心里设想过这些原因,所以在被人亲自说出口的时候,内心反而没什么波澜,甚至对自己正确的猜想感到庆幸。 他松懈了身子,靠在柔软的床背上,垂下眼盯着徐昼野手心的铃铛,语气平淡:“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想怎么带我离开?” 徐昼野的笑僵了下,干脆也懒得装模作样,阴沉下眼,“现在还不行,他看你看得紧,宋家那边行动也多。” 闻言,沈秋渡不屑地嗤笑了声,“所以刚才说的那么多,都是废话。你还是不能带我离开。” 徐昼野被沈秋渡毫不留情的话弄得下不来台,脸色黑了一度,“等你父母安全回家,我就送你回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 徐昼野面无表情地将掌心那被温降初无比珍惜的铃铛,毫不犹豫地扔到垃圾桶里,看着它一点一点被垃圾湮没染上肮脏腐烂的霉味,扯出一抹笑。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当然不想看到他被不相干的人拖累。” “他在意的一切,都要像这个铃铛一样才好。” 沈秋渡皱起眉,心底涌起一阵心慌。 徐昼野的话,太奇怪了,前言不搭后语,十分不对劲。 狰狞的笑被徐昼野藏在深处,他浑身微微发颤,激动到不能自已。似乎察觉到沈秋渡试探的眼眸,才恢复正常,依旧是那副绅士姿态。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秋渡,等时候到了,我就带你走。”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消失后,温降初会是什么样子。” 徐昼野离开后,沈秋渡站起身来蹲到垃圾桶旁,目光落在里面的铃铛上,喃喃道:“神经病...” 信他就是傻子。 沈秋渡抿着唇,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快速将铃铛捡了起来,迅速跑向洗手台不停用水冲洗着。 他不断用指腹搓洗着铃铛上的污渍,直到指腹已经红肿,痛到麻木时才停下。 镜面投射出沈秋渡略微苍白的脸,身上的衣服是温降初特地从他衣柜挑选出来给他换上的,只是他的尺码和骨架太小,温降初的衣服能直接罩住他的小腿。 瘦弱的身骨像孱弱的蜗牛找到了一个偌大的蜗壳,看似足以保护一切,实则稍微移动错位一分,蜗壳就会掉落,再次让他面临生的危险。 沈秋渡将洗好的铃铛放回原位,打开房门时别墅内空无一人。他的视线再次被那照片墙吸引过去,扶着楼梯一点一点下楼。 他的手透过玻璃刚攀上照片上温降初的脸,身后便响起梁叔的声音。 “这是少爷被大学录取的那天。” 梁叔走到沈秋渡身侧,长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沈秋渡没有回应,只看着那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热烈明媚,带有那个年纪独具的恣意和意气。 他盯着看了很久,才出声:“和现在不一样。” 梁叔怔愣了下,深深看了沈秋渡一眼,明知故问:“哪里不一样了?” “这里。” 沈秋渡的手滑过照片里温降初的笑容,“笑容,不一样。” 沈秋渡见过温降初笑,但对比照片上的他,却显得空洞苍白。 梁叔落寞地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冷寂的屋子,“一个人住在这间屋子里,一定很孤独,又怎么会发自肺腑地开心呢?” 沈秋渡蹙眉,照片墙里的温降初身边爱他的人数不胜数,其中的爱意都快渗出来了。 难道是因为他成年了,所以才放他一人在这里吗? “他父母呢?”沈秋渡下意识问道。 梁叔拄着的拐杖在地面敲击了几声,似老者沉重的叹息声。他坐到沙发上,眼眸浸着水光。 “三年前阿初在美国芝加哥留学,那年生日,全家为了给他一个生日惊喜,乘坐私人飞机秘密前往芝加哥。” “却不幸遭遇空难,全都走了。” “从那以后,整个温家,就只剩下阿初一个人了。” 刹那间,沈秋渡只感到似乎自己被某无形的手不停地拽着往下坠,心脏空了一角,耳鸣声震,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惨白的事实悬绕在脑海,席卷了本平静的海面,在他的眼底,发出一场无声的海啸。 “都...走了?”他颤着嗓,声音低下。 难怪—— 难怪温降初会在听到他撒谎声称孤儿时不去拆穿而是落泪。 难怪他会尽力去帮他救下他的父母。 难怪这么多日子,他只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因为他知道亲人离世带来的悲痛,有多么沉重、压抑。 所以他如此照顾他,是因为温降初认为他们同病相怜吗? 沈秋渡不明白,他陷入了无尽的怀疑和猜测。 “嗯,那次我本来也要去的,可温家夫妇看在我行动不便的份上,就让我留下来,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阿初继承了温家所有的财产。你应该对温家多有钱没有概念吧?” “就这么说吧,温家老爷子在当年,是帝国将士之一,温家所有人,都是s级的alpha,现在就连如今的帝国将领见到老爷子,都需要问候。” “而且,溯州市之所以成为溯州市也是因为阿初小时候很喜欢去溯州河。单他一个人,就足以影响一整个溯州市。” “只是现在...温家只剩下阿初一个人,实力不敌当年,才会被宋家他们虎视眈眈。” “这三年,阿初牺牲了很多,也像你说的,变了很多。” “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仍然善良,否则也不会义无反顾地救下你了。” 似乎不想让气氛变得凝重,梁叔刻意转移了话题,强撑起笑。 “阿初去忙火灾的事情了,很快回来。” “你可以在屋子里随意转转。” 梁叔走得很急,拖着年迈的身子颤颤巍巍地独自留下那无奈苦闷的背影。 那断断续续的拐杖声,如层层起伏的浪潮,击打在沈秋渡的心。 沈秋渡看向照片墙里温降初身边的男子,除去长相相似的那位,剩下那个应该就是梁叔了。 可那个时候,梁叔的腿,还是好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摇铃铛 chapter.seven 沈秋渡听进了梁叔的话上了二楼准备四处看看。 听完梁叔的那些话后,沈秋渡的脑子似凝固了,他开始怀疑曾经自己下定的结论,酸涩的情绪让他的步伐都变得缓慢。 那时温降初滚烫的泪带来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沈秋渡的手背,他颤了下,默不作声地收紧。 最终,沈秋渡停在了走廊的最深处,那儿只有一间屋子。 推开门后,黑暗笼罩眼球,入目看不到任何东西。 沈秋渡只能借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模糊地看向屋内。 从陈设来看,应该是一间被废弃的书房。 四周空荡寂静,沈秋渡不由自主地抬脚走进,随手关上了门,打开了灯。 灯亮的瞬间,沈秋渡被屋内完全暴露的场景震在原地。 入目看去,一片狼藉。 不知道从哪搜罗来的书籍被随意丢弃在地板上,凌乱的白纸铺满一整面书桌,甚至能清晰地看清上面的灰尘。 视线移开,在书桌左侧还堆放着几大卷纸巾。 可是,书房里,为什么会有纸巾? 沈秋渡四处摸索着,目光落在一侧的玻璃橱窗里,橱窗内堆满了奖杯和证书,凑近看去,名字上只有唯一的一个名字:温降初。 如果沈秋渡没有猜错,这里应该就是温降初高中时期的书房。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被忽视在了别墅里。 沈秋渡最后来到了书桌前。不过是稍微的动作幅度,就能掀起一阵灰雾,让他连连后退了几步,蹙着眉在半空拍了拍。 书桌最上方全都是白纸,没有任何内容,像在故意遮掩什么。 沈秋渡推开那层白纸,首先入目的,是温降初14岁时的abo分化身份信息检测报告。 照片一栏上的少年眉眼温柔,稚嫩的脸颊藏不住情绪,白色衬衫贴合皮肤,给人的感觉,像极了春日里日光洒在湖面上透射出的散光。 沈秋渡完全能想象到少年时期的温降初大概就是童话里那种温柔知心的学长,骑着单车在春日里,红着耳根将特地赶早买的早饭放在喜欢的人的书桌上,又或是在潮湿闷热的夏季,在吱呀作响的风扇下,小心撩起暗恋人的碎发将其捏在耳后。 总之,一定是美好且惊艳的。 姓名:温降初 abo分化类型:s级alpha 信息素:瞿麦 瞿麦? 沈秋渡皱着眉盯了这个字眼许久,却还是没有任何印象和了解,这个信息素,有些过于小众了。 分化报告后还有几页,一般都是会介绍个人的信息素的特点和注意事项。 在如今的世界里,alpha的信息素不单单只能利用气味影响到其他的alpha或者omega,甚至会对自身的情绪波动以及习性产生一定的影响,尤其是花果植物类型的信息素。 例如若是桃花味信息素,则会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频繁开启易感期,并且会有强烈的恋爱冲动,因此通常在这段时间里,永久标记的成功率大大提升。 沈秋渡随意往后翻了一张,毕竟对于「瞿麦」,他也有些好奇。 “瞿麦是一种石竹科石竹属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广泛分布于中国、日本等地,常用于中药和观赏。” “其信息素味主要来自瞿麦花朵,草木气息外加一点甜香,花色淡雅,因此拥有此类信息素的人在表面给人稳重的感觉。” “但瞿麦的凋零过程经常被艺术化为情感宣泄,由此可见,此类信息素者私底下的情绪极易受到外界干扰,共情能力极强,感性易泪,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只要触及到内心深处的矛盾点,都会受触动,反差感强烈。” “注意事项:该信息素者请自动远离动物类,并需要定期前往心理治疗室进行心理咨询,降低患有抑郁症的概率。” “若经历强大情感波动,可能会患有「无法自控流泪」的情况。医生建议若频繁产生无意识流泪症状,例如寻常走路、工作、聊天时流泪,则必须介入物理治疗。” “该情况下可根据自身情况寻找花果类信息素的omega,若是能够与遭遇同等情况能够感同身受的花果类omega进行永久标记,则治疗效果能显著提高,但对omega的伤害较大。” 沈秋渡的心咯噔了下,喉咙干涩发不出一个音节。梁叔刚才的话语仿佛就像个巨大的薄雾,将真相一点一滴掩埋,只露出最软弱的地方。 他心慌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一切联系了起来。 所以,这里的书籍都是温降初发病时掀翻的,而那一大卷纸巾,也是为了防止温降初无意识落泪,时刻准备着。 初次见面的哭泣,是「孤儿」两个字触及了他此刻的现状,才让他不得不落泪。 沈秋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整个人魂不守舍,瘦到骨头凸出的手努力攀着白墙,像游魂一般一点一点走着。 直到他踢翻了一向不曾注意的垃圾桶。 碎片洒落了一地,应该是今日温降初撕毁扔掉的。 他弯腰捡起,突然瞳孔被熟悉的黑字刺了一下。即便被撕成了碎片,可沈秋渡仍然对那拼凑起来显得零零散散的字迹格外敏锐。 因为那是他的名字。 疑虑从心底浮现,慢慢被积雨胀大成云堆在胸口。 沈秋渡快速将碎纸片收好带回了房间,随后锁上门,开始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 当最后一角成功拼完,偌大的恐慌让沈秋渡的后背感到发凉,冷汗涔涔。 这真是沈秋渡14岁那年他的abo分化身份信息检测报告。 姓名:沈秋渡 abo分化类型:b级omega 信息素:凌霄花 刚开始是正常不过的信息背景,沈秋渡也从徐昼野的口中知道温降初掌握了他的一切。 可最让他感到惊慌的,是空白处的两行红字—— “信息素基本符合” “可以成为治疗载体” 「治疗载体」... 沈秋渡立刻回忆起刚刚在书房看到的话,一瞬间,所有的细节和线索都一一对应围成了一个死圈子。 所以,温降初拼个命地对他好,让他放下警惕,说那些动人的话,甚至梁叔也会为了配合他搬出温降初的往事,想利用苦肉计让他心软,最后不过是和那些拐卖omega的人一样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说什么不会馋他的身子,不会卖掉他,会一直照顾他—— 这些话倒还真不是骗人的,可他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沈秋渡,而是为了他自己的病! 到头来他身体都快没了,怎么可能还馋他的身子?! 沈秋渡的指腹放在末尾的一句话处狠狠按压,在纸页上留下明显的指痕。 似乎刚才他的自我怀疑甚至那一丝愧疚,就是个笑话。 自己还在担心对方,怕误会了他。可人家早已在背地里将自己当成恢复身体的容器了! 沈秋渡的呼吸愈加沉重,身子止不住地发颤,意识再次因为情绪激动变得模糊。 他发狠地将这些碎片打乱重新扔进了垃圾桶,最后终是抵不住地跌落在床,冰冷的被子却烫得他心碎。 沈秋渡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再次昏迷陷入保护机制,他试图去思考如何从这里逃离,可大脑却被一波又一波的苦潮覆盖,无法喘息。 他彻底松了身体侧躺在床边,蜷缩着抱紧了身子,将下巴抵在弯曲的双膝上,眼泪无声地滑过双眸,浸润被单。 苦笑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曾经真的有一刻,沈秋渡相信了温降初的话,以为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虽然不会和母亲一样爱他,但至少...至少不会伤害他。 因为温降初的眼神真诚又热烈,看似只容得下他一个人。但原来,他看的根本就不是沈秋渡这个完整的人。 现在,一切虚造的温馨假象顷刻间成了泡沫,原来他一直被困在谎言里,甚至还试图沉浸其中。 命运再一次验证了沈秋渡曾经说过的话,他是不被命运眷顾的人。每当一切要步入正轨时,总会有突然的海啸冲毁了所有他珍惜的。 沈秋渡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不配。 不配得到这些。 在母亲亲手割裂他的腺体时,他早已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 沈秋渡独自一人在屋内待了很晚,眼神空洞,浑身无力。但所幸先前对温降初的目的存疑,他的情绪没有波动到开启保护机制。 骤然,房门被人敲响,温降初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秋渡,你睡着了吗?” 温降初应该是刚刚结束公务,一到家便直奔沈秋渡的屋子。 真是半点都害怕他这个载体逃跑了吧? 听屋内没有声音,门把手转动了下但转不动。 沈秋渡闭上眼不愿去管,反正他上了锁。 结果没过一会,他听见了钥匙在门芯转动的声音。 他震惊起身回眸,便看到温降初一手提着钥匙,另一只手正端着一碗装有煮好的药的瓷碗。 “秋渡,是不是我吵醒你了?真抱歉。” “不过这个点是医生嘱咐你要喝药的点,不能耽误的。” 所以急着回家就是要给沈秋渡喂药吗? 沈秋渡在心底冷笑了下。 真是害怕他这个载体有任何生命危险啊。 温降初坐到沈秋渡身边,将那闻着就让人忍不住作呕的药汤端在手心,“秋渡,你身体还没好全,我来喂你,好不好?” 沈秋渡侧过脸,试图用不说话来冷暴力温降初,让他知难而退,可温降初貌似会错了意。 见沈秋渡的目光落在他端着的那瓷碗上,失笑着,“秋渡不用担心我被烫到,这瓷碗虽是明朝时期的藏品,可内里我特地命人在后期加了道工序,可以适当隔绝一些热度,不会被烫到的。” “我没有。” 沈秋渡没明白温降初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但还是僵着身体固执地回应。 他现在不想和温降初多说一句话! “好,没有没有,秋渡说没有就没有。” 温降初轻笑着,貌似将他的执拗当成了害羞。 “那我们喝药好不好?” 话落,温降初特地舀起一勺药汤放在唇边吹凉了才递了过去。 “我说了我不要!” “温降初,我更不需要你来假好心!也不想要这个破碗!” 沈秋渡奋力一把推开了温降初,药汤连同那宝贵的碗一同在地板摔了个稀烂。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到只剩下浓苦的药汤味肆意弥漫。 由于用力过度,沈秋渡的身子一瞬间卸了力往下倾倒,被温降初及时揽住了双肩。 “秋渡...” 沈秋渡快速从温降初怀里挣脱开,让自己像个蜗牛一样钻进被子里鼓成了一个球。等到身体感受到床的重量减轻,才缓缓露出一边耳朵。 从声音来听,温降初应该是将碎片捡起扔进了垃圾桶,擦干了药汤后,沉默着离开了屋子。 沈秋渡慢慢放平了身子,眼睛直视着黑暗的天花板。 做完了这些,他反而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感,心里闷闷的,但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难道是后悔吗?还是因为这点伤害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这场无声的混乱牵住了他每一寸肌肤。 他觉得,可能自己是害怕吧,害怕会惹怒温降初,害怕他会撕开虚伪的面目,将自己抛在那堆满尘土的书房自生自灭,成为他的载体。 直到黑暗再次被光明吞噬,温降初逆着光再次出现。 沈秋渡没想过温降初会重新返回。 难道真的是来带走他的吗? 温降初仍然温柔的地对着沈秋渡笑,手里再次端着那碗药汤。 不过瓷碗却换了一个。 “秋渡对不起,那碗的确破破烂烂的不好看,是我欠考虑了。” “不过你看,这次我换了个更好的,是唐代的,而且手感更好!” “...?” 所以他刚才说了那么多不好的话,温降初是只听到了「破碗」两个字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摇铃铛 chapter.eight 温降初扬起温柔的笑,小心翼翼端着碗坐到沈秋渡身侧。 浓烈刺鼻的苦药味钻进沈秋渡的鼻尖,让他眉头一皱,下意识侧头避开温降初的视线。 他眉眼微沉,单薄宽大的衣服更显沈秋渡整个人瘦小,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温降初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发涩。 “秋渡也不喜欢这个碗吗?那我再去托人换一个来——” “不用了。” 沈秋渡立刻握住试图起身离开的温降初的手腕,温热的皮肤烫得他一愣,随即松开。 他抿了下唇,面颊不带任何情绪,“温降初,我不会喝的。” “还有,不要叫好秋渡,我们没有那么熟。”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滞了片刻,温降初的笑容僵硬了下,向来在谈判桌上游刃有余的人,反倒显得不知所措。 “抱歉沈秋渡,是我唐突了。” “但是这药有利于缓解你的腺体,前几日的阴雨天,你腺体那块不适感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吧?是不是还有些痛?” 沈秋渡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腹触及被割掉的半边腺体,手指从空缺处落下的那瞬间,沈秋渡的心脏也如失了一角,高高坠下,心底涌起一场仅他一人可以感知到的海啸。 可沈秋渡仍然故作坚强地假装若无其事,语气冰冷,“不关你的事情。” 虽然温降初的确在努力帮他寻找父母的行踪,可这大概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住他吧? 那么,他就不会对他有任何好的语气了。 但一听温降初提及此事,原本可以忍下的疼痛此刻又隐隐发麻,连接的脑神经也开始产生钝痛。 沈秋渡的呼吸声加重,手指紧紧攥住被单,白汗从额角渗出。 这种疼痛,沈秋渡早已经习惯了。在过去的几年里,每逢阴雨天极其以后的两日,他的腺体都会作痛,有时候只是轻微的麻,但有时候,会痛到支撑不住身体,直接昏迷过去。 一般这种时候,沈秋渡都会有两种方式忍痛。 第一种,寻找其他的物品来转移注意力。例如用刀割破手腕,看着静脉血缓缓流出,让失血带来的痛感盖住腺体,有时候,意识也会沉沦消散,但这却更好地让他不再感到任何疼痛。又或者他会咬破嘴唇、用刀划破手指—— 总之,能掩去腺体那处疼痛的方法,他都会去用。 第二种,在贫民窟购买廉价三无的止痛药物。这种沈秋渡不太会尝试,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因为没钱。 沈秋渡打工的钱基本都用来维持基本生活和购买抑制剂了,有些时候存下来的钱,还会被父亲抢走拿去赌博。欠下的赌债慢慢累积,可沈秋渡不得不去还。 所以,他会在任何可以省钱的地方节省,甚至抑制剂都只敢一个一个地买,经常被药店的人看不起,在背后抱怨他的小气。 当痛麻感通过神经在沈秋渡每一寸肌肤中叫嚣着时,他紧闭上眼,仿佛再次回到了潮湿破败的出租屋里,一个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颤抖着试图咬破嘴唇来缓解。 可沈秋渡却忘了,他现在不在出租屋里,而是在温降初身边。 温降初是绝不可能看到沈秋渡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于是,当沈秋渡露出牙齿用尽全身力气啃咬下唇时,疼痛感没有出现,他的牙齿咬到的是温降初及时伸出的指腹。 “嘶——” 听到温降初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沈秋渡连忙松开唇,惊诧地看向他。 “你疯了吗?!温降初。” 温降初笑着收回了手,将药碗端在手心,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 “沈秋渡,我知道嘴唇咬出血甚至破洞的感觉有多痛。”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做。” “这药是我请最顶尖的医生用了几十种中草药配置的,味苦但疗效好。” 温郁降初将勺子递到沈秋渡面前,语调微降,带着试探和一丝卑微。 “沈秋渡,就看在我被你咬了一口的份上,喝口药好不好?” “药喝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担心沈秋渡多想,温降初甚至自己喝了一口,“你看,没毒的。” 沈秋渡眼一沉,胡乱开口:“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死呢?”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温降初低眸笑了下,再次将药勺递近了些。 沈秋渡看着眼前棕褐色的液体,中药的涩苦味道让他嘴唇颤了颤。 “如果我不喝你会怎么样?” 会丢下他让他自生自灭? 还是会强迫着他直接灌药? 亦或是用其他手段加大他腺体的疼痛,让沈秋渡跪倒在地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总之,沈秋渡想不出什么好的结果。 却没曾想到,温降初只是愣了下,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明白沈秋渡问出这句话的想法是什么。 “不喝就说明你不喜欢。” “你不喜欢的话,那就不喝,我尊重你的意见。” “但你的腺体还会很痛,我会担心你。” “所以我会去找别的法子,直到你心甘愿意地喝药。” 温降初笑起来两只眼睛像极了kitty猫一般眯着,温柔醇厚的声线倒让沈秋渡感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罢了,沈秋渡想。 即便是死,也能拖个人一起,也挺划算的。 沈秋渡咽了下口水,主动凑到药勺旁喝药。 可他低估了药汤的苦味。 一瞬间,剧烈的苦涩包裹住他的味蕾,滑落进喉咙时,沈秋渡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酸雨,雨水由内而外地腐蚀着他的一点一滴。 “嗯哼——” 沈秋渡闷哼了声,眉头紧紧皱起,苦感让他紧闭上眼不由得将头往后推。 可温降初速度比他更快,他抬起一只手覆上沈秋渡的后脑勺,直接端起药碗靠在他唇边,听到沈秋渡的声音后心疼地将他拥进怀里,覆在后脑的手像撸猫一样轻轻揉着,随后又有点欲求不满般移到沈秋渡的脖颈处,大拇指的指腹抵在他柔软的面颊,像哄什么似地抚摸着。 这是沈秋渡从未体会过的安慰。以前生病喝药时,虽然没这次这么苦,但难捱的时刻,都是他一个人咬牙挺过。 想到这,沈秋渡紧绷的身子微微松懈下来,药碗也不知何时见了底。 沈秋渡睁开朦胧的眼,看到的便是温降初笑脸盈盈的模样。 “秋渡好棒,竟然把一整碗药都喝掉了!为了奖励,秋渡要不要明天和我去参加一个拍卖会?到时候看上什么,就把那儿当自己家就行。” 沈秋渡立刻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温降初怀里,因为喝了药而微微发烫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肌肤,刚才悬空的手甚至下意识揽住温降初的腰。 和这种图谋不轨的人如此亲昵,这不就相当于羊入虎口,主动将自己卖了吗? 意识到这点,原本升起的一点朦胧氛围立刻降为冰点,沈秋渡急忙抽回身保持好安全距离,警惕地看向温降初。 “说好的喝药,为什么到头来变成喂我了?” “还有,谁允许你这样抱着我的?” “温降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沈秋渡连续说出几句话让本就孱弱的身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唇边还残留着药渍,双眸微微泛起红润,虚弱的语气在此刻尤其软,愤慨的质问反倒有了撒娇的意味。 温降初盯着看出神了好久,直到沈秋渡气到直接对着他身子扔了个抱枕,才回过意识来连忙解释。 “我、我不是——” “是因为小时候喝苦药想撤退的时候,妈妈就会这样护着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所以刚刚看到秋渡你这样,我就没想那么多了...秋渡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就不这样了。” “抱歉秋渡,是我没考虑周全。” “秋渡想要什么,我尽力满足好不好?” 沈秋渡看着温降初狡辩的模样,想起刚刚他目不转睛的眼神更是来气,抬起手指着房门:“我想要你离开!” “那秋渡你先休息休息,有任何不适随时喊我。” 温降初有些无所措地端起药碗离开,在房门前忽然顿住,小心试探道:“对了秋渡,那我和你说的拍卖会...”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出门!” 谁知道会不会一出门就把他给卖掉? 刚刚温降初看沈秋渡那眼神,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 “可是...宋家的人也会去。” “秋渡,或许我们能从中听到一些关于你父母的消息,真的不去吗?” 听到宋家两个字,沈秋渡的情绪稳定了些。 他抬眼,正好看到温降初忐忑的眼神,沈秋渡深吸了口气,声音微哑:“...去。” * 这次拍卖会,主要是为了筹集灾后重建的基金,以及进行一些商业方面的交际,温家是受政府邀请筹办此次拍卖会的承办方。 宴会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九点钟,原本沈秋渡打算八点便下楼,可温降初今日却像打了鸡血似的,六点刚结束晚饭便跟着沈秋渡进了房门。 沈秋渡蹙眉看着面前用手紧紧握住门把手的温降初,语气不耐,“温降初,你要做什么?” 温降初亮眼一亮,凭借身高和体型优势直接挤进了屋子双手握住沈秋渡的肩膀推着他朝里走着。 “给你挑衣服!” “不需要,这身就很好。” “而且是你说的,我可以就在二楼待着,不用见人” 这是沈秋渡今早向温降初提出参加拍卖会的要求。毕竟他的身份不能被其他人认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再者,沈秋渡也不想去参加这些虚伪的商业宴会。 其一,他一个贫民窟出来的残缺omega,在面对光鲜亮丽的那些高阶层人士,总归是自卑的。 强烈的自尊感,让他无法平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接受目光的凌迟。 其二,藏在暗处,更能看出一些人的不怀好意。 “我知道,但妈妈和我说,无论参加什么样的宴会,都需要将身边人打扮一下,最好可以通过搭配相似的服装,这样外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人。” 沈秋渡心一怔,避开温降初的眼神,羞赧着反驳:“谁是你的人?” “温降初,你不许再随便说这种话!” 真是可恶。 妈妈说的果然没错,这种富家少爷一口一个情话,果然是滥情种,风流渣一定多到数不胜数! 还好他早早发现他的阴谋,没有沉浸他的温柔乡。 “好好好我不说了,那秋渡穿这件好不好?” 温降初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和他颜色相配的深蓝色西服递给了沈秋渡,可沈秋渡眼下脑子里还在被他随意说出口的那句话弄得迷迷糊糊的,随意点了点头。 等坐上车反应过来后,沈秋渡才发现,狗屁的相似的服装,这分明就是情侣装! 这个温降初,心机真的太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摇铃铛 chapter.nine 不得不说,温降初将沈秋渡藏的很好。 他将沈秋渡安排在了二楼的一个隐蔽的包间里,但足以看清拍卖会所有人的动向,并且展出的展品会提前送到包间。 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所有人都知道温降初身边多了个男人,但都不知道沈秋渡的身份和样貌。 因为温家是这场拍卖会的承办人,所以温降初安顿好沈秋渡后就马不停蹄地下了楼开始接待其他的人。 沈秋渡缓步走出了房间,在二楼寻了个隐蔽的角落,手搭在栏杆上,细细打量着场下的一切。 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深邃的眼眸渗不进一点光亮,视线从过往的来客,悄无声息地移到温降初的身上。 他看着温降初体贴地照顾着所有的宾客,熟稔地与人攀谈,时不时搭上别人肩膀,或是短暂地拥抱一下。 又或者结过别人递来的酒杯饮下,露出那与他亲昵时才会显出的笑容。 有时递给他人的眼色,表现出的神情,甚至是沈秋渡从未见过的。 一种恶俗不堪的情绪如暴雨过境后的青苔,缓缓渗进在每一片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扶在栏杆上的手一点一点握紧,尖锐的木刺如极细的刀刃,沿着皮肤的纹路,割进身体里。 那种沈秋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呼啸着穿过胸腔与头颅,最后被他归为料想成真的得意。 看吧,他就知道,像温降初这种人,根本不会真的在意他,不过是将他当个路边的小猫小狗,只有半刻的怜悯和欢愉。 如今他待得久,不过是因为他能成为温降初治愈的载体罢了。 即使如此,沈秋渡也感受不到任何雀跃,莫名的低压笼罩心脏,他的视线落在温降初与人拥抱的那只手上。 就是这只手,前一秒刚与人交握,后一秒又搂上别人的背,那下一秒会做什么呢?也会像先前对他那样,抚上别人的肩膀吗? 温降初,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才不会在意他和人说了话,做了什么。 可越是这般想,温降初之前说的那些话又不断袭击着沈秋渡。头愈发得痛,可沈秋渡能忍,他仍然死死地盯着温降初的一举一动,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温降初,你果然是个花花公子,大骗子。 “他还真把你带来了?” 骤然,一道挑衅的男声从身侧传来。 沈秋渡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仍然注视着楼下人的一举一动,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情绪不佳。 男人沉默了会,嗤笑一声,“怎么,看到温降初对别人这样,生气吃醋了?” 这回沈秋渡移开了目光,回眸看他,是先前在他屋子里发疯的徐昼野,沈秋渡板起的脸带着不屑。 “你是不是有病?” “他做什么,关我什么事情。” “倒是你,说好的带我离开,怎么还有闲工夫来参加拍卖会?” 徐昼野看似习惯了沈秋渡不痛不痒的阴阳怪气,懒散地背靠在栏杆上,侧过头目光扫视了下沈秋渡。 “我说过,宋家现在还在找你,不宜动身。” “而且我看你还蛮受温降初喜欢的,情侣装都穿上了。” “不过你也看到了,他这种人就喜欢随处留情,你别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例外了。” “灰姑娘和王子的事情,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温降初是王子,可你...连灰姑娘身边的那小老鼠都比不上。” 沈秋渡挑了挑眉,轻笑了声,“如果真这么说,那你算什么,后妈吗?” “你——” 徐昼野轻啧了声,“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越陷越深罢了,别到时候带你离开,反而不愿意了。”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你放心好了。” “如果今天来你就想诋毁我一番,那你完成了就赶紧走吧。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被温降初看到,对吧?” 徐昼野直接敛去了笑容,顺着沈秋渡的视线看去,正好对上温降初抬眼往这个方向看来的动作。 他立刻后退了一步,“下次见,就真的要走了。沈秋渡,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闲得要死。” 徐昼野冷笑了声,快速从另一边楼梯离开,没过一会,温降初便带着几个小蛋糕上了楼。 他四处张望了下,疑惑道:“我记得刚刚貌似看到了徐昼野的身影,怎么现在没人了?他走了吗?” 沈秋渡轻哼了声,毫不理会温降初递来的蛋糕。 “温少爷今日可真是日理万机,什么人都想顾及到,我劝你先去楼下好好照顾照顾那些宾客吧,别到时候委屈了人家。” 话落,沈秋渡便直接转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 见状温降初连忙跟了上去,“哎秋渡,蛋糕你还没拿走——” “我不要别人剩下的。” 温降初抿了抿唇看着自己刚才精挑细选的蛋糕有些恍惚,连忙逃出电话打给了厨师长。 “...嗯对,现做几个送到二楼来。” “先前的不行,被人看出来是昨夜的的面粉了!一定要新买一袋,知道吗?” * “徐昼野和你什么关系?” 温降初刚走进包间,便听到沈秋渡直截了当地质问声。 沈秋渡平视着前方,面无波澜,倒真像是随口一提。 “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徐昼野的父亲曾经和我父亲交好,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创业,不过可惜徐家公司遭到了资金断裂问题,差点破产,所幸我父亲帮了一把,现在好许多了。” 包间内的沙发很长,沈秋渡坐在中间位置,温降初不经思考便坐到了他身边,肌肤时不时相触,添了几分躁意。 “他也是alpha吗?” “嗯,是a级,但在我看来和我差不多。” “怎么...突然开始问起他来了?” 温降初轻咳了声,侧眸小心打量了下沈秋渡,“我是s级alpha,s级。” 闻言,沈秋渡心底涌起一阵恶趣味,回眸明知故问道:“哦?那你的信息素是什么?s级的话,应该很厉害吧?” 沈秋渡紧紧盯着温降初的薄唇,神经紧绷。 他在赌。 赌那一丝希望。 听听温降初会不会撒谎骗自己,掩盖实情。 这是沈秋渡最后一次怀疑试探,也是最后一次给温降初的机会。 晦暗的屋子内,只剩下电视屏幕闪烁的银光。 温降初沉默了很久,那曾诚挚凝视着沈秋渡的眼眸一点一点褪色,他低下眸,声音发颤:“没...没有很厉害,很普通的。” “是什么?我很好奇。” “是...小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摇铃铛 chapter.ten “小麦?” 沈秋渡鸦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温降初,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表情。 可温降初的笑太过从容,说起谎话来更是毫无破绽。 “秋渡是不是...有点失望了?” 温降初尴尬地笑了笑,垂下眼似刻意避开沈秋渡的打量。 又或者,其实是掩盖自己心虚的表现。 闻言,沈秋渡脸色沉了下来,别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准备开始展示拍卖品的屏幕,心底冷笑了下。 他就不应该对温降初抱有任何期待。 可当沈秋渡真正从温降初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还是怔愣了一瞬。 不过,也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如鱼溺毙在了陆地,彻底将原先的希望湮没。 其实,在沈秋渡看到被藏在白纸下的检查报告时他就应该明白,温降初对他并非真心实意。 在这个阶级差距如此分明的世界,又有什么人会毫无保留地对他好呢?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要把他卖掉还赌债。 除了傻子。 而他的母亲,就是那个傻子。 所以即便对温降初再怎么不满,沈秋渡也只能先将一切咽进肚子里,等温降初找到了他母亲,他就会立刻带着母亲逃跑。 现在,沈秋渡只能装聋作哑。 但,也可以用别的方式,让温降初难受。 沈秋渡缄默许久,忽然轻笑出声,冷冽的眼眸浸在暗色中,看不清情绪。 “当然没有。”沈秋渡故作轻快地回答。 “小麦可是食物主要的来源,怎么会失望?” “风过麦场,带来的是土地和阳光的味道,麦浪翻涌,明明灭灭的浪潮,又像是生的希望。” “这样好的信息素,很适合你,温降初。” 如果,你的信息素真的是小麦。 温降初嘴角僵了下,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屋内没有开灯,屏幕投射而来的蓝光映在温降初的眼底,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阴影。 不知为什么,沈秋渡莫名感到气愤有些低压,身侧那人也随着他一起沉默了下去,低着头有些许狼狈落寞的样子。 可现在的沈秋渡,已经不想要让自己心软的性格再被温降初欺骗了。 苦肉计用多了,给人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烦躁。 就像不停地与他人哭诉,即使是朋友、亲人,也会有不耐烦的时候。 与其到最后双方陷入互相伤害的境界,不如从一开始,就将所有苦楚藏起来。 所以他这种人,凭什么感到不满? 沈秋渡克制住心底不断迸发的情绪,逼迫自己直视前方。 温降初恢复情绪比沈秋渡预想得还要快,正欲开口,又被沈秋渡打断:“那温降初,你知道我的信息素吗?” 这是沈秋渡突然想到的问题,毕竟他现在应该也不知道,徐昼野将温降初调查了他的事情告诉他了吧? 沈秋渡很好奇,温降初会怎么回答。 “我知道,是凌霄花。” 这次,他回答得倒是爽快。 似乎怕沈秋渡误会,又加了一句:“你昏迷的时候医生为了查看你腺体的残缺程度,就在资料库里查阅了一番,我碰巧看到了。” 真是太巧了。 或许就这一眼,他在温降初这里,就不再是普通的流浪汉了吧? “那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温降初被这种隐私问题问住了,微微瞪大了眼,“我...我...” 看,说不上来了吧,一定是担心说漏嘴,暴露自己对他的真实想法了! 沈秋渡闭了闭眼,莫名感觉呼吸变得沉重,鼻头一酸。 “我...是很喜欢。” 沈秋渡立刻睁开眼看向温降初,“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很喜欢。” “沈秋渡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我们是很有缘分的!就连我们的信息素也——” “闭嘴!” 沈秋渡“唰”地一下像只兔子站了起来,抬起手指指着温降初,指尖甚至因为身体下意识的痉挛而微微发颤。 他震惊于温降初的口不择言,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说这种情话来骗他! 可能,这就是他想要继续欺骗他的手段! 沈秋渡,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虽然在心里不断遮掩催眠着自己,可沈秋渡仍然不敢抬头直视温降初的眼睛。 这样直白的情话,仿佛给枯朽的心浇了一大盆营养水,隐约复苏的树苗松动了土壤,让沈秋渡的心窝生起痒意。 “温降初,你...你简直——” 愤慨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发红的眼眶和细弱的声音倒是勾的温降初出神地看着他,再不经意间握住沈秋渡朝他伸出的手。 从指尖开始,再是手指,随后,温降初包裹住了沈秋渡一整只手,身体也慢慢逼近沈秋渡。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这人果然忍不住要对他动手了吗?! “秋渡,你身子怎么在抖?是冷了吗?” “我现在去调一下空调,把温度调高,你等等我。” 温降初立刻松开沈秋渡的手,拿起桌前的空调“滴滴”了两声,再将屋内的灯打开。 这下,沈秋渡原本满是躁意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握紧垂下的手,故作平静地看着温降初朝自己走来。像个没事人般走到自己面前邀功似的。 沈秋渡不言语,拿起一旁的抱枕朝他砸去。 “温降初,你离我远一点!” 温降初拿自己当什么了?玩物吗? 闲得无聊就逗一逗的小猫?看到自己炸毛了很开心? 真是个卑鄙自私可恨的烂人! 骤然,门被敲响,沈秋渡顺势望去。 只见是几名厨师,手上正端着沈秋渡说不上名字的菜肴。 不过看得出来,价格都是天价,菜品更是罕见。 最后出现的,则是先前沈秋渡没有要的小蛋糕。 “温总,按您说的要求,菜品都做好了。” 厨师笑着本想介绍菜品,在对上沈秋渡阴沉的眉眼时,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垂眼看了看地上的抱枕,默默闭上了嘴巴。 温降初轻咳了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将菜肴依次放在沈秋渡面前。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彻底关上了。 温降初俯身捡起抱枕,凑近沈秋渡身边,柔下声音道:“秋渡,拍卖会开始前先吃一点东西吧。” “刚刚扔抱枕肯定浪费了不少力气,赶紧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好不好?” “你放心,这些都是几个小时前送过来的食材,就连面粉也是挑今日的日期做成的蛋糕,绝对不是别人剩下的!” 可经过刚才的事情,沈秋渡早已没了食欲。 他故意和温降初保持一个位置的距离,懒懒地掀开眼扫视了一圈,面无波澜地又移开了目光。 “不吃。你让他们端走吧。” 温降初随即又跟着移动了个位置,贴了上去,“怎么了?是不喜欢这些吗?那我让人重新换菜。” 沈秋渡皱起眉,又移了一格,“不用了温降初,你再怎么换我也不会吃的。” 温降初见状,再次跟了上去,“就吃一口,一口好不好?” “我不要!” “温降初,你是不是真的很闲?!” 沈秋渡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刚想移走,却发现自己早已坐到沙发的最左侧,而温降初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搭在左侧的扶手上,彻底将沈秋渡困在他与沙发之间。 沈秋渡恼极了,温降初反而有些愉悦,像赢了一场游戏般地开口:“现在可以吃一口东西吗?” “这个蛋糕可好吃了,儿时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追着我喂我吃的。” 沈秋渡看着一直端着碗的温降初,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沈秋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语气都那么冲,那么没有礼貌,为什么温降初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不生气? 难道他真的是傻子吗? 温降初又将蛋糕朝前递了递,沈秋渡有些僵硬地低下头咬了一口,的确很好吃,奶油甜而不腻,小料也恰当好处。 “是不是很好吃?” “嗯。” 沈秋渡闷声回了句,原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结果温降初突然凑到他眼前,一张大脸赫然出现,吓得沈秋渡下意识撤了一下。 “温降初,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有奶油。” 温降初温热的指腹蹭了蹭沈秋渡的唇角,他扑出的气息与沈秋渡的呼吸声缠绵交织在一起。 又是那熟悉的香味,和沈秋渡先前梦到的一样。 心脏的轰鸣声挤压耳朵,让沈秋渡再也无暇顾及其他,面颊早已羞赧了一整片。 可温降初无比认真的神情,似乎真的只是在替沈秋渡擦去奶油。 直到,沈秋渡看到温降初离开后,薄唇覆上那沾着奶油的指腹。 “你干什么!?” 沈秋渡熟悉地拿起抱枕砸了过去,震惊到喊出了声,试图阻止这场闹剧。 可温降初只是揉了揉被砸乱的头发,笑着开口:“不能浪费呀,秋渡。” 沈秋渡的脸彻底红了,他迅速背对着温降初,小声喃喃:“温降初,你就是个傻子...” 还是个特别会撩人心魄的傻子。 *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按照原先温降初所言,所有展品会先呈到二楼给沈秋渡看一眼,若沈秋渡喜欢,便可以存下,不用再拿去拍卖。 可现在的沈秋渡对那些展品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神情恹恹,脑子里只剩下刚才温降初舔掉自己嘴角奶油的场景。 而身侧的温降初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正愁着为什么沈秋渡一件展品都看不上,他可是熬了两天精挑细选的这些藏品。 难道...还是因为太便宜了吗? 妈妈曾经告诉温降初,对待朋友或是爱人,尤其是亲人,一定要给出最珍贵的东西。 同时,钱最养人,一定不能吝啬。 可温降初现在貌似碰上了一个世纪难题。 他发现沈秋渡,好像不喜欢钱? 他小心侧目打量着沈秋渡面对这些藏品的表情—— 价值1.1亿美元,唐代皇室陵墓出土,通体鎏金,镶嵌蓝宝石马鞍的大唐金龙御马唐三彩,沈秋渡只看了两秒就移开了目光。 约1.92亿美元,双链交错设计,镶嵌着克什米尔无烧矢车菊蓝宝石和帝王绿翡翠玉珠的蓝宝石翡翠项链,沈秋渡更是叹了口气。 约1.4亿美元,由国外知名美术家创作的融合金箔与稀有矿物颜料的抽象油画,更是一眼没有看。 “秋渡?”温降初实在没忍住,开口试探了下。 沈秋渡回过神来,耳根处的红还没褪去,此刻更不想搭理温降初。 他想,自己绝不能就这么被温降初牵着鼻子走,一定要想点法子让温降初也尝尝这般滋味。 突然,屏幕前再次传来拍卖人的声音—— “此次展出的拍品是明永乐青花矾红彩九龙天球瓶。高62cm,直径38cm,通体无修,釉面莹润,底部书“永乐年制”篆书款。起拍价800万美元...” 沈秋渡挑了挑眉,突然有了主意。 温降初不是说把拍卖会当成自己家一样吗? 那他无理取闹让温降初溢价买下所有藏品,应该会让他吃个哑巴亏吧? 于是,沈秋渡主动拽了拽温降初的衣服,指向屏幕:“温降初,我要这个。” 温降初愣了一下,“要...这个吗?” “嗯,不是你说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温降初的表情落到沈秋渡眼里,像极了夸下海口画饼结果被反将一军的人。 这一幕只让沈秋渡感到大快人心,终于也有温降初尝到心悸的滋味了。 但沈秋渡不知道,其实温降初已经快要开心疯了。 沈秋渡终于看上一件了! 他立刻拍下桌子,打给了助理。 “嗯对,必须拿下。” “超过估价?我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 “能被秋渡看上是它的福气。” 沈秋渡皱起眉看向在角落对着角落嘟囔的某人,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当他再次看向屏幕时,这件展品已经不见了,温降初也重新坐回了他身侧。 见他面色如常,看来是拍下的数量还不够。 沈秋渡咬咬牙,再次抬手。 “这个,这个,还有刚刚被买走的那些,我都要。” “被买走的也要吗?” “嗯,刚刚没看上,现在看上了,不行吗?” “温降初,你可别忘记你说过的话。” “我可是很容易相信你的。” 最后,温降初几乎没有挂断过打给助理的电话,而展出的拍卖品也没有给其他人拍卖的机会。 仿佛这次喊来的宾客,只是陪衬。 原本沈秋渡是等着看温降初出糗,没钱付款求着他停手的。 可当那些展品真真切切地堆满了一整个二楼包间时,沈秋渡彻底愣住了,晃神地从小山处像只兔子一样露出脑袋,看着温降初爽快地签上字。 “温降初,你不会没钱吗?” 签完字的温降初疑惑地歪了下头,“没钱...是什么意思?” 沈秋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摇铃铛 chaptereleven. 拍卖会结束之后便到了晚宴,温降初本想带着沈秋渡下楼去认识认识其他人,可沈秋渡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沉声不发,看着温降初迫不得已下楼交际。 沈秋渡独自撑着扶手站在二楼的楼梯旁,暗色的西装不易惹人发现,他的视线游走在大厅里那些溯州市有头有脸的人的面颊上。 很快,就发现距离温降初的不远处,出现一名神情异样的服务生,他端着红酒杯表现得寻常,但时不时抬眼便是在搜寻温降初的身影,十分可疑。 沈秋渡蹙了下眉,正准备拿起手机给温降初发条短信想提醒他,手腕却被人突然按下。 沈秋渡回眸看去,只见徐昼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溜了上来。 “你怎么又跑二楼来了?” 虽然沈秋渡目前对温降初没什么好感,但徐昼野这个人,更是让他烦躁。所以,沈秋渡野懒得给些好语气。 徐昼野却不在乎般地朝他笑了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待在二楼,怕你无聊就想着上来陪陪你,怎么,不乐意和我待一起?”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 徐昼野没料到沈秋渡竟真的一丝薄面都不给,嘴角的笑意僵了下,悻悻地收回了手。 “行,不过我刚刚看你是想给温降初发短信提醒他那个服务生有问题吧?” “你怎么知道?” 沈秋渡握着手机的手一紧,面无波澜地瞥了眼一旁的徐昼野,晦涩的眼底带着他看不清的情绪。 徐昼野轻笑一声,“只能说你和温降初相处的时间还不长,这些事情啊我早就习惯了,温降初也是。” “你知不知道温降初从小到大被下.药了多少次?几乎每三场宴会,就会出现一次,他都已经对这种药免疫了。” “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温降初自己会看出来的,他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沈秋渡没有回复,目光悄然落在一楼那位与旁人交谈甚欢的温降初身上,看着他带着温柔却疏离的笑,毫不犹豫地接过他人递来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所以,他看出来以后,又会做什么?扔掉吗?然后将幕后主使抓起来?” “抓起来?” 徐昼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天真的笑话般,握在手心的酒杯止不住地摇晃,抬手捂了捂侧脸。 “沈秋渡,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蠢笨?” “不过也是,像你这种人,过去恐怕只有一种生活难题,那就是该怎么赚钱活下去,毕竟吃饱穿暖都是问题。” “可是沈秋渡,温降初可不一样。做这些腌臜事情的人的背景可比你们一整个贫民窟的人加起来还要贵重,利益牵扯更是如蜘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的确,在温降初的父母没有去世之前,没多少人敢这么做,他的家人也会替他出气,毕竟所有溯州市的人都不得不畏惧温家。” “可是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徐昼野抿了口红酒,轻啧了声,转身靠在栏杆上,隐匿下眼底那抹浓烈的讽意。 “他的家人全死了啊。” “现在的温降初,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也就没有人可以为他撑腰出气。” “你应该不知道在我们圈子里,现在的温家已经成为什么样了吧?” “在这群利欲熏心的眼里,温家就是一个没了主人的藏宝库,是个人都能混插一手。温降初再怎么厉害,也办法顾及所有。” “下.药这种小事情,温降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他如今快对药物产生抗体了,再怎么喝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徐昼野语气轻松,甚至饶有兴致地为配合小提琴曲晃了晃身体,仿佛他口中的「温降初」,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和他相处多年的好友。 沈秋渡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气,不只是对徐昼野,还有温降初。 他气徐昼野这种轻描淡写、高高在上的吝啬模样,气他作为温降初的知心好友却眼睁睁看着温降初掉下漩涡,却表现得理所当然。 但他更气温降初在自己身上会有那么多歪心思,在这种情况下,却一股劲地吃闷亏。 “怎么,听我说完你心疼温降初了?” 见沈秋渡始终垂下眼睫不语,徐昼野挑了挑眉看过去,却对上沈秋渡冷下的眼眸。 “我只觉得你话真的太多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劝你别碍我眼,不然到时候我还真就不走了。” 沈秋渡很早就意识到,在这场与徐昼野口头答应的约定中,他才是占主导地位的那一个。 虽然不知道徐昼野为什么偏要带他离开,不过他也乐意利用徐昼野这个脑子有些问题的人,不用白不用。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徐昼野立刻沉下脸,“等我喝完这杯就走。” 可徐昼野的嘴唇刚靠近杯沿,就被沈秋渡一把夺过,毫不留情地全部洒在了地板上。 “我艹,这红酒你知道值多少钱吗?沈秋渡你是不是有病?!” 沈秋渡没理会气头上的徐昼野,将酒杯随意塞进他手里,转身离开。 “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该走了。” 沈秋渡直接关紧了包厢的房门,隔绝了徐昼野断断续续的骂声,屋内灯光被人打开,沈秋渡径直撞入梁叔满是笑意的眼眸。 看来,刚才和徐昼野说的话做的事情应该都被梁叔听到了。 所幸,和徐昼野没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沈秋渡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心虚。他撇开眼,声调偏低地打了个招呼,“梁叔。” 梁叔低声笑了笑,示意沈秋渡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顺便递了张纸巾过来。 “快擦擦手,刚刚倒酒的时候应该沾到点了吧?” “...谢谢梁叔。” 沈秋渡接过纸巾擦了擦,梁叔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他身上下来过,沈秋渡感到不太自在,别扭地抿了下唇。 “谢谢你。” 忽然,耳畔响起梁叔沙哑却真诚的声音。 深秋渡不擅长对付这种真诚实在的话语,身子一僵,不敢抬头去看梁叔。 梁叔摩挲了下手心的拐杖,叹了口气,“刚刚徐少爷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不少,说的确实挺对的。” “阿初这几年受了太多苦,每次都是一个人忍了,或者是自己躲进书房疗伤。” “这也怪我,是我老了,不中用了,没办法像阿初的父母一样好好照顾阿初,替阿初解气。” “那些话,很多人都这么说,也是事实,但除了阿初的家人,从来没有人会替阿初抱不平,所以,谢谢你秋渡。” “我才没有替他打抱不平,只是徐昼野太烦了而已。” 沈秋渡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随后又抬起眼直视梁叔,郑重其事道:“不要多想,还有,不许告诉温降初。” “好好好,不告诉不告诉...”梁叔忍不住轻笑出声,像逗弄小孩般连连点头。 沈秋渡别过眼,最后仍然有些放不下地问道:“所以今天...温降初还会喝下那杯酒吗?” 梁叔收敛起笑意,无奈地点了点头,“嗯,家里已经准备好解药了,并叫来了医生,如有不测,随时待命。” “你放心,阿初有分寸,这些步骤...他早就熟悉了。” 沈秋渡蹙眉,“所以你们也不知道究竟下了什么药?” “毕竟我们也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只能一点一点去试,阿初也只能笑着喝下去,接受一切反应。毕竟他们不敢下致死量,也不敢下要人命的药,这点我们还是能保证的。” 沈秋渡沉默着抬起眼,看着屏幕中那已经接近到了温降初的服务生,眼睁睁地看着温降初丝毫不在意地笑着接过,一点一点将其饮尽。 苍白的脸颊在蓝光下更显憔悴无望,沈秋渡明显看出温降初的身形一颤,眼神有些恍惚,却还是支撑着身子应付来往的人群。 终究,他还是坐不住了。 “别告诉沈秋渡,我下过二楼。” 只留下这么简单地一句话,沈秋渡便从相反的方向下了二楼,紧紧跟着那位服务生,出了大厅。 沈秋渡头一次庆幸自己的身骨较小,能够轻松地引入人群不被人察觉。 他跟着服务生走进晚宴外的废弃花园里,手心握着刚刚捡起的长棒,身子因为过于的紧绷微微发颤,心脏声快要遮盖一切,可沈秋渡却不敢松懈。 其实沈秋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上来,只是在看到温降初变成那样之后,心里有些不舒服。 而且以他的力气,可能棒子还没拿起来就力竭了。 但沈秋渡总觉得,这药,应该只能他一个人来下。 温降初,也只能他来欺负。 所以即便最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想去试试。 沈秋渡之前看过晚宴所在地的地图,花园最终只能通向中央的圆形喷泉,所以沈秋渡赌了一把,从另一方向率先藏在了喷泉旁,等待那位服务生落网。 果不其然,他赌对了。 服务生来到无人的喷泉后便放松下警惕快速脱下黑白相间的衣服准备跑路,沈秋渡毫不犹豫地抬手从后方给了他一棒,直接将其敲晕。 如果下药的是他,或许能从中找到有关解药的消息。 即使没有,也能给他点颜色瞧瞧。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算亏。 这样想着,沈秋渡又多踹了那倒地不起的人两脚,再将他还没换完的衣服全都扔走,让他只能光着身子离开。 在那男人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粒药,沈秋渡估摸着,这一粒应该就是解药了,索性直接带了回去。 做完这些,沈秋渡身上的力气已经用尽,额头出了些薄汗,小口喘着气,手扶着墙壁硬撑身子离开。 虽然这不是沈秋渡第一次做这种事,可却是第一次实实在在地用蛮力,本就孱弱没有恢复好的身子,此刻就像拖着巨大的蜗壳,缓慢行走着。 愈加模糊的意识,让沈秋渡下意识想要去寻找熟悉的气味。 于是,他就这么径直地闯入了大厅,一楼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看到一身狼狈甚至身上沾有血味的沈秋渡颤颤巍巍地走到温降初身前。 “秋...秋渡?!” 温降初也惊讶到愣在了原地,可动作比脑子快,迅速将沈秋渡揽进怀里。 “什么情况,你跑哪里去了?不是答应我乖乖待在二楼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了,沈秋渡和温降初的关系不一般,一时间打探的目光反倒成了八卦。 沈秋渡却懒得理,将手心的药塞进温降初的怀里,凑到他耳边喃喃:“药...” 温降初身子一僵,不顾在场所有人直接将沈秋渡带离了现场,往二楼奔去,留下保镖们稳定人群。 走进二楼包间,梁叔早已经不在了,就连灯光都被调成了暗调的紫蓝色。 不过两人都没察觉到不对,温降初急忙将沈秋渡在自己怀里调整了个让他舒服的姿势,不断地给他小口地喂水喝。 “秋渡...秋渡,是不是中了药?” “没关系没关系...不要怕,我在这里呢。” “我现在就打电话喊医生来。” 温降初声音发颤,因为太过紧张害怕,握住的水杯都洒了出来,甚至带了点哭腔,生怕沈秋渡误食了什么。 抱紧的温暖怀抱,是沈秋渡很久都没体会过的关心了。 沈秋渡只觉得温降初真傻。 自己中了药毫不在乎,对他却这么害怕紧张。 这个人,真是奇怪。 眼看温降初就要哭出来了,沈秋渡只好强撑起眼睛,“这是...给你的药...” “给我的?” 温降初愣住了,“你也要给我下.药吗?” 确诊了,这人真是个神经病。 沈秋渡直接被气笑了,用尽力气将温降初的脑袋往下压了压,让自己能够凑到他的耳边。 只是一时间没注意力道,滚烫的薄唇硬生生碰到了温降初的脸颊。 “!秋渡,你...” 沈秋渡却没反应过来,愤愤地在他耳边开口,“你他妈你,这是给你拿来的解药!神经病才给你下..药!” 最后一句说完,沈秋渡再也撑不住地卸了力气,只想将脑袋埋进温降初的肩窝。 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心脏也慢慢平息下来。 昏睡前的最后一刻,沈秋渡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温降初,怎么这么香。 到底用的什么香水,这么合他胃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摇铃铛 chapter.twelve. 漆黑的冷寂夜下,苍白的阴影投射进屋内,照出床上沈秋渡蜷曲的身子。 他陷进无声的梦境里,即使如此,眉头仍然紧皱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沈秋渡薄唇小幅度地颤动着,侧躺在床的一角,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 似是梦到了令他恐惧地事情,沈秋渡下意识抱紧了些枕头,将脑袋往里蹭了蹭,猛吸了几口。 等到熟悉的味道再次席卷全身,沈秋渡的眉头才缓缓放平。 他的碎发耸拉在柔软的被子上,露出平常难以见到的乖巧与懵懂,白皙的肌肤完全看不出先前拿起棒子揍人后的苍白。 只有他怀抱里的枕套格外显眼,一看就知应该是温降初偷摸塞进沈秋渡怀里的。 想到了温降初,沈秋渡的黑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朦胧的视线下,是空荡的房屋。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秒,沈秋渡立刻清醒了意识坐起身来,四周打探了下。 屋内安静无声,原先被自己抱住的温降初成了怀里沾有他气味的抱枕,桌边甚至放着上次沈秋渡在车内闻到的香薰,用来助眠,调整沈秋渡的情绪。 沈秋渡拿起床边放手机,上面正显示着午夜12:48分。 或许是睡得太沉,眼下没有了任何困意。 沈秋渡便打算去客厅看看,顺道去打探下温降初的情况。 毕竟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温降初有没有吃下那粒药,而且沈秋渡也没有办法确定那粒药一定就是解药。 但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他。 只是怕他死了,自己父母的线索也就断了。 这样想着,沈秋渡已经打开了门。 屋外没有任何光亮和声响,仿佛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窗外迷蒙的雾霭布满天空,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稀薄粘稠,让人心慌到无法呼吸。 很不对劲。 以往这个点,虽然已是深夜,但客厅的灯总会亮起。 可现在,就连梁叔的卧室都是漆黑一片。 太安静了,安静到就像是在隐藏着些什么。 沈秋渡沉下声音往外走去,放轻脚步,侧眸看去,狭长的二楼走廊仿佛看不见尽头,唯独只剩最后的屋子似乎渗出了些微弱的光。 沈秋渡记得,那是一间破书房。 难道温降初在里面吗? 沈秋渡借着褪色的月光摸索着墙壁,一点一点朝前走去,很快就抵达了那件书房的门口。 刚停下脚步,屋内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貌似被人死死抑制的闷哼声。 沈秋渡蹙着眉侧耳靠在门的缝隙处才隐约猜到,应该是断断续续的哭声,不过被人故意盖住了。 这个点,这个地方,恐怕只会有一个人在这里。 那就是温降初。 他轻轻敲了敲门,第一次主动放柔声音开口:“温降初?” 屋内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回应沈秋渡,只有漫长的静默,看似是不想让沈秋渡进来。 可沈秋渡向来反骨,不让做的事情,他偏要做。 “温降初,我知道是你。” “你在做什么?是在...哭吗?” 一个人躲在走廊尽头里偷偷哭泣,这貌似不像是温降初的风格。 骤然,沈秋渡想起了他曾经意外看到的那张检测报告,这些细节瞬间串成了线。 他急于求证,如果让温降初信息素的秘密彻底暴露,或许也能从他的口里亲自得知他被当作载体的事情。 最后,说不定沈秋渡还能和温降初达成个交易。 可屋内的人始终一言不发,甚至哭声都减弱了些。 沈秋渡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见状直接按下把手,却发现门被紧锁了起来,下一秒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叹气声,似松了口气般。 这可把沈秋渡气笑了,“温降初,你是在躲我吗?” 没人回应。 沈秋渡脸色阴沉,孤身站在晦涩下,眼底没有情绪。 “温降初,亏我还去把给你下药的人揍了顿,找来了解药,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还是说,你根本看不上我这些小恩小惠?” 屋内多出了些呜咽声,沈秋渡嘴角上扬,像是偷到腥的猫,抓住了鱼的把柄。 “唉,我该明白的,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毕竟我在温大少爷面前,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你看,不过三天,新鲜感就淡了,门都不愿意给我开,将我关在门外。” “这家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看来我得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这边这样说着,另一边沈秋渡为了演戏演全套,径直转身,故意加重脚步,做出要离开的举动。 果不其然,不过三秒,大门被人用蛮力从内拉开。 背过身的沈秋渡还没缓过神来,整个身体已经被人从后背拥住,结实的臂膀露出肌肉,三两下就死死揽住沈秋渡的腰肢,让他无法动弹半分。 滚烫的肌肤贴紧他冰冷的后背,让沈秋渡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发热,气息加重了些。 他想要回头,可肩窝被人用脑袋堵住,即使侧了点头,也只能看到温降初沾湿的发尾。 “不许...不许走,沈秋渡你不许走...” 温降初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柔,多了些执拗与暗哑。 没有听到沈秋渡的回应,温降初又慢慢加大了力气,光亮透射下来,地板上却只能倒映出温降初一人的身影。 极致的体型差,让沈秋渡几乎完全被笼罩在温降初的怀里,可此刻的沈秋渡却没有先前那般警惕。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温降初,不过是一个无人依靠的弃犬。 肩窝处突然感受到一阵连绵的湿润,摇摇欲坠的水渍挂在沈秋渡的锁骨处,最后滑进衣领,渗进心脏。 酸涩的气味涌进鼻腔,这是温降初的眼泪。 浓重的哭腔和鼻音,让沈秋渡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温降初,那你以后还要把我锁在门外吗?” 闻言,温降初迟疑了会,见状沈秋渡再度作势离开,温降初立刻拦下,急忙摇头,“不!不会了...” “不要走...沈秋渡。” 沈秋渡不言,牵着温降初的手腕走进屋子,将门关上。 刚踏入书房,独属于泪水的气味让沈秋渡猝不及防地感到一阵心酸。书房的一角更是堆起不少的纸巾,看样子哭了很久了。 沈秋渡皱起眉,低眸看着把自己当成考拉缠住他的温降初,“温降初,你不用和我解释解释吗?” “我记得某人说...自己的信息素是小麦来着。” “我怎么不知道小麦需要这么多水?” “怎么,难道你的小麦是新物种?自己研发的?” 在如今的世界里,信息素不仅仅只有气味和标记的作用,它存在于每个alpha和omega的血液里,影响着他们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习惯。 所以,许多你表面看过去的人,大概率在私下,又是另一种性格。反差在这个世界,太过平常了。 比如一个看着老实没谈过恋爱的人,其实私下烟酒都来的,甚至在易感期一个月谈十个都不在话下,只因为他的信息素是桃花的花盛期。 所以在知道温降初信息素是瞿麦的那一刻,沈秋渡就意料到如今的场景。 温降初垂下眸,哭久的他无法再维持人前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反而变得敏感黏人。 “对不起秋渡,我...我骗了你。” “我的信息素不是小麦,是瞿麦...” 刚说完,温降初眼眸又不禁渗出泪渍,他连忙胡乱擦拭了下,默默垂下头。 沈秋渡冷哼了一声,“骗子...” “这种东西都能骗我,谁知道先前和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假的?” “不是的!只有这个...” “我只是怕秋渡知道以后就嫌弃我了...毕竟以我的身份和长相,这样的信息素,就像是人生里一个巨大的墨点,没有一个s级的alpha想要瞿麦这种控制不住眼泪的信息素...” “也没有一个omega会喜欢在易感期控制不住眼泪的alpha...” “以前母亲他们都告诉我没有关系的,什么样的信息素都不会妨碍他们爱我。” “可是我在学校学习这么久,大家一听到我的信息素是瞿麦就会在背地里嘲笑我,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没有办法去控诉什么,因为这是事实。” “我只能尽力去控制自己的眼泪,可是控制得越久,眼泪却越多,我只能背着大家去吃药,或者让易感期不断延后。” “我瞒着秋渡,就是担心秋渡知道以后会认为我不够厉害,不够勇敢。但我想照顾保护秋渡的话不是假的,心也不是,可我...我还是害怕,怕秋渡不相信我...” 温降初的眼泪又溢出更多了,喘息声也愈加粗。 沈秋渡听到后头,心却慌乱了几寸。 虽然知道温降初说的这些话都是假话,是用来掩盖将沈秋渡作为载体的真相。 可这样的环境下,他没办法做到波澜不惊。 狭小的书房、紧贴的肌肤、看似真情带着哭腔赋话语,还有在耳边不断唤着的他的姓名。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欺瞒沈秋渡的罪魁祸首。 就连他自己,也成了唯一的帮凶。 沈秋渡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谁说的?” “谁说你不厉害、不勇敢的?” “眼泪是弱者的象征,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又是谁?一群神经病,放屁的话你也听吗?” “眼泪才不是弱者的象征,那只是他们没办法流泪的借口。” “能肆无忌惮地哭泣,本身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因为有些人,都没有机会放声大哭。 沈秋渡示意温降初坐到座椅上,自己则靠在桌前,对上他的瞳孔,弯下腰,凑近温降初的眼眸,凝着他眼角残余的泪水,喃喃道:“眼泪...是最纯粹的琥珀,更是英雄的化身。” “温降初,你是选择听我的,那是听那些人的?” “当然是秋渡的!” 温降初毫不犹豫地回答,宽厚的掌心覆在沈秋渡冰凉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沈秋渡轻笑了声,突然听到温降初开口问道:“可是秋渡,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到你哭过。” “我不会哭。” 是真的不会,学不会。 唯一一次哭泣,是在那年的台风天。 如今,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温降初沉默了会,趁沈秋渡不备,轻松将他拎到自己怀里,面对面着。 “温降初,你做什么?!” 沈秋渡被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撑住他的胸膛,挣扎着想要离开,可坐在温降初膝盖上,他的双脚都没办法够到地面,更别提逃跑了。 温降初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可是这回,他却用干净的手指擦拭了点,小心抹在了沈秋渡的面颊上。 就仿佛他也哭泣了一般。 “你...你做什么?!” 瘦小的身子根本抵不过温降初稍微用力的双手,沈秋渡只能眼睁睁看着温降初低下头,将他再度拥进怀里。 他们的面颊互相贴靠着,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脏声如此剧烈。 “其实,哭也不好受的,留在脸上干巴巴的,可难受了。” 沈秋渡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他安静下来,乖乖待在温降初怀里。 他知道温降初是在安慰他,便也顺着他的话开口:“好啊。” “那以后温降初,你来替我哭吧。” “我不能流的泪,不能说的苦楚,都由你来吧。” * 当梁叔带着医生和徐昼野匆匆赶回来打开书房门的时候,只看到一直陷入黑暗的书房,第一次打开了窗帘。 屋外的路灯透进,正中央的座椅上,两人睡得正熟,温降初紧紧抱着沈秋渡,而沈秋渡也安稳地坠着双腿,手搭在温降初的肩膀上,呼吸平缓。 “徐少爷,你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没那么准确,不是吗?” 徐昼野冷眼扫过,面色不虞,“可是结果,总不会变的。” 他的视线落在沈秋渡的身上,随后便离开了这里。 只是在路过沈秋渡屋子的时候,下意识瞥了眼垃圾桶。 二楼又重新安静下来,只是沈秋渡屋内的书桌上,多了一张照片。 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是沈秋渡的母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摇铃铛 chapter.thirteen 沈秋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他伸了伸身子,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只感到有一道光亮被遮住。 是温降初,他正背对着自己站在书桌前,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秋渡张了张嘴,有些干渴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干脆起身,放轻脚步,试图从温降初的后背偷看一眼。 日光透过窗户钻进屋内,温降初的双肩恰好能盖住沈秋渡的身影,只是过高的身高,让沈秋渡只能努力踮起脚才能从温降初的肩膀露出脑袋。 可沈秋渡低估了温降初的反应能力。 在他刚露出一点眼睛时,温降初立刻反应过来,迅速转身。却不料让沈秋渡的鼻子重重地磕到了温降初坚硬的骨头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沈秋渡迫不得已后退了几步,最后跌坐在床上。 “嘶...痛——” 沈秋渡抬手捂住鼻子,生理性蹙起眉头,兀地身子被温热的气息罩住,随后是好闻的香味。 “秋渡!不好意思秋渡,你没事吧?” 温降初连忙半蹲在地上,微微昂起头担忧地覆上沈秋渡的脸颊,想要查看一下,却被沈秋渡下意识避开。 “我...我没关系。” “温降初,你刚刚在看什么?” 温降初神情怔愣了下,背在身后的手又往里塞了塞,笑着开口:“秋渡想要知道吗?” 许是昨日过界的举措,让沈秋渡的脑子卡了个壳,呆呆地点了点头,脸颊被蒸得滚烫,交缠的呼吸成了掩盖空白的起伏海浪。 “那伸出手心。” 沈秋渡朝温降初摊开手,随后掌心赫然出现一朵貌似是刚拾回来的凌霄花,花瓣上甚至还沾了些未褪去的晨露。 “看,是凌霄花。” “秋渡的信息素,就是这个。秋渡可以闻闻看。” 沈秋渡的呼吸加重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心处的那朵凌霄花,小心翼翼地凑到面前。 凌霄花的香味细细闻去,带了点甜味,却不腻。 这种气味,让沈秋渡的脑子瞬间炸开,过往的回忆侵入眼帘。 他还记得分化后的第一个易感期,整间屋子里都是这个气味,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尽力让他感到舒适,父亲拿着廉价的抑制剂慌乱地跑来。 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可沈秋渡,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了。 贫民窟连一个干净的落脚点都没有,更别提种花了。在沈秋渡腺体被割掉之后,父亲更加厌恶看到任何花朵,因为一旦出现,就会联想到他本该拿到的一百万。 沈秋渡也不愿意再看到这些,如果意外带了花朵回家,母亲就会成为父亲的眼中钉,再一次承受父亲的怒火和打骂。 虽然到最后,这些伤都会出现在沈秋渡的身上。 收回记忆,沈秋渡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将凌霄花放回了温降初的手心里。 “谢谢你,但是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沈秋渡不想治好自己的腺体,至少现在不想。 他知道腺体恢复之后,自己可能会永远被困在温降初身边当一个载体,可他不愿意。 沈秋渡只想成为一个活生生的、自由自在的人。 能自己做决定,不会再受到任何束缚的人。 沈秋渡悄悄抬眼打量着温降初的神情,真心做不了假,昨晚那一遭,他没办法欺骗自己没有心软。 对待温降初的感情,沈秋渡现在很复杂,像陷进了一场刻意编织的梦境,精雕细琢的一切太让人留恋沉醉。 可梦境里看不到影子,现在的沈秋渡也看不到未来。 如果腺体真的恢复了,他沈秋渡在温降初眼里又究竟算什么?这种纠缠不清的情感最为致命。 怀疑的一旦产生,恍如破碎的珠玉,再光鲜亮丽,也无法掩藏断裂破碎的裂缝。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无论再怎么渴望,也不能被吞噬。 昨晚是他越界了,以后他应该再也不会了。 沈秋渡的神经紧绷着,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像是一种无声地抵抗。对自己的,也是对温降初的。 “秋渡...” 温降初心疼地想要抬手触摸沈秋渡的脸,却被他再次拒绝避开,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 “秋渡难道不想治疗吗?残缺的腺体如果到了易感期,会特别难受的。” “我已经习惯了,那些疼痛对我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沈秋渡沉下声线开口:“而且,那个治疗方法,难道没有生命危险吗?” 温降初心一滞,“你...其实都听到了,对吗?” 沈秋渡点了点头,黑色的瞳孔径直对上温降初的眼,“温降初,你已经骗了我两次了。”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 沈秋渡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温降初的话语,撑着身子试图从温降初桎梏的空间里挣脱,可却无济于事。 “温降初,放我出去。” “你现在腺体没有恢复,身份也很危险,你要去哪里秋渡?” “现在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为了不让沈秋渡离开,温降初很轻易地就将沈秋渡逼到了床角,双臂撑在沈秋渡身体两侧,暗地里不断加大力气,让沈秋渡根本没有离开的机会。 沈秋渡侧头闭上眼,明显不想搭理温降初,这一举动反倒让温降初心碎了一地,大手箍住沈秋渡的下巴,第一次违背沈秋渡的意愿,逼迫他睁开眼直视他。 “沈秋渡,我刚刚是做错什么了吗?是不是不应该和你说这些?”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对我?” “我以为昨晚,你就已经对我放下戒备了,为什么只有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变了?” 享受过沈秋渡昨晚的温柔与过界的亲昵,巨大的落差感让温降初的心瞬间坠崖。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要追求一个家人般的亲昵与温怀,沈秋渡与他如此契合,可他用尽所有法子,为什么就是不行? 温降初声音颤抖,吐出的气息扑在沈秋渡的面庞,让他瞬间忆起昨晚那咸涩的泪水。 沈秋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温降初,你又要哭了吗?” “我...我才没有。” 温降初深呼吸了下,克制住将近崩溃的情绪,低压的声线让沈秋渡想要回答他,可是说出口,却是苍白的叹息。 沈秋渡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去安慰一个注定要和他离开的人。 如果这样能让温降初对他放下心思,要不就这样吧。 “温降初,我的父母是不是找到了?” 温降初的呼吸停了下,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沈秋渡,“你...”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 沈秋渡笑了下,突然起身靠近温降初的面颊,不到三厘米的距离让他能清晰地从温降初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甚至沈秋渡能感受到温降初湿热的薄唇断断续续地蹭在面颊上是什么样的滋味。 只是沈秋渡的目标不在这里,而是在他口袋里那露出一角的照片。 “温降初,你很不会演戏。” “这是你第三次骗我了,温降初,你也学不会撒谎。” 温降初眼睁睁看着照片被沈秋渡摊开,担忧地开口:“秋渡...” 沈秋渡没去理会他的轻声呼喊,自顾自地查看照片。 如他所料,照片上的人正是秋渡的母亲。只是一改往日里的温柔,照片上的她瘫倒在地面上,抱头痛哭。 在她面前的,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的父亲。 沈秋渡的头开始隐隐发痛发麻,视线也跟随着模糊,脸色苍白,握着照片的手指不断用力缩紧。 “秋渡、秋渡!” 温降初立刻将照片夺了过来,想要将沈秋渡抱进怀里,却被他抬手死死抵住。 “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 沈秋渡咬紧牙关,大口喘着粗气,费了好些力气才说出这一句话。心脏烂成碎泥,似乎人人路过都能践踏一下。 “秋渡——” “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沈秋渡发狠地握紧温降初的肩膀,干涸的嘴唇撕裂开了皮,露出些红血丝。 他想要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脖颈后的腺体又开始发痛了。 他顿时泄了气,无助地坠下,被温降初接住,瘫在他的肩膀上。 “温降初,带我去,求你了。” “带我去,我就乖乖听话,配合你治疗,好不好?” “求你了...” * 带走沈秋渡父母的是邻市的秦家,秦家向来走在□□上,地下场所数不胜数。 沈秋渡一直以为父亲欠的钱是溯州市内的某个赌场,可实际上,沈父贪图更大的筹码,早就已经看不上贫民窟那些赌场了,很早以前就跟随赌友一起去了邻市赌博。 “我打听过,你父亲如果不去邻市,你赚来的钱是足够他赌博的,他完全不需要抢你存下来买抑制剂的钱。” “所以我那些钱,成了他去邻市的车票吗?” 温降初沉默地点了点。 沈秋渡只觉得可笑,自己亲生儿子的命都可以不顾,只想要买一张船票钱。 “邻市我们不熟,但秦家暴力要债的事情人尽皆知,你父亲欠了足足一百万,加上利滚利,现在已经有了一千一百万。秋渡,无论怎么样你都无法还清了。” 一千一百万。 这个数字在沈秋渡的眼里,仿佛一座大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沈秋渡还记得之前母亲生日,他拿着自己存在的一百一十块钱去地摊上给母亲买了一件新衣服,被父亲知道后都被骂了个半死。 如今他自己竟然欠了一千一百万! “他怎么敢..怎么敢!” “秦家面对还不上钱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欠的钱越多,需要抵的东西就越贵,小到金钱,大到身体。” “所以秋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秋渡知道,再次见到父亲,说不定都不会是一具完整的尸体,可这都是他活该!他只要确保母亲平安无事,一切就好了。 轿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黑夜下,很快便到了秦家在郊外秘密关押这些人的住宅。 沈秋渡被温降初护在身后牵着手腕下了车,却发现向来沉寂的地方,此刻却灯火通明,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温降初蹙起眉,人群中央的男人转身发现了他们,很快走上前来。 在来这之前,温降初就已经和秦家的掌权人通过消息,达成了约定后,秦家才同意放人,和温降初约好了时间。 只是现在来看,情况貌似不太对劲。 “温总,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了。只可惜了,你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姓秦的男人靠在黑色轿车旁点了根烟,深吸了口气:“人跑了。” “不知道谁透露了消息,那个女人还在,但那个男人被人带走了,钻的是后院的狗洞。我们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摇铃铛 chapter.fourteenth 溯州市又开始下雨了。 苍白的玻璃窗上流出白色的脓水,呼出一口白气后,沈秋渡率先看到的是自己失去焦距的眼眸。 他拖着瘦小的骨架独自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泛着木香的书桌面放着那份前不久才递到他手里的体检报告。 只是在医生朝他伸出手的同时,沈秋渡的衣兜里多出了一张褶皱并带字的纸条—— 「沈秋渡,明晚十点钟,我在地下停车库等你,带你走。」 「你的父母我都会安排好,不要告诉温降初。」 是徐昼野托人塞给他的字条。 同时,那名医生悄悄透露给沈秋渡,他的父亲是被徐昼野救走的,让他不要担心。 沈秋渡垂眸盯着看了很久,冰冷的躯壳下,他的血液却在隐约沸腾,呼吸因为脑子里构想的一切逐渐加重。 像是鸟儿冲破困笼前的呻吟鸣叫。 沉重的水滴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的雨天,最是遮掩一切的好天气。 “咚咚——” 房门声让沈秋渡瞬间冷静下来,他起身打开门,一位面色冷峻的高大男人瞬间遮住了沈秋渡的视线。 沈秋渡记得他,他是前几日亲自给他检查身体的医生。 “时间到了。” 男人声线低沉不带任何情绪,机械般地通知了一声转身就下了楼。 沈秋渡眼窝处盛了一汪浑浊的雨水,变得深邃晦暗。他默不作声地跟着男人下了楼。 楼下的一处医疗室,是温降初特地命人连夜装修的,屋内配备的是全球顶尖的医疗器具和药物,为的就是治疗沈秋渡残缺的腺体。 就在温降初将沈秋渡的母亲救下的那天晚上,沈秋渡就答应了温降初开始恢复腺体。 这也就意味着,沈秋渡踏上了成为温降初治病载体的那条路—— 至少在沈秋渡心里,他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那晚,沈秋渡没得选。 母亲因为惊吓和劳累过度,加上不知道被谁注射了什么药物,已经陷入昏迷,甚至有脑死亡的风险。 如果不及时治疗,只有死亡一条路,可唯一能够进行这场手术的人和特制的药物,单靠沈秋渡一人是绝不可能拿到手的。 那时候,沈秋渡的心濒临死亡,他绝望地倒在冰冷的墙壁旁,颓弱的身子撑不起一切。像是有一根坚硬的铁钉,从太阳穴的位置将沈秋渡的脑袋死死和墙壁钉在一起,发胀疼痛的脑袋经不起任何思考。 就在这时,很久不见的温降初带着那名男人和齐全的药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经过一个晚上,沈秋渡的母亲就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沈秋渡不知道温降初是做了什么才让那个男人连夜赶来,但他知道一点,他欠温降初的太多太多了,多到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 于是,沈秋渡主动走到温降初面前,履行了先前的一切承诺。那个被温降初带过来的男人成了这些天他见过最多面的人,反而是温降初连夜未归。 冰冷的治疗室内,沈秋渡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坐到温降初为他特地定制的治疗椅上,昂贵的皮质感却让裸露的肌肤起了一身疙瘩,面色平淡,可乱掉的心跳做不了假。 男人抬眼扫了下,轻笑了声,“不用装了,害怕就说。” 沈秋渡倔强地别过头去,放在扶手上的手却下意识握紧。 见状,那男人也不恼,自顾自地开始准备接下来要用的药品和医疗器械。 “放心好了,今天只是检查一下你腺体坏到什么程度了,顺便注射下药物看看你身体的反应,等一切准备就绪了,我才会正式开始。” “而且,我如果敢不当着温降初的面就对你进行治疗,他要是知道了,我肯定会被骂一顿,你在他那儿可宝贝得很,我可不想惹温降初这个疯子生气。” 男人清冽的声线在提到温降初时少见地带了点上扬的情绪,看样子和温降初熟络很久。 “你叫沈秋渡,对吧?” 沈秋渡点了点头,乖乖待在治疗椅上,之前为了打工特地剃短变硬的发根如今已经长长了不少,乌黑的发丝耸拉在两侧,微微挡住耳根。 “我姓薛,薛山客,你和温降初一样,喊我薛山就行。” 听到这个名字,沈秋渡倒是感到新奇,“薛山...客?” “嗯,我这名好听吧?自己取的,是不是一听就有文化?” 沈秋渡嘴角颤了下,抬眼看到刚才还紧绷着脸一副恨不得离人百八千里的薛山客,此时却哼着小曲备着药。 这转变,属实有些大。 察觉到沈秋渡打探的视线,薛山习惯地开口解释:“被我的转变吓到了?” 沈秋渡不想隐瞒,点了点头。又或许是薛山客放松情绪的感染,连带着他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这都是温降初那人给我支的招,说是一开始太过热情可能会给人压力,还告诉我说太多话也会显得不专业。” “而且我自己也发现,我给那些豪门贵族治疗的时候,他们的姿态都端得要死,连带着我都有点有样学样了。” 薛山客自己都笑了下,拿着备好的药瓶和针管走到沈秋渡面前。却放在一旁,自己则坐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拿起一本书竟开始看起来。 “我们...不开始吗?” 沈秋渡愣了愣,看着薛山客又端起身子装作一副绅士贵族的模样。 “不是说了,必须有温降初在才能给你治疗吗?这家伙...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还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你又不是小猫小狗,还一副生怕我给你怎么了的样子...” 一提到温降初,薛山客的嘴就停不下来了,连忙凑到沈秋渡面前开启长篇大论—— “我和你说,我和温降初认识十几年了,那个时候我还不叫薛山客,因为成绩好破例进到高级学校读书,正好和温降初分到一个班。” “一开始我和他并不对付来着,谁让他让我总是当万年老二。而且这人家世好,性格好,又是个s级alpha,几乎没有缺点,太招人嫉妒了。再看看我,家世背景一般,还是个非常普通的beta,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可是后来,在我说自己想要成为医学界第一个登顶的beta时,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我,不嘲笑我的自大,也是他在我毕业以后将我介绍到国外的医学教授那儿进修。” “我知道我欠温降初很大的恩情,所以前几天他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国了。”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不相信我的医术!非得说什么怕你害怕,一定要有他在他才能安心...真是的,看在他的份上,你和你妈妈,我一定会好好救治的,你们啊就放心好了。” “毕竟我可是快要登顶医学界的男人。这点小事如果没办法完美处理,那还怎么登顶,你说是不是吧?” “哎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我为什么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其实啊我一开始的名字很难听,至于多难听呢...反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所以你还是别听了。” 沈秋渡:......? “我一开始没想改名字的,只是突然发现医学界的那群人名字都特高级,什么elaine、lovien、estara、areda,唉呀妈呀念都不会念,我就去找温降初,他说我自己也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反正人在国外,身份什么都是自己给的。” 沈秋渡靠在软背上,看着薛山客的嘴不停上下起伏着,只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荒谬了。 没想到表面看上去矜贵高冷,话本子里那种衣冠楚楚的西装男,私底下竟是个大话痨,还总说不到重点的那种。 沈秋渡这下彻底明白为什么温降初会让他少说点话了。 他深吸了口气,见缝插针地开口:“所以,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因为听起来高级啊!我可是翻了一整晚的古书找到的呢,而且英文名也有了,就叫rank,多好,一箭双雕!” 眼看薛山客试图继续往下讲,沈秋渡连忙转移了话题:“温降初这几日都没怎么回来,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闻言,薛山客无奈叹了口气,“嗯,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只知道温氏集团出了内鬼。温家最近和政府联合在做灾后重建的工作,结果有人在其中的环节做了手脚,导致许多灾后的灾民没有拿到该有的补款,正在贫民窟那块聚集闹呢。” “这些日子他先是要缓解那些人的情绪,还要去填补其中的漏洞,连觉都没好好睡过。” 听到「内鬼」二字,沈秋渡眉心一跳。 “那内鬼找到了吗?” “没有,哪有功夫和时间找?现在温家只剩温降初一个人了,许多事情一下子涌过来,他根本没办法一时间全都处理了,恐怕只能等一切稳定,才能抓内鬼。” “但温降初很聪明,我想他应该有点眉目了,只是看在面子上,不愿意当面戳穿罢了。” “温降初这个人啊,就是太老实了,总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还经常以最善心的角度去看待别人,所以老是吃亏。” “你说他做错了吗?当然不是,只是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不会允许这种人顺顺利利的。” 薛山客拖着沉重的语调,表情沉了沉,“不过你别担心,温降初说了,你现在的事情永远在第一位,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陪着你的。” “而且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厉害,无论是学习还是为人处世,都像是有天赋加成一样,而且看起来一点缺点都没有,太完美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完美无缺。 比如,那具即将熬坏撑不住的身体。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温降初应该也在赶回来的路上。 沈秋渡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薛山,你认识徐昼野吗?” 薛山客点了点头,“认识,他是温降初的发小,不过我和他关系不太熟。” 话落,薛山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俯身凑到沈秋渡面前,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这个人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了。” “总喜欢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冒出来,说的话也让人很不舒服,之前每次和温降初聊天的时候,他就躲在暗里一瞬不瞬地盯着温降初,那眼神就要把他杀了一样,可吓人了。” “我之前和温降初提过,他却向我解释说是信息素作祟,反正我是不懂了。” “后来听人说他们徐家的人都是这样,尤其是他那个父亲,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可能他们apha都奇奇怪怪的,要么疯,要么阴,要么假,要么装,总之和我们beta完全不一样。” “我劝你啊也离那个徐昼野远一点,简直像鬼一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摇铃铛 chapter.fifteenth 温降初回到别墅里时,天已经将黑未黑。雨潮稳定下来,带着懒倦的音调充斥着空寂的世界。 冷汽凝在温降初厚实的黑色大衣上,连同着垂下的发丝泛着冷意。可他冲进屋内时毫不犹豫看向沈秋渡的眼眸,却格外滚烫热烈。 沈秋渡心里被刺了下,下意识撇开头。为了方便检查,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简单的白色长袖衬衫,坐在白炽灯下,整个人被融进雪白的墙壁,乖巧的像极了雪地里的白鼬。 “哟,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被那些政客缠到晚上呢。”薛山客眼神在沈秋渡和温降初之间转了转,打趣道。 “是邀请了晚饭,但我拒绝了。” “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温降初随手将大衣外套放在门外的椅子上,熟稔地来到沈秋渡身侧,柔声开口:“秋渡,我回来了。” 自从救回母亲后,沈秋渡便没怎么见到温降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身侧的手都有些凌乱到不知放在哪儿。 又或许是因为心里藏着的那件事,让他在温降初面前,显得有些心虚。 “嗯。”沈秋渡轻声应下,将薛山客当做了盾牌,“既然他回来了,我们可以开始治疗了吧?” 薛山客微微憋着笑,感慨了下,“我还以为会有一连串的提问环节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薛山客示意沈秋渡坐下,自己则拿起小巧的工具坐到沈秋渡身后开始检查残缺的那块腺体。 沈秋渡的心渐渐慌乱起来,无措地握紧扶手,紧闭双眼。 自从被母亲亲手割断一半的腺体后,他便厌恶极了有人触碰他脖颈处的任何地方,就连平时穿衣,都会选择高领或者自带衣领的衣服。并且,也会特地留下尾部的头发。 因此那块地方对于沈秋渡而言,也过于敏感,远胜于其他任何一个omega。导致平常他也不喜欢有人走在他身后。 由于过度紧张,阴冷的天,沈秋渡的额头反而隐约生出些薄汗。薄而苍白的唇被含在齿间,即使知道薛山客必须这样做,沈秋渡还是无法抵抗心里的高墙。 所以,当冰冷的工具微微触碰到那块温软的腺体处时,沈秋渡还是忍受不了下意识的动作,像只兔子般突然起身远离。 却刚好撞入温降初的怀抱里。 沈秋渡的双臂顺势攀上温降初宽大的身子,将他当做最适宜的青藤,摸索着寻到最恰当的位置,最终死死地黏附着。 即便是失去了一半的腺体,可他还是个omega,一个会下意识寻求alpha庇护的omega。 同时不知不觉中,整个屋子里的气息都被瞿麦贯穿,只有薛山客这个beta一无所知。 温降初太香了。 这个气息太过诱人,又莫名地让沈秋渡感到熟悉和依靠。 不过,他权当是自己无法摆脱omega的特性。 温降初也顺势抱住,眉眼沉下去扫过薛山客。 “我去,我还没开始啊!” 薛山客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微微瞪大眼,属实有苦说不出。 “抱歉,我刚刚还是...有点没准备好。” 沈秋渡红着耳根慢慢从温降初怀里退出来,乖乖又坐了回去,给自己打了打气,看向薛山客,“这次真的准备好了!来吧!” “行,这次可别碰瓷了。” “我真开始了昂。” 沈秋渡尴尬地点了点头,“...好。” 他屏息凝神,温软的腺体处感到一阵酥麻,他闭上眼。 骤然又一道声音落下—— “等一下。” “我艹,又怎么了?!” 薛山客绷紧的神经再一次坍塌,无奈地抱怨了一句。 一旁的温降初突然打断了薛山客的动作,伸出手夺过他手中的工具。 “还是我来吧。” “在医学课上,我也学过如何检查omega的腺体。” 薛山客愣住了,指了指自己,“那我做什么?” 温降初一个眼神都没递过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沈秋渡的身上,“你看着我做。” 薛山客:“?这对吗大哥,那我等你等了几个小时?” 即使如此,薛山客还是认命地环着手臂,站在一旁。 温降初的手法很轻柔,生怕弄坏或者弄疼了沈秋渡。他微微俯身,淡淡的瞿麦味道萦绕在沈秋渡周身。 许是心理作用,沈秋渡紧绷的身子渐渐松下来,就连敏感的腺体都一点一点包容温降初的动作。 瞿麦的信息素让沈秋渡恍如陷入一大片秋季松软的麦田中,是松软面包的甜味,也是米饭的香味,总之闻起来,很舒服。 只是沈秋渡放松下的同时,温降初的眉却紧蹙起来。 他小心翻看着沈秋渡那块已经近乎没有任何知觉的半块腺体,本该紧密缠绕的神经也已经萎靡断裂,甚至深处还掺杂着旧年凝固的暗红色血点。 很严重,的确如先前的医生所说,治疗成功的概率几乎为0。薛山客也不再是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对待医疗问题时,他比任何人稳重。 “看看这里。” 薛山客指了下腺体侧边一处软下的空缺处,温降初小心翼翼地用器具柔软的那头蹭了蹭,果不其然带出了些鲜红的血丝。 而沈秋渡身子一颤,未经过思考便喊出了声:“温降初!疼...” 温降初急忙抽出器具,将其塞进薛山客的手里,自己立刻将沈秋渡揽进怀里揉着脑袋低声哄着。 薛山客看着面前的两人,背地里偷偷翻了个白眼,“好了,先让他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商量一下具体内容。” “没关系的。”沈秋渡缓缓从温降初怀里探出个脑袋,“我也想听听...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行,一句话,能治,但会很痛苦。” “因为现在匹配库里没有找到和你100%匹配的alpha,并且强行割下的那半块腺体现在已经彻底坏死,为了避免伤口那块继续加深感染,只能先给你安装一个和你腺体完全匹配的人工腺体。” “人工腺体在安装初期,你的身体会有排异反应,极其痛苦,甚至可以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人为辅助你行走。而且若身体抗拒强烈,也会有失败的风险。” “适应容纳人工腺体总共需要耗时六个月,这期间每个易感期,你都只能靠药物挺过,并且你的alpha无法与你进行永久结节,其他alpha散发的信息素也无法给你提供100%的安抚。” “如果找到了匹配值100%的alpha,他是不是就不用那么痛苦了?”温降初突然开口,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 薛山客心里一慌,感到不对,但还是选择说出真话,“是的,安装之后立即在他体内结节永久标记,人造腺体能很快融入身体。” 听完这些后,温降初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沈秋渡送回了房间,说明日还是正式进入疗程。 只是在深夜,温降初拿着自己的体检表将正准备入睡的薛山客吵醒。 看到突然出现在夜色里的温降初,薛山客被吓了一跳,臭骂了声:“大晚上不睡觉温降初你他妈要干嘛?梦游了?我可不是沈秋渡你跑完房间干什么?” 薛山客略显暴躁地伸出手打开灯,入眼便是那张体检表,心底涌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想。 “温降初,你要做什么?” “我去查了。” 温降初从怀里掏出另一张表,是和沈秋渡的信息素匹配值。 “瞿麦和凌霄花的信息素匹配值是95%。” “可是你是s级,沈秋渡是b级,再怎么整沈秋渡也升不到s级啊?!” “谁要他升了?” 薛山客表情一僵,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说清楚一点,你要做什么?” 温降初低眸浅笑着,抬手慢慢摩挲着表格里沈秋渡在小作坊拍下的证件照,语气坚定。 “薛山,给我做个手术。” “我要降到b级。” “你他妈疯了?!你是不是大晚上不太清醒?你等着,我去给你打盆凉水来。” 温降初一把扯住薛山客的胳膊,“我现在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你清醒个屁!” 薛山客气氛地一把甩开温降初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鼻子开怼。 “我记得是你救下沈秋渡,不是沈秋渡救你吧?你对他这么好?” “先不说从s级降到b级之后你身体会变得怎么样,那些圈子里的人的口水沫子就能淹死你。” “我是不懂了,沈秋渡是你什么人,你要对他这么好?不惜搭上自己的身体?” 温降初低头不语,将检查表好好整理了下再揣进怀里,语气不容拒绝,“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决定好了。” 薛山客愤愤地环着手臂,紧紧盯住温降初,“我,不可能给你做这个手术,也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 薛山客比任何人都清楚alpha降级有多危险,即使降级成功,后半生的易感期会痛苦百倍千倍。 他不明白沈秋渡一个外人,温降初为什么要坐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喜欢—— 但这样的喜欢,他也不能理解。 “好吧。” 温降初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拖着高大却落寞的身子离开。 “那我只能去找别人去做这个手术了。” “你敢!?” 薛山客立刻拿起手机,“你等着,我现在就通知溯州市所有医院,禁止给你做任何alpha降级手术!” 薛山客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无知的恋爱脑真应该被列入精神疾病! 温降初只觉得是无用功,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他的手刚握住门柄,一股暴力突然抵住房门。 薛山客咬着牙,死死抵住房门,“你今天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别想出去了,而我也不会再去给沈秋渡治疗。” 薛山客知道拿捏这种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那就是用他最在乎的人威胁。 果然,温降初的神情松懈下来,无措地坐到一旁的沙发软榻上,一向温柔自持的男人,此刻却显得格外狼狈。 “我得还他。” 温降初说。 “这是我欠他的。” * 深夜里的沈秋渡并没有如温降初所愿入睡,他起身不断搜索着有关徐昼野的一切。 今天薛山客的话启发了他,于是他几乎点进了任何能够找到有关徐昼野信息素的网站和新闻。 终于,在一所十几年前的一所中学的新闻报告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晦涩的黑夜,手机屏幕的光刺眼惨白,沈秋渡轻笑了声,身子因为过度兴奋微微发颤。 他看着新闻里的字眼,终是没忍住笑出声。 “青苹果...” “原来,是青苹果啊...” 这样,一切就都好办了。 沈秋渡摸着黑来到母亲休息的房间,仪器的滴答声在房间响起,他如野鬼般坐在房间一侧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母亲沉睡。 沈秋渡很早就知道,自己没办法通过身体与人抗争,更无法利用omega的身份离开囚牢。 他自小身体残缺瘦弱,是贫民窟里人人口中的那个“病弱怪”,就连做工的工钱都比普通人少一半。别人的目光永远都不会放在他的身上。 可这没什么不好。 有时候易被忽视这一点,能成为他达到目的的最好手段。 “妈妈。”沈秋渡紧握住母亲的手,嘴角带笑,眼底却是视死如归的疯魔与偏执。 “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很快...他也会消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摇铃铛 chapter.sixteenth 天刚破晓,玉雕刻出刺眼的莹白与沈秋渡瞳孔淡漠的白相呼应。屋内的暗色下映出他长身而立的影子。 沈秋渡站在漆黑的地板上,剧烈的晕胀扯痛他的头皮,苍白的面孔下,却是淡漠无情的模样,只是拼死咬住的牙关,暴露了一切。 腺体残缺的那块又在发痛了。 算算时间,也快到他的易感期了。 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即便再痛,他也只能强行忍下。 沈秋渡眼下的暗影微微晃动,厮磨咀嚼着那暗流涌动的心绪。一夜无眠的他,掏出许久未曾用过的手机,打开联系人。 最上方是温降初初次见面强行拿过他手机留下的号码,随后便是母亲的电话。 他手指在温降初的名字上方停留了一秒,很快移开,点进了黑名单处,将备注“evil”的人拉了出来,给他发了几条短信消息—— 【今晚22:30,我在露水湾大桥,救你出来。】 【在此之前,一切都听那个人的话。】 【记住,如果可以,随时找机会离开,他不是什么好人。】 沈秋渡口中的“那个人”,就是徐昼野。 随后,沈秋渡找出医生递给他的纸条,上面写有徐昼野的联系电话,医生告诉他,如果决定好了,随时发消息给他。 沈秋渡毫不犹豫将消息发送出去: 【今晚十点,不见不散。】 刚按下发送键,身后房门突然发出几声异响。 “秋渡,你醒了吗?” 是温降初。 可是这个点,他怎么也会起这么早? 沈秋渡心里揣着疑惑,但为了不让温降初看出自己的异样,他连忙将头发揉皱,快速换上睡衣,装作被吵醒的模样揉着眼睛,故作微恼的样子打开了门。 虽然沈秋渡后来反应过来,他其实可以不用这样作态去欺骗温降初,毕竟自己在他眼里,也算不上什么。 可是这些,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习惯,很难再改了。 “有事?” “我...我就来看看你。刚刚路过你房间,听到里面有声响,我还以为吵醒你了。” 温降初身上还穿着先前陪沈秋渡治疗时的衣服,瞳孔多了些红血丝,衣领也有些乱糟糟的。 沈秋渡抬眸只一眼,就看到温降初刻意避开的双眸。 “你昨晚,又哭了?” 温降初愣了下,没想到这么暗的走廊,加上他刻意的行为,沈秋渡竟然还能看出来。 “你声音听起来,哑哑的。” 沈秋渡小声嘟囔了一句。 其实,闻起来也苦苦的。 虽然沈秋渡很不想承受,但他的确对喜欢的气息无比敏感,可能也是因为腺体残缺的原因吧。 “我...” 温降初想解释,可话却堵在了喉咙,却只是在他晃神的一秒,沈秋渡抬手就将房门关上了一半。 沈秋渡在心里一直催眠自己,就把温降初当成一个普通人,可是真心并不会因为外界烦扰而发生改变。 在和温降初面对面时,他总是不受控制,以至于只能被迫隔绝他与温降初之间的物理距离。 “没事的话,我继续睡了。” “等一下!” 温降初稍稍用力就挤进本就狭小的空间里,却没能止住惯性,胸膛直接撞上沈秋渡的身体。 身形本就瘦小的沈秋渡哪经得住温降初如此突然的撞击,连连后退,所幸被温降初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揽进怀里。 如潮水泛滥的暖意扑面而来,温降初几乎能罩住沈秋渡整个身体的宽肩让他只能被迫直面温降初。 “温降初,逗我很好玩吗?” “无聊的时候就跑我这里来,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秋渡被撞得真恼了,加上先前积攒的情绪,如今一下倾倒出来,他发狠地抬手想要像个壮汉推搡一下温降初,结果温降初就像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 他的力气在温降初面前,就是一只小猫,冲人哈气却被当做可爱。 温降初的确没见过沈秋渡动气,更没想过他会“动手”。他抬起宽厚的掌心覆在沈秋渡触碰过的地方蹭了蹭,感受了下余温,被沈秋渡瞪了眼,又悻悻放下。 “对不起秋渡,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你。” 沈秋渡不懂温降初又发什么疯。 但他清晰地知道一点。 他最近必须离温降初远一点,不只是因为今晚和徐昼野的约定。 温降初不单单是温降初,他还是个s级alpha,更是一个身上沾满了他喜欢气息的alpha。 这对一个即将步入易感期的omega来说,无非是致命的毒药。 但凡温降初没有控制好自己散发出一丁点信息素,他就会被迫陷入那一段煎熬痛苦的易感期。 沈秋渡一向厌恶极了易感期,因为那个时候的他,会变成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被天性束缚的怪物。 不过,所幸他找到了控制那个时候的自己的好办法。 就是找到一个衣柜,将自己锁起来,钥匙挂在高高的地方,直到易感期结束,才放自己出来。 虽然很痛苦又绝望,可这是沈秋渡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在贫民窟的时候,一旦被周边那些劣质残忍的alpha闻到了四溢的信息素,那结果,可远比锁进衣柜惨烈百倍。 所以在现在,沈秋渡努力从温降初怀里挣脱开来,克制自己的情绪,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你,你现在走。” 沈秋渡指着房门的方向,垂着头不去看他,声音却止不住发颤。 “秋渡,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你别过来!” 沈秋渡眼看温降初上前一步,紧绷的神经逼迫他抬高音调,带着破碎的声音,打断温降初的动作。 完蛋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沈秋渡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他越想去控制信息素漏出,那块凸起的疼痛感就越明显。 信息素渗出的越多,疼痛就越剧烈。 本就空缺的那块地方,因为神经的缺少断裂,让沈秋渡无法很好地控制信息素的渗出,以至于有时候突然被alpha影响,他的信息素都会突然渗出些。 这种时候,他就会经受那些可怕的凝视,被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说是自己的勾引。 所以每一次,沈秋渡只能花比寻常omega十倍的精力去控制。可今晚,他要一边关注温降初举动,一边控制,实在是艰难。 可是今天不能出现任何一丝的意外。 沈秋渡缓慢后退着试图利用距离让温降初不去察觉那该死的信息素,他抬眼小心打量了下温降初,看到他茫然的模样松了口气。 正想着该如何撒谎让他离开时,一种异样的目光骤然落在沈秋渡的身上。 和先前经受过的凝视不一样,无比温暖。被泡发经受无数丑陋砾石攻击的身子,被人小心拖起。 一种秩序以外的感觉席卷而来。 这种错轨的心绪,让沈秋渡格外心慌。 他讨厌这种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失了控,未知又能给他带来巨大影响的东西,沈秋渡从来无法掌控,只能被迫厌恶。 就像易感期。 余光瞥见温降初轻声靠近,吓得沈秋渡瞬间炸毛,“你走,你走开...不要碰我!” 温降初充耳不闻,蹙着眉小心将沈秋渡困在自己身边。 他比任何人包括沈秋渡他自己都知道,现在的沈秋渡,根本无法一个人。 终于,温降初的声音将沈秋渡先前一切的行为和假象都判了死刑。 “秋渡,你是不是...到了易感期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摇铃铛 chapter.seventeenth 温降初低沉的嗓音落到沈秋渡的耳朵里,他瞳孔一缩,无措的心脏让他只能机械地摆头。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没有。” 沈秋渡无神地抬手抵住温降初的胸膛,却被他直接拽住,像只小狗一样嗅吻着他的指尖—— 那是沈秋渡刚才下意识捂住腺体的手指,沾满了凌霄花的气息。 温降初沉下去的眉眼和那失神的双眸,只能让沈秋渡死死拽住一点来欺骗自己:他是b级,无法100%吸引温降初这个s级的alpha提前步入易感期。 可是沈秋渡却忘了一点,信息素并不是影响人类的唯一因素。只要他这个站在温降初面前呼吸,就足够了。 沈秋渡脑子快要炸掉的,他从来没有在哪次易感期之前和一个alpha如此亲近过。更不敢想被温降初知道以后,自己该怎么办。 他是会和那些人一样,想趁机将他食入腹中,又或是用那种下流肮脏的眼神,落在那裸露柔软的腺体处。 头顶高悬的白昼像极了宣判他罪状的银针,将他榨干搅碎,易感期前的不安与恐慌感凌迟着沈秋渡的每一寸肌肤。 omega在易感期时会极其渴望alpha的亲昵和陪伴,会放大一百倍沈秋渡好不容易藏起来的欲望和渴求。 这对沈秋渡来说,就像是将他难以启齿的一切秘密暴露得一览无余。 先前故作淡定和坚强的表现,不过是危墙坍塌前的假象,是沈秋渡自己给自己虚构的一场黄粱梦。 沈秋渡一直觉得自己是勇敢的,独立的,能够独自撑起那摇摇欲坠的家,不会向那些omega一样,只能接受委身他人的命运。 可现在无法控制的一切,让沈秋渡唾弃自己,它揭露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真相——其实沈秋渡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坚强,他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他和那些omega,每什么两样,甚至更糟糕。 可是他不接受,更不愿意相信! 于是,沈秋渡拼了命地用蛮力推开温降初地身体,跑向床头,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放取出了一把剪刀。 “沈秋渡!你要做什么!?听话,把剪刀放下——” “你走!你走了...我就没事了。” 他眼眶泛红,却没有留下一点泪水。决绝地将剪刀抵在本就疼痛难忍的腺体处,声音破碎沙哑。 沈秋渡又开始催眠自己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短暂地逃避现实—— 是的,只要温降初这个总是让他失控的人离开,他就还是原来的沈秋渡,什么都不会变。 只要温降初存在一秒,沈秋渡omega的天性就会将他主动送到温降初的手里,甚至他还会感到愉悦。 这太可怕了。 沈秋渡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把自己交给谁,这是在贫民窟生活了许多年,他一直秉持的真理。 就连亲生父亲都会为了可以想要把他卖掉,更何况一个相处不到三个月的陌生人? 更何况和一个他如此喜爱的信息素在一起,他最真实的欲望就会被暴露,他不想,更不可能主动袒露自己的软肋。 因为沈秋渡不想成为人刀尖下无力挣扎的游鱼。 “好,好...我走,现在就走。” 温降初放缓声音,尽力安抚沈秋渡的情绪,缓缓移到门边,最终落寞的身影被暗色吞噬。 房门关上,一切湮灭。 剪刀苍白落地发出脆裂的声响,瘫软的身骨猝不及防掉落,让沈秋渡重重摔倒在地。 他的肩膀仍在颤抖,腺体疼痛得更加厉害了。 沈秋渡强撑着理智,从抽屉里摸出两管廉价的抑制剂,毫不犹豫地插入身体。 廉价的抑制剂渗入进身体,会伴随强烈的副作用。头痛、恶心、高烧...可这些对现在的沈秋渡来说,都不算什么。 只要今晚的行动一切顺利,就算是死,他也无憾。 抑制剂注射后的半个小时,腺体那块终于不再剧痛,沈秋渡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刚一呼吸,浓烈的凌霄花香味涌入鼻尖。 神经瞬间紧绷,刚才...可真是太险了。半个小时后过去了信息素都如此强烈,更别提和温降初待在一起时是什么场景,沈秋渡是想都不敢想。 所幸,或许是因为不同层级,温降初的反应并没有太过剧烈,更没有想要标记他的心思。 想到这,沈秋渡抿了下唇,心脏有些闷闷的,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他快速摸到手机给徐昼野发了消息—— 【时间提前,我现在去车库等你。】 沈秋渡稳定了下心神才悄悄打开了门,从门后探出个脑袋小心打量者二楼走廊。 天已经大亮,时间来到上午十点钟,沈秋渡几乎提前了12个小时,可现在离开温家,是他能想到最好的选择。 走廊空无一人,更无半点声响。沈秋渡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朝楼梯走去。 他的房屋右侧就是温降初的卧室,若要下楼,一定会经过温降初的房间,只是现在他的房门被关紧,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路过时,沈秋渡是听到断断续续地水声,应该是温降初在洗澡。 沈秋渡松了口气,手心刚覆上楼梯杆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佻的男声。 “你要去哪?” 突然的声音让绷紧着身体的沈秋渡一晃神,差些踏空了台阶。他回头看去,薛山客正穿着深蓝色丝绸睡衣,懒散地靠在门边,一脸玩味地注视着沈秋渡刚才偷偷摸摸的动作。 “我...我下去吹吹风,二楼太闷了。” 沈秋渡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对上薛山客深邃的黑眸。无声的静默在两人间弥漫。 过了一会,薛山客才率先开口,“那你去吧,可别着凉了,你这身体要是受了寒,温降初那家伙可不会放过我。” 沈秋渡垂着眸没出声,自顾自往下走着。他知道,薛山客仍然在凝视着他,虽然他不明白薛山客要做什么,但也阻止不了他。 “沈秋渡。” 最后一层台阶,薛山客终是没有忍住喊住了沈秋渡。 “温降初对你而言,不是陌生人。” “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他?” “我没有不信。” 沈秋渡的脚步没有停。 “我只是更相信我自己。” * 当沈秋渡前脚刚关上别墅的大门时,温降初屋内的水声就停了下来。 他披着浴衣,带着一身寒气悄无声息地走到薛山客身边,透过窗子,注视着沈秋渡的身影。 “真抱歉,害你丢了人,但我实在拦不下他。” “不用拦,这是他想要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 “至少现在,有我兜底。” 薛山客啧啧了几声,满眼都是看不起温降初这副痴汉模样,他背靠在栏杆处,深吸了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对徐昼野?” 温降初擦了擦面颊的冷水,声音沙哑,“就这样吧,至少现在,我不想去说什么。” “可是那是你们父母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怪在你的身上?” 温降初喉咙干涩了下,话哽住喉咙。 其实,他也不知道,但如果这能成为徐昼野活下去的唯一一根稻草,那他也认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摇铃铛 chapter.eighteenth 停车场内气氛低沉,凉意堆积在角落,空寂无声。 角落无人在意的角落,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那儿许久。朦胧的雾窗映出一双迤逦如琥珀的双眸,却无神单调。 沈秋渡孤身站立在车门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血色,平静地透过车窗打量着车内徐昼野的身影。 没过一会,车窗下落,徐昼野沉声看向沈秋渡,“上车。” 无人偌大的停车场里,关门声格外刺耳。车内空间逼仄,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 “怎么突然提前了?温降初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徐昼野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看起来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心生厌烦。 他这个人,最讨厌事情发生错轨。 沈秋渡闭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一切,简单敷衍过去,“没什么,只是现在容易从温家出来,就抓住这个机会了。” “怎么,你不愿意早点带我离开吗?” 沈秋渡直视前方,全身的感官却集中在徐昼野的身上。 易感期前后的omega嗅觉无比灵敏,能捕捉到空气里任何细微地信息素残留。 刚才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沈秋渡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果香味。 如果他没猜错,徐昼野这个alpha看样子应该也快到易感期了。只是青苹果成熟的时间一般在7月-10月,对于现在来说,徐昼野的易感期提前了不止一点半点。 徐昼野轻啧一声,烦躁地用手指摸索了下方向盘,呼吸加重了些,“沈秋渡,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小聪明。” 他侧眸凝着沈秋渡的眼,面露不满,“如果我不愿意,我就不会赶来了。” “但是现在时间过早,你父亲还在路上,没办法提前到。” “你准备带我们去哪里见面?我母亲还在温家昏迷,徐昼野,你确定你能从温降初眼皮子底下带走我母亲吗?” 沈秋渡平淡地开口,似乎真的只是在好奇,并无他想。 徐昼野冷哼一声,插入车钥匙,一辆黑车悄无声息得从地下停车库驶离。 “谁说我要背着温降初了?” 徐昼野攥紧手指,眼底笑意瘆人,“我就是要让温降初知道,他在意的人最后都会离他而去,这是他活该。” 说出口的话淬着寒意,刺耳又让人作呕,这样难听的话,可徐昼野却表现得很平淡,似乎这些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又或是,他已经说了千千万万遍。 沈秋渡垂在暗色的手搓了搓衣角,身子一大半隐入座椅,完全像是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小透明,听着徐昼野的话,他没有任何表现,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要带我去哪儿?要做什么?” “我让人带你父亲先到我家来,等你们见面后,我会派人将你们带去机场,离开溯州市。即便温家在溯州多么只手遮天,他也没办法在别市肆无忌惮。” “之后,我会让人将你母亲单独送到你们的目的地。沈秋渡,如果可以,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徐昼野带着沈秋渡来到了徐宅,徐宅位于一片湖海边,人烟稀少,不远处便是一座大桥,通往邻市。 “那儿是哪里?”沈秋渡指着大桥问道。 徐昼野随便瞥了一眼,没有多想,“露水湾大桥,怎么,你不知道?” 沈秋渡盯着露水湾大桥许久,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第一次听说。” 一句简单的谎话,就这么被沈秋渡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口。湖边的空气浓浊,搅得他心脏难受,紧绷的神经下,他显得格外亢奋。 徐昼野完全没察觉沈秋渡的不对,带着他径直走进徐宅。 徐宅里空无一人,厚重的窗帘拉到死,几乎没有光亮,一屋子只剩下一盏暗灯,借着那暗灯,紧跟在徐昼野身后的沈秋渡才发现一抹匆忙的身影。 她快速移动,佝偻着身子凑到徐昼野耳边小声嘀咕着。 “把医生喊来,要是不治疗,就别管他,死了最好。” 徐昼野声线凉薄,像在处死一只倒霉瘦弱的蝼蚁。眼看那婆婆还要说什么,徐昼野不耐烦地打断她,“好了!他的事我不想再听了!” “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把他锁起来,不要出来害人。” 沈秋渡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略微失控的徐昼野,只闻到那空气里弥漫的果香,越来越浓郁。 那婆婆应了几声,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沈秋渡,见与他对上,又惊吓到快速回避,拖着沉重的壳消失在暗色下。 沈秋渡隐约看到那婆婆上了二楼,随即便传来剧烈的闷声响,男人尖锐的怒吼声传来:“徐昼野!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 “放开我!老子没病!你竟然敢把我锁起来?!老子要杀了你!” 这样的场景沈秋渡自小见过很多次,因此并不觉得害怕或是惊讶,只是徐宅里的男人... 沈秋渡忽然想起曾经薛山客提及的过去,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徐父。 他心里微微感到惊讶,将亲生父亲囚禁,不管死活,还真有点像徐昼野的手段。 沈秋渡稳下心神,若无其事地开口:“现在去哪?” “你倒是不觉得害怕。” “贫民窟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别和我说这些,我可不会同情你。” 徐昼野冷哼了声,随后带着沈秋渡进到一楼一间隐蔽的暗室里。 “这是哪?” 沈秋渡上下打量了下屋里的陈设,干净整洁,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便再无其他,只有书桌上留有唯一一张相框,是徐昼野少年时期的照片,不过借着微弱的光依稀能看出,是被撕裂过的。 “卧室。” 徐昼野用力将相框从沈秋渡手里抢过来,尖锐的倒刺猝不及防划破沈秋渡的手指。 他眼神冰冷,没好气地开口:“没人教你不要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你在这等着,你父亲到了我会叫你出来。” “沈秋渡,别想耍什么花招,你逃不出这里的。我把你放这,可是为了保护你,你但凡踏出去一步,可就活不下来了。” 沈秋渡摸不清徐昼野这句话里的意思,不过不像是在说谎。他想到刚才二楼里男人的辱骂声,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骤然,有人发狠踩踏台阶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少爷,徐少爷不好了!你父亲跑出来了!” 话音刚落,徐父便带着冷冽尖锐的菜刀冲进屋子,发了疯地朝徐昼野砍去。 “杀了你...杀了你!你这个孽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摇铃铛 chapter.neenth 暗灯下整座屋子被泼满了墨,徐父狰狞的身影如鬼魅,快速逼近徐昼野。 人命关天,沈秋渡还是下意识喊出了徐昼野的名字,只是试图抓住他衣袖往后拽的手,竟被他躲过。 “徐昼野!” 徐昼野充耳不闻,直面朝他面颊逼来的刀刃,在冷光触及鼻梁骨的那一瞬,他身形敏捷地成功躲过,绕道徐父身后。 徐父几乎将所有的力气压缩在了这一次的攻击中,在菜刀砍空的一瞬,猝不及防地瘫软下去,跪倒在地。 沉重的闷哼声夹杂着身体破裂的声音,徐父这一摔,恐怕半天都站不起来了。 徐昼野动作熟练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针管,毫不犹豫地插入到徐父的后脖颈,不过五秒,徐父的意思变得昏沉,最后彻底昏迷不醒。 这时,那婆婆才姗姗来迟,看到倒地的徐父丝毫不在意,一边弯着身子不断地道歉,一边像拖一只老死的病狗离开。 嘈杂的一切再一次堙灭,徐昼野全程面无表情,动作机械,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沈秋渡垂眸看向地面那已经空了的针管,沉声问道:“针管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而且知道太多,你更不容易离开。” 徐昼野随手将针管扔到垃圾桶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沈秋渡仍然站在角落不动,轻笑了声。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他为什么想要杀你?” 徐昼野敛起嘴角,缄默许久,将从沈秋渡手里夺来的相框摆在桌面原来的位置上,才淡淡开口:“因为他一直觉得,我不是他的儿子。” “在他心里,我和我妈妈,都背叛了他。” “他认为,我是我妈妈和温降初的父亲偷情生下来的。” 沈秋渡的脑子嗡鸣了一瞬,瞳孔微微扩大了些,“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触及沈秋渡的反应,徐昼野轻佻地抬了抬眉,“看来温降初真的挺保护你的,这些事情都不想告诉你,怕你趟了这浑水。” 他垂头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见还早,便坐到书桌前的软椅上,懒散地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开口:“反正你也要走了,我就大发慈悲,满足下你的好奇心。” “徐家和温家是世交,我和温降初也算是一起长大,我们的父亲是同一个院里长大的,关系非常好。” “温降初的父亲和他一样优秀,性格好,能力强,是我们那年最出色的小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暗恋了温降初的母亲很多年,后来如愿以偿,将温降初的母亲追到了手,很快就结了婚。” “可是当年据我父亲说,我的母亲也暗恋了温父很多年,甚至大学毕业向温父表白了,却被委婉拒绝。” “我父亲性格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偏执狂,天性生疑,从小就不爱说话,无论是对待事业还是爱情,都像个疯子一样。” “就这样一个人,在我母亲表白被拒失恋的时候,钻了这个空子,用一种很不光彩甚至下流的手段,将我母亲娶回了家。” “他当然清楚自己有多卑劣,所以一直认为我的母亲不爱他。可他还是拼了命地对我母亲好,他向来不知道怎么爱人,更没有被人爱过,整个人陷进了一场自我催眠中,无法脱身。” “他太过低贱,因此即使直到温父和温母结了婚关系很好,还是会因为一点不对就怀疑我母亲对温父仍有旧爱。而且,他还将温父当成自己的假想敌,彻底断开了他们儿时的情分。” “这种虚幻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爱,无比脆弱。所以在他看到我的母亲和温父私下有联系,并且第二日徐家的公司在温氏的帮助下起死回生时,他并没有感到半分感激。” “而是将母亲关了起来,不断逼问她,甚至怀疑我是她和温父的野种。母亲受不了,破罐子破摔地顺着他的话说,因为她知道,即便再怎么解释,我父亲也不会相信的。” “也是在那一天,那缥缈的爱,彻底消失了。滔天的恨意让他在那一夜,背着我们,在饭菜里加了毒,他想要带着我们一起死。” “还好温父温母提前察觉,救下了我们。最后,母亲和他离婚出国,而我被抛下留在这里照顾父亲,跟着温家生活。” 徐昼野的声调很轻很缓,没什么情绪,黑眸里藏着化不开的浓雾。 他曾一度极其厌恶这种太过清醒的自我认知,徐昼野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父亲是一类人,他想要去摆脱,去挣扎,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无济于事。 他每一次逼迫自己做出和父亲不一样的选择时,天真地认为一切都会改变,可事实却是,无论他如何更改道路,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变。 这种循环过分地将徐昼野逼到绝境,那种疯狂和执拗如枷锁,牢牢地拴在他身上,无时无刻提醒他:你也是个疯子,你永远比温降初低一等。 徐父当然也经历过这种非人的折磨,残存的理智被一点点堙灭的痛苦无人可知,在别人眼里,那些渴求和不认命,反倒成了他人眼底恐惧的原因。 所以徐父认命了。 可徐昼野还在挣扎。 这样子的感觉,沈秋渡貌似能体会。 被evil缠身的感觉,并不好受。 只是徐昼野选择隐忍挣扎,将自己关进织网。 但沈秋渡却选择,杀死这只evil。 沈秋渡抬眼打量起徐昼野的神色,冷静到让他胆寒,并且他发觉,这空气里青苹果的味道,更重了。 即便沈秋渡不喜他的信息素,可是他毕竟是个即将陷入易感期的omega,总归会有些影响。 因此,他刻意离远了些,走到那小窗旁打开了点缝隙。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温降初没有关系。” 徐昼野沉下眼死死盯着沈秋渡,“怎么没有关系?” “就是他,让我母亲和温父有了联系。” 沈秋渡皱眉,只感到面前的徐昼野貌似和他父亲一样,陷进自己编织的蛛网。 “可是他是为了救下你们的公司——” “你闭嘴!你懂什么?我告诉你这些事情只是看你可怜,你凭什么在这里发表意见?” 徐昼野发狠地站立起来,却无措地拼命揉着发胀的头,煎熬地呻吟出声。 桌上的东西被他胡乱甩散,落了一地。如此疯魔的模样,和刚才徐父的样子没有半点不同。 “你给我老实待在这里!我...我马上就回来...”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后,踉跄地撑着墙面出了门,大声嘶喊道:“药...给我药!” 沈秋渡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顺着徐昼野离去的方向,他缓步上前。冷寂的空气里,遍布徐昼野不稳定地信息素。 他这才察觉不对,alpha的信息素,不该如此混乱。 看来徐父当年下的毒,对徐昼野的影响很大,让他彻底换上了信息素紊乱症。 沈秋渡将自己的身子隐入暗色,冷眸扫过那在沙发角落打着药剂努力平稳心绪的徐昼野,只觉得,他们一样可悲。 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终究只敢躲在黑暗里舔舐伤口,坚硬的外壳之下,是脆弱不堪早已褪色的灵魂。 不过,这对沈秋渡来说却是好事。 他有了全新的计划。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十点钟,令沈秋渡有些惊讶的是,过了这么久,温降初都没有给他发过任何信息,打过一个电话。 就像是...他早已料到沈秋渡想要做的一切,纵容着他去肆无忌惮。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沈秋渡否定了。毕竟,他的存在对于温降初而言可有可无的可能性更大。而且,他要做的事,可不那么干净。这样光风霁月、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又怎么会愿意染脏。 徐昼野打开了房门,眼下他已经稳定下来,仿佛刚才痛苦呻吟的人不是他。 他眼里淬着冰,语气淡漠,“时间到了,该走了。” 沈秋渡沉默着跟在徐昼野的身后上了车,车上冷气没有关,冻得他颤了下身子,他紧咬着唇,眼底藏着疯狂,死死盯着徐昼野的手机屏幕。 1.. 2.. 3——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徐昼野的动作,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发现是助理的电话,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接通后,助理慌乱的声音传来—— “徐总不好了!那男人把人打了后半路逃了!” 徐昼野呼吸加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事情错乱的感觉让他的心脏不断地轰鸣挤压,刚才利用药效才控制住地紊乱,有了再生的预兆。 “去追!无论如何都要追回来!” “徐总,看他跑了方向,是露水湾大桥!” 徐昼野挂断了电话,回头看向沈秋渡,眼底带着审问。 “是你做的。” 沈秋渡头靠在座椅上,听到这话,轻笑出声,“徐总真是高估我了,我父亲从来不听我的话,你不是知道吗?” “更何况,他要是想活命,怎么会往露水湾大桥跑?这不是送死吗?” 徐昼野发了疯似地突然加大马力,黑色的轿车快速穿梭在野林下,似瞧准了猎物的狼群,容不得任何人逃离。 沈秋渡一早便预料到这种结果,安静地将目光递到车窗外疾速掠过的影子,冷不丁开口:“徐总有没有想过...” “他就是要死的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摇铃铛 chapter.twentieth 急速人为逼停的车产生剧烈的俯冲,沈秋渡的身子止不住地撞上车门,痛麻感瞬间席卷了他的感知。 空旷的露水湾大桥上,只有他们这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中央,格外显眼。路灯打在车顶,隐约映出车内的人脸。 徐昼野眸尾通红,手背青筋暴起,回眸死死盯住沈秋渡,暗哑着声开口:“沈秋渡,你故意的。” 只见沈秋渡吃痛地蜷缩住身子,刚才的撞击让本就因易感期瘦弱身体更加疼痛,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通红一片。 听到徐昼野的话,沈秋渡没有回应,去也没有否定。他咬着牙关,冷汗涔涔,脖颈后的腺体再度发胀。 算了算时间,上一次注射药剂的药效已经要退散了。 他眼底暗了下,抬眸直视前方,捕捉到一抹快速移动的黑点,心下一沉。 “说话!” 徐昼野发狠地用手剧烈拍打着方向盘,整个人陷入崩溃的边缘,他向来看不惯沈秋渡这副样子,显得他此刻太过疯魔狰狞,像极了他的父亲。 想到这,徐昼野的心脏被猛地揪起,再不顾一切,随手掏出车里的小刀抵在沈秋渡的脖子处,尖锐的刀刃划破他的皮肤,溢出了鲜血。 徐昼野狠狠将沈秋渡压在座椅上,不停逼问:“沈秋渡,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想离开吗?现在这是最好的机会!” 沈秋渡冷眼扫过他,面色波澜不惊,甚至抬手抹去流下来的鲜血,移到唇边舔舐,感受这股血腥味。 沈秋渡的皮肤很白,红色变格外夺目,如冰清玉洁的瓷器上,雕刻出一朵正在腐败的暗红色曼陀罗。 他盯着徐昼野发疯的样子,笑着开口:“徐昼野,你现在这副样子,和你父亲真像。” “闭嘴!谁允许你提到他的?沈秋渡,你是不是疯了?!” “疯的人是你吧?” 沈秋渡敛起嘴角,毫不客气地将那把小刀徒手推远。 他赌徐昼野不敢真的用力。 果然,在捕捉到他轻颤的指尖时,他知道他赌对了。 徐昼野这样的人,看似疯狂毫无顾忌,实则只是个逃避现实的胆小鬼,一条丧犬而已,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你想带我离开,不过就是要让温降初因为我发狂罢了。你想让他变得和你一样,成为一个疯子,你见不得他比你好,不敢相信为什么你们生活在一起,却走向了不同的极端。” “你艳羡他,嫉妒他,最终逼迫自己去恨他,只可惜你的理智又告诉你,他并非如此可恨,都是你自己活该、自作自受。” “到最后,不知道自己该恨谁,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去,像你的父亲一样,只能催眠自己将这一却强加在别人身上,让仇恨成为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只可惜,无论是温父还是温降初,他们所作所为却又并不可恨,为人清朗温雅,和你们这种只敢生活在阴暗地里的人,完全不同。” “如此残忍的现实,将你碾碎,再缝合出两个灵魂。却都是这般懦弱卑劣。” “徐昼野,你可真可怜。” 虚弱的身骨让沈秋渡只能在暗处用手紧紧攥住座椅才能防止自己瘫软下去。 他的声音柔弱轻柔,说出的话却一点一点、轻而易举地分尸着徐昼野拼凑起来的身体,将一把长剑砍断他的灵魂。 就像当年,徐昼野的母亲毫不犹豫撇开他时的那双手时,带给他的重创。 “你闭嘴,闭嘴!谁让你说的这些?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温降初?!” “沈秋渡,你真觉得自己比我清醒吗?你和我一样,都被温降初给骗了!” “你说我阴暗,你又光鲜到哪里去?不过和我一样,苟延残喘地吊着一口气活着罢了!” 这些话,沈秋渡心里早就清楚,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下去,但他不想让仇恨夺去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所以,他选择斩断一切。 徐昼野脸色煞白一片,沉重的呼吸声紊乱了一切,那肆意横行的青苹果信息素将车内当做它的乐园。 沈秋渡的心并不那么平静,他悄无声息地暗暗放出一点信息素,让凌霄花香寻到合适的时机,趁机寄生到徐昼野的脖颈处。 没过多久,徐昼野的双眸有了失焦的痕迹,沈秋渡才彻底松了口气,旁观着他的信息素紊乱症的再一次发作。 徐昼野慌乱地坠下身体,疯狂地在车内寻找药剂,只可惜一无所获。 “药...我药呢!?” “你车上的药不是让那位婆婆帮你拿下去了吗?”沈秋渡冷不丁在一旁开口。 “谁说的!我从没指使过她!” 车内气氛瞬间凝固,不断膨胀的恐慌不安裹挟着徐昼野的心脏,“她...竟然是她...” 沈秋渡也皱起眉头,他分明亲眼看到那位婆婆在徐昼野发病时从车里拿下了药剂,既然不是他指使的,又会是谁呢?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计划甚至可以提前,还多亏了那个人。 “回去..一定要回去...” 眼下徐昼野被逼急了,根本无法思考这一切的因果关系,如此自负又自卑的人,只希望一切掌握在自己手心,怎么可能亲眼看着事情颠覆。 只可惜,他表现得太过明显,反而成为他最大的败笔。 徐昼野颤着身体尽力稳下心神,将车的马力加到最大,试图将车子打个弯返回,只可惜露水湾大桥的桥面设计并不足以他直接在原地掉头,徐昼野只能将车笔直地驶向另一端,再从末尾调转车头。 漆黑的深夜,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更加放大了一切感受,徐昼野拼命踩着油门,巨大的车鸣声响彻天际。 沈秋渡缓缓抬起手紧握住安全带,闭上眼,等待一切的结束。 骤然,剧烈的闷响和人肉撞击声搅碎了所有,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子差点掀翻,幸好徐昼野反应及时,猛踩刹车才让车子停在距离桥边远几厘米的地方。 猛烈的惯性让沈秋渡的头撞向了车窗,意识昏沉了些,可他等不及要睁开眼。 只见那原本干净的透明车窗上,彻底被鲜红的血液掩盖。 徐昼野的脑子嗡鸣着,丝毫没有料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沈秋渡快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视线投向远处。 一个人赫然躺在另一边的桥侧,半边身子都快掉下去,身上被撞的血肉模糊,鲜血滚落了一地。 “是...是谁...” “他..死了吗?” 徐昼野哑着嗓子开口,胆怯的内里被暴露得一览无余,只敢躲在逼仄的狭小空间里,等待命运的审判。 不远处黑压压的森林旁,暗流涌动的河水在脚下翻滚。沈秋渡的心格外滚烫、躁动。 只是,那本该死亡的男子,惨白的眼珠却转转悠悠地与沈秋渡对视,身侧的手痉挛着,嘴巴似乎还在说些什么。 他竟然,还没有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摇铃铛 chapter.twenty-first. 沈秋渡呆愣住了,他设想过计划里任何一个环节的披露,但他无比肯定的结局,此刻竟然成为最大的问题。 他应该死亡的,要么被车碾压粉身碎骨,要么落水没有痕迹,要么死不瞑目。 可是为什么,他竟然没有死透?还留在这里,有意识地看着他? 沈秋渡慌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要做什么,是狼狈离开,还是走上前去。 他亲手设计了亲生父亲的死亡,即便他再如何邪恶可恨,沈秋渡都无法真正直面这一切。 男人拼命用尽全身力气摆动着身子,像极了寄生苟活在食物中却立刻失去养分的蛆虫,一点一点蠕动着。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沈秋渡的方向,血缘里藏着的丝线将沈秋渡不断拉扯向前,无意识地抬腿一点一点朝他走去。 身后是徐昼野不断地嘶喊声:“沈秋渡!你他妈疯了吧!你要去哪儿!?” 沈秋渡耳朵嗡鸣,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只一味地像个傀儡,失去了灵魂。 徐昼野从没想过自己会杀人,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勇气举起刀刃将徐父解决,只敢把他关在阁楼的房间里,让他日日夜夜看着母亲留下的东西发疯发狂。 表面上说是他能想出的最残忍的方式,但其实,只是他在逃避罢了。 徐昼野很擅长如此,将自身的苦难强加在他人身上,减轻自身的痛苦,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因此现在,他看着沈秋渡呆滞的身体,突然灵光一现,快速做回车椅上,锁上车门,猛踩油门,试图疾速驶离将这一地烂摊子留给沈秋渡。 反正,沈秋渡在他心里,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温降初也不可能为这样一个透明弱小的他出头。 而且他在温降初身上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可是温降初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这次,他相信也会如此。 徐昼野不断催眠着自己,车速也越来越快,似乎只要逃离这片黑暗,一切都不会变。 可是下一秒,剧烈的撞击声再次传来,这一次徐昼野整个人连带着车在桥面旋转了大半圈,头重重地磕到方向盘上,鲜血不止。 他艰难地刹车停下,身子彻底瘫软下来,模糊的意识下,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温降初。 他竟然不要命地逼停了他的车。 温降初暴力地将车门砸开,脸色阴沉,眉眼处带着浓烈的阴郁色。他丝毫不再顾及曾经的友情,轻而易举地将徐昼野拎出来砸向地面。 徐昼野狼狈地疼痛呻吟着,身体早已破烂不堪。他吃痛地睁开眼,便见一双高级定制的黑色皮鞋落入眼帘。 “温降初,你疯了吗?!” “薛山,把他带走,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说话间隙,温降初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而是都落在不远处那蜷缩起的小小身影上。 可惜,徐昼野仍然不死心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拽住了温降初的裤脚。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就为了...区区一个沈秋渡?” “你刚刚...是想杀了我吗?” “我从来没有想杀你,也没有恨过你。” “如果今夜你不出现在这里,我还会当做一切寻常。” 温降初沉声开口,垂下眼的同情像看一个可怜虫。 “徐昼野,你恨我造谣我,我都忍了,是妈妈告诉我,要对你好一点,我不想让她难过才一再容忍你。”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你经历很多,所以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地里都做了什么吗?” “我的行踪、出差时酒店住的房间、要喝的每一杯酒,你事先都知道。可我都没去管,我知道你想要踩着我活下去。” “可是你现在竟然敢对沈秋渡出手,你是活腻了吗?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就够了,但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拉沈秋渡下水。” 徐昼野冷哼了声,狰狞地笑着,“温降初,你演老好人演惯了,现在是都忘了吗?” “可我还记得,你之前的那些事情...你该感谢我,没有告诉沈秋渡。”他降下声调,阴恻恻地盯着温降初。 “他们不知道,可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什么人,你比我,更阴暗臭烂,只是藏得深而已!别以为被人恭维喊了几声,就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沈秋渡早就被你连累了!温降初,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由于说的话太多,徐昼野猛地咳嗽了几声,嘶哑的声音尖锐又难听。 温降初嫌恶地拧起眉头,收回腿,看徐昼野再一次狼狈倒地,丝毫不在意。 “这是他想做的,用你来亲手杀死他父亲,才不会脏了他的手。” 徐昼夜心脏停滞了一瞬,双瞳紧缩,温降初不愿再搭理这个家伙,直接朝前走去,徒留徐昼野在原地不断谩骂。 “温降初,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就应该和我一样...一样可恨!你凭什么...凭什么变得那么好!” 最终,薛山客被吵得不行,直接一管药剂注射进去,才独自一人吃力控制住了徐昼野,拖着他上车离开。 温降初来到沈秋渡身边时,沈秋渡双眼呆滞,站在只剩最后一口气息的男人面前,垂着头,全身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上。 “...他还有一口气。” 沈秋渡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让他刚开始没成功发出音节。像是在对温降初说,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不知为何,温降初在身边时,沈秋渡的情绪会慢慢恢复平静,他试图低下身,可虚软的双腿撑不住突如其来的重力,让沈秋渡猝不及防跪倒在地。 突然拉近的距离,男人血肉模糊的脸也变得清晰无比,甚至他似乎幻听了,男人微微张开的唇,在喊他的名字。 “秋渡...秋渡...” 这一喊,将沈秋渡再次拉回了那个晦暗无光的台风天,他看到男人像供奉神明般跪在他双手面前,将那块被割掉的腺体接过,双眸不曾分给垂死挣扎的沈秋渡哪怕一眼。 沈秋渡完全失去了思考的力气,就连双手该放在哪里,眼睛该看哪里都不知道,冰冷僵硬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 骤然,熟悉的瞿麦香将他彻底缠住,强势霸占了他身边所有的一切。 颤抖的后背被人紧紧拥在怀里,沈秋渡第一次在这样无措的场景下,有了依靠。 温降初利用身型差,将下巴轻柔地抵在沈秋渡的肩窝,有力粗壮的一只手臂环住沈秋渡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小心捂住了他的眼睛。 这次突如其来的黑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温降初...是我杀了他...” “我无比期待这一天,可是为什么看到他死...我却并没有感到高兴?” “我是不是...做错了?” 沈秋渡再也撑不住,彻底软下身子,感受着温降初毫不遮掩的保护欲。 理智崩溃的边缘,他像失了智般的,竟希望温降初能抱得更紧、更紧些。 让沈秋渡能感受到自己还是存在的。 现实如沈秋渡所愿,又或者说,只要是沈秋渡想要的,都不会落空。 温降初收紧了怀抱,移动身体将唇靠在沈秋渡的腺体处留下轻轻蹭着,随后又释放信息素来安抚沈秋渡的情绪。 等怀里的人稳定些后才与沈秋渡头靠头,让他们面颊上温热的肌肤相互摩挲着。 “不对秋渡,不是你。” “是他自己杀了他自己。” “我们秋渡什么都没做,也永远不会做错。” 沈秋渡身体瑟缩了下,却刚好让他更贴近温降初。那蛊惑人心的气息愈加强烈。 “秋渡,看到他的死,你是想原谅他吗?” 温降初不动声色地暗下眼眸,语气仍然温柔得毫无破绽,即使沈秋渡不解决这个男人,他也会去替他解决。 他绝不允许沈秋渡的身边有任何不利他的人或事出现。 “可是秋渡,那你曾经经历的一切,都会是别人口中的你活该。” 温降初轻柔地引导沈秋渡,不让他被面前的假象蒙混。 在他心里,沈秋渡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即便是现在,那也是他父亲自作自受。 如此狡诈的恶徒,最后一刻竟也不能让秋渡安心。 这种人,就应该悄无声息地痛苦死去,才能稍微偿还他犯下的罪孽,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添堵。 只可惜沈秋渡有了自己的计划,温降初便顺着他的心思来,他担心因为自己贸然出手,会对沈秋渡造成影响。 沈秋渡被蒙着眼,但能感受到手心被温降初塞入了一把尖锐的冰冷小刀。 温降初耳边的低语仿若情人给予的勇气,他毫无顾忌地闯入沈秋渡的世界,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出深渊。 “秋渡,我会帮你,结束这一切,你愿意吗?” 话落,是长久的沉默。 可最后,沈秋渡突然抬起手,将那把刀狠狠插入了男人的心脏。 他从没有那样有力气。 当年那个夜晚沈秋渡无能为力,没能拿起刀和他拼命。 因为那时的他害怕、恐惧,他只是个渴望父爱的少年。 可经年积攒的恨意,成为今天的刀刃,彻底杀死了将他困在牢笼里的恶魔。 原来这个男人从没有沈秋渡想象的那般高大。 原来他,一直这般渺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30 第22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Two “嗯” 潦倒晦涩的天际笼罩一切,狭小的屋内下只开了一盏床头柜上的小夜灯。 原本应该乖乖待在床上熟睡的沈秋渡,却蜷缩着身子,浑身发颤地艰难爬到了地面的角落,滚烫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试图降下温度,消去面色的绯色。 可被白齿死死咬住到失了感觉的薄唇揭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费力气。 甚至由于强烈的温度差,让沈秋渡心里的痒意更甚,最后羞耻地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破碎呻吟声。 可是他没有办法,往常佯装倔强的模样,却根本无力抗拒易感期带来的身体变化。 他的易感期提前了。 在杀死父亲之后,鲜血炸开,笔直地喷洒在沈秋渡惨白的脸颊上。再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只感到沉重的身体瞬间变得轻软,任由着自己落到温降初的怀抱里。 之后发生了什么,沈秋渡不得而知,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下,甚至穿上的是温降初清洗好的曾被他贴身穿着的衬衣。 可沈秋渡没来得及去想太多,脖颈后肿胀到极致的腺体不断叫嚣着,操控沈秋渡的意识,让他去寻找最合适的Alpha。 那一刻沈秋渡的意识被席卷,他不禁狼狈地奔向房间门口。 Alpha最合适的Alpha 除了温降初,沈秋渡想不到其他人。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么做,如果被温降初看到现在自己这副样子,那和在他面前卑微地求他垂怜有什么区别? 沈秋渡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穷人骨子里的自傲与自负永远存在他的血液里,也是这种不甘与执拗,让沈秋渡无法忍受自己被人欺压在身下。 所以沈秋渡才逼迫自己躲藏在角落里,他挣扎地用手撑住墙面艰难起身,发了疯地在卧室里寻找有没有可以暂时抑制易感期的东西。 对了,抑制剂,他肯定还有的。 沈秋渡踉跄着奔向自己藏起抑制剂的地方,可是打开一看,那黑色的小夹子里,空无一物。 沈秋渡血液瞬间凝固,后背发凉,不可置信地又将盒子倒过来,试图去欺瞒自己。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但沈秋渡明明记得,这里分明还剩下一个抑制剂的!究竟会是谁趁他不注意拿走了? 薄唇已经被沈秋渡咬破,鲜血滴落,渗进沈秋渡身上的衬衣上,像是被刻上终章,沈秋渡无措地瘫倒,将脸埋进衣服里。 刹那,淡淡的瞿麦香钻进鼻腔,彻底搅动沈秋渡本就不平静的头脑。 沈秋渡开始发狂地缩紧身子,不断地吸吮着衬衣上温降初还留下的香气。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衬衣上沾染最多的,仍然是洗衣液的味道。那一刻,沈秋渡对洗衣液的香味厌恶到了极点。 等到衬衣已经变得皱巴到完全不堪入眼,沈秋渡才无力垂下双臂,双眸涣散,瘫软着身子。 深深的羞耻感和失望不断扩大,罩在他的心窝处。 沈秋渡都不敢去回忆刚才如此卑劣的自己,他竟然用温降初的衬衣来抑制自己的发情,所幸所幸没有人知道。 可是现在,就连衬衣上都只剩下沈秋渡的凌霄花香,沈秋渡别无他法,只能坚持着走到房门口。 可是站在门旁沈秋渡陷入徘徊,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去哪?去找温降初?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是除了温降初那儿,他还能去哪儿?父亲已经死了,母亲还在昏迷,沈秋渡急需一个人,让他能够攀上他的身体,汲取他的一切活下去,这是沈秋渡的信息素从一开始就告诉他存活于世的道理。 沈秋渡垂下眼睫,又想起14岁那年,他初次拿到信息素报告时被医生单独留在办公室时的场景。 医生用那种嫌恶的眼神扫视了沈秋渡的全身,语气不耐地开口:“凌霄花隶属于藤本植物,枝干细瘦,因此为了生存下去,必须缠绕他物向上生长,花朵艳丽却无独立支撑能力,易被风雨摧残,该类人多柔弱。” “这种植物一般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可这种生命力,都只是表面光鲜,背地里是吸收他物养分,根系甚至可以破坏建筑结构。” “也就是说,必须依赖着某样东西才能活下去。” “可是沈秋渡,我看了你的家庭背景,貌似并不好,家里贫穷,你还是个Omega,你想怎么借他人之手攀上高墙?” 医生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轻佻和阴阳怪气,那种带着肮脏含义的眼神让沈秋渡忍不住作呕。 在他眼里,沈秋渡未来可能只有一个活下去的道路,那就是用Omega独特的身体特性,去勾引那些强大的Alpha们,换取他们的垂怜,借着Alpha的身体活下去,甚至攀上权贵,一步登天。 那天,沈秋渡带着检测报告脚步沉重的回了家,父母都在为他分化成Omega而感到高兴,只有沈秋渡自己在深夜,将自己关进房间,一夜无眠。 那次之后沈秋渡便下定决心,自己绝不会成为医生口中的那种人,他绝不能被Omega的身份压住。 但他必须要借助一样东西活下去,于是一开始,沈秋渡借助的是父母的爱。 后来,是对父亲的恨,杀死父亲成为沈秋渡坚持活下去的动力,也是不断攀爬的养分。 可是现在,父亲死了,母亲昏迷,他的心瞬间变得空洞,没有了他物,沈秋渡的灵魂仿佛不断地下坠下坠。 没有尽头。 也是如此,这一次的易感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腺体和信息素仿佛成了这具空壳的主人,操控着沈秋渡去寻找最适宜的人选。 他们同时将目标放在了温降初身上,这也让沈秋渡对温降初的渴求过于剧烈。 沈秋渡彻底失败了,认命地闭上眼,让出身体的自主权。 于是,当沈秋渡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了温降初的床边。 第23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three “咚咚——” 是重物乱砸的声响。 窗外落不下的风声连续撞击着坚固的玻璃窗,留下一滩黏稠的水渍。 沈秋渡暗下色调的瞳孔嵌进眼窝,无声地凝着前方,薄唇微微张起,吐出沉重的喘声。 一时间,他已经无神分心让世界变模糊的是雨水,还是他生理性蹦出眼眶的泪花。 沈秋渡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体融进温降初的床褥,这里沾满了瞿麦的味道。 他微微蜷缩起手脚,躺在温降初习惯性睡觉的一侧,那块甚至还残留着凹陷。 只可惜,无论沈秋渡如何移动身子,他仍然无法完全盖住那块凹陷,甚至头顶还欠了一整块。 就像即使温降初不在,他的影子也会永远存在于沈秋渡的身下,他永远无法摆脱。 可现在的沈秋渡完全意识不到这点不对劲,只是放肆地感受着被信息素充斥每寸肌肤的感觉。 沈秋渡将面颊彻底埋进温降初的被子上,一下又一下,感受那呼吸被掠夺到濒死的极端时猛然抽离的掌控感。 沈秋渡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温降初貌似是有急事离开了屋子,所以他可以尽情宣泄被压抑许久的欲望。 可欲望被极致满足的同时,巨大的空虚和颓靡感笼罩在沈秋渡的心脏处,胸腔鼓鼓囊囊的,可内里没有任何实物的填充。 沈秋渡愈发感到不满,却又极其厌恶这种背德感。在他眼中,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和自甘堕落没有什么区别。 沈秋渡无力地放任身子陷入这场沉沦,他用脸颊轻轻蹭着温降初的被子,双臂死死抱着。 温降初用的是黑灰色的被套,若从门口位置放眼看去,沈秋渡裸露在外的肌肤嫩白的皮肤颜色足以带给人巨大的观感冲击,甚至被埋进脸旁的被套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所幸温降初不会突然闯进屋子。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心理上的欲望被满足,可后脖颈处的腺体的欲望却被挑逗得更加剧烈,加上残缺的那一部分,不停叫嚣着,希望被填入,被彻底占有。 痛苦和欢愉仿佛两股炙热的浪潮不停交换着占据沈秋渡身体的主导权,身体再度变得紧绷,安静的夜下,沈秋渡下意识呻吟出声。 “嗯温降初” 在听清自己喊出了温降初的名字时,沈秋渡的大脑瞬间空白,强烈的恐慌与冷意如冷水将他浇醒。 不行,他不能这样做,不能让那些希望看他自甘沉沦的人如愿以偿。 他要阻止这一切,总归有办法的。 沈秋渡强行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撑起已经酸软到不成样子的身子,焦虑地在四周扫视了一圈,试图寻找能够提供帮助的任何东西。 最终,他将目光放在了被阴影笼罩到毫无存在感的衣柜。 那是沈秋渡在贫民窟,每当遇到发情期时就会选择的地方。 那时候的衣柜狭小潮湿,甚至因为年代久远,角落裹挟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锈味,可那块被万人嫌弃的地方,偏偏成为了沈秋渡压抑发情的良药。 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信息素足以让沈秋渡发狂到这种地步。 但若是发情期持久到了沈秋渡已经无力反抗的地步时,他才会选择带着抑制剂,将自己关进衣柜里,让母亲将衣柜门锁死,自己硬熬着挺过那段日子。 于是,沈秋渡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移动身子一点一点移动到衣柜旁,只可惜双腿无力支撑,让他被迫摔倒在地。 不过沈秋渡运气不错,温降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侧摆了张柔软结实的地毯,足够支撑沈秋渡的身体。 他伸出手臂,触碰到衣柜的开关时,摇摇欲坠的内心终于安定下来。沈秋渡咬着一口气,将瘦弱的身子缩进衣柜里,彻底将门关上。 温降初有自己的换衣室,这个衣柜貌似并不常用,只挂了几件他常换洗的家居服,瞿麦的信息素浓度不高,但应该也足够让沈秋渡学着贫民窟那时候的样子撑过去了。 沈秋渡将头靠在一侧坚硬的内壁上,身子因为得不到满足在隐隐发颤,他只好紧紧抱住自己。 虽然外面的衣柜没有锁上,可沈秋渡根本无法凭借现在的力气打开衣柜门。 为了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沈秋渡决定将温降初那几件衣服拽下堆叠在自己身侧,就像雏鸟选择最喜欢的树枝搭建自己的巢穴。 反正温降初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在意这一点小东西吧? 那些衣服挂的都很低,沈秋渡稍微抬抬手机就够到了衣角,他先是在自己怀里放了一件,随后将剩下一些放在身子两侧。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他的手伸向了那件被温降初刻意放在最角落的深色衬衣。 触摸能感受到的质感与先前那几件完全是天壤之别,沈秋渡迟疑地将那件衣服拿到面前,凑近闻了闻。 嗯,的确是温降初的瞿麦味信息素味道。 但很可疑的是,程度远比其他件浓郁,并且不是简单地多,简直可以说是冲鼻。 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温降初几乎每夜都会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或者带在身边入睡。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沈秋渡脸霎时阴沉下来,这衣服无论从材质还是尺寸来看,都不会是温降初的。 沈秋渡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的衣服,让他每夜都这么惦记,片刻都不想分离? 他将衣服彻底展开,目光落到衬衣左侧的刺绣样式时,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秋渡血液瞬间凝固,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去确认,可那回答却在脑海不断放大。 这件衣服,是沈秋渡初次被温降初救下时,他口中被他换掉的那件。 衣服沾上的凌霄花香几乎被瞿麦侵略性地挤占了每一个位置,尤其寡淡。 可那时候他去问温降初,得到的答案却是衣服材质不好洗脱水变小了,温降初还趁机又送了他几件新衣服。 所以洗脱水是假的,变小也是假的,被他一直藏在身边才是真的。 空寂的昏暗衣柜内部,沈秋渡只能听到自己心脏愈加荒唐的跳动声,可时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模糊之下,他仿佛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 有人上了楼。 并且,在往他的位置赶来。 速度越来越快,脚步声也越来越急促。 最后那一声,沈秋渡彻底听清了,那是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第24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fourth. “啪嗒”“啪嗒” 是皮鞋轻声踩地的声音。 沈秋渡靠在内壁旁,视线被黑暗包裹,只能用那模糊的声音去揣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发情阶段快要到高潮了。 可是衣柜里瞿麦的味道一点一点减淡,空缺的身体急需被实物填补,最好是不留一点缝隙。 沈秋渡的脑子浆糊一片,仿佛整个人陷入无色无味的白粥里,全身黏腻。 他只好闭上双眸,红舌机械重复地时不时舔舐干裂的薄唇。 强忍住欲望的沈秋渡眼尾殷红一片,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体温不断攀升,裸露的肌肤滚烫无比。 而就在一壁之隔,房门大开,来人正是温降初。 温降初额发淋湿,汗水顺着鬓角沾上眼尾又悄然落进晦暗。寂静凌乱的屋内,暴雨将世界染黑,吐出的白气愈加明显。 他的喘息声无比清晰,连同着他跳动的心脏一起。 温降初抿起唇,喉结滚动了番。欣长的身子被粗糙的手掌抵在门边才勉强撑住。 身影被拉长,他的眼睛斜睨着,暗色下漆黑一片,沉下的眼睛被黑鸦盘踞,狭长的末端如尾羽扬起,像盯紧了绝佳的猎物,只剩最后一击。 —— 温降初几乎只用了十几分钟,一路上加速超车赶了回来。 在听到半夜去给沈秋渡探测体温的梁叔发现屋内没人焦急地给他打去电话后,温降初根本无心听面前政府的人不断絮叨的细节。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沈秋渡是不是真的丢下他跑了? 黑色的布加迪在雨幕下高速行驶,车内空调冷气低到感到颤栗,向来温柔沉稳的温降初一改往日,情绪低压。 薛山客坐在副驾,看到面前温降初不断绷紧的神经,终是没忍住开了口:“降初,也许人家只是睡不着去院子里逛逛呢?” “不会的,一般这种时候他已经睡熟了。以前他睡不着出门闲逛,都是在十一点多,而且最迟十二点半就会回来。” “加上最近他发情期快到了,秋渡身子不好,是绝对不会去闲逛散心的。” “你就这么了解他?” “不是了解。” 温降初握紧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看到的。在秋渡的卧室门口,有一个隐藏的监控摄像头。” “我靠温降初,你还是人吗?”薛山客瞪大眼睛,只觉得眼前的温降初无比陌生。 “不是的,我一开始是防止秋渡在房间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他刚来温家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 “而且那监控范围只有房门那一小块,也在前几天就停电了,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记给他充满电了。” “妈的,这是充不充电的问题吗?!” 薛山客着实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稳重温柔的人,怎么一触及和沈秋渡有关的事情,就跟疯魔了一般。 温降初不愿再去解释,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些、再快些。 他一定不能让沈秋渡离开自己。即便他真的走了,温降初也一定会费尽所有把他找回来。 躲猫猫而已,他想要玩,就陪他玩。 之前温降初足够自信,因为沈秋渡的父母都还在这里,尤其是他那糟糕的父亲。 可是现在,他的父亲彻底丧失了对沈秋渡人生的掌控,他的母亲也脱离了生命危险。 沈秋渡足够放下溯州市的一切离开,包括自己。 温降初心里清楚,在沈秋渡面前,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虽然他很不愿意去承认。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绝不会去放手。一开始沈秋渡怕他、躲他,没有关系,他会想尽法子去好好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现在,他们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沈秋渡愿意去下意识地依赖他。 之前的广告语不是说过,迈出一小步就是成功的一大步。 可温降初还是害怕,在彻底拥有沈秋渡这一事情上,他必须用一辈子来证明。每一次沈秋渡对他表现出来的任何行为或者态度,他都会去深思,去焦虑。 在沈秋渡面前,或许他才是那个必须依靠强烈占有才能得到一丁点安全感的人。 其实徐昼野说的没错,他这个人的底色和徐昼野一样阴暗,只是在沈秋渡面前,他想藏起来,不想吓到他。 所以他才会一直表现出温柔可怜的模样,才会偷偷藏起沈秋渡的衣服,甚至他会时不时去想一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只为留下沈秋渡。 其实温降初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学生时代的他耀眼夺目,家世好,样貌好,性格好,几乎走到哪就是焦点。 加上全家人的宠爱,温降初唯一尝过的苦,还是那年高三熬夜备考时喝下的冰美式。 直到那场空难,温家除了他和梁叔,无一人生还。 就连刚刚成年的金毛,骸骨在半空被剧烈的大火焚烧殆尽,一点念想都不曾留下。 收到这个消息的温降初,还在美国别墅的房间里,坐在书桌前,等到国内时针指向十二点。 可是直到最后,等来的是梁叔打来的国际长途电话,和一则默哀空难逝者的新闻消息。 温家突如其来的灾祸,反倒成了其他家族拼命往上爬的佐料。他们啃食温家带来的一切,成为失了良知的野兽,双眸只含有利益与权势。 曾经交好的朋友、温家的故友,无一人愿意帮助温降初。腹面受敌、进退两难。温降初时被拿刀逼着站到温家掌权者的位置上的。 大家看到的永远只是温降初短短半年时间就让温家起死回生,看不到的是他每日每夜靠着药物入睡,精神恍惚。 【无法控制流泪】的病症,在那时起愈发严重。温降初只能靠着薛山客研制的药物勉强撑住身体,不让在公众场合被别人看了笑话。 可是无论温降初如何去躲,那一年的溯州市几乎半数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沉默着在聚会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水和吃食,再躲到无人处催吐。他想躲,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逼着自己接受。 直到后来的某次,他用来安眠的药物被人掺了别的东西,等到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被绑架了。 所幸梁叔发现及时,将他救了回来。 温降初的前半生和沈秋渡一样,大起大落。所以他能体会沈秋渡的心理,也更加心疼。 当初梁叔去调查有关沈秋渡父母下落的时候,贫民窟的那些人提到沈秋渡的名字脸色就不好,说他这个人沉默寡言,想法阴暗,做事也极端,让温降初放弃他,不要多管闲事,最好让他自生自灭。 听到这些,温降初只觉得自己好幸运。 如果所有人都怕他,那是不是也说明,他的身边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福气,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而且极端有什么不好? 现在的温降初太需要被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占有了,恨不得自己喜欢的人能满心满眼只有他,那种因为亲人离世堆积在他心底的空虚和虚妄才会被彻底碾碎。 所以,温降初和沈秋渡,注定是一对。 车子刚停下,温降初便毫不犹豫地冲向二楼,屋内的确没人,但满屋的凌霄花气息近乎将他淹没。 “温降初!你你先别着急,秋渡应该不会走远的——” “我不着急。” 薛山客正想该如何安慰,面前的温降初突然又变了一副模样,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神情逐渐放松。 “薛山,去煮药。” “煮药?什么药?” 温降初轻瞥了眼薛山客,才想起来他是个beta。 “你不是和我说研究出了一种新型配方能短暂抑制秋渡的发情期还没有负面效果吗?” 薛山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下意识用鼻子狠狠嗅了嗅,对上温降初疑惑的眼神,无奈叹气,“干嘛,做个样子不给做?我这就去。” 薛山客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温降初静下心神,缓步跟随凌霄花信息素的气味,最终在自己房门口停下。 —— 意识已经彻底模糊的沈秋渡骤然睁开了眼,瞿麦的信息素一点一点被人故意释放,像吸引猎物般放出了诱饵。 只是这诱饵,应该是温降初自己。 “秋渡?你在哪里?” 沈秋渡听到温降初轻声的呼喊,随着瞿麦味道的加重,沈秋渡僵硬的身子有了片刻的移动。 见没人回应,温降初却格外有耐心,他慢慢靠近床边,凌霄花味更加浓烈,他确信沈秋渡一定在这里。 沈秋渡在如此脆弱的时候想到的是自己。 一想到这个,温降初的心窝彻底被填满,发出无声的喟叹。双眸也因为突然崩裂的情绪一酸,差些流出眼泪。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沈秋渡,于是加快了搜索的速度,不断释放瞿麦的信息素。 终于,在来到衣柜面前的那一刻,里面发出一声极其难熬、逗的人身体彻底酥麻的呻吟声。 紧接着,是沈秋渡无助的声音:“温降初” “秋渡,秋渡我在!你在衣柜里面吗秋渡?!” 温降初快速输入密码,猛地将衣柜门往后一拉。 结果根本拉不动,抬头一看,密码锁内的屏幕正显示着一行字—— 【注意!检测到衣柜内有活体生命!开启保护系统!自动上锁!】 第25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fifth 时针的滴答声一点一点响起,不断如烈焰灼烧温降初的心窝,而沈秋渡的那短暂的呻吟声,无疑是又加了一大把干柴。 听见衣柜自动上锁的声音,温降初发狠地用身体猛砸向上锁的中央,又担心会因暴力砸碎木板伤到沈秋渡,又只能绷紧神经懈力。 这种极致的反反复复,顿时让温降初心底涌起怒火,他暗下眼色,低垂的眼眸满是不满与怨意。 “艹!” 购买这间衣柜时,温降初是想要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藏进去,只是没想到现在在里面的,是他的宝贝。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失了魂随随便便将密码告诉沈秋渡。 可温降初心里清楚,即使时间回溯再次回到那一天,他还是无法拒绝沈秋渡的任何要求。 他早就深陷其中,无法忍受任何事物有悖于沈秋渡了。 温降初低声咒骂了句,高大的身影隐入暗色,身子因剧烈的喘息不断起伏。 他喉咙滚动了一番,深吸了口气,右手手背青筋暴起,他握成拳抬起敲了敲那门锁的地方,随即不断用力砸向同一处地方。 他现在已经彻底疯了。 如果衣柜里是其他人,他断不会如此疯魔失态,没了理智。甚至,他不会有任何担忧。 可是现在里面的人,是正在发情期的沈秋渡。 他全身的细胞不断叫嚣着,只为了一个人,沈秋渡。 拳头早已失了知觉,疼痛与浓烈的血腥味钻进鼻腔,软腻腻的湿感顺着温降初的青筋不断向下,滑进黑色衬衫衣袖里。 所幸这让温降初稍微恢复了点意识。 他暗哑着声音,将手轻轻靠在一旁的红木板上,勉强掩盖刚才的躁意和怒火,听到内里传来细碎的声响,温降初连忙蹲下身来。 “秋渡秋渡,不要急,有我在,我马上救你出来!” “温降初,我好难受” 沈秋渡意识彻底变得昏昏沉沉,整个人仿若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浪潮之中,不断被击打、席卷。 空气里瞿麦信息素的味道更加浓郁,沈秋渡止不住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艰难地挪动身体,随后将手掌放在隔着木板的温降初的同一位置上,轻轻将脑袋靠在木板上,无力地垂下眼睫。 那一刻,沈秋渡就像整个人倚靠在温降初的怀里,彼此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红木板。 听到内里没了声息,温降初彻底慌了神,不断捶打着红木板,“秋渡,秋渡!” 空寂的走廊内,骤然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薛山客带着万能开锁着急忙慌地在长廊奔跑,最终暴力推开门,逆着光举起万能开锁。 “温降初!万能开锁在这里!你别——” “嘣——” 剧烈的碎裂声响彻天地,薛山客的声音被完完全全消匿在其中。 屋内,温降初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劝阻,鼓足了劲直接将锁踢坏,木板笔直地垂倒在地,掀起一阵灰尘。 妈的,他妈又晚了一步。 薛山客愤愤地将万能开锁随意扔在一侧,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温降初无暇顾及任何人,就连薛山客出现的身影都没看见,满心满眼只有衣柜里的沈秋渡。 幸好沈秋渡移动了位置,全身蜷缩在一侧,正好被倒下的木板和内壁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恰好容纳沈秋渡的身形。 温降初咽了下口水,刚才还暴力没有耐心的人,如今却变得格外小心。 他慢慢弯下身子凑到沈秋渡身前,将木板移开,沈秋渡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瘦弱的身子、苍白的面颊、紧闭的双眼,还有那轻声呢喃温降初姓名的红唇。 情绪如山洪迸发,失序的头脑被扎得清醒,温降初身子不断颤抖着,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秋渡,秋渡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一滴泪率先从温降初眼角流出,紧跟着,洪水彻底决堤。 温降初小心翼翼将沈秋渡抱进怀中,滚烫的体温触感顿时诱发气氛旖旎的不断升温。 沈秋渡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胳膊勾住温降初的脖颈,面颊死死埋入温降初的怀里,他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阵喟叹。 好舒服。 怎么能这么舒服。 如果终究要死,那就永远溺死在这里吧。 他彻底放任自己沦陷在温降初亲手为他筑造的巢穴里,让身体不留一丝缝隙地被填满。 沈秋渡再一次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而凌霄花的信息素也因为主体的意识,彻底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其实,它早已了解主体的潜意识,只是在今天,彻底诱导他爆发出来。 所以,凌霄花开始从温降初的心理发力,悄无声息地贯穿他的根部,一点一点攀爬他的身体。 等到温降初意识到时,恐怕早已来不及了。凌霄花已经完全扎根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部分,让他永远也离不开沈秋渡。 残缺的腺体更加无法控制信息素的溢出,加上沈秋渡的主动,温降初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心底压抑的欲望再也无法忍受。 “不行,不行” 温降初用最后一点理智催眠自己,他踉跄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抱住沈秋渡,试图走出房间,离开这座巢穴。 可沈秋渡却不愿意了。 他主动岔开腿,将整个人挂在温降初身上,却又放纵自己懈力,让温降初只能选择用全力抱住他,并将注意力再次完全转移到沈秋渡的身上。 “秋渡不要这样,我不能” 温降初是个Alpha,他当然知道如此主动的Omega想要什么,可是他不能,现在还不是机会。 而且,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去做,这对沈秋渡来说,太不公平。 最这种事情的人,也太阴险狡诈了! 可是沈秋渡丝毫不理会温降初说的话,他的话在沈秋渡耳朵里,压根没什么保真性。 沈秋渡用手撑住温降初的胸膛,微微直起身,再靠近温降初的耳朵,声音酥软,像剐蹭敏感物的羽毛,挑逗着温降初。 “温降初,这种时候再拒绝,你就不是个Alpha。” 沈秋渡对温降初咬着耳朵,暧昧缠绵的气息让身体彻底僵硬,温降初再也不敢多走一步,生怕自己丧失理智。 可沈秋渡却继续。 “温降初,你不喜欢我吗?” 第26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sixth 暴雨忽至,毫无规律地砸向玻璃窗上,一声更胜一声。 乍然射进的白光打在温降初的后背,他整副身体隐匿在夜色,只剩下肩膀处沈秋渡垂下的纤瘦白皙的胳膊。 沈秋渡话音落下后,是无尽的沉默。温降初喘息声加重,身子僵硬,,面对沈秋渡直白地质问,他颤了颤唇。 只是想说的话还没发出一个音节,眼泪却率先涌出眼眶,砸在沈秋渡裸露的锁骨出,烫得他眼底暗沉下去。 被信息素操控着的沈秋渡,彻底将心底最阴暗的想法暴露出来,他没再去管温降初的回应,而是动了动身子,将唇靠近温降初的面颊,甚至能感受到绒毛带来的痒意。 “秋渡!” 温降初立刻制止他的进一步动作,可发出的声音毫无威慑力,反而更激起沈秋渡的破坏和挑衅欲望。 “温降初,你每天夜里抱着我衣服入睡的时候,就没幻想过我这样对你吗?” 沈秋渡毫不犹豫地将令温降初感到羞耻的举措说出,他笑得迤逦,发情期带来的身体变化彻底吞噬沈秋渡往日苦苦营造的人设。 “秋渡,我” 温降初无力垂下眼,头脑空白一片,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 或许,故意地根本不想解释。 温降初转身带着沈秋渡坐到床边,试图将他放下,却被沈秋渡紧紧抱住。 “温降初,你也想把我抛弃吗?”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沈秋渡眼尾殷红,像极了受惊的兔子,换上了无措慌乱的神情,心跳却格外剧烈,恐惧的眼神下藏着最邪恶的想法。 说啊,快说。 但无论温降初的回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沈秋渡都不会相信。 如果温降初势力喜欢,在沈秋渡看来,他绝对是看在自己如此可怜的份上施舍他的同情心,他不想被别人可怜,更不想被别人看低。 如果温降初说不喜欢,沈秋渡更不乐意。温降初都这样对他了,为什么会不喜欢?所以一开始就是玩玩儿,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温降初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坏男人。 沈秋渡当然知道这样对温降初不公平,可是他是在说服不了自己,温降初会降低姿态无条件无保留地对他好。 而且【喜欢】这样太过缥缈的词语,比雨落青苔时那转瞬即逝的翠绿还要短暂。 沈秋渡见过太多太多打着【喜欢】的旗号做肮脏事情的人了,所谓【喜欢】在他眼里,只是让自己在做恶心事情时良心过得去的安慰罢了。 他父亲喜欢他母亲,最后却不停地向母亲索取金钱为了赌博,而在他口中却成了“这是贤妻良母应该做的”。 还有一些卖掉自己的爱人只为还赌债、为了追求所爱之人甚至不惜用造谣、起哄的方式让其难堪的那些人,无论做的事情有多难看,总会用一句“我喜欢TA”匆匆揭过。 可是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沈秋渡前半辈子从未明白,自然也不相信未来他会明白。 所以即使,沈秋渡的内心不断地叫嚣着、争吵着,告诉他自己你有多么需要温降初这样的人,让他知足,让他相信。 可他还是不敢。 当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沈秋渡有一瞬间的后悔,他想听到温降初的回答,却又害怕得到他恐惧的答案。 沈秋渡太矛盾了,他甚至可能会在心理上对温降初说的一切表示怀疑,却又用手死死攥紧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这种矛盾从小开始堆积,在选择离开父母还是继续隐忍下去时,就已经开始了。 于是他开始试探,藏住自己的情绪,去试探对自己表露好感的所有人,在温降初之前,所有人的表现都印证了沈秋渡的想法—— 他们根本不喜欢沈秋渡,只是贪图他的美貌、身体以及那些虚幻失真的躯壳构造。 思考得太久,沈秋渡只觉得脑子快要炸掉了,后脖颈的腺体胀得厉害,一阵疼痛感钻进心脏不断啃食着他的思绪,像感染了一场无疾无终的瘟疫,让他的五感被抚平,全身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温降初吞食殆尽。 他很想尝尝温降初的眼泪咽进喉咙里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也是瞿麦味道的?或者和他本人一样成为沈秋渡身体深处最强烈的妄念。 总之,一定很涩。 可是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沈秋渡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由于腺体没有被满足加上失去了抑制剂的阻挠,身体开始发出强烈的不满。 “嗯” 沈秋渡向来能忍痛,可在欲望和痛苦双重折磨下,他竟也没有办法忍受,最终发出小猫的轻哼声。 “秋渡,秋渡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点?” 温降初没有回答喜欢或不喜欢,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将自身意愿放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的第一位。 他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不强迫沈秋渡的前提下,让他好受一点。 所以当沈秋渡揣着答案逼问他这些无理取闹的问题时,温降初只感到心疼,心疼他的坚强和隐忍,心疼他的自相矛盾带来的恐惧和不甘。 “温降初你就不想彻底标记我吗?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有理有据让沈秋渡成为温降初治疗载体的机会。 沈秋渡可从来没有忘记这一茬。 沈秋渡迷乱失焦的视线下,只见温降初似认命般地垂下头,缓缓贴近他最薄弱的腺体处。 瞿麦的信息素将沈秋渡全身上下裹满,浓郁的程度不下于出了门会被所有经过且对沈秋渡美貌感兴趣的Alpha,让他们感到极度厌恶。 沈秋渡也认命了,看来温降初给了他答案,和以往的任何人一样,抵不住任何包括沈秋渡自己的诱惑。 他身子渐渐松懈下来,脑袋无力地靠在温降初的肩窝,身体颓丧着,只靠着温降初一个人撑住。 可是腺体处传来的却不是被强硬塞入的不适感,而是一阵温柔湿润的触感。 沈秋渡瞳孔骤然一缩,脑袋空白一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在此刻得到印证,也是他这么多年从未想过的做法—— 温降初无比虔诚地亲吻了沈秋渡残缺的腺体,并在他的边缘不断地散出瞿麦的信息素。 塞入沈秋渡腺体里的不是饱含私欲的牙齿,而是温降初滚烫的泪水。 “秋渡对不起,我不能那么做,也只能这样让你好受一点。再等等,薛山很快就会带药赶来了。” “至于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很抱歉,我现在还无法给到你答案,不是因为我不敢,也不是任何其他因素。” “只是时机不对,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对,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 什么时机?什么叫不是你不敢? 沈秋渡试图撑起身子用最后的意识去质问温降初,可是手掌心覆上温降初胸口的那软绵绵的力气,反倒像极了他在抚摸温降初的肌肉。 他微微张开了唇,可还未开口,关上的房门再一次被用力打开,薛山客拖着满身的药味毫不犹豫地直奔他们而来,右手手心还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 “快!让他把这药给喝了!喝了就会让他安稳地度过接下来的发情期,效果绝对不错!” 沈秋渡眯着眼凑近那汤药端详着,浓烈的苦味侵袭鼻腔,害得他差点犯恶呕吐,所幸温降初即使捂住他的口鼻。 “怎么这么苦?”温降初蹙起眉问道。 薛山客闻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良药苦口利于病,懂不懂这个道理?我可花了半个多小时,一碗抵千金呢。” “秋渡?” 温降初小心开口,沈秋渡却丝毫不留情面,扭头就将脑袋埋进温降初的怀里,闷声开口:“我不喝,要喝你喝。” 薛山客眨了眨眼,冷不丁正经道:“口对口喂药?其实也行,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也在场。” 不出所料,薛山客遭到温降初一记猛踢,“不要乱说话。” 温降初接过薛山客的药,俯身凑到沈秋渡的耳边低哄着:“秋渡,喝了药就是乖宝宝,身体才会好。” “温降初,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 沈秋渡执拗地不肯喝药,可拖得越久,沈秋渡的身体只会变得更差,温降初实在没招了,只能偷偷使点小伎俩,故意放出更多的信息素。 躲避喝药的沈秋渡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感到身体被完完全全地满足,却又渴望更多。 于是他渐渐放松了身体,抬起面颊下意识去寻找温降初的腺体,薄唇微微张开,却被温降初逮准时机,将汤药径直靠近沈秋渡的唇边,未等他反应,苦涩的药味已经充斥了他的味蕾。 所幸温降初的信息素覆盖力足够强,苦涩的药味竟也包裹了些瞿麦的味道,不至于让沈秋渡太过抵抗。 看到不过一会就喝光的药碗,一旁什么都不知情的薛山客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去,你他妈怎么做到的?” 温降初瞥了眼薛山客,毫不留情地开口:“这种事情,beta是不会知道的。” 薛山客无语地撇了撇嘴,他们之间经常这样开玩笑,加上薛山客无比喜欢自己的beta身份,也知道温降初在沈秋渡面前容易没脑子,耸了耸肩大度地没有计较什么。 毕竟在高中时期,薛山客在竞赛初赛时因不熟悉比赛流程被一些Alpha嘲讽的时候,是温降初主动上前替他解围。 他的视线落到沈秋渡身上,本意是为了观察喝完药后他的表现,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满目光。 “你还不走吗?” 温降初近乎以完全藏住沈秋渡的方式,将他笼在怀里,Alpha强烈的排外和私欲感在此刻达到巅峰,即便温降初藏得再好,也无法不留痕迹,更何况他是S级的Alpha。 所以即便是beta,薛山客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像是误入他人领地时被领主盯上,只剩下狼狈逃跑或是死亡的结局。 “好好好,我这就走,不过我可提前说了,即便喝了药,我也不能完全保证沈秋渡的发情期会绝对顺利冷静。” “而且剩下的五天里,你必须无时无刻不陪在他身边,你的信息素在沈秋渡身边是和他最适合的。” “虽然沈秋渡嘴上不说,可身体不会撒谎,他的信息素已经赖上你了,你逃都逃不掉。” 薛山客眉头紧皱,和温降初说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可温降初满心满眼只有喝完药乖乖躺在他怀里睡着的温降初。 听到这话,他两眼一亮,“我求之不得。” “” 薛山客闭上嘴,后面的那些话被他彻底吞下。 他不说了,即使说了眼前这个疯子也听不进去的,真是白白浪费口舌。 这个人早就几年前和沈秋渡相遇的时候,脑子就已经彻底没了。 等薛山客走后,屋内再次归为平静,窗帘被拉紧,只剩下雨水落入屋檐之上的细碎声响。 薛山客的汤药药效起得很快,沈秋渡只感到腺体处断掉的神经再次被连接起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积攒了多日的睡意在这一刻得到爆发,他终是没能撑住,让自己陷入一场自己打造的梦境。 随后,他感到自己被人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身子变得轻盈,而无力垂下悬空的手,被人完全裹住,甚至安慰似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这是沈秋渡第一次在暴雨天安心而平静地睡下去。 他不会再深陷那年台风天带来的痛苦煎熬中,也不会陷入如何赚更多的钱去还赌债的焦虑里,更不会提心吊胆地担忧自己再次沦为父亲随手扔掉的垃圾。 这一刻他只是沈秋渡,他的梦里不再是别人,只有自己。 他睁开眼,全身扑在了清新的瞿麦草地上,舒适地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那草地恍然之间变成了温降初温暖的胸膛。 发情期带来的身体变化被药效很好地控制,沈秋渡很快清醒过来,再次恢复理智。 “咚咚——” 房门声突然被敲响,沈秋渡立刻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模样,温降初小心翼翼将他放到被子里,很快走到房门边打开一条缝隙。 “少爷,沈少爷的母亲醒了。” 沈秋渡的母亲因为身心压力陷入昏迷,一直被隔离在客房里,每日安排医生护士检查身体。 今天医生按惯例照常前往房间检查时,刚推开门就被沈秋渡的母亲拿起盒子重重砸向脑袋偷袭,这才发现她在今日早晨就已经苏醒。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无法控制,梁叔才迫不得已来寻温降初。 梁叔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沈秋渡听得清楚,他心里一震,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她一直吵着要见您。” “见我?” “对,否则就要闹绝食,我担心会打扰到沈少爷的发情期,要不少爷您先去一趟?” 见温降初?沈秋渡蹙起眉有些疑惑,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起,心底隐约有些不安。 很快,温降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下一瞬,沈秋渡遍睁开了眼,在房间静静等了一会,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移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着。 见走廊没人,沈秋渡尽力藏住身形,按照记忆走到母亲所在的客房门口,可刚靠近,就听到东西剧烈摔到地板碎裂的声音。 母亲破碎的嘶吼声紧随其后,“求求你放了我们吧!秋渡的父亲现在一定很着急,我们不能抛下他不管啊!” “他身边没有我们的话是会死的啊!” “我知道你救了我们,等我们找到他父亲,我们一定会回来给你做牛做马报答,我们不会食言的!” 沈秋渡站在门边,暗下去的眉眼紧紧盯着屋内的一切,温降初试图俯身想要去扶起跪地不起的母亲,纠结地选择是否要告诉她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被沈秋渡亲手杀死的。 气氛僵持之时,沈秋渡悄然走到温降初地身侧,率先扶起了满眼泪痕的母亲。 母亲看到了沈秋渡,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修剪的指甲因太过焦急死死嵌入沈秋渡的手背,可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一个劲地想拉着沈秋渡一起跪下去求温降初。 “秋渡秋渡你来了!快,快和我一起求求温少爷,你爸一定还在等着我们呢!” “他不会再等我们了。”沈秋渡垂下眼面无波澜地开口。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爸的确做错了事,可都是别人带坏的,你爸本心不坏的,你知道的啊秋渡!” “而且你走之后他已经和我保证过了,以后绝对不赌了!我们在贫民窟找了你一整晚,发现你不见,你爸可后悔了!秋渡,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我们求求温少爷,他救下我们肯定也能救救你父亲的——” “妈妈。”沈秋渡出口打断了母亲,抬眼与她对视,轻声开口:“他死了。” 沈母表情彻底僵住,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不会的,沈秋渡你不许咒你父亲,他可是你父亲!” “我知道你厌恨你父亲,可可他都是有苦衷的!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死掉呢——” “我杀死的。” “我亲手,将小刀插进了他的心脏。” “终于让他尝到被至亲至爱背叛时的痛苦滋味。” “妈妈,我帮我们报仇了。” 沈秋渡收回被抓进的手,低下眼眸,毫不犹豫地再次打断她开口。 清晨的凉意侵入骨髓,像一把剜人心骨的刺刀,沿着皮肤纹理,缓慢地、深刻地割裂着,将残酷渗血的真相挖出。 沈秋渡从没想过要欺瞒母亲,也预料过吐露真相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但他都认了。 如果想要彻底斩断过去,沈秋渡不能再心软,他和母亲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亲生儿子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哪里看都是个极大的丑闻,深陷二人之间的母亲最为痛苦。 她知道儿子没有错,可那是她的丈夫,他们曾一起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幻想未来,一起追过落日,沿着残败的海滩散步。 在十月怀胎时,怀揣着对新生命的期待,相信一切会变好。这些回忆永远存在于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的心里。 可她忘记了,她的痛苦来源就是那个男人。 在成为母亲和妻子之前,她首先是自己。 沈秋渡自然比她母亲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原先是想要慢慢揭露让母亲适应,可她太心软了。 所以,他采取了最极端的手段。 母亲发狠地推搡着沈秋渡,恨不得立刻拖着他让他去死,可是她终究没有下得去手,那些恶毒的话被咽进喉咙,成了她自己心脏衰败的罪魁祸首。 那高高抬起的手在落到沈秋渡面颊上之前,先重重地捶打在了母亲的胸膛。 母亲泣不成声,颓废的身子一点点滑落倒地,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指向门口,声音嘶哑。 “你走走!我不想看到你!” 温降初将沈秋渡护在怀中带着他离开回到了屋里,安慰着他:“秋渡,医生和护士已经赶过去了,你母亲不会有事情的,等伯母情绪稳定下来,我们再好好说说。” 沈秋渡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陷入到柔软的怀抱里,瞿麦信息素萦绕在侧,安抚了无措的情绪。 他垂眸,看到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苦笑了声。 沈秋渡一位自己亲手杀死了父亲,就能彻底从苦海脱身,可事实是,他仍然没有想象中勇敢果断。 父亲死亡前狰狞的面孔、母亲痛苦的哭喊声盘旋在他心窝上方,如高崖之上濒临坍塌的巨石,似乎每时每刻都会坠崖,将被绑在山脚下的沈秋渡重重砸到。 这种不安持续性地搅乱沈秋渡表面平静的一切,让他想要发疯发狂,甚至伤害自己以图良心安宁。 沈秋渡知道这种应该做什么,大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恐慌藏进眼泪里。 可是他哭不出来。眼眶如干涸的河床,只剩下蜿蜒没有尽头的沟壑,存着过去所有的困苦。 “温降初。”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母亲会恨我吗?” 沈秋渡轻轻开口,过轻的身体如缥缈的云层,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温降初喉咙干涩,怀抱慢慢缩紧,眼前的沈秋渡在他眼里,就是个易碎的瓷器藏品。 他必须拉近彼此赋距离,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才能稍稍安心下来。 温降初低下头与沈秋渡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 “不会的秋渡,这件事你们都没有错,伯母会明白的。” “那你呢,温降初。” 沈秋渡乖乖将脑袋移开了点,抬眸看向温降初。 “你会害怕我吗?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个疯子?” 温降初摇了摇头,抬手覆上沈秋渡柔软的面颊,日光透进屋内,让温降初的脸庞格外明亮。 凑近看,发光的是他残存在脸颊上的泪珠。 “你又哭了,温降初。” “这次又是为什么哭?” “看到这些,可怜我吗?” “不是,是心疼你。” “沈秋渡,要是我能再早些遇到你,该有多好。” 温降初很后悔,后悔当年的自己在匆匆一眼之后,只敢在心里惦记。 他要是再勇敢些,该有多好。 有时候多朝前走一步,或许一切就会变得更好了。 沈秋渡以为接下来会和母亲陷入冷战,可接过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离开了,在夜晚的某个时刻,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所有的行李。 只留下一封手写信,信的内容夹杂着汉字和拼音,字歪歪扭扭的,却写了整整一页。 沈秋渡拿到手的时候,纸张上还残存着未干的泪痕,让信纸闻起来酸苦极了。 “秋渡,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妈妈不该想要动手打你骂你,我知道这件事你没有办法,也明白这么多年你父亲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多恶劣,温少爷身边的管家和我细细说来那天发生的事情,我没想到,他竟然想用你去换他的姓名,把你拉进地狱。” “妈妈一开始真的接受不了,你父亲刚开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稳重又体贴,是别人眼中极好的丈夫。追求我的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给我,对自己苛刻,却把存下来的钱都用来给我花。” “妈妈这辈子没遇到什么男人,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但当妈妈开始去期待和你父亲见面的时候,妈妈就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你父亲了,就是这种喜欢,让我一直不肯放弃你的父亲,这才酿成了悲剧,托你下水。这是妈妈的错,是妈妈想事情太简单了,总觉得你父亲会改的。” “可是人都是复杂的,沾染上赌瘾的人,又有几个能恢复如初呢。妈妈懂这个道理,但妈妈实在不忍心看你父亲越陷越深。” “把你赶走之后,妈妈很后悔,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妈妈不应该总是拖着你,以母亲的名义去道德绑架你,让你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 “妈妈知道自己连累了你,但这不是妈妈离开的理由。” “昨天,管家将妈妈的身份证和户口本都给了我,还给我一笔钱,让我自己选择是留下,还是带你一起离开。” “我本来想立刻牵起你的手,向小时候一样带你离开,可是你看,我又不管你的想法去做事情了。” “昨天我能看出来,温少爷对你是真心地好,和你父亲当年一样,但又有些不同。妈妈没什么知识,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妈妈知道一件事,你待在温降初身边,比跟着妈妈更好。” “没了你父亲,妈妈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我这大半辈子,都在为了家里操劳,从没为自己做些什么。” “所以妈妈拿走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几千块钱,剩下的都还给了温少爷,这些钱足够妈妈去开一间属于自己的裁缝铺了。” “秋渡,这才是妈妈离开的原因。” “对了秋渡,你应该还不知道妈妈叫什么吧?妈妈我叫许秋菊,秋天的秋,菊花的菊。” “我是沈秋渡的母亲,更是能用一根银针养活一家人的许秋菊。” “而许秋菊后半辈子只希望,她的秋渡可以渡过萧瑟的秋风,真正地幸福下去。” 温暖的春光如被细心编织的黄丝绸铺满整座城市,在被阳光普照的车站里,许秋菊带着小小的包袱,踏上了长长的旅途。 这次不为别人,只为她自己。 * 沈秋渡被彻底留在了温家,留在了温降初的身边。为了观察药物对Omega发情期的影响,沈秋渡这些日子和温降初近乎没有一刻分离。 药物带来的影响之一,就是嗜睡。沈秋渡经常喝完药一觉睡到凌晨。 这次也是一样。 沈秋渡被断断续续的机械声音吵醒—— “受台风“海棠”影响,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将出现强降水和大风天气。预计台风“海棠”将于30日凌晨3时左右在溯州市沿海地区登陆,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可达8至10级,伴有大到暴雨,局部地区可能出现特大暴雨” “请沿海地区居民密切关注气象预警信息,及时采取防范措施,确保人身和财产安全。” 是电子手环在面临自然灾害时的自动播报声。 沈秋渡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有些起床气地睁开眼,沈秋渡睡觉有个习惯,就是将被子完完全全裹在自己身上,不留任何缝隙,将手脚藏进被子里。 所以当他醒来时,炙热湿腻的衣服布料紧紧黏附在皮肤上,他下意识翻身试图呼吸新鲜空气,却正好对上床边正静静注视着沈秋渡的温降初。 屋内没有开灯,只剩下电子手环屏幕的微微白光,沈秋渡心脏骤然掉进冰冷的沼泽,睡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温降初的视线犹如蛰伏的野性动物死死顶住猎物,恨不得将被子踢开,用自己的身体去缠绕他的皮肤。 可只有几秒钟,沈秋渡再抬眸看去,温降初又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貌似刚才只是他的臆想。 “秋渡,怎么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沈秋渡蹙起眉,试图去印证些什么,选择不动声色地往床侧移动了些,离温降初隔远了些。 温降初抬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手环后顺其自然地坐到沈秋渡“特地”为他留下的空位,离沈秋渡的位置更近了。 “马上台风就要来了,我想来陪陪你,据说天气也会影响发情期。” “温降初,你好像很执着地想去治好我。” 沈秋渡尽力压抑心底的疑虑,在脑海中寻了个话题,毫不避讳地直接开口。 “当然希望治好你了,毕竟身体是最重要的,我不想看你继续一个人隐忍难受下去了。” “究竟是菩萨心肠,还是满足私欲?温降初,我都看到了,你的【治疗载体】计划。” 温降初表情凝固,笑意僵住,“你怎么知道的?徐昼野告诉你的吗?” 沈秋渡没有回应,沉默代表正确。 “我之前答应过你会接受治疗,成为你的治疗载体,我只是想知道,作为载体,我需要做些什么?” 沈秋渡表面平静,被窝里放在胸口处的手不自觉握紧,暗哑出声:“难道要每时每刻接受你的标记、永远不能离开你吗?” 莫名的敌意和猜疑让温降初感到一瞬的心痛,他哭笑了下,摇了摇头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秋渡。” “你看到的【治疗载体】是标在你14岁信息素分化检测表上吧?这个方法,也是在那一年才提出的,不过被我立刻否决了。” “只是我父母一直在背后默默调查这个方法的可能性,但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就像秋渡你说的那样,流泪并不丢人。” 其实这中间的环节,温降初刻意去跳开了一部分。 比如,这方法对少年时的沈秋渡产生过什么影响? 又或者,沈秋渡为什么是最适合成为【治疗载体】的人? 再比如,温降初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单方面认识沈秋渡了? 可这些问题的答案,温降初恨不得永远藏在心里。他贪图一时的美好与幸福,即使只是惶惶一梦。 “所以徐昼野用多年前的报告让我对你起疑心” 沈秋渡喃喃自语着,想起先前徐昼野做过的那些事,这句话很快就被肯定下来。 温降初甚是委屈地垂下脑袋,微微叹出口气,“秋渡,我在你心里信誉度比徐州也还要低吗?” “我” 沈秋渡察觉到温降初语气里的落寞,心头一揪,可安慰人的话他从来都不会说,更怕自己越说越惹人生气,所以他只好轻轻歪下头凑到温降初脸庞。 他试探问道:“温降初,你没有哭吧?” 温降初无奈笑出声,抬手揉了揉沈秋渡的头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哭出来的。” 乍然,雷电轰鸣,白光闪过,沈秋渡瞬间炸起毛,下意识去寻最安全的地方闭上眼躲起来。 而温降初也十分熟稔地张开手臂将沈秋渡揽进怀中,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 熟悉的体温让沈秋渡渐渐放松,瞿麦信息素的气息足以让他心安。 为了防止沈秋渡再次被突然响起的雷声吓到,温降初宽厚的掌心轻轻盖住沈秋渡的耳廓,世界立刻变得寂静,只剩下他与温降初长久对视的双眸。 沈秋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母亲留下的文字。 母亲说,温降初对他时真心好,和父亲相同却又不同。 沈秋渡很想知道,不同点究竟在哪里? 于是,他用听起来很模糊的声音问道:“温降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究竟要图什么?” “我除了长相和身体,一无所有。” 温降初瞳孔颤了下,沈秋渡记得这种眼神,温降初曾告诉他这是心疼。 沈秋渡感受到温降初故意用力盖住他的耳朵,再缓缓张开嘴说着什么,可沈秋渡听不见,只能凭借嘴型去猜。 只是他说的太快,沈秋渡根本没听清,只猜测其中零丁的几个词貌似是我、沈秋渡、喜欢和爱。 台风再次登陆,这是沈秋渡生命里经历的第二次台风。 可是这一次,他丝毫没有任何恐惧。 沈秋渡乖乖地安静躺在温降初的怀里,曾经让他心惊胆战的雷雨声,反倒成了温降初唱起安睡曲时最佳的伴奏。 再次睁开眼时,沈秋渡只感到全身的放松。他迷糊着站起身子,右手传来一酥麻感。 侧眸看去,温降初趴在他床边熟睡中,他们二人的手紧紧相握,甚至是沈秋渡在睡梦中不由自主地掌握着主导权,主动和他十指紧握。 或许是这几日的发情期太过劳累,温降初睡得很熟,沈秋渡静静靠在床头,却没有抽开手。 这些日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停推翻他先前下定的结论。 尤其是温降初的那个吻,和昨夜台风天那些零零散散的词汇。 沈秋渡抬手触碰了下还残存着温热的腺体,喉咙有些干涩。 他看着温降初的面颊,心底突然就冒出一个疑问—— 他一直在问温降初,他是不是喜欢自己?或者是不是对他有过别的念头。 可他从没问过自己。 他沈秋渡,是不是喜欢上了温降初。 这个念头一冒出,沈秋渡彻底僵硬住,他竟然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这绝对不可以,这一定是假象。 于是他开始不断地询问自己—— 看到温降初和别的人聊天是不是不高兴? 当然不会,他会生气、会嫉妒。 从温降初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会想要做什么? 堵上他的嘴。 他能接受温降初和别人亲密吗? 他会杀了别人的。 温降初只能对自己好,只能任由着他骂,其他人都不允许,更别提亲密接触和标记了。 沈秋渡对温降初的强占欲恐怕早已深得离谱。 就像薛山客说的,沈秋渡自己会欺瞒自己,可身体的任何器官都不会。 越往下提问,沈秋渡的心就越慌,直到他抬起眼,内心彻底平息下来,眼神淬着寒意。 徐昼野不知什么时候推开了门,满身狼狈地与沈秋渡对视。 昨夜台风过境暴雨来袭,看来他并没有好过,怕是从徐家连夜逃出来,一路踉踉跄跄才找来温家。 “沈秋渡。” 徐昼野抬起嘴角,眼神狠厉,声音嘶哑难听。 “我们聊聊吧。” 第27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seventh 或许是因为徐昼野残破的身体、卑怜的瞳孔以及颓丧的身躯,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沈秋渡有些说不清楚,但他还是选择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辩解什么。 沈秋渡原以为这一路上徐昼野仍然会像当初那样,利用贬低去彰显自我价值,或者嘲笑沈秋渡是不是拿自己当霸道总裁文里的主角痴心妄想。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走廊上,徐昼野黑色的衣服衬得他像极了迷路的流浪鬼,无助地徘徊在世间,试图寻一处安身之所,可他是鬼,在这人偌大的世间,永远没有他的生存地。 徐昼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一味地带着沈秋渡上到了三楼。 沈秋渡在温家呆了这么久,从没有来过这里,上到三楼的门被巨大的货物挡住藏在后面,并且上了专门的锁,除非是徐昼野本人,否则任何人无法打开。 “这里是母亲离开之后,温伯母特地为我在温家留下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上来。” 察觉到沈秋渡疑惑的神情,徐昼野面无表情地开口解释了一句。 随后他不再去管别的,带着沈秋渡径直来到角落里一间房门前。 房门打开,满屋子的灰尘如密集的飞蛾扑向沈秋渡,呛鼻的腐锈气味侵占鼻腔,害得沈秋渡连连后退,下意识蹙起眉。 沈秋渡拍了拍灰,“这里是哪儿?你带我来这里想要做什么?想不动声色将我困死在这里吗?” “把你困死?” 徐州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轻笑出声。只是一向呆板的面颊突然有了表情,所以显得格外僵硬瘆人。 “我自己都没有出来,哪有能力把你困住。” 徐昼野熟稔地走到靠近窗户的沙发边拍了拍坐垫,示意沈秋渡坐过来后,自己则毫不嫌弃,直接坐到床边,打开一侧的桌灯。 “屋里太暗了,我还是开下窗帘吧。” “不用这么讲究,而且这些日子溯州市都在下雨,即使你开了,也没有什么亮光。” 话音刚落,细密的雨丝滴滴答答轻柔地敲打窗面的声音成为徐昼野的佐证。 沈秋渡也懒得费心神,便由着徐昼野而去,他抬头扫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家具基本都是高级红木制作而成,书房、换衣室、室内卫生间应有尽有。 最让沈秋渡在意的,是他床头往上位置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尺寸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 画作的内容同时让沈秋渡感到心头一震—— 背景是混乱的雨丝,画作中央被人用黑色颜料绘成人形,心脏被刻意用红色颜料突然画了出来,与此同时,连绵成线的玉珠用上了白颜料,像一把利剑,笔直地插入那颗心脏。 沈秋渡脑子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 画作上的那个人,或许就是温降初。 剧烈的恐慌让沈秋渡乱了呼吸节奏,他尽力稳住心神,迫切希望早些结束这场谈论,于是主动挑开了话题。 “你把我带来这里是要和我聊些什么?你的高中时代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恨温降初?有时候我提及,都会被你掩去。”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想掺和。按理说现在坐在这里的,应该是温降初。” 徐昼野敛起笑意,手指发狠地碾过掀开皮露出血肉的伤口,掩去眼底波纹。 “那你为什么来?还特地小声离开,不去摇醒温降初?” “因为我担心,担心你伤害他。这个理由对你来说,足够吗?” 伤口渗出血滴落在地面,和冗杂的灰尘融合。 徐昼野呼吸沉重,脸色彻底垮了下去。 “你看,这就是我恨他的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让所有人去在乎他、担心他、爱他?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们分明是同一种人!” “他就应该和我一样的!一样被人欺辱、被关在学校肮脏地厕所里待到天亮、从小就被嘲笑是个没家的孩子、只能借别人的同情心活下去、有家不能回、天天被人用来比较!” “我们应该从小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着长大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成为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不是他光彩耀人,而我就像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只能借着他的光苟延残喘,还得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徐昼野发了疯似地嘶吼着,怒瞪双眼斥责温降初的道德败坏,他浑身因剧烈的情感发泄而颤动,挺起的脊背又在静默中再次颓丧下去。 沈秋渡无比平静地看着徐昼野发疯,在他眼里,徐昼野就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他不懂徐昼野为何如此不知满足,为何阻止别人比他优秀、比他更好。 一开始,沈秋渡觉得徐昼野对温降初是不是一种畸形的爱,爱到嫉恨,但不是的,他是真的想让温降初和他一起去死。 他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爱意,只有无尽的愤恨。像是被最信任的朋友亲手推到了地狱。 “如果你是想向我发泄这些,我劝你找别人吧,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不明白你的思维,更不赞同你因为自身落后他人而选择背刺朋友却不是自己努力争取,这和阴沟里的臭老鼠本就没有区别,但至少臭老鼠还会自己找垃圾吃。所以你比臭老鼠还要不知足。” 听到沈秋渡这些话,徐昼野不怒反笑,“你不懂,你当然不会懂,像你这种生活在贫民窟低贱的劣质Omega,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赚点小钱买点路边摊吃饱,怎么可能理解?” “我喊你来就是发发善心提醒你,不要被温降初这种表面惺惺作态的人欺骗,当初我就是这样,被他温善的面容吸引,相信他说的一切,可是最后呢?你看看现在的我,他才是那个吸食人血的恶魔!” 沈秋渡垂下眼,无奈叹了口气,只觉得现在的徐昼野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他为了欺瞒自己从而编造了一场只有他知晓的谎言,可谎言会越扯越大,直到完完全全笼罩了他的世界观,让徐昼野再难分出究竟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他私自编造的。 所以最后彻底沦陷进去,听不进任何劝阻声。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被温降初一点一点,吸食鲜血的?你口中的当初,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窗外雨声渐大,黏稠堆积的水坑疯长,照出混沌的幻境。 徐昼野侧眸拎起桌台上的一个相框,抬手轻轻擦去表面灰尘,露出照片上的少年面容。 是徐昼野。 可是徐昼野的手没有停。 他打开相框,将那张照片单独取出,这才发现有一半被藏住了,而另一半的少年,是温降初。 “这是我当年第一次来到温家,温伯母拍下来的,也是我和温降初的第一张合照,为了纪念我来到温家的第一天。” “只是因为我的家庭,圈里不少人都只是看在温家的面子上才没有在我面前嘀咕,可是我知道,背后不少人都看不起我,说我害惨了徐家,害母亲离开,又跑来害温家,说我是个白眼狼、没眼力见的家伙。” “温家的不少佣人也是狗眼看人低,那般贫穷低贱,也敢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偏心其他人,故意让我吃剩菜剩饭,给我睡还没有干的被子,导致我起了满背的红疹。” “可我知道我不能哭,没有人能真正在乎我的感受,所以一直强忍着,我也不敢去告状,一是不想让温伯母他们担心,二是不想再添一个告状精的称呼。” “直到我有天实在饿的不行,偷偷跑去厨房拿早上还剩下的馒头躲在门外的台阶上啃着。” “那馒头干瘪得厉害,给我牙齿都磕疼了,因此我哭得厉害,没想到却被睡不着出来散步的温降初看见了。” “他知道我自尊心强得厉害,所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去了,只是当我啃完馒头回去的时候,看到他特地给我留的灯,和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 “再后来,温降初主动来到我身边,牵住我的手腕,告诉温家的每个人,我是他的好朋友,也是温伯母亲自带回来的孩子,是温家的一部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天发生的事情,但自那天以后,我又得到了徐家少爷才有的尊严。”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一切,完美的家庭、所有人的宠爱、温家唯一的继承人?” “而我,我的家世不比他差,长相能力哪儿低于他?为什么我就要借着他的光才能实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是他说我们是朋友的,是他说我们都一样的,他为什么半途反悔?!为什么要言而无信?!为什么又是我偏偏又把我落在原地?!” 徐昼野声音嘶哑,控诉着所有的不瞒,眼角泪点泛起白光。 “我一开始没想明白,不过很快我就清楚了。” “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温降初故意的,他就是想让我成为他的背景板,告诉大家他对我有多好,他有多善良,而我又有多么卑劣!他要用这种巨大的差异和对比,将我一辈子踩在脚下!” 沈秋渡再也受不住,他站起身,厉声道:“徐昼野,你他妈是不是神经病?!” “你说温降初是想要把你踩在脚下,好啊,如果要把你踩在脚下,不应该放任舆论发展,让那些肮脏不堪入目的言论压压垮你吗?或者,他只需要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不是更简单吗?” “那它为什么又要在和你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处处考虑你的感受,为什么在你被大家攻击的时候,不顾他死敌的威胁,毅然决然挺身而出,为什么在知道是你指使别人给他下药、背叛公司给对家投递核心资料的时候为你填补几千万的窟窿?” “还有温伯母,为什么力排众议将你一个满身丑闻的人接回家好生照顾,发现那些佣人怠慢你时毫不犹豫辞退那些在温家做了多年的人?为了你特地在温家留出一整楼只因知道你心思细腻容易多想?” “徐昼野,你说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你欺骗自己、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狼狈编造的谎言罢了,你只能骗骗你自己,无法蒙住其他人的眼睛。” 徐昼野彻底呆愣在原地,无声地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泪水划过脸庞,留下一道明显的蜿蜒泪痕。 酸涩的味道刺入嘴巴,才让徐昼野缓过神来。 “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为什么。” 沈秋渡走到窗帘旁,厚重的色调如一直萦绕在徐昼野心口的雾霭,布满褶皱与荆棘,让他一次又一次不敢直视面对,不敢踏出去。 “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自己的一切,接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所以你开始痛恨,痛恨那些可以做得到的人。” “只可惜,你恨上了个并不可恨的人。” “哗——” 剧烈的拉扯声响彻屋内,沈秋渡用力拉开了窗帘,露出窗外的一切。 白光如被积压多年、满身污垢、终于得见天光的铜灯,疯狂地吸食所有黑暗。 只可惜灯罩上漆黑一片,布满油污,无法再照亮任何东西。 就比如,被床边阴影盖住的徐昼野。 原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徐昼野像全身被淋上的岩浆,浑身被烧得滚烫,恨不得钻进最角落。 “拉起来沈秋渡!我让你拉起来!” 此时的徐昼野恍如一个跳梁小丑,失去了刚才的傲气,说出口的声音更是细如蚊蝇。 沈秋渡只无声地旁观这场独属于他一人的闹剧。 骤然,身后传来双脚踩踏地面才有的细碎声响。 沈秋渡回眸看去,是换上了和他同款家居服的温降初。 第28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eighth “温降初?” 沈秋渡语气带着疑惑和惊诧,没想到温降初会出现在这里,像是他早就知道,徐昼野会回来将他带来这里。 他瞳孔颤了下,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居家服,不动声色地将胳膊移到身前试图遮挡些什么,可没有用。 温降初径直走到沈秋渡身边,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徐昼野,他刻意逼近沈秋渡,用身子替他挡住渗进屋内的冷风,甚至有些故意地将两人的情侣服展现出来,俯身牵起沈秋渡的手腕。 “秋渡,时间到了,你该吃药了。” 温降初神色平淡,仿佛在窗边阴沉着脸随时随地可能发疯的某个人并不存在,他的眼里只剩下沈秋渡一人。 沈秋渡还未动,徐昼野率先开口:“温降初。” 暗色之下,徐昼野双眸微沉,那双薄唇翕动,他将离自己最近的窗帘拉紧,像是将自己罩在一片暗域之中。 见温降初充耳不闻,完全忽视他,徐昼野轻笑出声,脸色却苍白。 “温降初!” 徐昼野瞬时提高音量,随手拾起一旁的相框朝温降初的后背砸去。 沈秋渡下意识握紧了与温降初交缠的手指,带着温降初往侧边一退,可相框的速度太快,仍然重重地砸到了温降初的肩膀,迫使他蹙起眉闷哼一声,甚至往下坠时,尖锐的木刺划破了覆在温降初腰间的沈秋渡的手背。 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让沈秋渡倒吸了一口气,不过这点小伤对他而言无伤大雅,他反倒有些担心温降初。 恐怕被砸的那块地方眼下已经青紫了。 不过温降初根本不去管这些,他蹙起眉担忧地抬起沈秋渡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下,甚至吹了吹气,弄得沈秋渡有些不好意思。 “温降初,你再吹下去,它真的快要愈合了。” 温降初神色愣了下,乖乖听了沈秋渡的话,可眼中怒意不减反增。 垂眸发现,刚才被徐昼野握在手心里的照片滑落在地。 温降初脸色暗了下去,他将沈秋渡护在身后,俯身捡起那张照片,当着徐昼野的面,彻底撕成碎片。 “徐昼野,你他妈发什么疯?我留你一条命还是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你别忘了你父亲服用的那些药物都经由温家之手才能拿得到。” “怎么,你现在是想破罐子破摔吗?我对你已经足够好了,你以为宋家和秦家不知道你使的那些把戏吗?我力排众议保你一条命把你困在徐家,已经是我最宽容的决定了。” 徐昼野冷笑一声,“温降初,你演的不累吗?从小你就是这样,好像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非要让我去接受你那廉价的同情怜悯心!真当自己是什么观音菩萨呢?”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把我带到那些人面前!看到他们在背后诋毁我狗仗人势你很开心很有优越感对吧?温大少爷。” “他们都说我只是借着你温降初的光才活的像个人,说我不过是你的一条狗罢了!温降初,我不信你这些都不知道!” “是你说和我是朋友,也是你带着我去融入你的社交圈,,可是为什么最后又是我被孤立、被嘲讽?!你把我带进去,看你风风光光,看你一点一点变好,你这不是在欺负我吗!?” “温降初你就别再表演得多么善解人意乐于助人了,你其实比谁都还要恶心,温大少爷。” 徐昼野故意在最后阴阳怪气了一番温降初,加重了“温大少爷”四个字,他阴恻恻地笑了几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满是这么多年来堆积的恨意。 温降初蹙起眉,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对你,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告诉他们你和我是朋友,他们就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少些闲言碎语。” “我对你好的确是同情你,也是不忍心看到你自暴自弃,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 “还有你口中说的那些孤立欺凌你,他们只是害怕你,你难道忘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吗?将化学物质偷偷加到别人的水杯里,造谣别人作弊,甚至故意在别人体育竞赛时更换别人的球鞋,徐昼野,你做的这些腌臜事才是你受到大家冷眼的真正原因!” “结果你倒好,倒打一耙,甚至带着刀具进学校差点杀死那个人,还是妈妈眼尖发现不对才拦了下来,徐昼野,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闭嘴!温降初你懂个屁?!这些都是他们活该!是他们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他们先惹我,先用那些眼光看我,我又怎么会这样报复他们?!你又凭什么在这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徐昼野大口喘着粗气,发了疯地手指着温降初怒骂道。 “温降初,你根本不明白那种感受,那种一辈子被人不待见的滋味,你出生起就享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几乎所有人挤破了头想见你一面,你这种人,懂什么?” “真是不可理喻。” 温降初看到现在徐昼野陷入疯魔的样子只感到头疼,即使说再多徐昼野也只会坚信自己没有任何错,甚至越来越嫉恨那些好心劝阻他的人。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和沈秋渡在一起。 眼下温降初与徐昼野已经彻底断交了,其实以前他们的关系就岌岌可危,全靠温降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维持着。 可现在,徐昼野已经不能再留在温降初身边了,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更何况,温降初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于是,温降初只想牵住沈秋渡的手腕带他离开,却没料到徐昼野早已经不想活命了。 他这次来,是奔着死去的。 “温降初,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像你这种人,必须和我一起下地狱!” “温降初!” 当刺眼的白光乍然出现,沈秋渡近乎一秒钟就知道那是一把小刀,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这种利器。 于是近乎是下意识的,他整个人扑到温降初身前,这种突如其来的保护让沈秋渡彻底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担心除母亲之外的人。 只是温降初似是意料之中徐昼野会对他出手,当沈秋渡扑来时,他身子一转,单手将沈秋渡牢牢抱进怀里,侧身徒手击倒徐昼野的短刀。 只可惜腹部还是中了一刀,不过很快一声枪响直接打中了徐昼野的大腿,让他吃痛到瞬间重重跌落在地,鲜血溢出,无比狼狈。 循着突然出现的枪响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身着黑色高定西装,单手插兜,从容不迫地倚靠在门边抬起枪,面色凝重。 沈秋渡见过这个男人,是那时温降初带着他去救母亲时遇到的,貌似姓秦。 只是还没多看几眼,温降初的手心立刻覆上沈秋渡的后脑勺,将他的头往自己怀里压了压,似是有些不满地彻底挡住他的目光。 “秦昴,你迟到了。”温降初语气不好地说道。 说话中震动的胸腔惹得沈秋渡面颊感到一阵痒意,试图离远些,却被温降初再次抬手轻轻按住了脑袋,甚至安抚似地揉了揉。 秦昴无所谓地吹了吹枪口,“十秒钟而已,是你太菜,这都能伤到你,也不知道怎么活这么久的。” 话落秦昴不去管温降初的脸色,抬手招了两个保镖进来,将在地上失血过多快要昏迷的徐昼野拖走。 “这人我要了,合作愉快。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喊我。” 见秦昴要走,温降初趁机呛了他一句,“不留下吃个午饭再走?” 秦昴沉默了一会,挑衅地对上温降初的眼笑了下,“要是我真留下你就老实了。” “” “我才不要和薛山一样当灯泡,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呢,先走了。” “慢走不送。” 秦昴刚离开不久电话铃声就响起,随即便是被催回家的声音。沈秋渡也顺势从温降初怀里昂起头,面对突然就结束的事情有些无厘头。 “温降初,究竟是什么情况?” 温降初垂眸嘴弯了下,脸色有些苍白。他身子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将头彻底靠近沈秋渡的肩窝,哑着声凑到沈秋渡耳边楠楠开口。 “好宝宝,在我回答你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次过近的距离带来的不再是瞿麦香,而是浓烈的血腥味。 沈秋渡垂眸看去,只见温降初手捂着腰腹的位置,鲜血染红了大片。 * 半开着窗帘的屋子里,温降初背对着光,脱下外穿的身子,只剩一件紧身黑色背心,臂膀强健有力,胸肌饱满,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他垂下黑眸藏住情绪,紧紧盯住面前正为他擦药的沈秋渡。 沈秋渡迎面与他对坐着,盘腿坐在他身前,从后面来看却像极了坐在他怀里。 他微卷起的长睫颤动着,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起药膏涂在刀口附近。 这是沈秋渡第一次给其他人擦药,尤其还是温降初这种人,不免有些紧张,纤瘦的手都有些拿不紧东西,总是寻找不到合适的握姿。 有时候也许是皮肤不小心碰到了温降初的裸露的肌肤,温降初总是会喘一声粗气,反倒吓得沈秋渡手又一颤。 这么一来二去,说不定药膏用完了温降初伤口处还是原样。 当沈秋渡小心翼翼地凑近伤口却因身子一晃不小心手心按到温降初的胸口处,温降初又闷哼了一声,滚烫的体温顿时让沈秋渡脸色绯红一片。 他有些恼地扔掉了棉签,抬头对上温降初略显心虚的脸,忿忿道:“温降初,你可以别喘了吗?” 第29章 清醒梦 Chapter.Twenty-ninth 温降初呼吸一滞,对上沈秋渡的黑眸,身子慢慢坠了下来,顺势将下巴搭在沈秋渡的肩窝处,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黏湿湿的。 “对不起秋渡,我不想的,但我实在忍不住。” “只是实在有些痛,那伤口扎得可深了” 说着,温降初精准地握住沈秋渡垂在半空的手腕,试图牵着他去触摸那块伤口,甚至故意般地从他的腹肌那块划过,顺着线条一点一点移动。 极速升温的气氛令沈秋渡面红耳赤,他气恼地轻轻打了下温降初绷紧的那块肌肉,伸手一推他的肩膀,直接拉远二人的距离。 随后将散落在床的棉签扔到温降初面前,侧过脸低声开口:“我看你好得很,还有力气说这些话,那你就自己涂吧。” 温降初的眼睛紧紧锁住沈秋渡,闷声笑着,眼底尽是柔意,“好,我都听秋渡的。” 他熟练地用棉签沾了药膏,垂眸扫过那块刚刚被沈秋渡小心涂抹过的地方,抿了下唇。 不能说一点手法没有,只能说药膏都没涂上,几乎都弄在了没有伤口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你是在笑话我吗?!” 沈秋渡脸色沉下去,微板起脸,双手环在胸前,嘴角垂下,有种兔子被踩到尾巴的感觉。 温降初憋着笑,连忙摇头解释:“怎么会,只是觉得秋渡给人上药的手法太好了,觉得自己好幸运。” 沈秋渡慢慢低下脑袋,养长的发尾顺势垂下,有些忐忑地说道:“我之前没有给别人上过药,做工的时候伤到了,只能拿起药膏随便用手抹一把在伤口上,不然耽误时间太久,是会扣工钱的,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工钱,不能再被扣了” 温降初只觉得自己真该死,本来只是想打趣下沈秋渡,没想到会牵扯到这种过时的回忆里。 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随便在伤口那涂点药,将棉签扔掉后一手扶住沈秋渡的肩膀,沈秋渡疑惑地抬起眸,却见温降初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向他的衣角。 “温降初你做什么?!”沈秋渡瞬间炸毛,用力拍掉温降初的手。 温降初看着手背的红印,下意识就抬起放到鼻尖闻了闻。 嗯,一股凌霄花味,实在好闻。 只是刚没闻几秒,沈秋渡直接一掌扇了过来,将他的手再次拍掉,“温降初你是笨蛋吗?!” 见沈秋渡真的恼了,温降初连忙回过神轻哄道:“对不起秋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你不是说受伤了吗?” “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肯定早就好了呀,温降初你是不是笨蛋?” 沈秋渡没好气地看了眼温降初,却见他被骂还一脸笑意,顺着他的话接过去:“是,是笨蛋。” 温降初小心挪动身子,悄无声息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等鼻尖那股凌霄花味彻底浓郁,才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 他垂眸,见沈秋渡拿过一卷医用绷带,轻轻地替温降初包扎着,只是温降初的腰围抵得上他的一倍多,沈秋渡明显看起来有些吃力。 温降初有些心疼,脑海中就幻想出沈秋渡少年时期为了做工赚钱,意外受伤后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用着并不干净的廉价绷带,甚至可能会为了省钱,用着洗到发白的布料,嘴咬紧衣角,自己坚强地往伤口处裹着,直到鲜血不再流淌,让超过极限的痛麻感麻木神经。 就像被丢弃在路边的小野猫,独自在暴雨夜寻一处破旧但能避雨的垃圾箱,默默舔舐伤口。 温降初心口一揪,顺手接过绷带,过多的心疼让温降初想要去了解沈秋渡更多,比如他过去的伤痛、他经历的不公、他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所以那时候秋渡也是自己一个人这样给自己包扎伤口吗?” “嗯。”沈秋渡平静地说道,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那时候那个男人经常不在家,只有没钱了才会回来,我不想麻烦妈妈让他担心,基本上都会在做完工的地方随便找一个台阶涂完药才会回家。” “那后背后腰这种很难碰到的地方伤到了该怎么办?” 温降初喉咙一堵,越发觉得沈秋渡实在是,过分坚强了。他鼻头一酸,越来越痛恨过去自己的胆小,眼泪猝不及防地跌落,烫到了沈秋渡的肌肤上。 沈秋渡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先是一僵,眼神有些不对劲,有些心虚地避开温降初的视线。 他抬手下意识擦去温降初的眼泪,清了清嗓子,“有个和我一起做工的工友会帮我,那时候太穷了,穷到只要能活下,性别属性什么的已经抛在耳后了。” 温降初眼泪骤然停下,“工友?” 沈秋渡点了点头,“嗯,他具体的身份我不知道,只知道和我一样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了,貌似是个beta,反正从来没听过他有发情期。那时候我们基本上不说话,一心只想赚钱,有时候擦药或者买药的时候才会顺带帮个忙。” “我还记得在逃跑被你捡走的那次是我们工期的最后一天,他来和我告了别,说他攒过了钱,要回去上学了,说还有一个上学的机会,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那你怎么回答的?” 温降初呼吸放缓,覆上沈秋渡肩膀的手兀地缩紧。他很清楚自己在害怕,在担心,他怕因为自己的插手反倒让沈秋渡原本可以变好的生活一落千丈,怕自己才成为压倒沈秋渡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降初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世界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棋局。 可到了沈秋渡这里,一点点语调的变化,就可以让温降初彻底陷入自我怀疑。 温降初眼泪淌得更凶了。 沈秋渡抬眼,很快就摸清温降初藏住的情绪波动,他无奈笑道:“温降初,别哭了。再哭这儿真成小河了。” “而且我没答应他,那时候对谁我都很戒备,上药是因为实在是逼不得已,而且只有一两次。他这种话在我看来,就是诱拐我去到陌生地方嘎腰子,我怎么可能相信?” 所以沈秋渡其实心里清楚,自己这样生来多疑、甚至连自己都不信任的人,最需要的反而是被强烈地占有和倾诉爱意。 更何况,【上学】这两个字对沈秋渡来说太陌生了,他们没有资格上公办学校,私立学校的学费也承担不起,所以沈秋渡在高二那年就被迫辍学了,因为那年起,沈秋渡上私立学校的学费被那个男人彻底霸占了。 所以以前他只想平安地活下去,只是现在 沈秋渡目光落在温降初红起的眼角,嘴唇弯了下。 现在他好像有点贪了。 “秋渡” 温降初声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腔,粗糙的指腹从肩膀开始,一点一点轻轻地滑落,抚摸着他裸露出的细腻皮肤,像小狗表达开心似地边摇尾巴边想要去蹭沈秋渡。 像想到了什么,温降初突然抬头,“秋渡现在还想要上学吗?” “我现在都过了上学的年龄了,还是算了吧。” “那秋渡想去公司里实习吗?” 沈秋渡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温降初,“如果你不怕我让你一天亏一亿。” “没事。”温降初揉了揉沈秋渡的脑袋,“我有足够多的钱,一天亏一亿也养得起的。” 看温降初的表情,他不像是说假。加上之前有过前车之鉴,沈秋渡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生怕他直接带来现金强行塞给他。 沈秋渡便换了话题,“对了,徐昼野那件事最后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徐昼野恨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污蔑我,想要杀我,但我都因为妈妈去世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他,才全都忍下去。” “妈妈和徐阿姨关系一直很好,但因为爸爸的原因,关系变得有些尴尬,不过后来徐阿姨也看开了,但没想到徐伯父是最在意的人,甚至发疯自残甚至将徐阿姨囚禁起来,这才害得徐阿姨离开。” “妈妈很惭愧,觉得这些事发生也有自己一部分的原因,毕竟让爸爸帮助徐家也是她提出的建议,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直接导致徐家关系的坍塌。” “所以自那以后,妈妈就告诉我要将徐昼野当成我的亲弟弟,当成温家的亲人,甚至每日都会把我喊到房间里报告徐昼野每日的心理和健康状况,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们去世以后,我不想让母亲在天上担心,就一直忍着,直到我发现他竟然会把温家的公司机密透露给宋家。” “甚至为了把温家弄垮,联合宋家一起把我和秦家达成的合作破坏,那可是秦昴最重视的一项合作,最后直接让秦昴亏损了几十亿。” “那时我就知道,徐昼野已经不能留了,所以就和秦昴达成了合作,他放了你父母,我把徐昼野亲自送到他手上。至于徐昼野最后结果会是怎样,我也不清楚。” “不过秦昴的手段,向来人尽皆知。” 沈秋渡抬手摸了摸温降初的伤口,突然想起之前徐昼野说起过的有关温降初父母的事情。 “对了,他之前有意无意和我透露了有关你父母飞机失事的事情” “不是他。”温降初强撑起笑,卸下全身的力气,任由自己被沈秋渡的手撑住。“和任何人无关,真的是意外。” 温降初彻底将自己不堪软弱的一面暴露出来,眼泪无声地滑落,沈秋渡身子一僵,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只能学着温降初以前安慰自己的样子,试探性地轻拍他的后背,摸着温降初的脑袋。 只是温降初的头发实在太软,沈秋渡一时没收住手,那摸法实在有点凌乱。 温降初无奈抬起身子,抵住沈秋渡的额头轻轻晃了晃,纵容道:“沈秋渡,你是在摸狗吗?” “对呀。”沈秋渡立刻抓住了占温降初豆腐的机会。 “你就是小狗。” 温降初还没来得及回应,房门突然被人用蛮力从外推开。 薛山客一手端着药,一手捏着鼻子,有些崩溃地靠在门框边,“我去,你们到底喝不喝药了?!” 沈秋渡和温降初默默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一脸茫然的薛山客。 嗯,这才是真的狗来了。 薛山客无语地撇过眼,“对了,梁叔说让你现在下楼,貌似是有个人想要和温家谈合作,关于在贫民窟建立一所公办学校的事情,人现在就在客厅等着。” “还有,沈秋渡你也跟着一起下去,喝完药我们继续开始治疗。” 沈秋渡跟着温降初一起下了楼,之后正欲和薛山客走另一侧去治疗室,忽然被喊住。 “沈秋渡?” 沈秋渡回眸,只见刚才回忆里的人竟然身着西装站在客厅里,和印象里那个默默无闻的糙汉形象完全相反,这世界还是太小了。 他快速走上前来到沈秋渡面前,疑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沈秋渡还没开口,温降初的身影立刻将他护在身后,沉下脸色,语气不善地开口:“做什么?你不是来谈合作的吗?”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下温降初,像想起了什么瞬间硬气起来,直接越过他,不顾沈秋渡的挣扎,直接握住他的手将其护在身后,和温降初平视,满身怒气。 “我还想问你把沈秋渡困在这里要做什么?!你这个偷窥狂!” 第30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ieth 春末季的溯州,迷蒙的雾霭布满天空,连带着呼出的气息都变得多灰黏稠。 狭窄的出租屋里,沈秋渡穿上廉价单调的围裙站在洗手池边熟稔机械地擦洗碗筷,潮气让单薄的棉麻长袖勒紧肌肤,浑身湿腻腻的。 简陋的电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沙哑信号不好的电视剧里传出女人的哭泣声,母亲佝偻着腰坐在沙发上,手上正在替隔壁邻居缝补破损的衣物。 从地摊里淘来的便宜闹钟里,时针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一点钟,发出“叮”的一声。 沈秋渡利落地脱下围裙,带上工具包和老式手机从厨房走了出来,“妈妈,我去做工了,今晚迟些回来。” “好,秋渡注意安全。” 今天是周六下午,对别人来说是闲暇放松的时间,但对沈秋渡而言,是赚钱最快的一天。 下午一点到两点,沈秋渡会带上工具包在贫民窟转上一圈,去修电器、灯泡、管道、水龙头等。 贫民窟里的家具本就廉价便宜,隔几天就会坏一次,大家基本上为了方便都会选在周末找人来修,沈秋渡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以往在家,那个男人基本不会回来,母亲只会做一些手工细活,加上身子本就不好,沈秋渡也不愿让他做这些粗活,于是本就瘦弱的身躯,就这么默默地撑起一整个家。 但赚钱这条路太难了,尤其是在极度缺钱的贫民窟,很多同行连中饭都不吃就在路边侯着,只为了提前抢到生意。 加上沈秋渡Omega的身份和柔弱的外表,在这里也并不太受人讨喜,总觉得没有那些粗犷的汉子有能耐。 所以沈秋渡这一个小时最多也只能抢到五六单生意,但也足够了。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 “哎!小家伙,你这手法挺巧的,待会来我这里,我这儿水龙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漏水。” 已经第三次了。 沈秋渡打开这一家的开关,看到修好的灯泡亮气光后转身微微蹙起眉看向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招呼着的大叔。 第一次他刚上街就被站在路边的人喊住,说是家里水管坏了问他能不能修,看样子十分着急。 可是那个时候,路旁正好有三个同行在等生意,以往这种时候沈秋渡都是被选剩下的那个,可今天仿佛是在等自己。 不过沈秋渡也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运气不错,而且有钱不做不是傻子么。 只是刚做完,又有一个女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拦住了沈秋渡,说是家里小孩调皮,把水管弄坏了,让沈秋渡快些去帮忙弄一下。 可是沈秋渡检查完水管才发现,小孩子的力度根本不足以弄坏那么粗的一根水管,更何况那可是埋在橱柜的最角落,那小孩是有多闹人?还是个小女孩,怎么看都不可能。 特别像是被人故意弄坏的。 但沈秋渡也没想太多,那家女人的丈夫酗酒家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男人总能干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恶心蠢事。 所以他也没有再放心上。 直到现在,他彻底发觉不太对劲。总感觉这些人就像是被事先安排好一样,就等着他出现,然后不管他做的如何,慌乱就把钱塞给他,有的还说看他做工耐心速度快,加了小费。 小费比做工的钱还多,这不神经病么。 沈秋渡抿起唇,揣着疑惑跟着那个男人回了屋子,开始检查他口中“意外”坏掉的水龙头。 沈秋渡扒拉了下水龙头,抬头瞥了眼一旁明显不安的男人,“你喝酒了吗?还是赌博?” “啊?”男人一脸疑惑,立刻摇了摇头,“都没有。” “那你是有暴力倾向?” “没没有,怎么可能,我连蟑螂都不敢踩。” 闻言,沈秋渡连工具包都没打开,直起身平静地与他对视,“那你告诉我,水龙头连接处被强行拧断是蟑螂做的吗?” “还有这块。”沈秋渡随手指向表面的凹处,“这块表面出现非自然磨损的划痕和撞击凹痕,这也是意外?” 男人彻底闭上了嘴,局促地站在角落低下头,缄默不语。 “我讨厌别人戏耍我。”沈秋渡压住心底的不爽,还是打开工具包帮男人把水龙头修好了。 毕竟做人,不能没有职业操守,即使他只是个底层的力工。 “下次这种故意使坏的,就不要喊我了。” 只是沈秋渡走之前,还是被那个男人强行拉住,将零钱塞进他衣兜,唯唯诺诺地开口:“你你还是收了吧。” 话落,那男人像看到什么恶魔,慌乱逃窜离开,只剩下沈秋渡垂眸对着手心里那一大捆零钱发呆。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低头嗅了嗅,那捆零钱像是早已准备好一样,表面平整没有一点褶皱,也没有贫民窟里自带的霉味和汗味。 反而有一点小麦味道,但细细闻去,又不像是小麦。 但沈秋渡也懒的去想那么多,他现在很缺钱,既然人家想给他钱,那他就收着,毕竟也是他的劳动力报酬,不亏。 至于背后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只要不让沈秋渡和妈妈他们有危险,他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陪他玩。 沈秋渡刚出门,又被一个急匆匆赶来的男人拦住,只是未等男人开口,他直接当着男人的面收起了工具包,打断了他:“今天收工,不做了。你去找他们吧。” 他随手指向正愁今天怎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活干的路边的那几位同行,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路过那几个男人时,几道嫉恨下流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沈秋渡的身上。 “就是这家伙抢了我们的生意?也不知道靠什么才赚的钱” “就这小身板能做的比我们好?我真无语了,下次要让我碰到他铁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男人泄愤似地朝地面吐了口痰,他们与沈秋渡毫不认识,也毫无交集,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破防造谣。 沈秋渡离得不远当然能听见,不过早就无所谓了。 这么多年,这些话甚至都会从亲生父亲口中说出来,他崩溃、无奈、绝望,可这些情绪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所以之后的沈秋渡,也就变得麻木平淡了。 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钟,是沈秋渡到街角的便利店当收银员看店的时候。 其实这家便利店不太需要人手,只是开便利店的姐姐实在不忍心看到沈秋渡一个人在工地里做苦力,这才心软让沈秋渡周六来自己这里打工。 那个姐姐之所以这么关照沈秋渡,是因为她的好朋友就是那位带着父亲赌博的赌狗的女儿,就在上个月,还拖着她非要把她卖掉抵钱。 所以便利店姐姐对沈秋渡这种人,有着更多的同情心,她想拉沈秋渡一把。 沈秋渡带着工具包刚踏进便利店时,姐姐还没有走,见到沈秋渡连忙招手示意他过来。 “秋渡,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平常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两点多再来吗?” “今天出了点事就先不做工了,不过没什么事情,就想着早点来帮忙。”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昂。” 便利店姐姐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坐在最角落桌子上的陌生男人,看了眼努力在给自己找活干的沈秋渡,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等到店门关闭,沈秋渡将手头的活做完后抬头才发现,店里角落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个男人。 他头戴黑色鸭舌帽,身子高挺,背对着他,面向玻璃窗,透过玻璃窗,甚至能看到沈秋渡自己的身影。 但一般便利店经常会有这种人,坐在角落也不说话,有时候买一杯饮料,有时候买一桶泡面,所以沈秋渡也没多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今天的便利店和刚刚做工一样,人流量突然变大,几乎每隔五分钟就会来一批人,一买买一堆,但看穿着,都不像是会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但他们买的零食烟酒居多,甚至还会催促他算账,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且那便利店姐姐说,只要是在他工作期间收的钱,沈秋渡都会有相应的提成。所以,沈秋渡倒还挺希望人变多一点,这样便利店姐姐也能赚更多的钱。 而且快到母亲节了,说不定还能凑够钱给妈妈买礼物。 这般想着,沈秋渡心情反而不错,干活也利落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来到晚饭时间。 一般沈秋渡只会用一袋面包或者一桶量少便宜的泡面匆匆解决,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刚打开一袋面包,坐在角落的那个男人突然动了。 他从货架上拿了几个饭团、泡面,还有一瓶饮料,揣在怀里放到沈秋渡面前。 “结账。” 男人声音低沉,像是故意压低,全程低头不与沈秋渡对视,宽大的肩膀直接拢住沈秋渡的身子。 虽然他衣物表面看起来脏脏的,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姿态气质,沈秋渡百分百确定,他不是贫民窟的人。 不过沈秋渡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很快放下手中已经吃了一口的面包,连忙替男人结账。 “一共五十三,请问怎么支付?” “微信。” 付完钱,沈秋渡正准备帮男人装袋,忽然被他抬手阻止。 男人抬起骨骼分明的手指,指了指被沈秋渡放在一边的面包,突然开口:“你那个面包好吃吗?” 沈秋渡愣住,“还还不错。” “那我要了,一换一。” 男人趁沈秋渡没反应过来时,立刻拿起那吃剩的面包跑走,便利店里只剩下沈秋渡对着那袋吃食发呆。 所以他口中的一换一,是用他一袋子的吃食换沈秋渡吃了一口的面包? 这人神经病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y-first 时间来到夜里六点半,沈秋渡坐在玻璃窗前的椅子上,打开泡面时的那股热气带着香味扑向脸颊。 下一刻,门被推开,裹挟着半晚微凉的冷意钻进来。为了防止有人偷溜进来,沈秋渡只能侧着身子坐在玻璃窗边,背对着窗外,眼神面向门口。 看似不过十七的少年,身上是遍布灰尘和污渍的连帽卫衣,穿着工装裤和洗到发白的路边摊鞋子。 他随手拿下先前沈秋渡吃过的牌子的面包以及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走到收银台,熟稔地将三元钱放在台子上,抬眼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正垂眸不语的沈秋渡身上。 少年疾步走上前,霸占了沈秋渡身边的位置,将面包和水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坐下。 这个场景几乎每个周六都会出现。 少年叫孟峋确,是沈秋渡周六在工地上做工的合作伙伴,他们要一起将剩下的小型砖块搬到仓库里,再进行最后的清洁工作。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孟峋确就会在晚饭期间来到便利店,和沈秋渡相顾无言地吃完晚饭,两人再结伴去工地做工,路上基本上不会有任何交谈。 沈秋渡之前休息时间听工地的叔叔提到过孟峋确,说他学习很好,只可惜是个孤儿,养父母也没多少钱支持他学习,所以到了高中,他只能被迫辍学,去做工攒够学费。 做工时他也不会放弃学习,几乎每天都会自学高中课程,生怕到时候复学落下学校进度。 “像孟峋确这种孩子,他有这个能力,就会想尽办法去抓住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所以能帮他一把,我也就帮了,他什么活都能做,也能吃苦,眼里有活,是个不错的孩子,只可惜命太苦了。” 这是工地老板的原话,可他们这种家庭背景的人,又有哪一个命不苦呢?所以他们只能被迫去成长,去早熟,去比同龄人更早领悟一些道理,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沈秋渡是工地里唯一一个和孟峋确差不多年纪的人,所以他有时候也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帮帮他。 比如帮孟峋确修完灯泡后让他少付点钱,毕竟沈秋渡以后是上不了学的了,那时候他只想努力撑起这个家,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这般想着,沈秋渡低头吃着泡面也出了神,没看到孟峋确抬起眸后眼底乍然泛起的冷意。 “沈秋渡。”他忽然出声。 这是孟峋确第一次主动喊沈秋渡的名字,吓得沈秋渡刚捞起的面重新跌落。 “怎么了?面包过期了?” 除了这个,沈秋渡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让孟峋确这样严肃。 孟峋确蹙紧眉头,眼神直勾勾地缩锁在窗外的某个黑影中,沈秋渡顺势回眸望去,昏黄的路灯之下,只剩下林木匆匆被风逗弄,惹出一片晃荡的绿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什么。” 孟峋确收起视线,三两口啃完了面包,将矿泉水一鼓作气喝光,随后漫不经心地靠在后背椅子上,双手环在胸前。 “你继续吃吧,今天我们早些去工地里,今天活比较多。” 沈秋渡点了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随后很快收拾好便利店,锁上门,跟着孟峋确走上去往工地的道路。 工地在贫民窟最偏僻的西南角,沈秋渡他们需要经过一条幽长昏暗的小巷,那儿几乎没有住户,是一些无家没钱的流浪汉夜晚睡觉的地方。 以往他和孟峋确对这些基本不在意,只会加快脚步快速经过,可今天沈秋渡总感觉孟峋确怪怪的,走几步就停下来,警惕地扫视四周,就仿佛有人在跟踪他们。 可等沈秋渡回眸查看时,一切又都风平浪静。原本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走了二十分钟,还好这次离开的时间比较早,否则他们一定会迟到。 在孟峋确再一次停下脚步时,他们已经来到箱巷子的最深处,沈秋渡也实在受不住地开口:“孟峋确,到底怎么了?” “沈秋渡,你听,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刚刚在便利店就觉得不对劲。” 孟峋确压低声音,示意沈秋渡跟住自己紧靠墙壁,沉下眉眼,手已经朝不远处的棍棒伸出。 沈秋渡尽力克制自己的心跳,屏住呼吸的确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以及空气里时不时传来的沉重呼吸声。 在声音最接近的瞬间,孟峋确立刻将沈秋渡护在身后,拔高音量用棍棒在半空挥舞了几下。 “什么人?!” “喵呜喵!” 一只被泥水染脏的小型猫哀怜地叫出了声,它的左腿像是被人恶意折断,已经放不下去了,看到棍棒的一瞬间慌乱无措地想要逃跑,却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只能可怜兮兮地看向沈秋渡。 “等一下孟峋确,它受伤了。” 沈秋渡从他身后走出,一边轻声低哄着让猫猫放松下来,一边掏出口袋里的火腿肠俯身蹲下。 猫猫貌似很喜欢沈秋渡也很亲人,见他主动亲近两眼一亮,甚至用一只腿在地上滑行了几下,用脑袋蹭了蹭沈秋渡的手心,随后饿急似地快速吃着被沈秋渡打开的火腿肠。 “它只是饿了,刚才便利店的应该也是它,跟着我们只是因为闻到我口袋里的火腿肠而已。” 沈秋渡柔下目光,轻轻揉着猫猫的脑袋,检查了下被折断的左腿,心头一揪,那块已经彻底坏死,救不好了。 孟峋确站在一侧,棍棒仍然拿在手中,见沈秋渡要将存下的小吃全都放在猫猫面前,下意识开口问道:“我记得这不是你做工之后用来填饱肚子的东西吗?你给他了,那你吃什么?” “我还能撑住回家吃,可它恐怕连家都没有,所以能多吃一点就多吃一点吧。” 孟峋确蹙眉,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沈秋渡在如此贫困的处境下,还能对这种毫无意义的动物产生莫名的情感。 “它只是一条脏兮兮、身上说不定还有传染病的猫,我真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它们?” “它们什么都不懂,说不定以后还会赖上你,那你以后都要饿着肚子给它吃你的饭吗?” 沈秋渡鲜少地展开笑容,猫猫吃完后嘤嘤了几声,撒娇般地躺倒在地露出肚子,任凭沈秋渡抚摸。 “它只是一只会无限对人保持友好的小猫,为什么要要求它去懂那些现实的大道理?” “不过你说的很对,赖上我并不好。”见时间差不多,沈秋渡收回了手站起身,平静地看向猫猫,眼神透出一种惆怅与落寞。 他轻声喃喃道:“不要赖上我,不要找我,否则被那个男人抓到,你是会被卖掉的。” “你也要快点逃离这里,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你是会被卖到肉店换钱的,答应我好吗?” 猫猫收回肚子站起身来,朝沈秋渡歪了歪脑袋。 小猫不懂人为什么舍不得也要离开,小猫不懂为什么自己主动亲近人却还是会被嫌弃被欺负被打断腿,小猫更不懂人正在经历痛苦和绝望。 但小猫能闻出来面前这个好人味道苦苦的,他需要小猫。 可是人不希望小猫跟着他,忠诚让小猫坐下,可看着人愈来愈远的背影,小猫也舍不得。 于是小猫决定站起身来,准备用自己剩下的腿跑到人身边,却刚没跑几步,突然被人从身后抱起。 “唔喵!喵!唔” 小猫拼命地在怀里挣扎着,恐惧让小猫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可沈秋渡已经彻底和孟峋确离开,压根听不到小猫的求救声。 突然降临的温暖怀抱,是小猫最害怕的记忆,仿佛将它带回到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被人抱在怀里,以为自己能拥有一个家,可得到的,却是看着那个人带着满怀恶意的笑,将自己捆在地上,硬生生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和生活上的不如意。 小猫害怕,所以小猫想逃跑,可小猫还是舍不得咬人,咬人是不好的。 乍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小猫耳旁轻轻哄着:“乖,小猫乖,我不是坏人。” 小猫停下动作,只觉得身后那个人的味道很好闻,像自己之前吃过的白米饭。 而且他的声音和温柔,和刚刚那个人一样,小猫的信任如此简单,只凭气味,他就不再挣扎了。 身后的人安抚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伸出手心给他喂了点水,向他征求建议:“小猫,跟我回家好不好?” “回家了,就不害怕了。” 回家,这是小猫这么多年一直期望的愿望,它连水都不喝了,用爪子扒拉住人的胳膊,似乎生怕他反悔。 身后的少年闷声笑了笑,抱起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喵呜” 小猫趴在肩头,看着沈秋渡离开的方向,不舍得嘤了几声。男生察觉到小猫情绪的不对,也顺着小狗的视线向后看去。 他揉着小猫的脑袋,凑到它耳边说道:“以后一定会见面的。” “到时候,我们健健康康地和他重逢,好不好?” 小猫眨巴着清澈的双眸,激动地开口:“喵!” * 时间回到现在,沈秋渡立刻从男人手中挣脱开,面色不耐地抬头打量他,才隐约从记忆里想起他的名字。 “孟峋确,他是温家少爷,是你接下来的合作伙伴,不是什么偷窥狂,我想你弄错了。” “我不会!”孟峋确瞬间失去刚才彬彬有礼的模样,怒火中烧地指着温降初。 “就是他!在有段时间一直跟在你身边,要么周六在便利店门外或者店内坐着,要么就在工地附近徘徊!” “秋渡,你还记得你之前遇到的那只猫吗?你下了工以后一直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是那只猫是被他带走的!” “秋渡你还不明白吗?他对你简直是手段做尽!一定怀着不好的心思!像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我也不愿意再和他合作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沈秋渡却平静地错开孟峋确伸过来的手,与面前沉眸的温降初对视,他缓步走到温降初身前。 “我不要听他说,温降初,我要听你说。” “你告诉我,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温降初张了张微颤的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面对孟峋确证据确凿地指认,温降初就如被彻底击溃的士兵,曾经被他藏起的软肋和弱点,彻底暴露,让他羞愧难当。 他一向害怕这些事情被沈秋渡发现,自卑自己如此腌臜的作为会让沈秋渡恐惧甚至逃离自己。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回答,沉默。 可是沉默也是无声的承认。 沈秋渡咽下干涩的喉咙,鼻头一酸,似乎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可他不敢去回想。 他闭了闭眼,开口苦涩地问道:“那那只猫猫呢?” “它和我父母一起乘坐的那坐飞机,所以飞机失事,已经去世了” “猫猫很乖,做手术的时候,都没有叫也没有哭,它一直待在家里,也一直期待能再见你一面。” 温降初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住眼底的涩意和泪水。 “只可惜”温降初终是没办法开口将真相宣之于口。 但沈秋渡知道那接下来的话会是什么——— 只可惜,它还是没能再与自己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类重逢。 第32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y-second 心口剧烈疼痛着,被过去回忆里的伤痛不断撕裂拉扯,沈秋渡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出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卸下全身力气,不敢闭眼,不敢让自己去接受这种结局。 他慌乱地去寻一个能够成为他遮蔽所的地方,崩溃快要占据理智的上风,所幸温降初比他的动作更快,迅速握紧沈秋渡的手腕,将他拉住怀中,背对众人,轻抚他的后背。 而沈秋渡也顺势攀上温降初的身子,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让他成为自己最佳的避风港。 这种过于熟练行为,温降初和沈秋渡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但遇到危险时寻求对于自己最安全最喜欢的地方,是动物的本性。 “秋渡” 见孟峋确仍然一意孤行想要带离沈秋渡,温降初也不再维持人前那副温柔稳重的模样,抬眸示意梁叔上前。 “梁叔,带他走。” “喂!等等,你凭什么——” 孟峋确拼命挣扎,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梁叔和薛山客联合捂上嘴轻松地就扔到了门外。 沉寂下来的客厅里,只剩下孟峋确还不死心的重重拍打房门的声音,“沈秋渡,沈秋渡!我还会再回来的!我会把你救走的!” 温降初不耐蹙眉,抬手覆上沈秋渡的耳朵,生怕他听到一些不干不净的声音。 沈秋渡自然也无法分心在孟峋确身上,在他眼里,孟峋确不过是一位路人罢了,如果不是意外,他们也不会重逢。 他现在始终将自己困在猫猫的去世中,那样亲人、与他有缘的猫猫,本应该继续享受它后半辈子的幸福与平静,可世事无常,最后仍然逃不掉被定好的悲惨命运。 他在心疼猫猫,也在痛恨自己,如果当初自己狠下心来将它带走,它应该就不会承受在飞机上绝望致死的重创吧? 都怪他,是他给猫猫带去了不好的命运,就像那个男人说的,是他的到来,才会让家庭变得分崩离析。 原本这段时间里,沈秋渡已经慢慢开始面对这一切,甚至开始期盼自己能够拥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猫猫的死亡就像一盆冷水狠狠灌下来,让沈秋渡浑身泛起冷意,止不住颤抖。 猫猫即使被人虐待却依旧向往一个家,于是它遇到了温降初,真的有了自己的家,有了爱它的人类。可是一切仿若命运的玩笑般,看着它惊喜期待,又看着它走向死亡。 它挣扎过、反抗过、期待过,可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如大梦一场,等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上帝会收回他给予的一切,包括生命。 沈秋渡在害怕。 他就和那只猫猫一样,带着残缺的身体和家庭流浪在街角,如今终于尝到了一点点幸福的味道,看到了曙光,可接下来呢?他能抵抗得了既定的命运吗? 他会不会也和那只猫猫一样,死在冰冷的世界一角,只能接受命运的调侃与玩笑? 沈秋渡不是正常人,他无法正确地看待死亡,更无法让自己隔绝于世,他会代入,会从看到的一切悲怆事件里幻想自己的下场。 他的思想低劣又脆弱,一丁点坍塌可能就会让他推翻先前认定的所有,原本升起来的一点点期望瞬间如泡沫般转瞬即逝。 沈秋渡还在恐惧。 恐惧自己的不幸会成为身边人的枷锁,虽然他知道那个男人是在洗脑他,可他也会下意识地去想,是不是真的和自己有关?他本身看待事情就足够悲观、无法控制。 所以现在他也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连累温降初?即使他看起来是个坏男人,可现在的他在沈秋渡心中,已经是个不可代替的人了。 更何况即使他们并不足够熟悉,沈秋渡也不想去伤害到他,如果有死亡的那天,沈秋渡会选择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带走,远离一切喧嚣,在一棵废弃无人的老槐树下,独自离开,不去打扰任何人。 其实以前认识沈秋渡的人都和他说过,他们说沈秋渡你有些极端,还特别执拗固执。认定的一件事就永远不可能改变,对一个人也是,无论是爱或是恨,他都会做到极端。 沈秋渡自己也清楚,这样的自己是有病的,是不对的,可他改不掉了,前半生的经历,将他永永远远困在极端的风暴里,所以他变得多疑、尖锐,不相信任何人的施舍,不断推开别人来验证那个人是真的爱他。 可那是个有血有肉有自我意识的【人】,真的会有人能一直接受这连续不断、枯燥烦闷的考验吗? 至少在遇到温降初之前,沈秋渡是不相信会有的。 “秋渡秋渡。” 混沌的大脑下,轻声的呼喊声在耳畔响起,沈秋渡有些无助地从温降初怀里分开一点距离。 温降初胸前的衬衫已经被沈秋渡抓皱得不成样子,可他却温柔心疼地放任沈秋渡依靠、信任自己。 沈秋渡哭不出来,但他的脸色苍白难看,下唇已经被牙咬出深深的齿痕,甚至有些渗出血来,单薄瘦弱的身子仿佛很快就会跌落瘫软。 温降初粗壮的手臂紧紧护住他的身子,轻松承受住沈秋渡全身的重量。 见沈秋渡神情恍惚,温降初自然知道他又陷入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他凑到沈秋渡耳畔轻声道:“秋渡,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看,看完你心情也许会好一点,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沈秋渡抬手擦掉眼泪,乖巧地点了点头,但其实现在他根本无神去回应,只是对于温降初温柔的低哄和询问,他根本无法拒绝。 温降初轻松地单手就让沈秋渡坐在自己的左侧手臂上,坠在半空的双腿微微摇晃着,不稳的重心让沈秋渡下意识双手揽住温降初的脖子,又循着那对沈秋渡而言致命吸引的瞿麦香味,将头缓缓靠在他的肩窝处,眼神迷离。 沈秋渡不知道温降初要带他去哪里,他看着温降初上了二楼后往右转,来到一处空旷的小客厅,随后打开了一扇门,从装饰来看,这里应该是温降初现在用来办公的书房。 见温降初弯腰要打开抽屉寻找什么,沈秋渡连忙想要从他身上下去,却反而被温降初抱得更紧。 “不用担心我,我体力很好。” 沈秋渡脸一红,“谁担心你了,我才没有我只是怕你让我摔下去” 温降初在他耳边轻笑了下,明显不信,不过还是哄着他道:“保证不会让秋渡摔下去的。” 毕竟可是宝贝。 沈秋渡羞赧着闭上了嘴不再去理他,眼神落到温降初掏出来的一个上了锁的相册集。 藏在这么深的地方,却一点灰尘都没有,这该有多宝贝?还放在工作的地方看来每次工作完都会拿出来看看吧。 沈秋渡抿了抿唇,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翻看那相册集里究竟放了什么。他猜也许是温降初儿时的成长历程?又或者是他与别人的青春合影?大合照也不是不可能 他紧紧盯着温降初输入数字密码的手,愈发觉得那一串数字有些熟悉 1023。 没等沈秋渡反应过来,相册集已经被打开了。 第一页第一张,就是沈秋渡刚出生时还在宝宝椅上的照片。 沈秋渡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这的确没错,也不是什么复制品,真真切切是他父母在他出生之后亲自拍下的照片。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 沈秋渡印象很深刻,在他腺体被割掉的那夜之后,父亲彻底疯了,他将家里的一切砸得个稀巴烂,什么相册集、照片墙、曾经一起亲手做的礼物全都扔到了垃圾桶。 从那一天起,沈秋渡也再没拍过照片去记录什么。 他以为这些都被垃圾工带走烧掉了,没想到会在温降初手里。 “我捡来的,在你家门口的垃圾堆里。” “你翻我家门口的垃圾堆?” 温降初抚摸照片上少年青涩的脸庞,闻言脸色一僵,“它们刚好被扔在角落,我看着心疼就捡走了” 沈秋渡喉咙一梗,“所以孟峋确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从几年前就认识我了,还一直跟踪我?” “没有跟踪!”温降初慌乱摆手解释道,“我我只是想帮帮你。” “所以让那那些人把水龙头弄坏硬塞给我钱是你让他们做的?” “嗯”温降初垂下头有些局促。 “在便利店把我面包抢走的人也是你?” “嗯不过那面包的确蛮好吃的。” 沈秋渡突然想起什么质问道:“那把我挂在门口晒干的衣服偷走的也是?!” “这、这不是我!”温降初立刻打断沈秋渡的话,“我怎么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情呢?!” 沈秋渡沉默下去,静静凝着温降初的眼,明显不信。 不过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沈秋渡下意识在温降初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翻看相册集里的照片。 前面几张都记录了沈秋渡从婴儿到幼童时期经历的种种,他第一次笑、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收到礼物、第一次学会说话。 还有他上初中时的入学典礼,沈秋渡穿上虽然便宜但干净的衣服,和父母站在学校门前,手中捧着母亲在路边摘下的野花,笑得灿烂。 前面都很正常,只是越往后翻越不对劲。 他在家里阳台晒被子的照片、在路边喂流浪猫的照片、在便利店收银的照片、甚至还有在工地台阶旁吃盒饭的照片,旁边甚至还坐着孟峋确!不过把他截掉了半个身子。 沈秋渡记得那一天,因为在第二日工地的叔叔就告诉沈秋渡说以后都管他们的饭了,甚至还给他送了几个药膏,让他注意身体。 “温降初,你偷拍我?”沈秋渡严肃地板起脸出声质问,见他神情不对,温降初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只让他们拍了一点点,担心你被坏人惦记!看你平安无事我就让他们收手了平常都不拍的!” “那你平常都做什么?” “偷偷跟着你啊。” 温降初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忽然发觉哪里不对,“对不起秋渡我错了你打我吧,我只是想了解你的生活,看看能不能帮你,还想着和你见面的时候,能多有点话题” “你这样做了多久?” “就几天” “几天?” 温降初抿了抿唇,“两千六百七十九天。” 沈秋渡:“?”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温降初?” 第33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y-third 越往后翻,越来越多属于沈秋渡的瞬间展现出来,几乎三秒以内,沈秋渡就能分清楚这一张拍摄出自保镖之手还是温降初亲自拍的。 因为无论是从角度、重点、构图等方面,温降初的照片总让沈秋渡能单从照片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暖意。 沈秋渡在温降初的镜头下,永远是处于最中心的人物。 有一张照片是中秋节那日,团圆的日子,沈秋渡独自坐在院外,抬头仰望高悬的圆月。 那是几年中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工地叔叔甚至为了让大家回家赏月特地放了一晚上的假期。 可在温降初拍摄的照片中,那难遇的明月却只是沈秋渡的背影。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沈秋渡没想过,他以为已经烂在土地里的相册集,不仅被人捡走,甚至还填满了,沉甸甸的,和温降初透露出的情感一样沉重,压的沈秋渡有些喘不过气来。 除了母亲,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也是被一个人默默地重视着,或许会有人认为温降初这种行为太过低劣、恐怖,可沈秋渡却并不这么认为。 只有这种过度展露的情感,他才能获得那极致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喉咙有些发涩,心口胀胀的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沈秋渡拼命眨眼,试图克制不断涌起的酸意。 他深吸了口气,沙哑着声音开口:“所以当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我们那时候并不是一路人。” 沈秋渡从温降初身上挣脱下来,将相册集抱在怀里,站在温降初面前看向他。 温降初带着浅笑,一手放在桌面上撑着头,满心满眼都是沈秋渡,“14岁那年经过检测,我被查出那个病症后,父母很担心。” “但我并没有感到多害怕,信息素带来的一切有利也有弊,反而能成为我的特点。” “直到后来,闲言碎语越来越多,青春期带来的心理压力也慢慢堆积,我开始陷入自我怀疑,父母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可那时候病症已经加重了。” “于是他们开始四处求医,得知治疗我这种病症唯一的方法,就是寻找一位高匹配率的花朵植物系Omega,成为我的治疗载体,被我永久标记之后,用他的信息素缓解,最后痊愈。” “可是你也知道,我的信息素比较特殊,是瞿麦,极其稀有,在我近乎放弃的时候,我的父母在信息素匹配库里找到了你,秋渡。” “他们将你的信息素报告和我的进行匹配,你是唯一一个与我有90%以上匹配率的Omega,唯一的不足是等级的差别,可那时候,我的选择只有你。” “可以那么说,能救下我的只有你,而你也就成了我需要去百分百依靠的人。也就是说,我已经不能离开你了。” “那当时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温降初垂下眸,掩去眼底的心虚与胆怯,“因为我阻止了他们,如果不同等级之间,我去强行标记你让你成为我的载体,你会非常难受,而且Omega一旦被终身标记,就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洗去标记也是非常痛苦的,可我不想不想你要因为我而承受那么多。” “可是我的病症日复一日,不断频繁出现加重,那段时间每次半夜醒来我都需要去洗脸,眼眶里的泪水无法控制,甚至已经无法见人了。” “我的父母实在接受不了,不想看到我如此颓疲,于是背着我想要去和宋氏讲和,让他们允许进入贫民窟内将你带过来。” “当时贫民窟那块地隶属于宋氏管辖范围,我们无权进入,就在合作即将达成之际,我用自己的命逼迫父母停手,我的病已经很痛苦了,怎么能再拖你下水呢?” 只可惜,最后还是间接地让沈秋渡受了伤。 如果不是他,沈秋渡一家就不会被宋氏当成温家的软肋,也就不会为了报复温家,将怒火撒在沈秋渡他们的身上。 “后来父母接受了我的提议,暂时选用药物治疗,我也学会了如何去更好地控制,病症才渐渐缓和。” 温降初冰冷的面颊处骤然被温热的掌心抚摸,沈秋渡轻轻擦过他的眼角,问道:“既如此,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偷偷跑到贫民窟来看我?” “一开始,我只是很好奇那个跟我绑定了命定红线的少年究竟长什么样子?在哪里生活?因为匹配报告上我没能看到你的照片。” “渐渐地,偷溜进贫民窟去看你已经是我每日生活里的必备,每天醒来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溜进贫民窟去看你,甚至在家里都会去想,现在的沈秋渡回在做什么呢?是在休息还是做工?或者是发呆睡觉?” “就像是上了瘾,见不到你,我就不安。贫民窟里面太危险了,你的身体又不好,我怕哪一天你就不见了。” 温降初看着沈秋渡一点一点从少年青涩的面孔长成成熟孤僻的模样,看着他坚强地在极地生长,努力赚钱、读书,看着沈秋渡从隐忍顺从到学会反抗。 有时候温降初会选择出手,替沈秋渡教训一些人,解决一些事情,掩去踪迹保护他的安全,甚至多给些生意给他。 可是后来温降初发现,那些钱都进不了沈秋渡的口袋,全被他父亲抢走了。同时,沈秋渡也被迫辍学了,温降初自然知道沈秋渡有多想要去读书,于是义无反顾地前往公立高中,愿意以资助人的身份供沈秋渡读书,却被宋氏那边的人察觉。 温降初这才不得不减少去贫民窟的次数,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想再拉沈秋渡下一次水了。 所以在沈秋渡的成长历程里,几乎每一步都有温降初的身影,只是沈秋渡都不知道罢了。 “所以初次见面时,我在半路晕倒,你恰好出现在贫民窟附近迅速将我救起来,其实不是巧合,对吗?” “是。”温降初伸出食指轻轻勾起沈秋渡垂在身侧微微弯起的小拇指,摇了摇,“我是想去看你的,因为在当时的几个月之前,那块地已经属于我了。” “只是命运太爱捉弄人了,我刚下车就看到你倒在路边,打乱了我规划好的一切,不过最后的结果没变,我还是把你接来了温家,接到了我的身边。” 至于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不只是因为当时沈秋渡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还有一个原因,他怕沈秋渡接受不了自己这样极端化的行为,怕他越来越害怕自己。 温降初他已经不能再接受自己在意的人离开他了,所以重逢的时间多长他都愿意,只要沈秋渡能够留在他身边,一切就足够了,他要的不多的。 因此沈秋渡以为的初见,是温降初期待了很多年的久别重逢。 “为什么” 沈秋渡垂下头,声音轻糯,温降初一时没听清凑近了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喜欢我吗?还只是可怜我?温降初,可是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做” “温降初,你应该是可怜我吧,对吗?” 沈秋渡将相册集抬起挡住自己的脸颊,无措地软下身子蹲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胳膊,声音愈来愈弱。 沈秋渡对【喜欢】的理解并不透彻,他认为你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什么。美貌、金钱、性格、能力,可是沈秋渡除了美貌,就没有其他任何突出的东西了。 但沈秋渡讨厌自己的长相,也讨厌自己Omega的身份,它们给他带来的从来不是生活上的便利和绿色通道,而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和诋毁。 所以他不明白,也迫切地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温降初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自己?给他包容与理解?这是喜欢吗? 可是这一切难道不是温降初同情可怜他吗? 可怜不是喜欢,更不是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沈秋渡不愿让自己的悲苦经历成为他人同情而给予他帮助的原因,他足够坚强,他会自己做很多事情——做饭、修灯泡、裁剪衣服,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施舍。 可如果现在真的离开,沈秋渡竟也会有一些舍不得,可他到底舍不得什么呢?是这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还是温降初这个人呢? “秋渡秋渡”温降初俯身单膝跪下,轻轻摇动温降初的肩膀,试图将他的思绪拉回。 可没有用,沈秋渡拼死地将相册集挡在他与温降初之间,不愿去面对,温降初无奈,只好第一次对沈秋渡用力,将相册集从他手中夺出,扔到身下。 随后双手覆在他的下巴上,迫使沈秋渡直视自己的眼睛。 “秋渡,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灾星扫把星,因为有你我才能脱离病症活下去,你是小福星知道吗?有了你贫民窟现在才会得到政府支持灾后重建,有了你,你的母亲才学会自己出走。” “我更不是可怜你、同情你。” “秋渡,你不需要你去做什么才能让我喜欢,你会坚强地生活、会善良地帮助每一个路过的动物和儿童,在被追债时义无反顾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你坚强、勇敢、善良、决绝,这些还不足够让你被人喜欢吗?” “你永远值得,沈秋渡。” “所以我是喜欢你。” “沈秋渡,温降初喜欢你。” * 温热躁意的气息一点一点渗进浓郁的暗色。 沈秋渡眉头微皱,蜷缩在一角低语喃喃着什么,不禁将被子抱紧,用脸颊蹭了蹭,闻到熟悉的味道后才安静下来。 直到一阵喧闹的脚步声响起,台阶不断震动,让沈秋渡都隐约感受到震感,终于从混沌的大脑中清醒。 他张开眼,在看到温降初书桌的那一刻彻底坐起,环视了一圈,自己正睡在温降初的床上,而书桌前用来办公的电脑屏幕亮着白光,甚至房门都没有关严实,想必温降初刚刚才离开。 沈秋渡有些懊悔地拍了拍脑袋,刚才书房的记忆顿时闪回。 温降初最后结尾说了什么?喜欢他吗 所以温降初是和他告白了吗?可是断断续续的话语在他脑中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语句。 情绪突然抵达高潮让沈秋渡的身体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同那时听到家人可能的死讯时一样,让他立刻陷入昏睡。 加上薛山客煮的药依然没来得及喝,身体一时没撑住,他便直接倒在了温降初的怀里。 但即使昏迷,耳朵是最后关闭的,他隐约听到了温降初口说的那句“喜欢你。” 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去当面询问温降初。 沈秋渡走到门口正欲打开门,忽然从缝隙里看到温降初的身影,他正背对着他,和一群穿着西装看似是政府的人在不远处泛聊。 “多谢温总,贫民窟这么棘手的事情也就只有温家有能力接手了。” 贫民窟之前一直受宋家那边管控,可这个地方包括里面的人对于大多数家族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没有人愿意拿多余的钱出来去解决贫民窟里生活、学习甚至犯法的事情。 更何况即使有人愿意去做,但宋家也会去阻拦,这毕竟是宋家的区域,大家都冷眼旁观,你做什么出头鸟?在习惯性地漠视中,突如其来的一点善意反而是罪恶。 “没什么,我应该做的。贫民窟那所学校的资助金额到时候可以和我的助手联系。” 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眼神忽然扫到温降初手里碰着的相册集,眼尖地看到照片背后正是火灾前贫民窟的模样。 “哎,温总这些照片都是在贫民窟里拍的吧?这上面的少年是温总小时候吗?” 遭了。 沈秋渡心口一揪,他突然忘了相册集被温降初给夺过去了。 只听温降初低下头宠溺地笑了下,“不是我,但是因为他,我才愿意不惜一切帮政府重建贫民窟。” “他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也是占据我生命一切的人。” 第34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y-fourth 沈秋渡放在门把上的手骤然缩紧。 温降初说,他喜欢他,最在意他,他都听到了。 沈秋渡身子紧绷着,滚烫的体温越来越热,喘息急促。 他将后背抵在冰凉的墙面上,才让心情冷静下来。 门外的谈话声还在继续,可沈秋渡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温降初的告白不断缠绕在脑海。 他发出一声喟叹,是心脏被极致的偏爱占有带来的强烈满足和优越感。 沈秋渡的手心覆上左侧心脏的位置,感受它跳动的频率,耳畔上绯色晕染,书房里温降初对他耳边吹气告白时的场景再次重现。 如果温降初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他几乎将大半辈子都放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生,因为他的疾病和信息素只有沈秋渡能够缓解安抚。 不是沈秋渡离不开他,是温降初只能与他永生捆绑在一起。 这种命运的纠缠和感情的主导权给沈秋渡带来极大的快感,而他也在潜移默化下,难以接受离开温降初的身边。 门外的谈话声渐渐安静下来,沈秋渡放在胸口处的手握紧,他瞳孔闪了下,下定决心。 或许,他应该给温降初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再度接受爱与展示爱的机会。 就像温降初所说的,他不是什么灾星,与他接触过的人,也是能够幸福起来的。 那他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去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呢? 这般想着,沈秋渡已经扭下了门把手,打开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只是温降初的身影却离开了走廊,停在了侧角的楼道处。 沈秋渡循着墙壁的牵引,一点一点朝温降初的方向走。 忽然,他听到了薛山客焦急的声音。 似是怕打扰到沈秋渡,薛山客特地压低了嗓音,“温降初,出事了,宋家那边来人了,你得快点去公司一趟。貌似是公司内部人员有点问题,必须你来解决。” “温———” 沈秋渡刚发出半个音节,温降初便跟着薛山客急忙下了楼,等到沈秋渡匆忙站到楼梯扶杆旁时,他已经和薛山客上了车,神情严肃。 从刚才听到的断断续续的字眼里,沈秋渡隐约猜到,应该是宋家在温氏集团内部安插了眼线被发现了,具体对温氏集团有什么样的影响,目前还不清楚。 等目光中温降初的背影彻底消失,沈秋渡心里空缺了一块,他沉下眼站在最角落,手指攥紧,指甲嵌入手心,在无人的空地停留了十秒钟。 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从心底渐渐渗出,如暴雨季节在暗处滋生疯长的青苔,覆上一层沉重的阴影。 他好像总是帮不了温降初什么,只能看着温降初跟着别人离开,原先心底里因温降初对自己拥有最强烈的情感而升起的点点舒适彻底消散。 一种剧烈的声音在心底叫嚣着———他不想就这样注视着温降初的离开,更不想他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借着无数的借口,去有理有据地带他离开。 如果温降初真的喜欢自己,又怎么会纵容别人,随意跟那些人离开自己的身边?沈秋渡知道,是因为现在他还没有能力,无法和那些人一样给温降初提供帮助,他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让温降初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所以不是温降初的问题,是他现在还太弱了。 温降初救了他,说喜欢他,说可以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那他就不能反悔,必须说到做到,沈秋渡也相信他会的,只是这其中的阻碍太多了,多到就连温降初也难以完全处理好。 如果沈秋渡能帮他处理好这一切,是不是就能明目张胆地让他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他们可以永远被困在一个房间里,周围没有其他,只有他们彼此。 他们只能是彼此唯一的选择,这是命定,也是自选。 沈秋渡的唇角降平,正欲转身,楼梯下方响起一声微弱的呼喊:“秋渡?” 沈秋渡回眸,看到女人的面孔时彻底愣住。 是少年时期帮助他的便利店姐姐,鹿淑窈。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自从鹿淑窈的好友被她父亲卖掉以后,她也将便利店关上了门,将存在的钱留给沈秋渡后便离开了贫民窟。 鹿淑窈接受不了最好的朋友的离开,也接受不了继续居住在贫民窟这个落败可恨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温家见到她。 响起之前孟峋确说出的话,沈秋渡有了点头绪,应该就是他找到了鹿淑窈,让他带着他离开这里。 见真的是沈秋渡,鹿淑窈两眼一亮,鼻头一酸,哭腔瞬间充斥她的声线:“秋渡真的是你!我我还以为你也被卖掉了太好了!你没事!” 沈秋渡下了楼,扶住鹿淑窈颤抖的肩膀,带她坐到沙发上,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 “鹿姐姐,我没事。我的腺体被割掉了一半,值不了多少钱,父亲这才没有卖掉我。” 沈秋渡无比平静地说出口,鹿淑窈眼泪却不止,“秋渡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我应该留在那里的对不起秋渡。” “都过去了。”沈秋渡垂下眸,用单调的话匆匆揭过,“,鹿姐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孟峋确来找我的,让我来和温家谈公立学校的事情,说他上次出了意外不好出面,还说来这里,能见到你,具体的他没有和我说了,但听说能见到你,我就立刻赶过来了。” 鹿淑窈握紧沈秋渡的手,她年长沈秋渡五岁,像知心大姐姐似地轻轻抚过沈秋渡头顶凌乱的头发。 “秋渡,你怎么会出现在温家?难道你和温少爷” “没有。”沈秋渡别开眼,慌乱打断她,“是他救了我,破例让我待在温家养病,那时候追债的人堵在家里,我逃了出来晕倒在地,被他救下。” 鹿淑窈没有再继续问道,心疼极了,“我们秋渡辛苦了。那你接下来还要继续待在温家吗?” 沈秋渡双手攥起衣角揉搓着,明显陷入迷茫,“我我还不知道,身子已经好很多了,现在正在治疗残缺的腺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 “秋渡,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沈秋渡一愣,“回去?回贫民窟吗?” “嗯。”鹿淑窈点了点头,抿起唇无奈开口:“是这样的秋渡,有了温家和秦家的帮助,贫民窟已经彻底变了样开始重建起来了,政府也出台了整改贫民窟的很多政策,公立学校就是最近一个关键项目。” “我们的公立学校主要是为了一些刚出生不久或者是失去父母、无家可归的孩童,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住所和生活、学习的地方。” “如果这个项目能够成功,不仅是政府还是投资我们的温家,都会有很大的帮助,也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投资建设。” “只是大家对贫民窟的刻板印象很深,现在几乎没人愿意来我们这里。投出去的简历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想问问秋渡,你愿意吗?就当帮姐姐一个忙,可以只待一年,一年之后我们找到人了,你就能离开。” 鹿淑窈声音哽咽,见沈秋渡沉默,她无力地卸下身体,“秋渡,实话和你说吧,其实学校里我和孟峋确能忙得过来的,只是我还要照顾一个孕妇。” 沈秋渡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许迩遥,就是被卖掉的那个女孩,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找到她了,准确来说,是在赌场被政府封锁时在路边捡到的她。她被卖掉以后,被赌场管理人的儿子看上带回家养起来了。” “她原以为日子可以就这样过下去,至少命还在,那个男人对她也不错,生活都有保障,直到温家接手了贫民窟,赌场被查封,那个男人竟然狠心把还怀着身孕的她抛下逃跑了!” “他们豪门少爷就是这样!玩一玩、爽一爽,根本不把我们这种人当人的!” “尤其是Alpha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标记他们喜欢的Omega,没有任何风险!” “他们心机重、手段多,Omega不愿意的时候还会释放信息素去混淆Omega的意识,让Omega慢慢沉沦在Alpha的陪伴里,可实际上他们只是靠着信息素来让Omega以为自己心动了!多么卑鄙!” “可是我们Omega呢我们能怎么办?一旦愿意被永久标记,我们就彻底被钉死在一根柱子上了!” 沈秋渡心口一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鹿淑窈说的都是无法辩驳的真相,也是母亲曾句句嘱托他的话。 他们Omega本身就处于劣势地位,一丁点信息素就能让他们失了智,变得不再是自己,甘愿让身体去迎合Alpha的冲击啃咬。 更何况,这是鹿淑窈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鹿淑窈也是一位Omega,她对酒味的信息素格外敏感,只要闻到一点,就会立刻陷入发情期。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Alpha,是龙舌兰酒香的信息素,凭借这个,他成功地永久标记了鹿淑窈,两人甜蜜了很长时间,甚至已经订了婚。 可是后来他慢慢地没有了新鲜感,对鹿淑窈的一切要求置之不理,满脸不耐烦,最终他撇下了鹿淑窈,独自离开了。 而被永久标记的鹿淑窈,成了一枚弃子,躲在贫民窟里颓疲地过了很久,但凡结识了Omega,她都会警告他们小心,不要走上她的路子。 她只是想救下他们,所以鹿淑窈无比憎恶AO之间的不平等,她不明白为什么对Alpha的影响如此之小,近乎没有,可Omega却需要独自承受这么多。 所以即使沈秋渡并不认为温降初会是这种人,但他也不会去和鹿淑窈辩驳,他知道,鹿姐姐只是走不出曾经的阴霾,她是好心的,他要尊重她、理解她。 鹿淑窈握紧沈秋渡手恳求道:“所以秋渡,和我回去吧。” “其实我隐约能猜到,你和温少爷之间但是你难道不知道我们Omega是会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吗?如果温少爷不是和你高度契合的信息素,他还会这样对你吗?你会对他心动吗?” “秋渡,我们没办法去赌的,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有100%确定才能真的放心去爱。否则付出了真心以后,如果那个人变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真心这东西,谁也不能保证它永远不变。你能明白吗秋渡?” 鹿淑窈无奈叹了口气,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掏出一个小瓶子。 “秋渡,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去尝试尝试。这里装有瞿麦味道的沐浴露,是特别调制的,一整晚都不会散。” “等你对瞿麦信息素不再上瘾的时候,你还会对温降初心动吗?” 于是,沈秋渡接过了那个小瓶子,鹿淑窈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包准备离开,“秋渡,学校的位置我会给你留一个,我相信你会来的。” * 深夜,水声淅沥的浴室里,腾起的雾气下,沈秋渡湿漉漉的眉眼望向了手心处的那个小瓶子,随后打开,涂抹在裸露的身体上。 不得不说,鹿淑窈说的的确很对,打开瓶盖的那一瞬间,瞿麦味瞬间充斥紧闭的浴室里。 所幸晚饭后的沈秋渡喝完了薛山客准备的药,腺体那块并没有怪异感。加上有了水的稀释,沈秋渡只感到身体烫烫的,没有其他感觉。 洗漱过后,沈秋渡推开浴室的门,冷热交替间,沈秋渡的意识骤然变得昏昏沉沉的,身体滚烫的厉害。 沈秋渡咽下干涸的喉咙,头发都没吹干便上了床。 也许是太累了,沈秋渡这般想着。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睡梦里怎么梦到了温降初?! 不行,不能梦到他。 沈秋渡蹙紧眉头,将脑袋埋进被窝里,试图去想些别的东西,可是越这样,温降初出现的更加频繁。 后面的腺体又开始发痛了。 薛山客不是说他的药能抑制吗?为什么没有用! 所以鹿淑窈错了。 诱导沈秋渡步入发情期的从来都不是瞿麦味道的信息素,而是温降初。 只是温降初恰好带上的是瞿麦味道的信息素,所以每次一问到瞿麦味,沈秋渡都会想起温降初,自然而然就步入了发情期。 沈秋渡闷哼着,想要用被子盖住鼻子,可是肌肤上全都是瞿麦味道,于是他又将头探出来,结果空气里早已遍布瞿麦香,此刻的沈秋渡简直是进退两难。 半梦半醒间,他格外难受,早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沈秋渡又梦到温降初了。 他看见温降初穿着西装貌似才赶回来,坐在自己床边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 沈秋渡不回应,只觉得太吵、太吵了。 他这张嘴就应该被堵住。 这般想着,沈秋渡也这么做了。 只是身子太重,他的唇浅浅擦过温降初的下巴。 可是,也很软,和他想的一样,触感也很真实。 这个梦,他给满分。 见温降初整个人定在那里,模糊的视线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随后隐约的铃声响起,温降初貌似又要离开。 沈秋渡十分不满,为什么梦里他也要这样。 于是他直接拽住温降初的手腕,将脑袋抵在他的肩窝处,软下声音埋怨地哼着:“不许走,温降初。”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你必须说到做到” 一声轻笑声后,是温降初的回答:“好,说到做到。” “沈秋渡,我永远只是你一个人的。” 沈秋渡已经无力回答,彻底沉沉睡去。 第35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y-fifth 温降初轻轻压了下沈秋渡有些漏风的被子,粗糙的掌心将他的手完全盖住,随后十指相握,细细顺着脉络摩挲。 这么多年,他见过沈秋渡用这双手做过很多事情——洗衣做饭、搬砖修理、在深夜抹去眼泪和汗水,或者攥紧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绪。 他就像一只被驯养在圈地里的犊羊,脖子被勒出红痕,横起的瞳孔早已失焦褪色。他平静地站在山脚,望着绿潮四溢的山野,不知何处是他的归宿。 直到,温降初带着钥匙出现。 宽阔无际的天地间,沈秋渡是温降初眼里唯一的绝色。渗血磨损的手脚、凌乱肮脏的毛发但就是这些促成了沈秋渡的独特、不屈、倔强的底色,也是温降初被吸引的理由。 沈秋渡是野性与社会暗色的象征,他经历了太多黑暗困囿。但也是沈秋渡,让温降初找回了活下去的生命意义。 所以无论沈秋渡善良或是自私、懦弱或是勇敢、温良或是阴暗,对温降初来说,他只是温降初喜欢的那个人。 那个人名字,永远是沈秋渡。 温降初早就知道沈秋渡极端固执的感情观,但那又怎么样?如果真有被囚禁房间的那一刻,他会亲手把房间钥匙扔到窗外。 和沈秋渡永远沉沦下去,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自从亲人离世,梁叔为了救下他上了一条腿后,温降初才认为自己是所谓的灾星,如果不是他,全家也不会登上那架私人飞机,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小姨姨夫还有小猫都不会为了给他庆祝生日而死,梁叔也不会后半生需要拐杖撑住身体。 一夜之间从高台坠落,给温降初造成了不少的心理创伤。他表面稳重,可只有温降初自己心里知道,他其实不堪、扭曲、胆怯,面向沈秋渡时甚至会有些自卑。 所以只有极端的占有才能让温降初感受到自己被在乎、被爱,他在给予沈秋渡爱的同时,卑鄙地期待沈秋渡能将自己锁在身边亲自表明自己所想所念。 尤其是和别人交谈时,他喜欢自己被沈秋渡圈禁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这样他才能感受到无比的满足。无视所有人,只想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 温降初当然知道沈秋渡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他根本无法从沈秋渡的身上脱离,他会死的。 所以啊,沈秋渡才是他的小福星,是他突然闯入温降初的世界,点起了一盏星灯,指引回家的路。 温降初虔诚地抬起沈秋渡的手,落下轻柔的吻,含情脉脉,却又充满不舍。 只是解开锁链的道路上充满荆棘。 “秋渡,对不起但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温降初贴心查看了下有没有漏风的地方,把窗户也关得严实后,才轻声离开了房间。 将房门关上后,薛山客抬眸与温降初对了一眼,胳膊搭在栏杆上,右手指尖夹着亮起火光的烟,唇畔吐出缥缈的白气。 “他睡熟了?” “嗯,”温降初走到薛山客身侧,神情严肃,“他腺体那块稳定许多了,但他不是喝了药吗?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异常?” “是鹿淑窈,她给他的,沐浴露里面加了点东西,不过没什么副作用,只是加强了瞿麦的味道,应该是想让沈秋渡对你的信息素产生抗体。” 薛山客碾碎烟头后扔到垃圾桶内,眼神落到楼下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内侧的西装男人身上,听到断断续续的轻笑声,无语地白了一眼。 “秦昴,来这三个小时了,打了两个半小时电话,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聊这么久,跟疯了似的。” 谁也想不到黑白通吃、脸上留着一条可怖疤痕的男人,会是一个妻管严、恋爱脑。 温降初无奈笑道:“他对象有分离焦虑症,还是看在合作的事上才心不甘情不愿来这里,体谅体谅他吧。” “谈恋爱就是麻烦”薛山客撇了眼一侧半个身心都扑在沈秋渡身上的温降初,“你也是。” “虽然已经把沈秋渡带在温家的事情隐藏得很深了,可宋家那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宋家一日不倒台,你就危险一分,沈秋渡也可能会被你连累,温降初,你打算怎么办?” 温降初嘴唇放平,不耐地轻啧一声,揉了下太阳穴,“我不会让他得逞,想再利用我在意的人束缚我。” “明天我会带秋渡去参加宴会,至少能让他在回去之前多认识些人脉资源,让他在学校的工作顺利一点。” “你是真的恨不得亲手把一切端到他面前了。”薛山客抬起手开始数着,“你看,地理位置、政府政策帮助、资金、人脉,你把你能给的一切都给他了,可结果呢?你现在不还是没名没分。” “你不懂。”温降初将后背抵在墙面上,抬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自己私存的沈秋渡少年时的照片,依恋地摩挲着,“我是在等。” “等什么?” “等沈秋渡能主动说出他想要的东西,我想慢慢引导他学会相信自己值得一切,毫不犹豫地去表达自己想要的。现在的秋渡,还是有些怀疑、否定自己。” “那你这样不会很累吗?要一直不断地去关心他揣测他,还得忙其他的事情。” 薛山客不理解温降初的这种感情,也不明白他得有多闲才会去毫不索取地引导一个人慢慢变好。 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点,找个原本就【正常】的人喜欢呢? “不会累,因为看到秋渡学着自己走出来,甚至主动贴近我、表达自己的感情时,我会格外幸福。” 温降初拍了下薛山客的肩膀,“薛山,感情不是你想放在哪它就会乖乖待在哪儿,喜欢也不是,它会突然地闯进来,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阻止不了了。” 话落,楼下的秦昴也刚挂断电话,冲上面喊到:“你们还谈不谈?不谈我要回去了,家里宝宝在等我睡觉。” 见温降初下楼,刚才甜蜜温馨的表情瞬间从秦昴脸上褪下,他板起脸,“温降初,这几天宋家那边要开始动手了,你尽量离沈秋渡远一些,别带上他。” 温降初心里一沉,“大概要多久?” “一个星期。” * 等沈秋渡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一觉他睡得格外久,一开始身上热乎乎的十分不舒服,可是后来 后来貌似有人帮他降了温,腺体也不痛了,甚至—— 沈秋渡抬手触碰了下自己的唇,回忆闪回了一瞬。甚至,他好像亲到了哪里,不是很软,有骨头,还给他嘴唇撞的有些痛。 不过现在沈秋渡也没精力去想这些,鹿淑窈昨天的话还在脑海中回想,既然他想试着踏出一步,贫民窟自然也能成为他的起点,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他总要学会去面对。 可对于温降初的告白,沈秋渡抿了下唇,将自己卷进被子里,脑子凌乱得很。 他怕隔了一天温降初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有自己记得,如果是他一时冲动,想反悔怎么办? 如果温降初是真心的,他自然无法不对温柔坚定、对自己无限包容的温降初动心,但他们之间存在太多太多事情了,他的腺体没有治好、宋家仍在暗处觊觎温家的一切,他不想成为温降初的包袱。 而且喜欢可以是坚不可摧的,也可以无比脆弱。如果哪一天他对温降初的心动停止了,或是温降初对他腻了厌了,他又该怎么办? 沈秋渡自然不会给温降初这个机会,也相信自己足够专一,所以那就把他们锁起来好了,只是他是好宝宝,把温降初关起来之前,总得处理好一切事情。 毕竟他也是个讲道理的好公民。 那该怎么开口和温降初说呢?对于自己的心思,沈秋渡他说不出口。 难道要直接扑倒他,告诉温降初,我喜欢你,你只属于我,所以我要把你关起来让你只能成为我一个人的!但是我要先处理好我们之间的事情,所以你必须乖乖等我解决了一切! 这么说温降初会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吧?说不定还会把他扔出去。 好烦好烦。 沈秋渡有些自恼地钻进被子里,将脑袋埋进去,像乌龟一样有些自闭。 沈秋渡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这是第一次,对温降初,有了心动的感觉,可是温降初身边太多人了,他很讨厌,但是他又做不到强行屏蔽外界的一切。 “咚咚——” 没等沈秋渡想好,门铃突然响起,沈秋渡烦躁地开口:“没睡醒!” 再过了一会,沈秋渡突然感到自己全身突然凌空,被人从身后直接带着被子打环抱起。 “温温降初!你做什么?!” 沈秋渡回眸,见温降初使坏成功后得逞地笑着,沈秋渡羞红了脸,他可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 “你快放我下来!你再这样我真的不和你说话了!” “好好好,我听秋渡的话。” 温降初乖乖将沈秋渡放回去,刚落到床上,沈秋渡立刻退后,被子裹紧身体,不满地轻瞪了眼笑得正欢的温降初。 “温降初,我讨厌死你了”沈秋渡将软软的被子放在唇边蹭了蹭,喏喏开口,耳朵已经红透了。 “啊,秋渡又讨厌我了吗?” 温降初故作委屈地凑到沈秋渡面前,甚至利用自己的病症让眼角都渗出了些泪,那黑色的“好哭痣”格外显眼。 “但是秋渡,我真的好喜欢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喜欢我好不好?” 第36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y-sixth “好” 沈秋渡羞赧着脸,埋进被子里。温降初温柔的诱哄声,让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无法停息。 他微压低的声音被厚重的棉絮阻挡,听得不太真切,只能隐约露出几个音节,可温降初靠得沈秋渡足够近,还是听到了。 沈秋渡说完后实在受不住,又将身子钻进被窝里的更深处,只露出软塌塌的碎发,和紧握被角、有些粉红的指尖。 他不敢去看温降初的表情,耳朵只能听到自己愈发重的呼吸声,全身滚烫。 这是沈秋渡第一次主动表明自己的情意,也是对温降初的亲昵主动回应而踏出的第一步。 世界仿佛被冻结在镜子玻璃里,没有声息。温降初没有离开,貌似彻底愣在那里,面对沈秋渡突如其来的回忆感到无措。 温降初从容淡定了大半辈子,面对亲人离世时,也不会轻易展露悲伤和慌乱,但是这一次,情感的泄出给他内心带来的是一场剧烈的海啸。 就像他曾和薛山客说的那样,当沈秋渡愿意主动靠近他时,带给他的,是无尽的幸福。 沈秋渡藏在被窝里的双眸颤了下,有些忐忑地探出,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看看温降初的情绪。 一声短促的抽噎声,让沈秋渡心头一颤。 只见温降初垂下头,肩膀抖动得厉害,几滴清泪惶惶坠下,融进他宽厚的手心。 温降初又哭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以往任何时候那样不堪、绝望和害怕。 “温降初,你怎么又哭了”沈秋渡有些无措,无奈的话语里夹带着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意。 沈秋渡放开被子,转而试图将温降初抱进怀里,可是身型的差距,让他仿佛是将自己送入虎穴,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主动地埋进温降初的怀抱中去了。 是沈秋渡先前从没感受过的极致、紧到窒息的拥抱。 小麦肤色下粗壮的手臂如黑蟒发狠地缠绕住沈秋渡的腰肢,烫人的掌心覆上肌肤,有意无意地推着沈秋渡将他往怀里送着。 腰腹相贴、骨骼相硌、心跳相躁。 耳边是哭声与喘息声的融合,心脏酸涩到涌出眼泪,旧时绵延不堪的疼痛慢慢被抚平,彼此的温度在这一刻得到传递。 有时候,爱欲凝在一起的拥抱,比亲吻更要直戳人心。 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像两只受了伤的小动物,成为彼此唯一的依靠,互相舔舐伤口,感到自己是爱与被爱着的,也是被人所需要的。 瞿麦和凌霄花气味纠缠不分,沈秋渡已经分不清时间的流散,只能感受到温降初一遍又一遍的吻落在他的头顶、脖颈和脸颊。 “温降初别、别弄了” 沈秋渡被细碎的吻弄得有些迷糊,抬手轻轻推开他,昂起头对上温降初红了的眼角。 他眼角旁的那颗泪痣,惹得沈秋渡下意识用手指去碰,温降初也听话地将面颊靠在沈秋渡的手心,深情眼中只有沈秋渡一人。 又是一滴落泪,恰巧被沈秋渡接住。 “温降初,”沈秋渡无奈,“我也喜欢你,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 毕竟沈秋渡他,真的看不得别人哭,他真的不会哄人。 “沈秋渡,我只是太开心了。”温降初轻笑出声,额头抵了下沈秋渡的额头,“终于,终于听到你亲口说喜欢我了。” “我的喜欢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沈秋渡微微歪了下头,原来自己的感受被人如此在乎,心口竟这般充盈。像是无论身子落在哪,都会被人接住。 这种感觉,真好。 是沈秋渡以前,从未敢奢望的。 “很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温降初俯下身,薄唇蜻蜓点水般碰了下沈秋渡的眉眼,声音有些紧张,“所以秋渡,我们是不是——” 沈秋渡微微瞪大眼睛,立刻抬手捂住温降初的唇,“这个这个我觉得我们还得再等等。” 温降初的心彻底坠了下去,碎了一地。瞳孔黯淡褪色,只是还是故意借沈秋渡的力用唇亲吻他的手心。 感受到那股炽热,沈秋渡“唰”的一下抽回了手,垂下眼睫道:“温降初,我准备和朋友一起回贫民窟了,那里需要我,也是我自愿的。” “而且,我很担心,担心我们之间的喜欢只是因为两个人碰巧生活里有个空子,而我们身边正好有彼此,这才在一起去填补缺漏。” “我也怕这种喜欢的感情,太短暂易逝去。我离开之后,这种连接会不会慢慢淡化,甚至断开。” “温降初,我想我已经不能再去赌一次真心了。” “我知道。”温降初揉了揉沈秋渡的头发,“其实秋渡,你回到贫民窟,是我一早就意料到的事情。现在我身边不再安全了,宋家那边的人可能随时会以你为要挟逼我交出部分重要的合作和地产。” “但是我对你的喜欢,已经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看到你会感到欢喜,我生活里的一切与你都有关系,从我少年时到现在,你早已经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你不在我身边的那些年,我的心口才会留出一个口子,那是为你专门留下的地方。” “现在”温降初牵过沈秋渡的手按在自己的左心口处,“现在,你来了,这里才开始变得圆满。” “秋渡,我只求你,求你能信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沈秋渡的目光落到下方。 那恍若被白玉雕刻的瓷色肌肤上,已经留下不深不浅的红印,那是温降初紧握他手腕时留下的标记。 和以前为了做工而扭伤变红、被父亲狠心拽起扔到卖家面前时的模样都不一样。 温柔缱绻、又格外让人犹怜。 日光流转,沈秋渡突然抬起笑,缓缓坐起身凑到温降初耳侧,故意朝他软下的耳根吹气。 沈秋渡对温降初轻声说道:“温降初,和我私奔吧。” 和他一起,去到无人处,去到天地之间最荒芜的地方,作为彼此唯一的依靠,永远生活下去。 只是还未等温降初开口说“好”,沈秋渡率先打断了他,“开玩笑的,温降初。” “是不是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去做?” “是。” 这一次,温降初没有给沈秋渡打断他的机会。 对上温降初坚定决绝的眼神,沈秋渡鼻头一酸,“温降初,你真是一个笨蛋。” “是啊,我是笨蛋,那秋渡还会喜欢我吗?”温降初带笑顺着沈秋渡的话问道。 “会”沈秋渡闷闷说道。随即扑进温降初的怀抱,轻轻蹭着,像终于卸下所有防备、找到家的小猫。 “会喜欢的,会一直一直,喜欢温降初的。” 沈秋渡像是小猫在上帝面前签下了永不后悔的赌约,甚至还用爪子按下了红印。 “温降初,那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了吗?”沈秋渡起身,还是有些忐忑地开口。 “很早之前就是了。沈秋渡,除了我,你谁都不许要。” “你的男朋友、知己、伴侣,永远都只能是我一个人。” “我这一辈子,早就是你的人了,所以沈秋渡,你必须对我负责,如果最后连你都不要我了,我会死的。” 像霸王条款一样,签下了,就永远不能毁约。沈秋渡自然愿意的不能再愿意了,他们就应该永永远远,在一起啊。 “可是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宋家那边,你要小心一点。”沈秋渡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秋渡,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秋渡你能不能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什么事情?要不要紧?” 沈秋渡已经快将所有不好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了,温降初却憋着笑轻声开口:“晚上在你的房间给我留个窗。” 沈秋渡:“” * 今晚是贫民窟以及温家名下其他产业的招标和投资晚宴,沈秋渡和温降初腻歪了好一段时间,从床上下来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一两点钟了。 温降初需要先去和梁叔确定一下晚宴细节,沈秋渡便先留在房间里准备。 沈秋渡身上穿着的睡衣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成套的衣服,而是用温降初的白衬衫加上轻薄舒适的黑色长裤构成的。 温降初临走前特地让沈秋渡不要把换下的衬衫放到衣柜里,说直接摆在温降初的换衣室就行。 虽然不知道温降初要做什么,但最多也就是抱在怀里睡觉这种事情,沈秋渡也就没有多想,听话地放好后,就穿上了温降初提前给他备好的暗蓝色西装。 沈秋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像是弟弟偷穿哥哥的衣服。 白嫩红润的脸颊、瘦弱娇小的体型和一米七几的个子,果然不太适合这种太过严肃的正装。 “宝贝,怎么了?” 沈秋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对突然的喊声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的时候,一双手臂已经从他的身后伸出,将沈秋渡整个人揽进怀里,滚烫的气息中带着致命的情欲。 “没、没什么”沈秋渡一时间还没习惯温降初总是会突然从哪里钻出来黏住自己,卡壳了下。 “温降初,我是不是不太适合这种衣服?” “怎么会?”温降初看向镜子里的沈秋渡,喉咙滚动了下,眼睫掩饰掉浓烈的欲望,“特别好看,我们秋渡宝宝穿什么都好看。” 沈秋渡只觉得温降初再看下去真的要提前步入易感期了,那晚宴才是真的参加不了了。 他连忙半推半赶着温降初进到换衣室,“你快去换衣服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那秋渡你就在门口等我,很快就好。” 沈秋渡点了点头,等房门彻底关上后才松了口气。 有时候对象太黏人,其实也有点难应付。 沈秋渡乖乖坐在房间等温降初换好衣服带着他一起走,很快房门推开,温降初穿着和他同款样式的黑色西装走出来,无比自然地牵起沈秋渡手,与他十指相握。 “走吧秋渡,时间刚好。” “好。” 沈秋渡眼神意外落到温降初穿在内里的白色衬衫,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停下脚步,疑惑开口:“温降初,你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你穿的那件白衬衫,好像是我当睡衣脱下的那件。” 第37章 清醒梦 Chapter.Thirty-seventh 温降初眼底笑意浓郁,俯下身贴近沈秋渡的脸,瞿麦混杂着凌霄花的味道充斥所有的感官。 对上温降初的眼,沈秋渡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个狐狸的当。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温降初!你是不是故意的”沈秋渡耳根一红,呼吸紊乱了一瞬。 “秋渡宝宝怎么能这么说?这件衬衫本来也是我的尺寸,我恰好顺手就穿上了,而且晚宴上人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Omega故意释放信息素?” “我是为了保护好自己,毕竟我可是沈秋渡一个人的,当然要有男德不是吗?秋渡的信息素对我来说有很大的提醒和抑制作用,这样我就不用再担心别人会给我下药了。” “而且,秋渡的东西都是宝贝,秋渡也是我的宝贝,我当然要贴身保护好,难道秋渡不喜欢我这样吗?” 温降初故意垂下眼睫露出那副无奈委屈的模样,勾起沈秋渡的小拇指摇了摇,沈秋渡根本无法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没有”沈秋渡喉咙发涩,压低了声音,“很喜欢我很喜欢,温降初。” * 晚宴位于郊区的一座西式古堡,这里倒是离贫民窟蛮近的,但院子四处警备森严,四周都有尖锐的铁栏杆,为了防止有心怀不轨的人翻杆闯入。 几乎曾与温家交好的家族和公司掌权人都会来这,一是看在政府的面子上,二是先前温家遭遇重创,他们表面表示惋惜可实际上都没提供什么帮助,这一次温家又有当年的风光,便都舔着脸赶过来了。 毕竟贫民窟重建的合作可是个大肥肉,能划走一点觉绝对稳赚不赔,不过前提是必须有温家插手,所以鹿淑窈她们多次来温家就是为了达成合作,能有个保护罩。 现在温家和政府共同参与重建的消息已经完全传播出去,所以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出现在温降初面前,希望能有个自己的位置。 不过晚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沈秋渡有些忐忑。他毕竟是第一次亲自参加这种晚宴,之前那次他至少能躲在二楼,可是这一次为了合作,他必须出面。 沈秋渡主动牵住温降初的手,微微用力,落后温降初半步,试图将自己的半个身子藏在他的身后。 温降初自然也知道沈秋渡难应付这种交际晚宴,他抬起手臂牢牢扣住沈秋渡的腰肢,将他完全禁锢在自己身边,独占欲与保护欲抵达高峰。 在车上时,温降初特地带了阻断贴,亲自帮沈秋渡贴在了腺体上,虽然沈秋渡已经提前喝了薛山客准备的药剂,可情绪波动不是能预测的事情,温降初从来不敢在沈秋渡身上下赌。 刚踏入宴会,大厅内的交谈声瞬间止住,一秒之后,那些出现在财经周刊甚至电视上的金融大佬快速涌上前,将路堵的水泄不通。 但其实在来这之前,温降初就已经筛选出了合作伙伴,包括要介绍给沈秋渡的人脉和资源。一楼中的这些人都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温降初带着笑招了招手,很快保镖从身后快步出现挡住所有人的脚步,温降初则顺利带着沈秋渡上了二楼。 刚到二楼,沈秋渡的目光就落到了在沙发上明显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秦昴,他懒懒掀了下眼皮,“你们怎么这么慢?” “宋家那边有些人不好对付,我让梁叔拖了他们一会才赶过来,不过应该不算迟。” 温降初领着沈秋渡上前,柔下声开口:“秋渡,这是秦昴,先前就是他放了秋渡的父母。” “秦先生,你好,之前多谢你了。”沈秋渡下意识想要上前走一步,没想到温降初放在腰间的手刻意加了点力道,让他根本无法离开半分。 秦昴站起身走到沈秋渡面前伸出手,“你好,没想到又再见了。之前不算什么,我也从温降初那得了不少好处,算是以一抵一。” 沈秋渡真准备抬手回握,温降初却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下位置,直接错开两人。 他沉下眉眼,“已经很熟了,没必要握手。” “没必要这么防吧?弄得像谁没有宝宝一样而且我又不是那种人。”秦昴无奈白了眼,但还是顺了温降初的意放下手。 薛山客紧接着从一旁的房门走出,快步上前,“你们呆在这儿做什么呢?快进来呀。” 沈秋渡跟着温降初走进屋内,这是一间藏在暗处的会客厅,一整个圆桌周围坐满了人,有男有女,Alpha为主。 沈秋渡知道一些人,为首的是政府的总理,也是之前来温家和温降初确定合作时的那个男人,另外一边穿着职业西装的女子是先前负责贫民窟总体事宜的人,沈秋渡先前做工的时候曾远远看过一眼。 剩下的也是之前他跟着温降初去贫民窟寻找父母的时候一起开过会的。 见到沈秋渡,屋内的人均是一愣,不过先前已经见过的人明显是在他们意料之中。 政府总理率先坐不住,斟酌地开口问道:“温总,这位是” “他是我男朋友。” 没等温降初开口,沈秋渡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双手攀上温降初的胳膊,说完后咬着唇,像极了勇敢站出来保护喜欢的人但又因为身子瘦小而过于紧张的炸毛小猫。 虽然沈秋渡有些社恐,但在宣告主权这件事上,他不会有任何退缩。更何况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立刻就让所有人知道他和温降初在一起了,也永远都不会分开。 这不仅仅是内心独占欲的作祟,还有一点,他想站出来告诉那些在背地里觊觎的人,温降初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也不会独自去面对一切。 沈秋渡也想要保护温降初,让所有人在想到温降初时,也会想起他,他与温降初是永远捆绑在一起的。 就像小猫想要保护一个人时,会不顾一切,尽管他只是一只体弱敏感、身子娇小的小猫。 温降初刻意显出的理智被这一句直白的拥护瞬间雾化,温热的掌心覆上沈秋渡微微发颤的手,安抚地用指腹摩挲着。 “没错。”他开口,“这位是我的恋人,也是温家在这次重建招标活动中的总代理人。” “所以这段时间,就劳烦大家多多照料了,有什么错处也请体谅,我会全权负责。” 这句话听起来委婉动听,但实际上是告诉这些人,沈秋渡是他的人,他想做什么顺着他就好,如果做错了也没关系,有他负责,但必须要保护他的安全。 话落,温降初礼貌地朝各位点了下头,转身便带着沈秋渡离开了房间。 “就见一面吗?不用我说什么吗?”沈秋渡有些懵,回眸看向安静无声的屋内。 随后,门被彻底关上,温降初牵着沈秋渡走到另一侧无人舒适的私人空间。 “不用。”温降初宠溺地揉了揉沈秋渡的手,目光落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时,再没忍住抬手轻轻捏了下。 手感真不错,瞧着像极了中午吃过的草莓味的雪媚娘。 “我带你来就是让他们认识你,而不是让你费时间认识他们,至于后面怎么帮你和你搭上关系,是他们要想的事情。” “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是你的背后,是我,这就够了,宝贝只需要做自己想要的事情就好。” 温降初才不会让沈秋渡去劳神劳心任何事情,他只想将沈秋渡保护起来,他已经经历得够多了,所以以后,只要乖乖待在自己身边就好,一切都有他来兜底。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沈秋渡被温降初按到沙发上,见他又要起身离开,立刻拽住他的手腕开口问道。 “回去和他们聊聊有关宋氏的事情,在温家资金链断裂的时候,他们趁机抢走了不少合作项目,那些都是我父母曾经拼了命才拿下的,我要把它们拿回来。” 温降初轻抚着沈秋渡的面颊,眸底荡着旖旎春水,那是以前他从不敢袒露的爱欲。 可现在,却是如此的坦荡赤裸。 “别担心秋渡,我特地喊了人来陪你解闷。他也是个Omega,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话落,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近乎开门的那一秒钟,强烈的不安感裹住沈秋渡的心脏。 紧随其后的,是浓郁的芙力草莓冰酿的甜酒味,几乎侵占了房间内的一切。 Omega的天性让沈秋渡立刻站起身,双手紧紧环住温降初的胳膊,从他后背只露出半个头,小心警惕地打量门口的那个男人。 “温降初,我只有半个小时。”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浅色卫衣,左耳戴了一个银色的耳钉,面露不耐,像是被急促喊过来却发现根本没什么急事的样子。 “谢吾,好久不见,这位是我恋人,沈秋渡。” 温降初刚想侧身介绍沈秋渡,却发现他躲在自己身后,像极了怕生钻到沙发底部的猫猫,和之前捡回家时的那只一模一样。 “是不是很可爱?像小猫一样” 谢吾走上前,歪头正好对上沈秋渡的眼。 虽然知道同为Omega在初次见面时可能会产生一点不好的印象,但谢吾也没料到沈秋渡会这么抵触。 他的身子埋在暗色下,肌肤与温降初紧紧相贴,那双瞳孔阴郁低沉,如同一汪死水,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似乎只要是他敢多靠近温降初一点,就会发生点他难以想象的事情。 谢吾还没遇到过这种独占欲如此强烈的Omega,一时僵住,甚至感觉刚刚从温降初口中听到的话是他的幻听。 “这像小猫?”谢吾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温降初有些疑惑,侧眸看去。 沈秋渡昂起头对着温降初眨了眨眼,神情早已恢复如初,甚至乖巧地蹭了蹭温降初的胳膊,面颊上的小绒毛有意无意挑逗他裸露在外的锁骨。 温降初心底得到极大的快感和满足,轻揉沈秋渡的脑袋,顺着毛撸猫似的,“对呀,就是小猫啊。” 谢吾有些沉默,“”疯了,都疯了。 第38章 初智齿 Chapter.Thirty-eighth “你就是沈秋渡?” 谢吾倚靠在沙发背垫上,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侧脸看向沈秋渡。 温降初已经离开,屋子里只剩下谢吾和沈秋渡二人。 谢吾的眼神扫视着沈秋渡的面颊,浓郁的甜酒味惹人微醺,腻的恍如泡在蜜罐里。 沈秋渡蹙眉默默坐近了些半开的窗户,点了点头。 谢吾这家伙,如果不是闻到他腺体那处传来的信息素味道,看表面,也许当真会以为是个Alpha。 “你的信息素很浓郁,是到易感期了吗?” “快了。” 沈秋渡蹙眉,“那你小心一点,你的信息素可能会让一些Alpha提前步入发情期,这对你有危险。” 谢吾无所谓地摆弄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下滑动着,听到这话轻笑了下,“放心,温降初对我的信息素极其排斥,这次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把我喊过来。” “而且”谢吾转过身当着沈秋渡的面微微掀开衣角,露出腰间的黑带,“我,跆拳道黑带5段、巴西柔术棕带、拳击运动员,刚刚才从格斗术俱乐部赶过来,有些Alpha不一定比我厉害,不用担心。” 谢吾长叹一声,“有些Apha也就只能靠身体自带的功能长长优越感,尤其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到现在也就温降初还不错。” “我高中就听说温降初有个喜欢了好久的人,那个时候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竟也会和我们一样逃晚自习、逃课,这件事当时闹得还挺大的呢,全校都知道。” “关键是他去的还是贫民窟,几乎几个月都没停过,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回来,差点就受处分了,我记得有一次还带了一身伤回来,校领导都急得不行,全体出动了。” “他还受伤了?!”沈秋渡心里一慌,这件事温降初还没和他提起过。 “对,这件事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我正准备翻墙逃课,结果就因为他被当时的年级组长抓个正着,给我气得。” “那你知道温降初为什么会受伤吗?是被宋家那边的人发现了吗?被他们打了?” 谢吾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秋渡,“就温降初那大体型,别人没被打死就算好的了,哪有机会让人打啊。” “好像是和贫民窟几个力工吵起来了,一时气上头才动了手,最后那几个力工被赶了出去,还受到了处罚,说是恶意竞争、寻衅滋事,罚了不少钱呢。” 力工。 沈秋渡心脏一滞。 是之前在背后嚼他舌根、抢他生意、排挤他的那几个男的。 沈秋渡记得,自从那次遇到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们的身影了,有时候碰巧遇见,就跟撞了瘟神一样慌忙逃窜。 所以是温降初在背后教训了他们一顿,还差点为了他受了处分。 沈秋渡的手心缓缓覆上燥热的心脏处,曾经濒死、遗失在昏暗角落的心脏,重新复跳成功。 感受着身体涌上来的阵阵暖意,沈秋渡呼吸缓缓加粗。 好喜欢 温降初,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沈秋渡已经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了。 他想要将温降初彻底留住,最好封在水晶玻璃里,成为他一个人的。 如果可以,沈秋渡恨不得立刻冲到温降初身边,告诉他他有多喜欢他,将自己紧密贴在他的身上。 甚至甚至他可以亲手将自己的心脏剜出来,让温降初亲眼看看,他狂热躁动的真心。 “哎不过温降初身材还真不错,我刚开始见第一眼还以为是个细狗来着呢,天天待在图书馆里,保持着最基本的微笑和礼仪,谁知道私下是个健身狂魔,壮汉一个” 身高187cm,宽肩窄腰,腰腹力量极佳,高中时期仰卧起坐、平板支撑、引体向上完全碾压其他人,肌肉紧实块垒分明,线条又分明好看,还拥有一双桃花眼,除了好哭痣,锁骨处还有一颗小黑痣。 简直极品,就是性格太怪了,表面温柔亲切,但具有非常强的边界和疏离感。 这种人,床上功夫应该不错。 不过谢吾讨厌这种类型,他喜欢自己处在“上方”的位置。 “谢吾。”沈秋渡眉眼低沉,似乎看透了谢吾在想什么,警告地开口。 谢吾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当时还没意识到他去干嘛,还以为他是去巡视领地去了,毕竟当时贫民窟那块地宋氏和温氏一直在争可以没争过。现在想来,其实是去看你吧?” 舌根涩得发麻,沈秋渡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当时的确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说,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呦,就他还搞暗恋呢。不过我对他这种感情方面的事情可不感兴趣,谈恋爱什么的最麻烦了。” “而且我也比较讨厌被Alpha永久标记什么的,就感觉像是把自己彻底和某个人融合了,这也太奇怪了。” “所以我才学这些防身术,到时候要是发情期来了被某个Alpha趁人之危,我还能给他一腿。” 沈秋渡抿了抿唇,对未来的那“某个人”有了一秒钟的同情,不过谢吾刚刚说的那句话,听起来貌似有些耳熟,好像谁曾经也说过。 “哎不聊这些了。”谢吾关掉手机一个箭步冲到沈秋渡面前,两眼发亮地盯着他后颈部的腺体。 “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你的那块腺体,现在腺体修复的治疗还没有那么完善,温降初给你找的是什么人?” “薛山客,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谢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听过他,高中时期就他和温降初走的最近,他是Alpha还是Omega?” “都不是,是个非常优秀的beta。”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被人敲了两声,薛山客直接端着一杯药碗推门而入。 “秋渡,你试试今晚这杯,我换了个方子,效果应该更好,现在药物治疗的疗程快结束了,大概还有两个星期,我们就可以正式进入手术治疗了。” 薛山客将药碗递到沈秋渡手心,双臂环起站在一侧,因为是个beta,他无法闻到谢吾强烈的信息素味道,面无波澜地倚靠在墙边。 看见谢吾,他挑了挑眉,“这位是?” “是谢吾,温降初喊来陪我解闷的。”沈秋渡皱起眉,一手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地快速喝光了一整晚的药汤。 “谢吾,这位是薛山客,也就是正在帮我治疗的医生。”沈秋渡狰狞着脸,今天的药简直比以往苦了将近三倍,他垂下头轻轻拍打胸口,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所以,沈秋渡也就没看见另一侧谢吾黑下的脸。 “我知道他,原来你就是薛山客,当年就是你抓的我逃课!” 薛山客表示不记得了,耸了耸肩,“不好意思,身为年级组长我抓的人可太多了。” 随后他不再去管谢吾的脸色,拿起空碗便准备离开,“对了秋渡,过二十分钟告诉我腺体那块感受怎么样,我先走了,温降初那边还在等着我,待会见。” 房门再次被关上,谢吾猛地站起身,怒瞪着薛山客离开的方向,“真是冤家路窄,当时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因为放别人鸽子输了比赛还臭了名声,真是可恶!” “你们当时不是在一所学校吗?难道没见过面吗?” “当时黑灯瞎火的,他一只手就把我从栏杆上拽下来了,看我摔了一地也不知道搭把手,记了个名就跑了,根本看不见长什么样子,不然这仇我能记这么久?” “他爹的当时裤子都破了丢死个人了,这种糗事我才不想去打听,否则又要丢个脸。” “滴——” 谢吾咬了咬唇,低眸点开手机看了眼消息提示,“我去遭了,今晚游戏跟人约了有个比赛。” 谢吾慌乱起身,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打个招呼,“沈秋渡,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下次有机会再见,还有十分钟温降初应该就回来了,我就先撤了。” “没关系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谢吾眯着眼,有些不怀好意地憋着笑道:“不过沈秋渡,今晚恐怕有你忙的了,等你们结束之后记得告诉我,这种「表里不一」的壮汉感受怎么样。” 说完这一句话,谢吾才溜走了,只剩下没有听懂的沈秋渡。 不过壮汉 温降初身材是挺不错的至少比他见过的都要好的多。 * 温降初很守时,刚好十分钟过去,门外再次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重物撞上门的闷声。 沈秋渡皱着眉刚走到门口,门便被推开,随后是温降初整个身体扑了上来,直接带着他连连后退,跌倒在了沙发上。 而温降初,滚烫的身体周围氤氲着淡淡的酒气,像是喝了度数很高的果酒,身上甜味很重。 “温、温降初你是喝酒了吗?” 沈秋渡整个人被温降初揽住腰抱紧怀里,他将脑袋埋进沈秋渡的肩窝,沾了点酒的唇甚至轻轻在舔舐、啃咬着沈秋渡的肌肤,激起一身痒意。 “嗯喝了点,他们都欺负我秋渡,都在灌我酒,尤其是尤其是秦昴那个家伙!说什么他家宝宝是最好的,才不是呢!我家秋渡才是最乖的宝宝” “这有什么好比的,你们是不是小孩子?幼稚死了。” 虽然是这样说,沈秋渡嘴角还是淡淡扬起,轻轻揉了揉温降初的头发。 “才不是!我们秋渡就是最好最好最好的!” 温降初猛地起身,话里话外似乎还带了些怒气,沈秋渡无奈只能顺着毛捋,“好,是最好的。” 温降初又闷声笑着,双眸涟漪微动,柔情似水。 看久了,真让人走不出来,想要彻底溺死在那里。 温降初因为嫌热,已经将身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到了一旁,只穿了件那被沈秋渡当做睡衣的白色衬衫。 他卷起袖口,露出一截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又因为绷紧了身体,上臂和背部的肌肉虬结隆起,撑得衬衫都快要撕裂,似乎随时都可以爆发将沈秋渡完全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温降初微微张开薄唇,喘着粗气,双眸含着极其危险的情欲,像是要将沈秋渡嚼碎生吞。 可是他却克制住最龌龊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抬手抚摸着沈秋渡白嫩柔软的脸颊,生怕粗糙带茧的指腹弄坏了他。 沈秋渡的意识也溺死在了温降初带来的汹涌的浪潮里,但他甘愿沉沦下去,一去不复返。 于是,他攀上了温降初粗壮有力的腰,缓缓靠近他。 只听温降初因为刻意而变得嘶哑的嗓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他说—— “沈秋渡。” “我可以吻你吗?” 温降初的手已经游到沈秋渡的唇便,另一只手的虎口轻轻掐着他的下颌,拇指缓慢抚摸过他红嫩如苹果的唇。 沈秋渡已经听不清温降初在说什么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温降初,你真是太慢了。 于是,沈秋渡主动出击,没注意力道撞伤了温降初的唇,不过他没有给沈秋渡逃离反悔的机会,双手很快桎梏住他的身体,动作强势又不容置疑,可他的吻却格外温柔小心,像对待一件不可多得的绝世珍宝。 唇瓣贴上后,温降初小心地撬开沈秋渡的牙关,探出舌,汲取对方的津液,一点一点去卷走沈秋渡嘴里的空气。 而沈秋渡也纵容着他变本加厉地加深这个吻—— 他们情到浓时、恰到好处的初吻。 时间过去多久了他们也不知道,只想彻底溺死在对方身上。 沈秋渡身子隐隐开始发颤,全靠着倚靠在温降初身上才勉强没有坠下身体,他双眼慢慢失焦,完全没了力气。 可温降初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骤然,一道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秋渡秋渡,你在里面吗?” 声音被刻意压低,像是窃贼偷偷试探,但沈秋渡还是听出来了—— 门外的人,是孟峋确。 第39章 初智齿“温降初,抱紧我,不要松手。…… Chapter.Thirty-ninth 温降初一定也听到了,沈秋渡能感受到他的亲吻顿了下。 但他没有停,更没有任何搭理孟峋确的意思,甚至裹着沈秋渡身体的手指慢慢缩紧。 像是故意的,从一开始柔软地轻吻慢慢转变到时不时用贝齿轻轻啃咬沈秋渡的唇瓣,逼迫他发出细碎的闷哼声。 “停一下温、温降初。” 沈秋渡抬起手试图推开温降初,可刚分开一点点距离,温降初的身体又快速迎了上来,甚至贴的更近。 沈秋渡因紧张绷紧的手指被温降初握住,一点一点掰开,随后指节缓慢、暧昧地插进指缝,十指相扣,脉搏贴着脉搏,试图让沈秋渡完全融进自己的身体。 门外的敲响声仍在继续,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非常不错,以至于沈秋渡的轻喘被温降初吞入肺腑。 沈秋渡已经被亲到恍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双手坠下任由温降初在手心玩弄。 察觉到沈秋渡被吻到快要窒息,温降初才堪堪停下,头抵着头,亲昵地蹭着他的面颊,将沈秋渡整个人抱进怀里,坐在自己双膝上,腿无力垂下,像小宝宝似的依赖着。 “为什么停?” 温降初暗哑声音开口,沈秋渡唇被吻到隐约有些泛红,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没有回应。 温降初耐下性子一点一点诱哄着,试图从沈秋渡口中听到他心里期待的回答。 “宝宝,秋渡宝宝,我是你男朋友,我们亲吻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要在乎他?他是你的谁?” 想起门外还有个人,沈秋渡才清醒了些,被温降初诱导着开口:“是孟峋确,是之前一起做工的人。” “那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看到沈秋渡愈发红润的脸颊,温降初终是没忍住,垂下眸继续轻啄他软嫩的脸。 沈秋渡刚刚才喝完一碗药汤,身上带了些药苦味,但凌霄花的味道又刚好洗去那一点涩苦,整体闻起来格外舒服,让人恨不得永远死在他身上。 “你,当然是你重要。”沈秋渡迷糊地开口。 “那我是谁?是你的谁?” “是温降初,我的男朋友。” 温降初隐下眼底愈发深沉的欲色,喉咙滚动了一番,深深亲吻了下沈秋渡的额头,“宝宝好乖。” “那宝宝我们不去理他了,好不好?把他就关在门外吧。” “那、那不行”沈秋渡眨了眨眼,挣扎着从温降初怀里起身,“如果是贫民窟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呢?我还是得去看看” 温降初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暗了暗。虽然心里很不满,但见沈秋渡强行起身,还是无奈地纵容,扶起他的手,和他一起来到门口。 只是在沈秋渡准备打开门之前,他伸出手理了理沈秋渡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故意将锁骨处的那抹吻痕弄得若隐若现,生怕别人不知道刚才两人在做什么。 在对待情敌这件事情上,温降初一点都不嫌累,心机全用在这上了。 推开门后,面色着急的孟峋确似乎没料到是温降初和沈秋渡一起开的门,神情怔愣了下。 他垂眸看见环在沈秋渡腰间那满含独占欲的手臂,心里不由得来了股无名火,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沈秋渡拉过来,却被温降初直接一巴掌拍了下去。 “做什么?有话直说。” “孟峋确,这次的宴会我貌似没有邀请你,不请自来是你们这种人一贯的作风吗?” 温降初话里带刺,他在外待人温和稳重,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表露不满,可这一次他实在忍不了。 跟你抢老婆这谁能忍?能忍的尽早离了吧。 更何况本来亲的好好的被打断,温降初心里正窝着气呢,这人还没眼力见硬凑上来添火,温降初没直接喊人拖走他已经很不错了,这家伙还想对沈秋渡动手动脚的,这不是自找苦吃?来找揍了吧。 “你是谁啊管秋渡这么多事做什么?”孟峋确冷笑一声,无视他的问题,毫不犹豫地怼了过去,脸色阴郁,格外不爽。 “我?”温降初清了清嗓子,理好了西装在沈秋渡身侧站直了身子,礼貌地点了下头。 “你好,我是沈秋渡的男朋友。秋渡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事情。” 格外自豪、非常骄傲、极其挑衅。 “男朋友?秋渡,不可能的吧,是不是他胁迫你?你和我说,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孟峋确像是将温降初当成了一个自导自演的小丑,紧蹙着眉看向沈秋渡,试图从他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可惜,沈秋渡沉下眉眼,避开了孟峋确递来的手,甚至主动往温降初怀里一钻,“孟峋确,他是我男朋友,你如果再出言不逊,我不会对你有任何好脸色了。” 沈秋渡往后退了一步,半个身体藏在温降初身后,因为身高,双手只能死死环住他粗壮有力的小臂。 孟峋确心口一涩,原本他以为,沈秋渡是和其他贫民窟的Omega一样,因为美貌被这些高等级的有钱Alpha看上,是被强迫的。 可是现在来看,沈秋渡貌似才是那个在背地里锁住爱人、甚至想要将人完全罩进自己世界的一方,而温降初,很明显,没人比他更愿意,可能那锁链都是他亲自送过去的。 现在一看,他就像是一个外来人,横插进这段感情,被沈秋渡遗忘在过去。 是他能力太弱、太贫穷了,沈秋渡才看不上他的吗? 孟峋确不接受这种结果,他等了很多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成为他理想中符合沈秋渡男朋友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了沈秋渡,你告诉他沈秋渡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以往沈秋渡看都不会看一眼、极度厌恶的豪门S级Alpha? 孟峋确不相信,一定是沈秋渡欺骗他的,只是不想拉他下手罢了。 “秋渡你过来,我只想单独和你说话。” 孟峋确彻底颓丧下去,眼神落寞噙着泪,无力地靠在门框旁,试图伸出手去触碰他曾经朝思夜想的人。 只可惜,碰到的是一片虚妄,甚至还被温降初推开,踉跄了几下,着实狼狈不堪。 “孟峋确,我不想和你聊,我男朋友会吃醋,他醋性很大,我不想看他生闷气。” “我和你并不熟,明天我会回到贫民窟,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沈秋渡只感到脑子嗡嗡的,加上孟峋确这么一闹腾,头就更痛了,只想早些回去休息。 于是直接示意温降初关门,自己则走到沙发旁坐下。 “沈秋渡,你不能这么对我!” 孟峋确死死扒拉住门框,放大音量对着沈秋渡哭吼着,声音尖锐。 “是你说过喜欢我的,是你给了我希望,为什么又要把我抛弃掉?!”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温降初垂下身侧的拳头立刻硬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还好有素质让理智占了上风,否则下一秒孟峋确应该就躺在地上了。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这事情我知道吗?” 沈秋渡冷下脸重新走到门旁,看到哭成泪人的孟峋确,死活找不出任何有关的记忆。 “你忘了吗?”孟峋确挺了挺身子,试图让自己更有气势一些,“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做工、一起在便利店吃饭、一起回家、一起擦药、一起聊天——” “那是因为那儿只有那一条距离最近用时最短,和你聊天也是工地的叔叔拜托我多照顾你。” “可你还送了我治疗擦伤的药膏!” 沈秋渡垂眸思索了下,“哦,你说这个,我每个人都送了,快过期了又没用完,不知道谁往我房门那块塞了一整盒。” 一旁的温降初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了声。 “你要是喜欢这个可以和我说,我还有很多。” 孟峋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彻底破防,“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我但怕被我发现所以才每个人都送了吗?” “孟峋确,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点、一丝、一毫,都、没、有。” “等明天我去学校开始工作,我们才算的上真正的同事关系,请你不要多想甚至臆想某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谢谢。” 话落,沈秋渡难掩烦躁,直接将房间的门关上,牵起温降初的手坐回了沙发上,不再去理会门外孟峋确的喊声。 沈秋渡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快要支撑不住了,像是背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拖着他不断往下坠。 他只好将自己送进温降初怀里,蜷缩着,寻到最舒适的位置,彻底将自己完完全全被温降初托着。 像是小猫找到了最顺心的小窝,让自己能够肆意摆弄调整、撒泼打滚。 “怎么了秋渡,身体哪里不舒服?” 温降初已经完全忘记刚刚的小插曲,他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生怕不小心弄错弄得沈秋渡不舒服。 沈秋渡调整了很多次还是不满意,最终微微睁开眼,小声喃喃道:“温降初,抱我。” 听到沈秋渡软下来声音,温降初身体一瞬间发酥,喉咙生涩,“嗯?” “我说,温降初,抱紧我,不要松手。” “我想要你抱着我,一直抱着我。” 温降初很快说到做到,立刻将沈秋渡锁进自己怀里,而沈秋渡也彻底失了声音,整个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热,像是被泡在煮沸的热水里,脸色涨红,温降初瞧得心疼死了。 所幸下一秒,薛山客用力推门而入,大口喘着气,身后还跟着谢吾,他快速走到沈秋渡面前蹲下,手放在额头上,被烫得一缩。 “薛山,什么情况?” “他发高烧了,得进医院,今天喝的那药太猛了,沈秋渡可能有些不耐受。” “对了刚才门外的人呢?”温降初长腿大步迈出屋子,瞥了眼屋外,空无一人。 “那人?”谢吾咂了咂嘴,“我喊保镖给扔出去了,怎么了,他很重要?” 温降深深看了一眼谢吾,“干得漂亮。” 第40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ieth 沈秋渡的意识像被灌满了水的薄纸巾盖住,潮湿阴冷,身体黏糊糊的,整个人彻底焊死在床上,就连双手双脚都无法动弹。 极致的冷之后,又是极端的热。 像置身于一片岩浆之上,泡发出泡的岩浆炸在肌肤上,烫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伤痕。 沈秋渡的唇死死咬紧着,双眸紧闭,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一片,只有唇角溢出的鲜血有了鲜明的红色。 可突然,浑身的滚烫仿佛被一块冰层慢慢融化,有人倾身覆了上来,就连被贝齿死死咬住的唇,都被人轻轻用力代替。 身体的疼痛让沈秋渡下意识咬唇,可再后来,却没能再感受到任何痛感,反倒有人在一点一点,用那蹩脚粗糙的安眠曲凑到他耳边轻声哼唱。 沈秋渡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一场梦困住了自己多久,只感到把不断割裂身体的痛感一点点消退,转而出现的,是无比温暖的怀抱。 终于,随着浪潮不断起伏的身体,找到了终岸。 “别看他表面没事,但身体早就脆弱得不像样子了,只是一只忍着没说而已” 沈秋渡戆戆睁开眼,略显吵闹的低语声便钻入耳畔。 因为过于劳累的身体,沈秋渡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眼球,看向房门外站着的几人,尽力让大脑保持清醒,去听那些模糊的话语。 “这次是我的错,我太急于求成了,看到之前汤药起的效果很不错,就自作主张加大了药量,更改了配方,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薛山客紧锁眉头,自愧地垂下头,“原本以为过两周就能进行手术治疗了,只可惜现在只能保守治疗,继续用之前的药方,让沈秋渡的腺体稳定下来。” “只是没想到那次腺体被割的这么粗糙,让沈秋渡的伤口感染得太严重,想要修复还是得慢慢来。” “修复腺体本来就不是易事,我也没想到沈秋渡表面看着挺结实的,没想到身子骨差到这种地步,稍微碰一下就快要了命温降初,你以后可要好好养着他。”谢吾靠在墙边,侧眸看向一旁沉默不发的温降初,在旁边补了一句。 “我一定会的,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他受伤了。”温降初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薛山客的肩膀,“没事的薛山,秋渡不会怪你的,我们也知道是你想要他快些好起来,那秋渡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如果我没有算错,应该是今天” “啪嗒——” 沈秋渡使出全力才抬起手指掀翻了桌上的空杯子,落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门口的交谈戛然而止,仅一秒钟,温降初便迅速推门而入,面目着急地冲到他面前。 “秋渡、秋渡你终于醒了,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见沈秋渡有起身的想法,温降初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将枕头立起来,自己则坐到一侧让他靠住肩膀,坐得舒服些。 沈秋渡张了张嘴试图回应,可沙哑的嗓子根本发不出任何音节,无奈之下,他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薛山客带着医疗器械进了屋,开始检查沈秋渡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烧也已经退了,身体各项指标也正常了,真多亏你这几天不眠不休的照顾。” “温、温” 见沈秋渡侧眸开口似乎要同温降初说些什么,谢吾和薛山客识趣地对了一眼,一起朝外走去。 “我再去看看他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你们聊。” 谢吾紧跟其后,“我、我游戏貌似还没过关,我登个游戏。” 等房门彻底关严后,温降初刚好将倒了温水的杯子放在沈秋渡的唇畔,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这才使得沈秋渡的嗓子好一些,至少能说出些话了。 “温降初,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帮了我那么多,也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沈秋渡都能感受得到。 温降初没想到沈秋渡醒来第一句话是说这个,明显一愣,随后轻笑着蹭了蹭沈秋渡的面颊。 “不用谢我,我是你男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秋渡垂下眸,“谢吾将你之前在贫民窟替我出气和别人打架的事情告诉我了。” 温降初咬了咬牙,这个谢吾,真是大嘴巴。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忘了——” “温降初。” 沈秋渡抬眼直勾勾地看向温降初,眸底涌动着一股难言的情绪。 是心疼、是愧疚,是爱。 爱? 沈秋渡被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字眼吓了一跳,心也乱了一拍。 这个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现在出现,又代表着什么呢? “那也是那些人活该,我教训他们天经地义,省的他们在贫民窟作恶多端。” 温降初轻声哄着,说这些也只是不想让沈秋渡有心里负担,他喜欢为沈秋渡做很多很多事情,即使他什么都知道都可以,可是他不想让沈秋渡感到压力,如果是这样,就不是温降初的初心了。 沈秋渡稍稍扭动了身体,温降初连忙抬起手臂护着,却又不敢触碰,生怕弄到他插着针头的手。 最后,等到沈秋渡歪在自己胸前,乖乖像只小猫撒娇似的黏住自己后,温降初才敢放下手臂,将手心覆在沈秋渡的手背上,轻拍打着安慰。 “温降初,我的腺体究竟怎么了?我听到你们在病房门口的谈话了,你不许再瞒我。” 被猜中心思的温降初咂了咂嘴,无奈叹了口气,“宝宝,你的腺体那块神经受损太严重,之前伤口没能得到很好处理,感染得也很重,很多链路都坏死了,导致信息素没办法很少的释放,但能配对的链路很少,让链路重新生长的话需要大量药物的支持,等到身体和链路有了基本的好转,才能进行手术治疗,并由我在一旁对你进行永久标记产生保护罩。” “但是你的身体本来就比别人瘦弱,这些年营养不良严重,药物治疗的剂量每次只能添加最多五毫升,否则身体就会自动开启保护机制,让你发高烧晕倒。” “所以治疗时长最少需要半年,这半年你只能待在屋子里,减少运动,因为外界的一些环境对你也有影响,饮食也要控制。稍微一点的变化,你的身体就受不住。” 沈秋渡心口发涩,呼吸慢慢变缓、变沉,“温降初,我是不是很麻烦我知道最近宋家那边在趁机钻空子,你一边要对付宋家,一边又要照顾我——” 不等沈秋渡说完,温降初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才不是,秋渡才不是麻烦,是我的宝贝。而且宋家那边本来就是要对付的,和秋渡没有关系。” “我说过会永远陪在秋渡身边,就不会撒谎欺骗。” “是么”沈秋渡环住温降初腰腹的手逐渐加大力度,瞳孔暗了暗,“我相信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温降初,我要出院,我要去学校。” “可是你的身体还是待在医院比较好,秋渡——” “温降初。”沈秋渡毫不犹豫地抬手捂住了温降初的唇,“宋家一边派人手抢占温家的合作,一边又要去和政府那边的人谈判试图要回贫民窟那块的地,如果握在学校那边,把学校渐渐管理起来,至少能不让他太快地抢走。” “我想帮你,温降初,反正我的腺体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会。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再治疗,好不好?” 沈秋渡逼近温降初的脸,坚韧的眼神不容拒绝,似乎只要温降初敢说一句不,他就立刻拔了针管逃开,反正他也不是没逃跑过。 只是,温降初却弯了眉眼,亲昵地抬起手掀起他捂住唇的手心,虔诚地落下数不清的细吻。 最后,在快速地在沈秋渡的唇瓣上轻啄了下,暗哑这声开口:“好,都听你的,秋渡。” * 贫民窟经过政府和温家的努力,甚至已经不再像是以前那个满地狼藉、垃圾肆虐的地方了,倒像个管理不错的城中村。 来到贫民窟附近,沈秋渡便喊停了车子。 “我一个人进去就好,鹿淑窈说会来接我,见到你她可能会有些激动,我怕你们起争执,阿初,你就不用进去了。” 沈秋渡坐在温降初身侧,薄唇上下起伏着说了一堆,可温降初双眸却紧紧盯住他的红唇,脑子在听到“阿初”那一声后彻底宕机了。 “秋渡。”温降初扯住沈秋渡的衣角,喉结滚动,情欲渐起,“秋渡,你刚刚喊我什么?” 沈秋渡侧开眼慌不择路地推开门,看似冷静,耳根却红透了,喃喃道:“明知故问。” 关上车门,车子像蜗牛爬行一样开得极其缓慢,沈秋渡有些无语地站在原地。 只见温降初立刻从敞开的车窗探出头来,“秋渡,晚上记得给我留窗!” 沈秋渡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走,不留任何眼神,只是沉寂已久的心脏,有一瞬间失了氧,全身像被针管注射了一种名为荒唐的幸福。 * 车上,离了沈秋渡的温降初脸上的笑容也褪下,唇线抿直。 他将车窗关上,挡板慢慢升了上去,露出谢吾的脸。 “以后我要贴告示牌,就写「谢吾开车时,禁止小情侣打情骂俏」!” 温降初轻笑了声,接过谢吾递来的平板,上面的红点正显示着宋家那人的移动路线。 “好了,该做正事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好了。”谢吾快速调转了个弯,朝着郊区工厂的方向驶去,眼眸闪起一阵亮光。 “我也准备好了,格斗术练了那么久,还没实战过,这次终于给我逮到机会了。” “不要硬来,能平安无恙把工厂抢回来是最好。”温降初沉下脸,严肃开口。 “放心吧,只要他们不带枪,就都不会是我的对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first “秋渡?” 沈秋渡刚走进原来熟悉的小巷,远处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鹿淑窈正朝他的方向走来,等视线变得清晰后,才彻底轻笑出声,连忙加快脚步冲到沈秋渡身边。 只是在看到沈秋渡手上拎着的两大袋东西愣了下。 “秋渡,你这些东西是” 鹿淑窈顺手接过一袋,试探地朝里头望着,隐约看出来是一些中药袋子和西药盒。 “是医生开的药,治疗腺体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这几天药不能停,我就都带来了。” 其实,温降初本来想直接送沈秋渡进去的,只可惜被沈秋渡拦下了,就连这些装满药的袋子都不让温降初送。 沈秋渡小小的身子,两个袋子加起来可能都比他重,温降初实在心疼,但沈秋渡死活都不愿意,也没有法子。 毕竟以前没有和温降初在一起的时候,沈秋渡自己搬过更重的东西,胳膊甚至都拉伤过,这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么多药吗秋渡,你的身体——” “我没事的。”沈秋渡强行扯出一抹笑试图安慰鹿淑窈,不过沈秋渡逞强的话,向来不可信。 “其实都是一些基础药,不信你翻翻看。” 于是,鹿淑窈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外贴上了一个标签,上面记满了该药服用的时间、次数、饭前还是饭后、饮食方面的注意、医嘱等等,几乎涵盖了所有方面,最后落款,是一个温字,后面还加上了爱心的特殊符号。 鹿淑窈瞬间就想起温降初,但她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豪门少爷会有这种闲工夫做这种考验细节和耐心的事情。 于是她继续往袋子翻着,可令她震惊的是,袋子里所有的药,无论是中药袋子,还是胶囊盒,外包装上的记号记得满满当当的,如果是鹿淑窈,都没有办法做成这种样子。 一旁的沈秋渡面无波澜地平静走着,貌似这些于他而言,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鹿淑窈抿了下唇,试探性地开口问道:“秋渡,你和温家少爷” “他是我男朋友。” 沈秋渡不再犹豫,像小猫骄傲地挺直腰板,语气柔软。一提到温降初,沈秋渡就控制不住情绪,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和温降初之间的关系。 “淑窈,我和你一样,在贫民窟生活久了,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见过的都很多,所以我能分辨的出他们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温降初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之前也一直怀疑他图谋不轨,认为他表现出的一切都是假象。” “可是现在,我能感受出来他是真心,时间也能验证我们的感情,所以淑窈,不要再替我担心了,请相信我,也相信他。” 鹿淑窈了解沈秋渡的秉性,也知道他一旦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转机,她无奈叹了口气,“可是秋渡,你知道现在温家和宋家在溯州市不,不止溯州,甚至是周边一些地理位置非常好的城市,都在明争暗斗吗?” “我知道曾经因为我失败的感情,就一棒子打死了所有人是不对的,可我现在担心的不是他对你是不是真心,而是你的生命安全,你和温降初的关系一旦彻底公开,那宋家以及其他与温家作对的人,大概率就将矛头指向你了,会利用你去要挟温降初从而达成他们所要的。” “尤其是宋家,他们的手段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贫民窟还在宋家手里的时候,几乎是一层地狱,每天被不停地压榨、欺辱,他们貌似对待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牲畜。” “你以前只闷声想着赚钱,也不用理会这些,可现在,我不得不去思考温宋两家的家族斗争。” 鹿淑窈苦口婆心地开始向沈秋渡分析其中的利弊,压低声音继续开口:“我们学校的项目就是一个例子,别看现在表面是温家做主,但其实随时随地就能换人。” “你来学校帮忙,帮了我们很多,多做些合作也能稳固温家在贫民窟的管控权,可是如果宋家真的当年出手,我们谁都挡不了。” 沈秋渡暗自握紧拳头,垂下两侧的碎发被风吹散,眼睫微微发颤,“宋家到底是什么背景?” “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宋家其实一开始只是个小家族,根本没有什么实力可言,是后来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天赋极佳,商业头脑比一些老总都要好,总是能率先一步抢占市场先机,尤其是温家遭遇了飞机失事之后,他几乎吞并了一大半温家的产业,现在甚至可以比肩温家。” “宋家现在的掌权人,是宋劲沣,和我们差不多大,关于他的ABO属性,至今无人可知,被藏得极深。据说他是宋家的私生子,用了点手段才上了位,其他的我就不太知道了。” 话落,两人正走到学校校门口,鹿淑窈轻扯住沈秋渡的衣角,紧锁眉头,“总之,秋渡,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你本可以不掺入这些事情里的。” “即使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了别人着想吧?” “别人?”沈秋渡停下脚步,顺着鹿淑窈的视线看去。 只见沈秋渡曾走过无数遍的小道尽头,赫然站着他的母亲。 母亲模样变了很多,她染了黑发、穿上了自己亲手打版缝制的衣服、化了淡妆,目光缱绻地盯着沈秋渡,思念如雨后青苔,一点一点,蚕食理智。 与母亲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沈秋渡全身的血液僵住,拎在手边的袋子倒了一地,薄唇微张,却怎么也吐不出话来。 所幸一旁的鹿淑窈像是提前预料到了沈秋渡的反应,蹲下身将药袋整理好抱紧怀里,开口解释:“贫民窟重建以后,沈阿姨便回来了,毕竟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即使过往不太好,但还是有些感情的。” “于是我就让人给阿姨租了个屋子,开了家属于阿姨的裁缝店,就在学校附近。在学校住或者回家,都可以。” “所以秋渡,你一个人可以义无反顾,可你愿意抛下沈阿姨吗?她现在只有你能依靠了。” * 郊区,荒无人烟的昏暗工厂里,尘土四起。 灰蓝色破败的墙皮掉了一地,粗糙浑浊的地面上,只剩下皮鞋踩踏的声响。 宋劲沣背对着大门,独自坐在窗前,手心把玩着一把黑色小手枪,垂下眼眸,在听到开门声响后,轻笑出声。 “温降初,好久不见了。”他转过身来,语调漫不经心,似乎完全没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宋劲沣,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去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这个工厂,是我父亲曾经一点一点做起来的,我不可能把它送到你手里。” 宋劲沣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温降初的心脏处,眉眼冷郁。 “既然大家都不想退一步,那我们玩个游戏吧。” “谁活着走出这里,工厂就归谁,怎么样?” * 学校的事情要从明早才会正式交由沈秋渡,听鹿淑窈说,孟峋确也不知道出门去做什么,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学校了,于是她先简单带着沈秋渡参观了下便让他先回家了。 毕竟自从见到了母亲,沈秋渡的情绪就变得有些恍惚。 母亲的裁缝铺是在原来那破旧的出租屋的基础上改造成的一个小复式,平常的生活起居在二楼,裁缝铺在一楼。 到达门口时,沈秋渡抬起的手终究悬在了半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大脑有些混乱,仿佛不清楚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母亲。 只是下一秒,门被人从屋内打开,母亲含着热泪站在沈秋渡面前,像儿时那样,朝沈秋渡张开了手臂。 “秋渡,妈妈妈妈回来了。快,快给我妈妈看看,我们秋渡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妈妈” 即便沈秋渡胡乱设想在见到母亲时该说什么样的话、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可真正见到她时,一切都消散了,只余下最真挚的情感。 这种情感是从小便根植在骨头、血液、心脏里的,无论隔了多久,始终不会变。见到她,总能想起她温热的掌心和怀抱、亲手做的那份热气腾腾的肉汤、贴心安慰的话语。 所以,沈秋渡无法抑制地扑进母亲的怀抱,鼻头酸涩,心里涌出的不安与恐慌一瞬间被抚平。 母亲轻轻拍打着沈秋渡的后背轻哄着,“秋渡乖,妈妈回来了,咱们不怕不怕,有妈妈在。” 母亲牵起沈秋渡的手,学着小时候那般,和他一起窝在床边,讲述她独自在城市寻找自己的故事,从重新和人学习裁缝开始,到卖出第一笔生意,说这些话的时候,妈妈的眼睛是带光的,充满希冀。 这时候她不再是沈秋渡的母亲,而是刚刚开始启程去追梦的许秋菊,只是这一次,追梦的地点是她开始新生的地方。 “秋渡,你和温少爷怎么样了?”许秋菊见沈秋渡的情绪有些不对,心里很清楚是因为什么,于是放柔声音问道。 “妈妈,我们在一起了。但是现在他遇到了点麻烦,可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离开他。” “秋渡,这件事你已经决定了吗?绝不后悔?” “嗯,绝不后悔。” 沈秋渡坚定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眸,手心覆上左手手腕处的那抹红绳上,那是出医院的时候,温降初特地从附近的寺庙里给他求来的平安绳,上面甚至隐约带了点瞿麦的味道,温降初的气息。 许秋菊沉默了很久,久到沈秋渡心开始发慌,开始害怕听到不被祝福的话语。 可是最终,许秋菊只是长叹了口气,轻柔地揉了揉沈秋渡的头,“我支持我们秋渡。” “什么?”沈秋渡有些发愣,不敢相信听到的那句话。 “我说,我支持秋渡继续和温少爷在一起,即便以后可能会有危险,但秋渡决定好的事情,我不会去阻挠,尤其是感情方面,只要秋渡做好准备了,妈妈没有异议。” “妈妈,为什么?” “我知道你,即使我不同意,你也会继续坚持下去,那何必这样呢?更何况,我相信我们秋渡,也相信命运,终会偏袒真情。” * 死寂的夜晚,灯光被一点点吞灭,沈秋渡换上了睡衣,坐在半开的窗户前,心里带一点点期待。 混沌的意识被风吹干时,沈秋渡才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下。 他竟然蠢到真的相信温降初一时玩笑的话,打开窗户去期待他的出现。宋家已经开始动手,现在的温降初恐怕根本无暇赶来这里。 心底的落空越涨越大,沈秋渡快速一口喝掉苦涩的药汤,背对窗户,瘦弱的身子蜷缩进被子里,将枕头埋在脑袋上方,迫使自己不去臆想。 可越是这样,对温降初的思念如浪潮越累越高,直到一声喘息,让沈秋渡立刻坐直了身体回眸望去。 只见温降初翻窗进屋,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全部的窗子,月光氤氲在他身侧,眼底缀满星光。 “沈秋渡。”温降初笑着开口,“我来了。” “阿初”沈秋渡不顾一切,掀开被子撞进温降初的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身,不停地蹭着。 温降初宽厚的掌心覆上他的后脑,见沈秋渡穿得单薄,连忙用胳膊护住他的后背,给他挡风。 沈秋渡刚抬起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尖。 “阿初,你受伤了?” “我——” 不等温降初开口,沈秋渡迅速抬手解开温降初的衬衫,腰腹、胸前、胳膊上,都是深浅不一的伤口。甚至有一道蜿蜒可怖的疤痕,直接划伤了一整个后背。 “怎么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沈秋渡声音破碎,颤抖着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那被简单包扎的伤口。 “我没事的宝宝,都已经包扎过了,都不是什么大伤。” “这还不算大伤?那你觉得什么算?为什么伤的这么重还要跑这么远来见我?如果我没开窗你怎么办?如果我睡着了你又该怎么办?” “宝宝秋渡宝宝。”温降初抬手轻抚过沈秋渡锁紧的眉头,心疼死了,试图穿上衣服却被沈秋渡阻止。 “我知道秋渡宝宝会开窗等我的,我相信宝宝。” 沈秋渡又气又心疼地侧过头,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去看那渗出鲜血的伤口。 温降初立刻黏了上去,将沈秋渡抱进怀里,关上窗户,和他一起坐到床边。 “真的没事宝宝,即使有事,秋渡宝宝亲亲我之后肯定就好了,嗯?” 温降初唇贴近沈秋渡的面颊,瞿麦的信息素瞬间夺走沈秋渡大半个呼吸。 沈秋渡故意抬手推了推温降初,可他纹丝不动,眉眼带笑,气的沈秋渡直接拍了下他的肩膀,“都这样了,你还贫嘴!是不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 “担心啊。”温降初咽了咽口中的血水,敛起笑意。 在宋劲沣不讲信用拿起枪对准他时,温降初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沈秋渡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 沈秋渡怕苦,只有他在,他才会乖乖喝药,才能好起来。 所以他温降初,一定不能死在那里。 非要死,温降初只能和沈秋渡一起做死在床上。 他还没和沈秋渡结婚呢,还没度蜜月呢,还没去看海、还日出,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所以,他绝对不能轻易死在宋劲沣手里。 温降初卸下全身力气,将头搭在沈秋渡温软的肩窝处,猛吸了一口,身子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喃喃道:“我担心要是真死了,那我秋渡宝宝可怎么办,所以我不可能——” “那我就殉情。” 沈秋渡打断温降初的话,严肃认真地开口。 第42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second 光暗在眼底流转,旖旎的气氛在这一句铿锵有力、坚定的话语后,变得稀薄,让人喘不过气来。 “温降初,我已经和妈妈说过了我与你之间的事情,也得到了祝福和支持。” “以前,我对所谓的喜欢和爱嗤之以鼻,对于你的好一无所知,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你的陪伴。” “我已经无法想象,如果未来的某天真的要失去你,我该怎么办。就像我曾经不敢想象,要怎么从恶魔的手里逃出去一样。” “所以,我不会让未来可怕的事情发生,也不会让你独自去承受一切,我们是恋人,本就应该携手共进退,不是吗?” 沈秋渡咽下略显干涩的喉咙,主动攀上温降初炙热的身体,指尖轻柔地在他面颊处滑动,直到触及那眼角的泪痣,才堪堪停下。 温降初喘息紊乱,暗下的瞳孔失了色,慌不择路地开口打断了沈秋渡。 “不。”温降初安慰似的轻笑出声,“我们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我知道秋渡其实最怕疼了,我又怎么可能让宝宝继续忍痛呢?” “这些话,以后绝对不要说了,刚刚那句话快呸呸呸。我和秋渡宝宝一定会幸福到世界尽头的。” 温降初见沈秋渡迟迟不动,连忙抬手敲了敲床板,嘴边放轻地呸了三声。 只是沈秋渡一向不信这些,在他看来,事在人为,这些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看到温降初如此认真,他无奈笑着,却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了下床板。 但温降初和沈秋渡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沈秋渡的那句话,不是玩笑,如果温降初真的遭遇了什么不幸,他绝对会殉情。 既然无法相伴一生,那就一同死去,转世再相遇。 沈秋渡对于感情一向极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死亡在沈秋渡看来,不过是摆脱这个痛苦世界的一个最有效的途径而已,他并不恐惧死亡,也不害怕无法再享受世界。 会令他绝望的,是似鬼如傀儡般地游荡在这个世界。 就像沈秋渡说的,他的身体和心脏,已经无法再接受一次爱人的离别了。 见沈秋渡情绪不对,温降初很自责,早知道他便不说这个玩笑话了。 于是,温降初连忙调整了下两人的位置,将柔软的被子掀开,拍了拍身侧空下来的地方,眼神示意沈秋渡乖乖躺在自己身边。 随后他仔细把被子给沈秋渡盖严实了,一只手放进被子里,和沈秋渡十指相握,时不时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 “秋渡,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睡觉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温降初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让沈秋渡心里好受一些。 沈秋渡自然也明白温降初想做什么,听话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整个人死死地拥住温降初,垂下的眼睫盖住眼底的碎光,,漆黑一片,藏匿起满满的阴郁独占欲望。 温降初学着哄婴儿的手法,用另一只手在沈秋渡后背轻轻拍打着,柔下声音道:“以前森林里有一只小猫和小狼,他们本来是天敌,可有一次,小狼被捕兽夹夹到受伤了,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恰好被路过的小猫发现。” “原来这只小猫是出门寻找食物的,因为身子瘦小攻击力为零,已经连续好几天只没吃一顿饱饭了。动物的天性让小猫警惕起来,故意冷下脸,立刻跑远,可听到小狼苦苦的哀嚎声,炸毛的小猫最终还是心软了。” “小猫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捡来一根粗壮的树枝,帮助小狼摆脱了捕兽夹,可也是因此,花光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 “小猫昏迷之前,看到小狼露出獠牙,凶狠地朝自己缓慢走来,以为终究要丧命于此了。可是原来,小狼是用自己的嘴当做盛水的容器,亲自喂给小猫喝水,并咬住小猫的后脖颈,带小猫回到了狼穴,还将攒下的肉食给了小猫。” “后来,小猫和小狼成了很好的朋友,可惜森林里的小动物们都不待见他们,甚至想将他们赶出森林。有一次一只鬣狗找到了独自在狼穴的小猫,试图利用小猫让小狼交出所有的食物,小猫不愿自己成为小狼的累赘,自愿被鬣狗杀死,却在关键时刻,被小狼救下。” “小狼和鬣狗在森林里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两败俱伤,无人知道谁生谁死,小猫也不知道,但它仍然在狼穴里等待小狼。因为它相信,小狼不会就这么撇下自己的。” “终于,在森林的暴雪天中,小狼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出现在了小猫的面前,而那只鬣狗也自食其果。因为小狼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其他小动物们也不敢再多嘴。” “最后小狼和小猫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秋渡,我也会像小狼一样,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秋渡,不要放弃自己、放弃我们,好吗?” 没有回应,只有沈秋渡无比安心陷入沉睡而发出的稳定呼吸声。 温降初声音低沉温柔,他侧眸凝住沈秋渡已经陷入熟睡的睡颜,不去管有些僵硬的手臂,微微俯身,虔诚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薄吻。 刺鼻且浓烈的瞿麦味盈满了一整个房间,却让一向做噩梦的沈秋渡,头一次梦到了好吃的可口面包,和小狼一起,在森林的溪水边打闹。 等沈秋渡醒来之后,身边已经没有了温降初的身影,窗户被关得严实,空气里瞿麦的味道近乎消散殆尽。 沈秋渡慌乱起身,他不知道温降初接下来要去做什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昨天他的伤依旧让沈秋渡很担心。 他立刻拿起桌边的手机,还未打开,许秋菊的声音突然聪门外传来:“秋渡,你醒了吗?” “醒了,妈妈。” 许秋菊推门而入,见沈秋渡脸色不太对,却什么也没说,植树走到窗户旁掀开窗帘,眼神往下瞥了一眼,故弄玄虚地开口:“今天这天气还真不错,秋渡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沈秋渡有些心虚地抿了下唇,“还、还不错。” 毕竟昨晚温降初偷偷翻窗进来,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人,沈秋渡担心会让他在许秋菊眼前落个不太好的印象。 只是听到这话的许秋菊却轻笑出声,“温少爷今早走的,特地让我不要打扰你,让你多睡一会,也告诉我不能睡到十二点,因为你要喝药。” “他还说,让你不用担心他,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你只要像小猫一样乖乖在家里等他就好。” 沈秋渡的脸唰地一下通红一片,握在手心里的手机越来越烫,“妈妈我——” “好了好了,小情侣的热恋期,我懂的,妈妈又不是老古板,怕什么秋渡准备好了就下楼,妈妈给你做了爱吃的糖醋排骨,药汤也给你煮好了。” “好,谢谢妈妈,我这就来。” 许秋菊走到门边,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深看了眼沈秋渡,憋着笑开口:“对了,这次温少爷走的是门。” “秋渡下次让温少爷别翻窗了,毕竟妈妈一个人把那个楼梯搬来搬去的,着实有点麻烦” 许秋菊留下两句话后便偷着笑跑路了,只剩下沈秋渡一个人浑身红肿起来,回应不对,不回应也不对,左右为难。 等到房门彻底关上,沈秋渡才快速跑到窗边往下看去,只见昨夜楼下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个楼梯。 是许秋菊,她早就知道了。 沈秋渡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刚才刻意隐瞒的一切,现在看来格外好笑。 只是心脏那块起起伏伏的,像被塞满了木棉花,当风声错了轨道,就立刻绽开,一丝不剩。 * 等沈秋渡正式以生活教师兼学校管理人的身份踏进校门时,正好与鹿淑窈撞了个正着。 “哎秋渡,好巧,我正好要去找你呢。孟峋确回来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开个短会,然后我带你去资料室了解下目前学校的学生和老师。” 不等沈秋渡开口,鹿淑窈便拉住沈秋渡的衣角,牵着他来到了会议室。 隔着窗户,沈秋渡便能看到孟峋确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沈秋渡总体还是感到有些尴尬。 刚进入会议室,沈秋渡下意识垂下眼,只简单和孟峋确打了声招呼,随即在他的对角坐下,尽力保持最适当的距离。 只是孟峋确的眼神,仍然炽热。 “秋渡,孟峋确也是这所学校主要的负责人,你们两的工作联系比较紧密,我先去看一下隔壁的孩子们,你们先聊。” “哎,鹿姐姐——”沈秋渡试图抓住鹿淑窈的衣角,却落了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会议室,带上了门。 不过五秒钟,会议室里便只剩下沈秋渡和孟峋确二人。 “秋渡,你身体怎么样了?”孟峋确率先打破了气氛的沉默,开口询问道。 沈秋渡愣了下,想到鹿淑窈应该是和他说了自己带了两大袋子药来的事情,也不足为怪,便点了点头,“还可以,我男朋友现在正在尽全力帮我治疗,不用担心。” 「男朋友」三个字,被沈秋渡刻意加重读音。他抬眸,平静地对上孟峋确沉下的眉眼。 Omega的天性告诉沈秋渡,今天的孟峋确总感觉有一些不一样。 不过沈秋渡懒得去管,只想快些了解下学校的事情,好早早结束这场闹剧。 “学校这边——” “温降初竟真的愿意把你一个人放到这里,还和我在一起,看来他并没有多上心。秋渡,你当真认为自己眼光不错吗?” 很明显,孟峋确压根不想提学校的事情,直接打断沈秋渡,声音不屑,甚至带了怒意。 沈秋渡自然也不愿退让,尤其是在温降初的事情上。 “孟峋确,温降初是我的男朋友,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如果你再随意揣测我男朋友的为人,我想我们只能形同陌路了。” 孟峋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朝沈秋渡颤颤巍巍地走来,仿佛全身在压制什么。 他的瞳孔流出痛心与悲凉,颓废的身子摆在沈秋渡面前,拦住了沈秋渡所有的退路。 下一瞬间,一股刺鼻、带着剧烈侵略性的潮气密不透风地罩在沈秋渡身上,似积压在云汽多年的霉雨一瞬间倾泻,不容反抗、步步紧逼。 沈秋渡慌乱退后,身子紧紧贴在沙发靠背上,紧蹙起眉头,忐忑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霉雨,加了点山林的水汽。” 孟峋确一字一句地开口答道,眼神死死锁住面前的沈秋渡。 “是我的信息素。” “你你不是beta吗?!” 孟峋确苦笑出声,“如果我说,我是担心那时候的你害怕,所以才用东西挡住腺体和信息素,骗你是beta,你相信我吗?” “沈秋渡,我不是Beta,是Alpha,和你同级。” “孟峋确,你到底想做什么?!”沈秋渡嗔怒问道,手背青筋凸起,手指攥紧沙发,面颊因情绪起伏生了点绯色。 孟峋确却抬起双手,慢慢后退,眼神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个B级的Alpha如果被剜掉了腺体,会陷入高烧昏迷的状态,更严重的成为植物人。” “那如果是S级的Alpha呢?啧啧那会死吧?” 沈秋渡再也受不住,忿忿起身,拿起抱枕用力砸向孟峋确,拔高音量质问道:“孟峋确,你给我说清楚,你要对温降初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孟峋确轻笑了声,瞳孔却死寂,“你应该问,宋劲沣想要做什么。”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今天早上,替你治疗腺体的那个医生被宋家抓住了,温降初不是心心念念要帮你治疗腺体吗,宋劲沣决定好心帮你们一把。” “让那个医生把温降初的腺体弄下来给你,秋渡你说怎么样?” 第43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third 刻薄尖酸的话落在沈秋渡耳侧,后背生起异样的寒意,那些话,像刚从冰窖里掏出的刻刀,抵在他蜿蜒的脊骨上,一寸一寸割裂着。 孟峋确疯了似的,瞳孔紧缩,说起这话时,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的笑。 他的眸子深深凝住沈秋渡,不放过他表情任何的变化,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秋渡的巴掌猛地打偏过头去。 剧烈的巴掌声饱含极致的怒意,脸颊迅速浮起红印,但是孟峋确先感受到的不是火辣辣的疼痛,而是独属于沈秋渡那凌霄花的味道。 好温暖。 “孟峋确,你是不是疯了?!”沈秋渡的手还悬在半空,见孟峋确瞳孔涣散,仍然不觉得解气,指着他大声质问道。 情绪过激的起伏让沈秋渡身子有些撑不住,踉跄了下,只能扶住沙发稍稍稳住身形。 即使过于后怕,但沈秋渡仍然坚强地克制住崩裂的情绪,压下颤抖的声线,冷声道:“孟峋确,要是阿初有什么不对,我和你没完。” “呵。”孟峋确冷笑了声,一手捂住刚刚被沈秋渡扇过的脸颊,痴痴地笑着,见他要走,立刻用力拽住他的袖角。 “沈秋渡,你说我疯了?我看你才疯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温降初到底给你用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护着他?!” “他是我男朋友,我不护着他难道护着你吗?”沈秋渡嫌恶地挣脱开孟峋确的束缚,甚至蹙眉拍了拍刚刚被他牵过的地方,回怼道。 孟峋确的脸顿时煞白,“他到底哪里好?” “哪里都好,比任何人都要好。至少,你永远比不上他。” 沈秋渡冷眼看着孟峋确狼狈地跌落到沙发上,深吸了口气,“孟峋确,你喜欢上我只是因为在当时发现有个和你一样处境的人,所以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而已。你很怀念当时的那个沈秋渡,可是我不怀念甚至厌恶当时的自己。” “我穷怕了,也苦怕了。你赚来的钱是留着上学用的,虽然你是孤儿,但你至少没有一个好赌到甚至想卖掉自己儿子换钱的父亲。我赚来的钱全都被他抢走了,连留给我吃饱饭的余钱都没有,甚至连抑制剂都只能买最低等的。” “身为一个Omega,我必须时刻防范那些对我不怀好意的Alpha,腺体的残缺让我自卑感和自尊感极其强烈,我当时没剪过头发,一是没钱,二是不愿意去剪,因为发尾至少能帮我挡住那块残缺。” 说到这,沈秋渡下意识去触碰后脖颈处的那块凸起,心口酸酸的,垂下眼睫,“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体重只有七十多斤,瘦的不像样子。” “但是现在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体重也升上来了,至少达到了良好。这一切,都是温降初的功劳。” “他会熬夜做功课去搜寻最佳的治疗时间和方法,所有的药物都是经过他的手,备注好一切才送到我这里,药汤也是他一口一口H哄着我喝的。” “至于每天的营养餐更是不用多说,也是他亲自做的。我只是不说,但不代表我看不见。” 沈秋渡软下眼眸,摸了摸自己大臂上软软坠下的肉,终于不再是以前瘦骨嶙峋的模样。 饱满、丰盈、温暖、柔软,手感也非常好,温降初讲故事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捏一下,甚至在亲吻时也会埋进他身体里猛吸一口,像是把它当成了荣誉勋章,一脸自豪。 又想到温降初了。 沈秋渡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紧闭的嘴唇微微敞开,呼吸颤栗。 好想见他,好想再扑进他怀里,用最重的力气。 沈秋渡好像高估了自己的接受程度,原以为自己能真的乖乖待在学校,替温降初做一些事情,可是现在他只是和温降初在一起。 和他牵手、拥抱,甚至接吻。 只要能感受到温降初的体温和呼吸,体验他身体里最真实的感觉。 孟峋确刚才的话猛地击碎了沈秋渡的幻想,现在的温降初,有危险,他不能坐视不管。 临走之前,沈秋渡沉下声,侧眸看向狼狈不堪的孟峋确,“总之,孟峋确,阿初不是你,你也永远不会和他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纠缠,我也一直是把你当一个稍微有点交流的人,可现在我只想对你说,以后就当个陌生人吧,没事少交流。” 话落,沈秋渡不想再去管身后的孟峋确,毕竟在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除了母亲,就只有温降初了。其他人,都只是匆匆的过客。 可是在脚踏出去一步时,孟峋确哑着嗓子开口:“人工腺体。” “什么?” 孟峋确咽了咽口水,干裂的唇翕动,“宋家用人工腺体逼迫温降初把温家一半的合作和股份给宋劲沣。” “溯州市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全国,只有五个医生能做人工腺体的手术,包括你的那个朋友。可是现在四个医生都被控制起来了,你的那个朋友目前下落不明。” “沈秋渡,如果温降初真的那么爱你,那这次的竞争,他一定会输。” 孟峋确手臂用力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抬脚上前了一步,卑微乞怜地开口:“如果这次温家倒台了,秋渡,你可以来找我的,我也能帮你——” “不用了。”沈秋渡毫不犹豫地出声打断了他,背过身去,“我只会和阿初一起共进退,要是倒台了,那就我养他,我又不是没有养过人。” “沈秋渡!” 沈秋渡不再去理会孟峋确的叫喊声,径直走出去。 表面波澜不惊,可只有沈秋渡自己心里清楚,他的情绪已经快藏不住了。巨大的恐慌和不安包裹着心脏,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发出沉闷的呻吟。 他毫不犹豫拨通了温降初的电话,铃声是沈秋渡之前放松身体时意外哼出的小情歌。 一声,两声,三声—— 没有人接。 沈秋渡将自己锁进办公室,不懈地拨过去,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一直一直打过去就像当年,温降初越过一切,一次一次溜进贫民窟看他时那样。 可当时间过去了十几分钟,空荡的办公室里,仍然只有沈秋渡轻哼着情歌的声音。 沈秋渡再也撑不住,后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一点点滑落倒地,手机屏幕上温降初三个字格外刺眼。 他不知道温降初去了哪里,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这种知道爱人遭遇危险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刻太过心酸痛苦。 沈秋渡开始后悔选择离开温降初了,他就应该将自己死死绑在温降初身边,强行融入他的世界、生活、工作,让他身边的一切都留下凌霄花的气息。 他无法接受在生命坍塌破烂之际,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人拉住了他,可现在却要接受他可能永远离开的现实。 这怎么可能呢?沈秋渡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为什么命运如此残忍,又如此虚妄。 沈秋渡继续慌乱地拨打电话、给温降初发着信息。 颤抖的手指落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字母,可到头来,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发出去。 最后只发出了简单的七个字—— 「温降初,我想你了。」 所有的苦楚和不舍,所有的担心和无奈,浓缩成了简单的一句话,沈秋渡向来不会说一些高大上的情话,或者是文艺范十足的字句,他没看过什么著作,早早辍学融入枯寂的底层社会,这儿的交流单调匮乏,但有时候却足够真挚。 可即使这样,信息也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刺眼的白光慢慢暗了下去,模糊了所有的信息,就连温降初先前发给沈秋渡的那些关心的话语和叮嘱、暧昧令人心动的情话,都无法看清了。 沈秋渡的视线空洞,身子彻底颓下去,无措的像个再次被抛弃的小猫,只能蜷缩在角落。 突然,他的眼神落到了温降初给他求来的平安绳上。沈秋渡其实一向不信神明的,或许是苦的久了,已经习惯到没了希望。 可是现在,他开始求神明,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平安绳在自己手上,才导致温降初遭遇这么多危险。如果没有他,温降初就不会被宋劲沣拿人工腺体来威胁,薛山客也不会现在都下落不明。 所以,还是他造成的不幸—— 骤然,思绪被突然震动的身影打断,是温降初,他打来了电话! 沈秋渡快速接通,声音颤抖,“阿初” 对面呼吸声沉重,像是在拼命忍下什么,在听到沈秋渡声音后,呼吸慌了一瞬,“秋渡,秋渡不要担心,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你每次都拿这句话搪塞我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薛山找到了吗?孟峋确都告诉我了,你不许再瞒我!” 沈秋渡靠在窗边,声音破碎,“温降初,我求你了至少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崩溃的情绪让沈秋渡只能拼命扶着窗沿,对面沉默了很久,如果不是呼吸声传来,沈秋渡都怀疑温降初是不是挂断了。 最终,温降初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在公司,宋劲沣控制了董事会里的一大半股东,把手伸向了温家的核心产业链上,很多医院都被他控制了,不过宝宝你放心,真的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骗子”沈秋渡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无力地垂下胳膊,“我听到了仪器滴答的声音,你在医院是不是?温降初,你是受伤了还是为了人工腺体的事情?” 对面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喧闹的背景音,温降初低声臭骂了句孟峋确,随后连忙开口安慰道:“宝宝,和你没关系的,温家的核心产业也有医疗的一部分,我没有骗你,千万不要多想宝宝” “我知道了,宋劲沣拿人工腺体威胁你交出一部分股份和产业,可是那些都是你父母的心血,不能就这样给了别人” 沈秋渡深吸一口气,打开窗子,任由凉风席卷而来。此刻他的眼眸比死水还要平静,决绝的心境让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动,只剩下空寂和迷惘。 发麻的舌尖浸泡在酸水里,让声音变了质,沙哑难听,可沈秋渡不再去理会对面温降初的安慰,平静开口:“温降初。” 沈秋渡舔了下唇珠,语调平缓,一字一句道:“我不治了。” “温降初,我不想再治了。” “你不是说什么都会听我的、我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那现在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人工腺体了,也不需要什么医生了,我想要你把宋家偷走的一切都抢回来,你听到了吗?” “沈秋渡,你是要放弃吗?”温降初的声音夹杂着不解与愤懑,可更多的,却是自责。 沈秋渡咬紧唇,随后长叹了一声,闭上眼没有回应。 下一秒,温降初立刻挂断了电话,机械的滴答声从手机里传来,可沈秋渡仍然举着胳膊。 平静的绝望像深海之下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浪潮,快要将他湮灭。可最终呈现的,只有沈秋渡颤抖的呼吸声和垂下来的头。 风再一次涌入,沈秋渡只感到脸颊僵硬难受,他抬手小心触碰了下,恰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入指尖。 滚烫、酸涩,恰如此时跳动的心脏。 第二次。 这是沈秋渡第二次落泪。 原来哭泣,会这般难受压抑。 沈秋渡蜷缩在角落,窗户打开,风声盖住他隐忍的哽咽,泛红的眼角被他掩在阴影之下。 随意扔在身侧的手机屏幕上仍然是电话被挂断后的页面,沈秋渡眼神慢慢模糊,泪水不断涌出,哽咽和泪珠攫取她的吐息,瓷白的面颊划出两道明显的痕迹。 酸软的身体让沈秋渡无力再去想任何事情,世界静了音,先前的沉默就像是他怯懦与无力的体现。 沈秋渡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去和温降初说出那句话的,但只要一想到温降初可能会因为自己失去他珍贵的东西,沈秋渡就受不住了。 他不想温降初这样做,更不想他为了维护这段关系而失去更多,他只想让温降初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可是沈秋渡像是忘记了,他自己在温降初面前,是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沈秋渡濒临窒息的那一刻,消息提示音忽然响起。 是温降初。 在那句我想你了之后,温降初只回了六个字—— 「我不会放弃你。」 第44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fourth “咚咚——” “秋渡,你在里面吗?” 门外响起小心试探的敲门声,鹿淑窈担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秋渡挣扎着将脑袋从阴影里抬起,低低的呜咽声恍如脆弱的野猫舔舐伤口,瞳孔被凝重的雾气盖上薄薄的一层,泛红的眼角下还残存着一点泪光。 沈秋渡没有回复温降初的信息,关上手机快速走到门前,抬手胡乱抹去泪花,眼睫垂下,打开门。 “不好意思鹿姐姐,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现在没事了。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吗?” 浓浓的鼻音和哭腔怎么可能是沈秋渡口中的没事?鹿淑窈担忧地想要开口去问,却终是选择放弃。 她了解沈秋渡,只要是他不想说的,没有人能逼他开口,不过鹿淑窈也猜到一二,能让沈秋渡如此伤心的人除了许秋菊,也就只有温降初了。 “对,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学校的学生,大家都很期待见到新来的老师,连觉都不想睡了。” 鹿淑窈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见他发愣,毫不犹豫地拽住沈秋渡的手走向孩子们所在的教室。 “这里的孩子们基本都是那次火灾之后救下来的,无父无母,学校是他们唯一的躲避所了。不过有几个少数孩子并没有被那场火殃及,来这里也是父母因为工作无法照顾。” “他们性格都很好,一开始对你可能会有些警惕内敛,秋渡你别放在心上,等认识久了,他们就会把你当成一家人了。” 话落,两人便来到一个贴满童心贴纸的房门前,鹿淑窈鼓励沈秋渡主动打开房门。 孩子们的年龄参差不齐,有才七八岁的,也有十三四岁的,但相处的都很好。 见到沈秋渡出现,他们连忙按照身高站成一列,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突然出现的沈秋渡,眼底不安恐慌,但更多的却是好奇。 “孩子们,这位是学校里的新老师,大家欢迎一下好不好?”鹿淑窈率先上前,柔下声音介绍着沈秋渡。 “大家好,我是沈秋渡,比你们大不了多少的,叫我沈哥哥就可以。”沈秋渡努力卸下身体的紧绷感,嘴角挤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 不过面前的孩子们却抱团抱得更紧了些,只剩下一个小女孩站在一侧,直勾勾地凝着沈秋渡的眼眸。 随即,她缓缓走到沈秋渡身前,抬起手。沈秋渡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顺势弯下了腰。 小女孩沉默着,手擦过沈秋渡眼角的那滴泪花,声音糯糯道:“哥哥,眼里,有眼泪。我帮哥哥,擦。” 小女孩貌似已经十岁了,可说话却不太顺利,鹿淑窈无奈叹了口气,解释道:“她父母都死于火灾,合力将她从屋子里推了出来,导致她心理受了很大的创伤,渐渐地就不太爱说话,进入学校以后也不怎么和同学交流,我还是第一次见她会说这么多字呢,看来她很喜欢你。” “那秋渡,今天你就试试带她一起吧。” 闻言,没等沈秋渡开口,小女孩便主动地牵住了沈秋渡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头亮着眼睛看向他,生怕他拒绝。 沈秋渡笑着点了点头,牵住小女孩坐到了教室的角落。 小女孩的书桌上除了最基本的教材和文具,便只剩下几张颜色各异的折纸。 “小朋友,你是喜欢折纸做手工吗?”沈秋渡将手机放到一边,轻声询问。 小女孩点了点头,“安静,所以,喜欢。”随后她从一个关紧的小盒子里掏出了一朵折好的花朵递给了沈秋渡。 “花花,给你。” “这是凌霄花?” 沈秋渡震惊了一瞬,手中的那朵折纸花的样式的确是凌霄花,颜色是红色的,做的十分精美,完全不像是小女孩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 “嗯,哥哥身上的味道,是凌霄花!” 小女孩莫名雀跃地跳了下,手肘正好触碰到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手机屏保处温降初和沈秋渡二人的合照突然出现在眼前。 沈秋渡下意识想将手机藏起来,却被小女孩抢占先机,用手指戳了戳照片中的温降初,“这个大哥哥,是谁?” “是”碍于女孩年纪太小,对情感方面的了解过于单薄,沈秋渡倒一时不知道怎么介绍。 “是沈哥哥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沈秋渡呼吸慌乱了一瞬,故作镇定地笑道:“为什么这么说?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 小女孩却格外认真,“我知道。我的妈妈之前告诉过我,男朋友男朋友就是一直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比如我的爸爸。” “而且我看过我妈妈和爸爸的照片,他们也是这样拍的。” 这么小的家伙,在提及已经离开的亲人时,却格外平静。也可能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将泪落尽了。 沈秋渡喉咙一涩,拿起手机,眼神对上屏保照片上温降初温柔的眉眼,鼻头一酸,“是小朋友说得很棒。” “他是我的男朋友。” “可是沈哥哥,男朋友不应该陪在你身边吗?为什么,他不在?” 沈秋渡眼神暗了下,深吸了口气,“他他去打怪兽了,是为了保护我,所以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也是个超级厉害的哥哥。” 这句话小女孩听得云里雾里的,“那这位哥哥一定会赢的!” 沈秋渡被小女孩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沈哥哥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很多男孩子都要好看!嗯小说里长得好看的人结局都很好的!” “是么”沈秋渡细心地用掌心捂住桌角,看着小女孩将全身心又再次投入到折纸中去,思绪逐渐飘远。 只见她将一张白色的折纸塞进沈秋渡的手心里。 “沈哥哥,我教你折凌霄花,这是我妈妈教给我的。” “妈妈说要是想她了,就折纸给她。” 沈秋渡接过折纸,轻瞥了眼桌子的下方。 那足够容纳一个人的地方,被塞满了两大纸箱子,箱子里面,都是各色的精致凌霄花,满到已经溢出来了,就像女孩那无法用言语诉尽的、对母亲的思念。 “哥哥一定也很想念照片上的那个哥哥,打怪兽很辛苦的,这次我们得做的比以往更好看才行!” “我才不想他”沈秋渡固执地小声驳了一句,正好被小女孩听到,“才不是呢。” “哥哥看照片的眼神很不对劲,而且刚才哥哥眼睛很红,一定是因为那个哥哥才哭的!” 藏住的心思被单纯的小女孩直白地吐露,惹得沈秋渡耳根瞬间红起来,抿起唇不再多说,乖乖跟上小女孩的步骤开始折纸。 * 由于教师紧缺,目前孩子们的课程安排并不复杂,加上今天是周末,鹿淑窈很早就放了学,沈秋渡则跟着鹿淑窈一起领孩子们吃晚饭。 晚饭结束后,窗外的天空映出鎏金色的霞光,正好为了消食,沈秋渡便带着女孩一起在贫民窟附近散步。 薄薄的云层聚成一片碾过高楼,暖黄色的天仿佛打翻的彩色油画,风的温度正好,但沈秋渡的心境却算不上好,落在屏幕上的手指打打停停,最后又无奈删去。 突然,小女孩牵起沈秋渡的手,像是有意识地带他走到特定的位置,“哥哥,我们去桥那边吧。” 沈秋渡心思全放在和温降初的聊天记录上,也没有多想,便顺着她的意。 直到走到桥头,小女孩突然停下脚步,一边摇晃着沈秋渡的衣角,一边抬手指向桥尾那模糊的身影,大声喊道:“哥哥!你男朋友来了!” 沈秋渡的脑子宕机了,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模糊的身影。 温降初站在桥尾,身上穿的是一件无袖黑色背心,胳膊、脸颊、手臂上都有伤,就连唇角也留有乌青和血渍,整个人仿佛刚从一场紧张焦灼的追逐战中脱身,便再也等不及地要来见沈秋渡。 “温降初” 沈秋渡喃喃道,瞳孔颤动,呼吸愈发急促,完全失去行动和思考能力,浑身僵硬到迈不开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温降初朝自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最后,来到距离他只有五厘米的地方停下。 沈秋渡昂起头,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身边,左侧面颊上甚至留有一条极丑的疤痕,可温降初却毫不关心,他的眼中,只有沈秋渡一个人。 “秋渡宝宝,我回来了。” 见温降初下意识就要抬手将沈秋渡涌入怀中,沈秋渡才反应过后退了一步,“不行,小朋友小朋友还在。” 沈秋渡立刻回望四周,可哪里还有小女孩的身影? 在温降初出现的那一瞬间,小女孩便毫不犹豫地寻原路跑回学校,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沈秋渡彻底愣住,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已陷入了一个由温降初亲手制造的陷阱里去。 “为什么会这样?温降初。”沈秋渡抿起唇,努力控制情绪,可细碎的哭腔还是从声音里流出。 “当时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也不敢再发,怕你把我删掉了,那该怎么办?于是我就找到了鹿淑窈。” “那个小女孩在火灾时父母双亡,被我正好撞见,便救下了她。我就拜托鹿淑窈和她,帮我将你带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你一定不会想见我的。” “鹿姐姐竟然愿意帮你?可是她、她之前” 温降初垂下眼,轻轻揉了揉沈秋渡的脑袋,“其实我一开始也担心她不会同意,可是” “可是她说,她只要秋渡能幸福。” 沈秋渡再也受不住,眼泪瞬间从眼角溢出,模糊了视线。 “鹿姐姐” 温降初瞬间慌了神,毕竟这是沈秋渡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 温降初连忙将沈秋渡抱紧怀里,手心覆上他的后脑抚摸安慰,“秋渡秋渡。” 他一遍又一遍唤着沈秋渡的名字,就像在手枪抵住他的头颅整个人快要濒死时,身体不断叫嚣着让他撑住一样。 只有呼喊沈秋渡的名字,才能让温降初在极端情况下,生出活下去的意识。 沈秋渡将脸颊埋进温降初的胸口,直到泪水已经将他那块的衣服浸湿,才缓缓抬起头。 “对了,你的伤——” “我没事的。” 温降初小臂用力,阻止沈秋渡试图拉开距离的身体,甚至故意将他往怀里推了下,随后下巴搭在肩膀处,整个人挂在沈秋渡的身上,炙热的面颊相贴,气息相融。 他闭上眼,感受沈秋渡心脏的跳动声,牙齿轻轻啃咬沈秋渡裸露的肌肤。 “秋渡宝宝,抱抱我,你抱抱我就好了,我也就不会感到疼痛了。” 闻言,沈秋渡垂下眼睫,回抱住温降初宽厚的脊背。体型的差距让沈秋渡完全被藏进温降初的身体。 可只有这个时候,沈秋渡才能感受到完全的安全感,这么多日的担忧与后怕,才彻底消亡。 “秋渡,我真的做到了,温家的那些产业都被我抢回来了,你的人造腺体也在制作中了。我成功了,没有放弃你,也没有放弃温家。” “谢谢你,阿初,你真的很厉害。” 沈秋渡的手小心翼翼触碰到温降初后背那块疤痕,心痛到难以呼吸,泪水再次难以抑制地滑落。 他颤抖着问道:“阿初疼吗?” 温降初却安慰地扬起笑,“不疼的,一点都不疼。不过秋渡能不能奖励奖励我?” “你说,什么奖励都可以。” 温降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微微侧头,唇吻住沈秋渡湿润的眼角,再一点一点顺着泪痕落下细吻,将酸涩的泪水拭过,最后—— 温热的唇瓣抵住沈秋渡的唇角。 沈秋渡闭上眼,发颤的身体上方是温降初滚烫的体温,烫的他意识渐渐消弭。 可最后,温降初的唇却不再移动,沈秋渡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温降初那个总是稳重温柔的人,此刻却弯下了身骨,轻轻啜泣。 “秋渡其实,我也好想你。我真以为以后要见不到你了,还好还好命运没有再刻薄我们。” “秋渡我们从此以后,不能再分开了,好不好?” 沈秋渡静默了会,等到温降初抬起满含热泪的瞳孔时,他将女孩散步前特地让他拿上的凌霄花塞进温降初手心,随后主动吻上了温降初的唇,甚至在唇瓣上轻轻摩挲着。 他们十指紧握,暖光之下,重叠起的身影被拉的很长,而尽头之处,是一片向阳的湖水。 沈秋渡闭上眼,声音轻微,却足够坚定,“好。” “不会再分开了,阿初。” 第45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fifth 温降初很会演戏。 在初次和沈秋渡相遇时,演出那副好人模样,装作和他并不相识。后来被徐昼野造谣抹黑时,也故作镇定的模样,好似失去一位曾真心对待的朋友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太会演了,以至于沈秋渡总是被他的演技骗过去。 就比如现在。 沈秋渡带温降初回到了裁缝铺,许秋菊这几天去给一些贫民窟里的老人测量尺寸去了,打算给他们做新衣服,所以并不在家。 屋里很暗,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模糊的光影映在两人面庞的轮廓上,露出深沉的眉眼。 沈秋渡本想帮温降初解开衣服给他重新包扎的,可温降初说什么都不听,故意躲进墙角,利用体型差让沈秋渡无可奈何。 “可是你伤口那处的脓和血水混在一起了,到时候粘在衣服上会很痛的。” 暗色下,沈秋渡读不懂温降初藏起的心思,只见他失了平时的力道,喘息声也加重了些,抬手抚摸沈秋渡脸颊的动作颤颤巍巍的,像是用尽了力气。 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相反,“我真的没事秋渡,我现在只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其他什么的都不愿去想了。” “秋渡”温降初将沈秋渡的小手裹紧掌心轻轻揉捏,“拜托了秋渡,不是你说会给我奖励吗?那能不能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花话落,温降初笑意渐起,更是朝沈秋渡的身子迎了上来。 见温降初还有打趣他的力气,沈秋渡偏开头,嗔怒地轻拍了下他的手,“那就听你的,时间不早了,不许熬夜知不知道?” “好,绝对不熬夜。”温降初快速打开被子钻了进去,特地给沈秋渡留了个空位,双眼亮亮的。 沈秋渡乖乖地躺下,寻了处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温降初则顺势揽住他的腰,一手搭在他的脑袋上。 只是沈秋渡心里的疑心还是没有完全消掉。一种无由头的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涨越大。 直到,那原先轻轻拍打他后背的手彻底停下,喘息声变得格外微弱,他立刻睁开眼起身。 “阿初阿初,温降初!” 没有声音。 回应他的只有浑身愈发滚烫的体温、一点一点蜷缩起来的身体和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庞。 即使痛到昏厥,却也因为担心发出声音吵醒沈秋渡,死死咬住唇。 温降初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说什么没有事、都是小伤,都是哄骗他的! 他也是真傻 小伤会痛到脸色苍白、鲜血渗满全身、痛到痉挛身体、快要失去意识吗? “温降初!温降初你不要有事,你不是说好不会骗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骗我?!” 沈秋渡哭到浑身颤抖,强忍着泪拿起手机拨打了120,等得到120赶来的消息后,才挂断电话,来到温降初身边。 现在的温降初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全身没有力气。沈秋渡整个人驮住温降初,将他一点一点抬到一楼。 本就瘦弱的身骨只能勉勉强强地撑住一个人,可现在的温降初不能一直侧躺在床上,沈秋渡咬紧牙关,让温降初全身黏住自己,走到楼梯口。 因为房屋并不大,楼梯的设计也较为狭窄,沈秋渡只能一手扶着墙,一手托住温降初摇摇欲坠的身体缓步走下去,绷紧神经,只要有一秒的分神,很有可能就会跌落,从楼梯上滚下来。 所幸,或许是意志力的原因,温降初恢复了点理智,能稍微使点力气,一路在沈秋渡的指挥下来到门口。 听到沈秋渡的哽咽声,温降初想抬手替他擦去泪痕,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握住他的指尖。 “秋渡不要哭,我真的没关系的。” “你再说没关系?伤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一个人挺到什么时候?!” 沈秋渡别过眼,泪水却如雨窗上连绵不断的丝线,蜿蜒滚落。最后,失去全身力气,垂下脸,埋进温降初怀中。 “对不起秋渡的确,我不想让你担心。当时你已经有了不愿意接受治疗的心思,我实在太害怕,所以用了点极端手段让这次的争斗结束的快一些,没想到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我知道如果告诉了你,你一定会更自责愧疚,我不想你带着悔恨不已的心思生活下去,也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你心里的枷锁和别人饭后的谈资,更不想让我的这份感情变得格外沉重,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温降初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出的血水从掌心滴落,沈秋渡紧忙捂住他的唇,防止他继续说下去。 救护车来的很快,上车、抢救、手术、住院,流程进行得太快,也太迅速,沈秋渡全程只能机械地跟在医护人员的人后,最后无助地停在手术室外,看着病床上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空洞、彷徨的心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沈秋渡坐在医院走廊旁的蓝色椅子上,低垂着头。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盯着手腕肿的那个平安绳发呆。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两道阴影挡在了沈秋渡的面前,他眼前一黑,下意识抬眸。 谢吾和薛山客满身狼狈、顶着个鸡窝头匆匆赶来。 视线向下,两人的手竟还紧紧握着。 “温降初呢?”薛山客着急忙慌地开口,像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外表的不对,也没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正在手术,情况好像不太好。但你们这是” 沈秋渡被震惊到失了声,脑子一片空白。 谢吾率先反应过来,挣脱开薛山客的束缚,嫌弃地将头上的落叶摘掉,抖了抖身子,“妈的,还不是为了救他!” “谁能想到他被宋劲沣那群人掳到山上去了?害得我在那附近的森林里蹲了好久!身上这件西装可是知名设计师高定,好几万块钱呢” 薛山客无奈叹了口气,“放心,待会回去赔给你十件,再给你换最新的游戏设备。” “这还差不多”谢吾垂眸察觉到沈秋渡情绪的不对,在他身边坐下,手搭在他肩膀安慰着:“秋渡,温降初隐瞒重伤这事和你关系不大。” “温降初受伤这件事,必须只能我们几个知道。毕竟宋家那边刚倒台,如果温降初这边再出事,圈子一下失去两大主心骨是会大乱的,很多人都会瞧准时机横插一脚,那我们这些天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 “而且这家医院他早就入了股东的,医护人员和医疗设备也早早就准备好了,绝对不会有事情的,你就放心好了。” “我知道,我只是很担心他。”沈秋渡忍住心中酸涩,手指止不住地摩挲着衣角,声音破碎。 在面对温降初的事情上,他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思考能力。他的眼前,只有温降初失去意识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他害怕害怕再一次失去自己在意的人。 以前,生活在那样的日子里,沈秋渡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一个人做工、一个人赚钱、一个人挺过发情期、一个人挨骂挨打、受着那些侮辱。 可是现在,沈秋渡已经不想再一个人了。体会过有了依赖的日子,他无法再接受回到过去了。 沈秋渡总会下意识去思考最坏的结果,这个习惯至今没有改变,他只能闭上眼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去瞎想,可是没有用。 突然,放在膝上的掌心里被薛山客塞进了一本日记本。 “这是什么?” “温降初的日记本,今天出发的时候特地留在车上的,说一定会用到,我觉得应该就是现在了,你可以打开看看。” “不过好像只记到了和你重逢的那天?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问他他说他记日记是为了逃避痛苦。” “但是和你相遇之后,他只感到幸福。” 沈秋渡翻开日记,才发现温降初几乎写满了几百张纸。 前面一半,都是记录他在学校受到的一些他人嫉妒和嘲讽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领奖被人说是靠背景、学习成绩好说是校方提前拿到了试卷、说他得了“好哭病”并以此为梗当成乐子四处宣扬 这些,温降初几乎很少对外说过,看样子丝毫不在意,可实际上纸张上写满了他的哭诉与愤慨—— “为什么人们总愿意相信别人话里的,而不去听我的解释、不去看摆在面前的现实证据呢?” “为什么我要比别人花更多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向别人解释我本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同时还要饱受他人冷眼和语言欺凌?” “拿别人的痛点当成乐子,被警告过后说是开玩笑不知道这种含义,觉得我小题大做,可这样真的对吗?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对每一次的谣言和抹黑,温降初一开始会写满一整张纸的“我没有”,可到了最后,却只剩下简单的一句“算了”。 唯一的转折点,是在温降初第一次遇见沈秋渡的时候。 很多内容沈秋渡都大概知道了,唯独有两条,让沈秋渡有些惊讶。 2026年5月5日立夏 2026的夏天到了,他难得放了一次假,去逛了市集。 是在给母亲节提前做准备吗? 挑选东西的时候好可爱 钱包怎么被孩子偷了?! 好尴尬想帮忙抢回来没想到先摔倒了,还被他亲自扶了起来。 但是他身上香香的,手也软软的 他还给了我他身上最后的创口贴和膏药?!让我注意伤口不要感染不要碰水,最后还谢谢我替他拿回了钱包。 沈秋渡,你怎么能这么好 可是这件事,沈秋渡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在贫民窟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也是见一个随手帮忙一个,谁会把这种事情记得这么清楚?还刻意去看那个人的长相?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不止一次和温降初接触过。 2026年9月25日 今天是中秋,还好赶上了,带着月饼来到他家。 只是没想到他家这么早就关灯了,这也是我考虑不周。 嗯?!他竟然还没睡? 他在干什么怎么爬到屋顶上去了!? 原来是一只小猫困在屋顶的檐上,它父母一直在草丛等着 为什么又这样,想救他自己先被梯子绊倒了。 最后他救完小猫顺道把我给救了。 中秋节,小猫一家三口团聚,真好。 他看了它们好久。 沈秋渡,你以后也会的。 趁他回屋给我拿药的时间,我又跑了,但是把月饼放在了那里。 那可是我亲手做的。 这次沈秋渡记得,但他忘了有人摔了,只记得那盒月饼。 简直太难吃了,造型也丑丑的。 不过,他很开心。一个人坐在月光下都吃完了。 没想到是温降初做的。 看来他之后进修了厨艺,现在做的饭简直是天上地下。 后来的日记,基本是在记录他在美国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由于特殊身份的原因,温降初几乎很难交到朋友,那段日子他和沈秋渡一样,总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 日记里虽然记载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和风景,但沈秋渡知道,这个时候的温降初很孤独,却不想让父母担心,佯装无事。 这样子的身份和重担压在温降初身上,让他不得已变得听话懂事,成为他人眼中温柔稳重的商业领导者。 可只有沈秋渡知道,温降初其实也会撒娇、耍小性子,只有在他面前,温降初才会下意识地赖床,会故意逗他,等他上了当再偷着笑。 温降初也是一个人具有独立意识、有残缺的人,而不是个完美的艺术品。 日记停留在他们相识的那一天。 今年的五月份。 那一天,温降初只在本子上留下了一句话—— 【幸福悄然降临。】 * 几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门才被打开,沈秋渡收起日记本步伐匆忙地迎了上去。 “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脱离生命危险了,所幸伤口感染得不深,送来的时间也正好,刀伤和子弹擦伤都没有伤及根本,不幸中的万幸,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应该这两天就会醒。” “只是温总的腺体那块也受了点伤,最近几次的易感期需要特别注意,可能会失控,你们谁是温总的伴侣?” 谢吾和薛山客同时后退一步,沈秋渡尴尬垂下眼,有些忸怩不安,“我、我们还没有过” “那也得注意,温总是瞿麦的信息素,发情期一般在9月份,时间快到了,如果失控时间会加长,你身为伴侣,自己得小心一点,知道吗?” “还有,记得提醒温总要节制,那段时间他可能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反应强烈,但他的身体上的伤不一定痊愈,千万要注意。” 沈秋渡脑子已经糊涂了,身子愈发燥热,已经听不清具体的话,只一个劲地答应。 只是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过,他说了,温降初会听么 *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悲哀,灰白色的墙壁旁,机器屏幕上的波纹缓慢行进,滴答作响。 沈秋渡独身坐在病床旁,瘦小的手只能盖住温降初手掌的一半,他只好将两只手一起覆上冰冷的手背,看输液针扎进血管,望着那块红色的部分出神。 薛山客和谢吾先回去收拾了,为了隐藏温降初受伤的事情,他们只能被迫出面暂时代理并解决剩下的一摊烂事。 VIP病房内,就只剩下沈秋渡和温降初两人,还有放在桌上的那本日记本。 “温降初” 沈秋渡轻声呼喊,手指从他的眉骨开始,落到眼角、鼻翼,最后停在皲裂的唇畔,随后胳膊搭在床边,侧着头倒下,“快快醒来吧。” 今夜糟蹋得实在很了些,沉沉睡意席卷而来,沈秋渡很快闭上眼睡熟。 在梦里,他再次梦到了温降初,只是这一次梦到的确实他被那群人赶尽杀绝、逼至悬崖峭壁上的场景。 可沈秋渡什么都做不了,像是被困在那里,双脚无法动弹,嗓子也被死死攥住。 他只能不停地发出类似“呜哦”这种难听沙哑的声音,泪水再次从眼角滑落。 温降初浑身是血,身体残破、狼狈不堪,最终在决定跳崖之际,深深望向了沈秋渡旁观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之后,转身坠入深渊。 “温降初温降初!” 沈秋渡大口喘着粗气,强烈的不安和落空感让他瞬间睁开眼。 他下意识眼神转了转大梁漆四周,还好只是一场梦,他仍然在医院,只是身上被盖上白被,自己已经被人移到了床上躺下。 还没等沈秋渡反应过来,面颊处突然断断续续传来的轻触感。 小心翼翼又尽力克制住那快要倾泻的爱。 是有人在吻他。 沈秋渡转身,恰巧对上温降初的眼。 第46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sixth 温热的气息侵袭而来,勾人心魄的眼盛满情意。似乎没想到沈秋渡会突然醒来,温降初明显愣了下。 不过他没有选择缩回,而是挑起沈秋渡的下巴,趁着沈秋渡刚睡醒意识朦胧的时候,趁机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 “温降初”沈秋渡意识回笼伸手轻推了下温降初,直起上半身连忙查看温降初的伤口和状态,“你什么时候醒的?身体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等一下秋渡。” 身子刚转过身,温降初却不给他离开自己的机会,直接伸出手臂一把将沈秋渡从后揽进怀里,滚烫的胸膛紧紧贴住他的后背,顺势将脸颊抵在脖颈侧放轻轻蹭着。 宽厚的掌心桎梏沈秋渡的身体,一时间躁意氤氲身侧,让他失了魂,多日的担忧与恐慌,在被独占欲极强地拥住的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直到两颗心脏开始共振。 “我早上六七点钟就醒过来了,那个时候医生就帮我检查了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秋渡,我现在只想好好抱抱你,这两天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沈秋渡垂下眼眸,一般这种时候,他会选择揉揉温降初的脑袋说没关系,可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想起那日温降初就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他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没有发现,温降初会怎么办?等死吗? 这种假设太可怕、却又太真实,温降初简直是那自己的命在赌。 沈秋渡很生气,气温降初从来不会事先考虑自己,更不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他也在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他的异常。 “怎么会,温总才不会有错,什么事都安排得有条不紊的,当然不会有事情了,只是我白担心你了。” 沈秋渡话里带刺,故意说出违背内心的话。可刚说话他就有些后悔,别扭地侧过头,一声不吭,挣扎着想从温降初的怀里逃开。 可温降初却不容分说地故意加重了力气,语气软了下去,“秋渡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给我个机会解释好不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当时已经约好了医生,等时间一到他们自然就会隐藏踪迹来到裁缝铺接我去医院治疗的,只是没想到秋渡很聪明也很细心,竟然提前发现了不对。” “你的身体都虚弱成那样、血流了那么多,我能不发现吗?温降初,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沈秋渡强忍住眼泪,带着哭腔开口,眼尾早已泛红。 他深呼吸了下,转过身对上温降初的眼眸,颤声哽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抗到约定好的时间呢,如果我没有提前发现不对呢,那你怎么办?” “温降初,在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想再被你完完全全地护在身后,不想再担心这害怕那,我也想要知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即使危险很多,但至少给我个准备好吗?”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不想我知道的太多而担心,可是每次看到你一个人挺过去还强忍着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只会更心疼、更自责” 恋人或是伴侣,应该是两个人彼此共进退共患难的,他不想看到温降初背负所有却将自己的地位越放越低,即使是为了他也不行。 温降初揽住腰的手愈加用力,“对不起秋渡,是我的错,是我太天真、太自以为是了,以后许多事情都会提前和秋渡说的好不好?” “受伤的事情也不许藏,不管恢复没恢复。” “好。” “还有被人欺负了也得和我说。” 温降初被一本正经的沈秋渡逗笑,“好,答应秋渡,但是我这样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一般都是我欺负别人。” “瞎说。”沈秋渡指了指桌上的那本日记,“这些我都看了,温降初,你真是什么事情都往心里搁,以后不允许了知不知道需要是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目光触及那本泛黄的日记时,温降初的眼眸一动,无奈笑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都不会发生了。” “即便是这样我也得提前说明。” 沈秋渡转过身紧紧拥住温降初,昂起头开口:“温降初,我现在是你的恋人,我们就是一个整体了。你不能再瞒我骗我了,每天要做什么、见什么人、说了什么,都必须和我报备,知道吗?” 快点头,快同意,快说什么都会告诉他,时时刻刻都会和他在一起—— 这些强烈的欲望和极致的渴求不断叫嚣涌动,形成眸底那块看不见的暗潮,夹杂着最低劣的私欲。 借着这种时机,让温降初顺势承诺给他最阴湿极端的要求,沈秋渡承认他是有些心机,也有些胆怯。 他不敢亲自开口告诉温降初他心中真正所想,只能套路温降初,让他在以后能够凭借温降初亲口说的话,有理有据地永远跟在他身边,像影子一样。 沉默的间隙,沈秋渡的脖颈被死死掐住,生怕温降初发现表面之下那抹赤裸的痕迹。 温降初眼底笑意浓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秋渡。” “以后一定什么都告诉秋渡,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聊了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接下来要去哪里做什么,通通告诉秋渡,不让秋渡担心。” 他贴近沈秋渡的鼻子蹭了蹭,声音低沉,“这样秋渡能够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让秋渡在手机里下个定位软件,或者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好不好?” 这些话,像猎人故意使出的诱惑,又像纯良的少年浑然不知的赤诚。 沈秋渡竟一时分不清,温降初到底有没有看出来他的心绪。但低声的诱哄却把他灌得失了智,“好” 像迷了路的羔羊,循着痕迹猛然发现一大片草原,正当庆幸时,忽略了暗处的那双瞳孔。 其实草原只是个幌子,在羔羊踏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掉入了猎人的陷阱,却还浑然不知,为自己漏洞百出的表演暗暗自喜,其实,这一切只是猎人的纵容罢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像秋渡袒露一个秘密了。其实当年秋渡的父亲被骗进赌场最后欠下巨额赌债被抓导致秋渡的腺体被割掉,和温家有关系。” “当年一开始我藏得很好没有被宋家发现,但因为和那些力工打了架,回到学校被老师发现受了伤,宋家那边才察觉到不对,但他们还是加强了对贫民窟那一块地区的管控。” “同时因为力工的闹事和处置,和宋家合作的很多公司都选择不再继续,而是加入了温氏集团这边,导致宋家那边不得不进行一些赌博等黑灰色地下产业,这才导致了你父亲” “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疙瘩,我在想如果我那天没有意气用事,会不会秋渡的父亲就不会去赌,不会欠债,秋渡的腺体也会完好无损?” 温降初有些模样颓丧,自责地紧紧攥住被角。只要是和沈秋渡有关系的事情,温降初都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牵连进去,尤其是这件事,他总觉得是自己的意外,才导致了沈秋渡悲剧的发生,以至于他不敢抬眸去看沈秋渡的眼。 生怕看到那些,他最害怕的情绪——失望、憎恶、痛苦。 可是垂下的目光里,却忽然闯进沈秋渡修长的手指,他安抚地捏了捏温降初的手,“阿初,这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赌博这些事情,在贫民窟本就是常见的事情,即使宋家不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个男人也仍然会去赌,不过是方式和时间可能不同罢了。” “人的天性很难改,尤其是黑暗的那一面。去选择赌博、欠钱、卖儿子,这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最后的结果,也是他自作自受罢了。而我们,不用去因为这种人的活该给自己增加莫须有的压力和痛苦,这还是你教我的,阿初。” “更何况,我早就将这些事情放下了,是你告诉我要相信自己去期待以后的不是吗?而且现在我有一件更在意的事情。” 温降初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看到沈秋渡转身拿起一旁的日记本,打开后发现不少页码被他标记出来。 “昨天夜里我把这本日记仔仔细细都看完了,发现了几处很有意思的地方。” 温降初这才意识到什么,脸“唰”一下红透了,试图从沈秋渡手里抢过那本日记,却被他轻瞥了眼后,又悻悻收回手,只能垂下眼尴尬到无地自容。 沈秋渡憋着笑,清了清嗓子开口:“就比如说我印象里最深的这一句——” “「好像好想当秋渡的哥哥,这样就能时时刻刻保护下在他身边了,也能做一些电视剧里的那些事情」。” 沈秋渡坏笑着逼近温降初的脸,凑到耳边故意吹气:“什么电视剧呀,那些事情又是什么呀,我的好哥哥?” 这时候温降初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沈秋渡,也不懂感情。 当时有一部很火的电视剧,主角是一对重组家庭里异父异母的兄弟,在里面,哥哥总是会无条件宠溺纵容弟弟,弟弟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哥哥都会同意。 以至于最后,弟弟强制哥哥将其抵在墙角发狠亲吻时,哥哥最后也只能违背良心下意识纵容地说一句“这不是他的错”。 这给当时温降初的亲情和爱情观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他忘记看这部电视剧的分类了。 他以为是亲情剧,没想到是部男同爱情剧。 当天晚上做梦时,温降初便梦到了这个情节。 只是这次人物的主角,是他和沈秋渡。 第47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seventh “哥哥怎么不说话?”沈秋渡贴近温降初的脸庞,瞳孔里的倒影中是温降初失了分寸的模样。 「哥哥」两个词从沈秋渡的唇舌中吐出,仿佛带着一种蛊惑,将温降初拉回到那个旖旎的梦境中,将他抵在墙上亲吻的那个人,有着沈秋渡的面容,却是如此的疯狂用力,宣泄那被多年压抑的情感。 温降初喘息声加重,“秋渡你不要这样”若不是他强行压住,恐怕早已沉陷进去,一把扯过沈秋渡亲吻上去,将梦境变为现实。 “哥哥不是想要试试那些事情吗?是什么事情呢,我或许能帮哥哥实现。”沈秋渡带着恶趣味的询问着,越来越靠近早已红透了脸的温降初,看到他死死抓住被角而凸起青筋的手背,藏不住笑。 骤然,一道突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沈秋渡身子僵了一般,下意识回望过去。 来检查身体的护士整个人愣在原地,看到沈秋渡和温降初紧紧贴住的身体,瞠目结舌,就连铁盆撞到门框都没能反应过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 护士慌不择路地捡起地上的东西,沈秋渡连忙站起身,神情尴尬地喊住了她:“稍等一下!” 沈秋渡侧过脸满脸绯色,指了指温降初的方向,“抱歉,你去检查下他的身体吧,我们我们没做什么的。” 温降初被沈秋渡快速的变脸给逗笑了,所以沈秋渡也只是个爱在嘴上说说,却不敢真动手的,也就吓唬吓唬他了。 “其实我是来告诉温总,您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医生让我带你对腺体那块重新做个全面检查。” 沈秋渡蹙眉,捕捉到关键的字眼,“腺体?他腺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医生没有明说,不知道温总现在有没有时间和我过去一趟?” “我啊”温降初憋着笑,眼神落到沈秋渡身上,故作无奈道:“这就得问问我家宝宝了,秋渡,你觉得我现在有时间吗?” “”沈秋渡更是尴尬,轻瞪了眼一旁坏笑的温降初,强撑起脸对着护士开口:“你别听他瞎说,我们有时间的,现在就和你一起去。” “好的,那、那请你们跟我来吧。”护士缩了缩身子,恨不得立刻从尴尬的气氛里逃离。 温降初路过正想牵起沈秋渡的手,却被他一把拍下,他咬牙压低声音问道:“温降初,你故意的是不是!” “哪有。”温降初学着刚才沈秋渡的样子凑到他耳边吹气,“这不是跟秋渡宝宝学的吗?” 可恶又诡计多端的坏男人!真是说不过他沈秋渡只能认栽,微凉的手心被温降初紧紧裹在手覆,跟上护士的脚步。 “医生,温总他们来了,旁边那位就是温总的家属,应该是温总的弟弟。”护士正经地开口。 “弟弟?”医生怔住,抬眼扫过一旁早已红透脸的沈秋渡,会心一笑,“唉,年轻人的恋爱情趣我是不懂了,弟弟就弟弟吧。” 此话一出,沈秋渡直接恨不得钻进洞里,温降初闷声笑着。最后只剩下满脸茫然的护士留在了门外。 “那请问弟弟这次要一起对腺体这块进行检查吗?我听薛山客说过,你现在正在为人工腺体做准备。” 沈秋渡点了点头,“麻烦医生了,不过医生不用那样叫我了,都是误会”他转眼嗔怪地拍了下一旁默不作声的温降初。 “抱歉医生让你见笑了,他是我爱人。”温降初收敛了点,顺着沈秋渡的话开口。 “没事,我理解,毕竟温总刚刚才醒来,爱人之间打闹一下很正常,有利于感情培养嘛,那温总,我就让护士先带您爱人去隔壁检查室了。” 沈秋渡第一次单独进行检查,有些许紧张,拉住温降初的手加重了些,温降初温柔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安抚开口:“不用担心秋渡,检查很快就会结束,不会痛的。” “等你出来我就在门口等你,好不好?” “好” 随后,沈秋渡出门跟着刚才的护士进到了隔壁的治疗室,脱下外套坐下进入正常的治疗流程。 很快,治疗结果便送到了医生的办公室,在看到沈秋渡那份结果时明显有些意外。 “温总,您爱人的身体状况相较于薛山客先前给我的体检表,各个数值都趋于正常,简直是大幅提高,就连腺体那块的状况,都已经达到能够进行人工腺体手术的要求了。” 沈秋渡心脏发热,当真实的数据检测表落到眼里,呼吸明显一滞。他的身体从没有被养得如此好过,曾经渴望的健康身体,似乎快要实现了。 “太好了宝宝,你真的很棒很努力。”温降初藏不住喜悦,将沈秋渡搂紧怀里,贴了贴脸。 沈秋渡神情恍惚,彻底呆住,“为什么会发生这样明显的变化?” 医生开口解释道:“身体和腺体方面的健康情况不仅仅是县先天的影响,后天也特别重要,尤其是心理和环境。先前许是环境导致你的心理状况大大降低,身体机能方面也跟着受到损坏,不过这些时日,我想你的心理和环境两个方面应该有了极大的改善吧?” “我可以就问一句话。”医生欣慰的目光在两人间游走,“最近,心情开心、情绪稳定的次数,是不是变多了?你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也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吧。” “嗯我现在,很快乐,也很幸福。”沈秋渡捏着纸张的手渐渐用力,抬眼对上温降初弟弟眼,轻声答道。 这些词语,沈秋渡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够如此平静地说出来,并且还是形容自己。 像是掉入了平行时空,一切过往不过荒凉的迷梦。只是当浓郁的瞿麦信息素包围在他身侧时,沈秋渡才拉回思绪,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他没有掉入平行时空,而是掉入温降初的怀抱。 “既如此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进行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了。” 医生敲了敲桌子,微微严肃开口:“之前因为沈先生的腺体残缺,导致信息素那块神经的接收和渗透都不是很好,这也是让沈秋渡和温总的信息素匹配值只有百分之九十多的主要原因。如果手术治疗成功,这匹配值应该能达到100%。”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准备?” “首先,这一周里你们必须密不可分,让沈秋渡的腺体和身体完全适应并自觉接纳瞿麦信息素的融入,因为在手术后需要温总对您爱人进行及时的永久标记,如果融入不恰当,会在后期标记时会增加标记时的抗拒和疼痛感。” “我们一周以后会对融合程度进行检查,达到标准便能进行人工腺体置入的手术。” 随后,医生便与沈秋渡他们商议好了具体的检查日期,沈秋渡自然也必须先跟着温降初一起回到别墅静养,学校的事情被温降初暂时摆脱给了秦昴和谢吾。 “可是阿初,那学校现在急缺老师,你确定谢吾他的性子可以吗?他不会要教孩子们翻墙吧?” 沈秋渡不免有些担忧,毕竟谢吾高中时期可是打架缺课翻墙的高手,这可不兴教给那些孩子们啊。 温降初无奈笑道:“放心,谢吾教学内容是防御术,让孩子们能够保护好自己,翻墙逃课这种,他不会的,毕竟他比任何人都要脸面的,做不出来这种事。” 说罢,温降初牵起沈秋渡的手便准备离开,临走前沈秋渡忽然想起貌似少了点什么。 “温降初,你的腺体报告呢?”沈秋渡蹙起眉,见温降初犹豫几秒,立刻板起脸,“不许再瞒我!你答应我的!” “没有宝宝,医生说我的检查过程和你的不一样,需要更久一些时间才能出来,放心吧。” “真的?”被温降初瞒的多了,他现在说出的话在沈秋渡这里的信用度,几乎为零。 “当然!秋渡难道不相信我了吗?你可以问问医生的!” 沈秋渡狐疑地侧眸盯住医生,他立刻慌乱点头,“的确,我是想给温总的腺体做一个全面的检查,需要的时间更多。” “你看。”温降初委屈地垂下眼,“秋渡愿意信外人竟然都不信我,好伤心,心碎了,已经哄不好了。” 沈秋渡抿了抿唇,紧紧跟在温降初身后,“抱歉阿初,我不是有意的” 忽然,沈秋渡瞥见温降初小心打量的眼神,瞬间明白他又在故技重施用小伎俩骗他心软。 走到医院门口,沈秋渡立刻抓住温降初的衣角,无奈问道:“那阿初要怎么办才能哄好呢?” 温降初两眼一亮,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即便秋渡先亲我一口再说我是全天下最好的男朋友只爱我一个人,也是哄不好的!” “” 无奈,沈秋渡只好双手握住温降初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面颊处留下一吻。 温降初喉咙一滚,眼底欲意翻涌,不知足地弯腰将唇主动递到他面前,诱哄道:“我反悔了,不能只亲脸颊,还有这里。” 男朋友是个混蛋怎么办?着急,在线等。 “温降初,你简直是得寸进尺!” 话虽这样说,语气却满是甜意。沈秋渡抵不过温降初的无理,快速在他唇上轻啄了下。 温降初下意识想要索取更多,却被忽然响起的车鸣声吓了一跳,回眸看,谢吾、秦昴和薛山客三个人正坐在敞篷车里看向他们,脸黑一片。 “光天化日之下羞不羞?”谢吾连连啧道,秦昴在一旁也应声嗯道,却被薛山客回怼:“你嗯啥,你也是一样。” 秦昴沉下脸却无法反驳。薛山客拍了拍车门,将一沓文露出,“温降初,宋家那边出事了。” “在抓捕的时候,逃走了几个。” 第48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eighth 在温降初和秦昴的帮助下,政府人员发现宋家这些年经手的合作大都涵盖一些违法行业。 今日他们便对其有关人员进行抓捕,不过还是走漏了风声,有几人已经查不到行踪,偷跑出走,那些人大都是宋劲沣的心腹。 所以薛山客他们认为,那几人大概率会选择趁机和温降初见面只为报仇雪耻,图个两败俱伤。 书房内只开了半个帘子,温降初坐在黑暗的一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监控里沈秋渡睡熟蜷缩在床角的模样。 沈秋渡刚喝完药,再加上这几日没怎么休息好,刚到家就被温降初哄着睡下。 而温降初则带着薛山客进到书房商量有关宋家的事情。 “这些日子你就别去公司了,刚好秋渡需要静养,你就安心在家陪他吧。” 薛山客坐在沙发的一侧,手心翻动着沈秋渡从医院带来的报告,抬眼轻瞥了眼一旁静默的温降初。 闻言,温降初却摇了摇头,“总不能一直这么躲下去,而且要是想引蛇出洞,我必须出面,单靠你们是不行的。” “可是那几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都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你真出了事,沈秋渡怎么办?他这七天不能离开你一步。” “放心吧,我有办法的,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时机?什么时机?”薛山客关掉检查报告,握在手里朝温降初扬了扬,“我看了下这个报告,沈秋渡可是离不开你半分,你要是出门办事,难不成要将他一起带着吗?” “目前宋家那些人只知道我的恋人是沈秋渡,但他们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不能带出去?换个身份反而更能让那些人觉得机会难得而出手。” 不得不说,温降初的确将沈秋渡护得很好,除了薛山客和其他温降初信任的人,其他人基本不知道沈秋渡的具体样貌,只知道他是个Omega。 有了这层保护,从宋氏集团逃出来的那几人便只能根据温降初故意露出的线索被动地去行事,正好可以掉入他早已准备好的陷阱。 温降初抬手将监控关掉,“至于剩下的,等秋渡醒了我再和他细细商量一下,陷在最关键的是帮他养好身子,这两天那几人应该做不了什么事情,薛山你别太担心了。” 薛山客叹了口气,揉了揉眉间,“行,对了,你的报告呢,我看看。” “我要是没记错,宋劲沣那颗子弹应该是擦着你的腺体过去的,有没有伤?” 温降初眼神暗下去,“医生说报告还需要等一周,要做个什么检测,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情。” “什么检测要等一周?我怎么不知道”薛山客嘟嘟囔囔着,起身却被温降初推着离开了书房。 “放心好了,公司那边还得麻烦你先帮我出面,这几日我得居家办公,有任何合作文件直接发我邮件里。” “好好好,我也得走了,之前答应谢吾赔他衣服,我得去店里拿一下。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温降初悄然走到房间门口,挑了挑眉,“当然是和我家宝宝一起睡觉了。” 真是谈了恋爱就彻底废了。 多待几秒就一口一个我家宝宝宝宝。 “”薛山客白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下楼离开。 * 刚踏进屋内,浓郁的凌霄花香味瞬间席卷而来,不带任何缝隙,将人困死。 温降初的神情软下去,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却见床上原本属于他的那小块位置被卷在被子里熟睡的沈秋渡完全霸占了。 沈秋渡睡得不是很安心,眉头微微皱起,身子下意识地循着最依赖的气息移动,也就慢慢地滚到了温降初常睡的位置。 他穿上的是温降初洗干净的白色衬衫,却因尺寸太大,稍微动动身子,锁骨处便露出大片雪白,偶尔还有一点红色痕迹,那是和温降初亲吻时他不自觉啃咬出的,占有意味十足。 温降初望得出神,已经不知不觉爬上床的另一侧,小心将沈秋渡裹进怀里,信息素隐隐放出。 “嗯阿初?”沈秋渡迷糊地轻哼,双手自觉拥住温降初的脖颈,软嫩的面颊轻蹭他滚烫的胸膛,再次睡晕。 许是瞿麦味道的侵入,沈秋渡脸泛起一片绯红,眉心却失了褶皱,呼吸放缓,仿佛沉浸一片好梦。 温降初低头在沈秋渡肩窝处猛吸了一口,肌肉绷紧的手臂暗暗发力。 沈秋渡洗澡时用的沐浴露是温降初特地向鹿淑窈讨要的那特制的瞿麦味,并且他还心机地加入了点自己真实的信息素味道。 温降初知道沈秋渡洗澡时会将泡沫弄得多多的,让全身都能被覆盖,乖乖擦过身体的每一处。 所以现在,沈秋渡几乎是刚从瞿麦汤里泡过一样,全是温降初的味道。 他的秋渡宝贝真的太香了,身子也软软的,每一处完全嵌合他的身形,就像是量身定做一般,只要稍稍用点劲,裸露的肌肤就能留下他心机故意留下的标记。 这样就可以让那些人知道,他是属于沈秋渡的,任何人都不能越界,更不能无视他的存在去有意接近沈秋渡。 想到这,温降初沉下的眉眼微微睁大,唇线抿直。 尤其是那个孟峋确。 扫清宋家时,虽然没发现孟峋确和宋劲沣勾搭的证据,加上学校那边也是孟峋确在担任主要的管理人员,温降初现在还没有办法动他。 可是这不代表以后不能。 温降初已经让秦昴将学校的许多外交合作统统交给孟峋确,让他每周都要出一趟远门,几乎出现在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样才能保证以后沈秋渡不会经常和他见面。 毕竟刚才温降初陪沈秋渡回学校收拾行李时,这个家伙站在台阶处望向沈秋渡的眼神着实让他恶心。 那痴痴缠绵又幽怨的眼神,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反倒像他成了阻挠两人在一起的棒子,简直是倒反天罡。 甚至如果不是他故意堵住路,孟峋确那人恐怕还会特意找个机会接近沈秋渡,说那些自以为是的情话,让沈秋渡生厌。 这个家伙,怎么逼他还不要脸面。 不过等到之后永久标记了,秋渡宝宝就会更加讨厌这个Alpha的信息素,想到这,温降初只感到全身都被极致的满足感充斥,身子微微发颤。 温降初无法再抑制情感,信息素的侵袭不仅让沈秋渡深陷缱绻,也让他堕入情欲的深海,一去不复返。 他的唇不断落在沈秋渡的肌肤上,喘息着发出沙哑的声音,“秋渡秋渡宝宝,好爱你,好爱好爱你” “宝宝,你爱我吗?” 沈秋渡被温降初闹得意识迷迷糊糊的,只能敷衍地应着,温降初却仍觉不够,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如今就被他如此真实地抱进怀里,甚至对自己的要求有求必应,他再如何冷静自持,也无法经受这样的诱惑。 突然,温降初灵机一动,得寸进尺地诱哄道:“宝宝” “那我们明天去结婚好不好?” “嗯?”沈秋渡被温降初吵得不行,但昏沉的意识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顺着回应。 “结婚,宝宝。和我结婚好不好?” “嗯好、好。”沈秋渡将原本埋进温降初怀里的脑袋埋得更深了一些,故意抬高被子挡住耳朵。 “那就明天!宝宝答应我了可不能后悔,宝宝” “不行不行我想起来了,明天是周六,民政局不开门。宝宝我们换一天,下周一好不好?” 温降初在他唇角不断亲吻,扰得沈秋渡实在守不住,抬手将被子掀开,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向他,“温降初,再吵去沙发睡。” 温降初:呜。 最终,温降初终于安静下来,抱紧沈秋渡陷入梦乡。 两具身体在负距离之下,只剩下凌霄和瞿麦相互纠缠拉扯,至死不休。 * 这一场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温降初才迷迷糊糊地醒了片刻。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夜晚、熟悉的床单,瞬间让温降初的记忆回到那年父母去世时的时刻。 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失去了日夜的分辨能力,无助地躺在床上,四周酒瓶散落,满身疲惫。 面颊处再一次传来湿润的感觉。 又哭了吗?像当年症状最严重的时候,睡觉醒来发现满脸都是泪痕,面部僵硬。 温降初胸口钝痛了一瞬,條然,一阵温软的气息传来,随着怀中人的动作,脸庞带来一阵痒意。 他垂眸,这才发现他早已逃离了当年的那片苦海,自己也不再是一个人了,脸颊上也不是眼泪,而是沈秋渡因为不再害怕被人看到残缺的腺体,而特意养长的发丝。 软软的,带着属于沈秋渡的信息素味道,和他本人一样,肆无忌惮地闯入温降初的身体和世界。 温降初的心彻底沦陷,情不自禁地亲吻沈秋渡的发丝,“秋渡,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也希望自己以后我要发控制地落泪,是因为幸福。 * 沈秋渡是被热醒的。 感觉自己全身被一只毛发浓密的大狼拥住,不留任何空隙。大狼甚至总用那带倒刺的舌□□自己的唇和面颊,甚至发出满意的哼声,吵得不行。 他挣扎着醒来睁开眼,却发现压根不是什么狼,是温降初那个家伙,双手双脚死死缠住他的身体,睡着了那唇都不老实,时不时亲弄他脸颊中的那块软肉。 沈秋渡无奈叹了口气,他觉得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于是小心坐起准备出门逛逛,没想到温降初的手根本不松开,自己却睡熟得要命,怎么弄都不醒。 无奈,沈秋渡只好将沾满自己气味的抱枕塞进温降初的怀里,代替自己的身体才侥幸脱身。 温降初身子刚恢复,这几日一定也没睡什么好觉,沈秋渡不想太打扰他,于是只套了件温降初的西装外套便出了房间。 他打开手机,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没想到竟然睡了一下午。 刚下楼梯,梁叔的声音便传来:“秋渡?” 梁叔正坐在客厅一角,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盒。 “梁叔,晚上好。阿初他还在睡,我就想先下楼逛逛。这些是” “噢,这些是阿初从各国各市搜来的一些疗养品、食材、菜谱,还有对身体有益的饮品,说要搭配做好规划这些日子给你补补身体。” 沈秋渡看到满满一桌的东西,咽了咽口水,随手一翻都是上万的价格。甚至还有酒?! “这酒也是吗?” 梁叔拿过那瓶盒子一看,“这是瞿麦酒,南部国家的一个特色,应该是和瞿麦有关助理就都送来了。哎,我记得医生说要让秋渡的身体完全融入瞿麦,秋渡要不要试一试?” 沈秋渡握住酒瓶的手一顿,虽然他的确好奇瞿麦酒的味道,但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我不太能喝酒” 这是假话,其实是沈秋渡压根没喝过酒,根本不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 “这酒度数应该不高吧,我来看看。”梁叔接过酒瓶,凑近看了下标签上的数字,“哎不高,就8度!完全没问题的!来秋渡,我给你倒一杯试试看!” 暖黄色灯光下,酒刚倒进杯,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溢出,带有淡淡的瞿麦味道,惹得沈秋渡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秋渡可以先喝一小口试试看——” 没等梁叔说完,沈秋渡抬手一口喝完,咂了咂嘴,“好像没什么味道。” “不会吧?那再倒一杯试试。” 又是一大口,这下好像来了点感觉。 “怎么样?秋渡?” 沈秋渡摇了摇脑袋,抬眼看向梁叔,迷糊的样子,看起来尤其好欺负。 “好、好喝!”沈秋渡乖巧地重重点了下头,直接夺过梁叔手上的酒瓶将酒杯倒满,小口不断地喝进肚子里。 “秋渡,这酒虽然度数小,但也不兴喝太多的。” 梁叔想夺过沈秋渡手上的酒杯,却没想到他竟然将酒瓶死死抱进怀里,等他反应过来,沈秋渡的脸已经红得不行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梁叔见情况不对,连忙将沈秋渡连拖硬拽地放倒在沙发上,自己则快速上楼喊来温降初。 等温降初慌乱下楼看到的,就是沈秋渡抱着酒瓶蹲在沙发一角,满脸红润,双眸失焦浸润,唇瓣上还沾着酒水,一言不发,呆呆地垂眸发愣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秋渡宝宝?”温降初单膝跪在沈秋渡面前,手指轻碾过他的唇瓣,这才让沈秋渡意识稍微回笼,抬眼看向他。 “阿初阿初!给你这个!”沈秋渡双眼一亮,笑着将酒瓶递过去,“这个好喝!喝完全身都是你的味道!好香好舒服。” 温降初喉咙一滚,呼吸加重了些,接过酒瓶一看顿时傻眼。 什么8度,这酒分明是28度! 前面那个数字被梁叔的老花眼看成生产日期去了! 第49章 初智齿 Chapter.Forty-ninth 醉酒后的沈秋渡,不像别人那样耍酒疯,就这么乖乖地缩着身子待在沙发一角,眼睛亮亮的,是温降初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的脸颊两侧满是红晕,熟得像极了刚采摘下的水润红苹果,害得温降初望着出了神,情不自禁地抬手捏了捏。 “嗯?”沈秋渡从鼻音里发出短暂的哼声,那抬起的眸在就起的渲染下,不再像往日里那般深沉灰暗,而是褪色减淡。 满载的情绪与欲望无法再被刻意藏在深处,而是毫不犹豫地倾泻出来。 温降初被这样的沈秋渡看着,身子骤然腾起一股热潮,他努力压抑心底的难耐,轻声哄道:“秋渡,和我先回房间好不好?” 刚喝完酒的沈秋渡浑身滚烫,双手总是不经意地去扯乱衣领,若不是温降初现在用力扣住他的胳膊,恐怕沈秋渡身上早就没衣服了。 本来沈秋渡身子骨就差,不能受寒受凉气,这种时候,回到温暖不漏风的房间里才最安全。如果真冻感冒发烧了,那对他腺体的治疗也会有影响。 沈秋渡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第一次在温降初面前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我不要回去!除非除非你把剩下的酒都喝了!” 温降初垂眸看了眼还剩小半瓶的瞿麦酒,无奈宠溺一笑,立刻抬起手一饮而尽。 这些酒,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以前和温父出门谈合作的时候可没少喝高度数的红酒白酒。 温降初拎起空了的酒瓶在沈秋渡面前晃了晃,“看,喝光了,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回房间了吗?” 沈秋渡抿了下唇,仰起脸在灯光下露出那漂亮又白皙的脸蛋,突然朝温降初张开手臂,“温降初,抱” 温降初愣了下,宠溺一笑,轻而易举地搂住沈秋渡的腰肢将他提起来,随后涌入怀中。 而沈秋渡的双脚也很自然地勾上了温降初的胯,头侧着靠在他的肩窝,意识朦朦胧胧的,只能感到身子在随着温降初的动作微微摇晃。 他轻轻嗅着温降初后脖颈散发的瞿麦信息素,红润的唇被咬紧又松开,沾上细薄又泛光的水渍。 “梁叔,醒酒汤好了吗?” 路过小厨房时,温降初对一旁匆匆赶来的梁叔问道,不一会,他的手心便出现了精心熬制的醒酒汤,是薛山客之前留在家里的,他向来喜欢喝酒,只是没想到今天会用在沈秋渡身上。 走进房间后,屋内寂静一片,温降初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将沈秋渡放在床边,替他理好被子后,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汤药递到他面前,却被沈秋渡别开头。 “我不要喝药!药好苦好苦,我不想喝”沈秋渡紧闭嘴,就连嫌恶的眼神都不想分给那碗棕褐色的汤药。 靠近了些,那涩苦的味道毫无保留地侵入大脑,令他心生恶寒。 也不能怪沈秋渡不爱喝药,这味道属实是太难闻了。 这薛山客,怎么就喜欢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方。 可这醒酒汤是最有成效的,温降初只好先放好醒酒汤,耐下性子坐到沈秋渡身边,“宝宝头难道不难受吗?身子难道不是软软的提不起力气吗?如果不喝的话,就好不了了。” 沈秋渡别扭地扫了眼那碗汤药,终是劝服不了自己,一头扎进温降初的胸口,“不要不喝第二天就会好的。” “可是这样对身体不好的,而且第二天身子会更难受头更痛的宝宝,听话好不好?” 沈秋渡没有出声,只是抱住温降初的手更加用力。 见状,温降初也只好打算先下楼重新煮一碗口感相对来说还不错的醒酒汤。 只是他刚拿开沈秋渡的手臂试图走开时,沈秋渡却慌了神。 “温降初!你不许走!我喝我现在就喝” 他急促地扯住温降初的衣角,抬起的眼眸浸着泪,眼尾泛红,惹人垂怜。 温降初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沈秋渡便一把捧起那碗药汤,蹙眉一口饮尽,放下汤碗时面部狰狞,温降初眼疾手快往沈秋渡嘴里塞进一颗糖果。 “秋渡” “温降初,我喝完了,你不许走,不许离开我!”沈秋渡没等温降初说完,狠狠扑向他,整个人直接牢牢挂在温降初的身上。 因为药汤喝得太快,刺激得沈秋渡眼角溢出眼泪,而那眸底一览无余的欲望,是他认定恋人后偏执独占的一面。 温降初心底沉了下去,看到面前的沈秋渡,不只是心疼,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 他恨那些让沈秋渡习惯性地把哭难悲痛敲碎咽进肚子里的人,恨自己没能早点来到沈秋渡身边,更恨自己怎么没能更快地引导他、告诉他,在温降初面前,他不需要借助酒精才能展露最真实的一面。 可是温降初可以一次性买下沈秋渡喜欢的所有东西,衣服、包包、车房、火箭,甚至可以是一个星球。这么多年,温降初也没遇到什么让他需要用一辈子去追求的事情。 但现在,让沈秋渡去主动提要求、袒露欲望,在温降初心里,却是一件比攀天更困难的事。 让沈秋渡慢慢成长,不是一件易事,但温降初绝不会放弃。 “秋渡,我从没有想过离开你的,刚刚只是想重新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我这辈子,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秋渡宝宝。” 温降初低声的呢喃成了沈秋渡愿意陷入沉睡的最后一个倚靠。 紧贴的肌肤、旖旎的呼吸、柔软的身体,还有那全身都沾满温降初味道的沈秋渡。 温降初多么想彻底溺死在这个夜晚,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 可是温氏集团的一些股权转让和合作事宜都需要温降初来处理,他只能轻柔地放下沈秋渡,检查好窗户,轻声离开。 只是,瞿麦的气息几乎从沈秋渡进到别墅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但凡稍微淡了些,沈秋渡就会立刻发觉。 所以在时间逝去了一个小时后,沈秋渡悠悠转醒,酒气的熏陶还未消散,他撑起软趴趴的身体,下意识去寻找温降初的身影。 没有,就连他平常睡下的那块位置,都是一片冰凉。 沈秋渡垂下头,目光死死盯住某块地方,透过碎发的缝里,他渐渐暗下的眼眸生吞了最后一点暖光,转而换上粘稠的燥郁。 酒精的加持下,让沈秋渡仿佛忘记了自己在温降初的面前故意凸显的表象。 温降初温降初 沈秋渡的全身只不断叫嚣着一件事,就是找到温降初,和他紧密贴合在一起,那就是说明,吃饭、睡觉、工作、学习、甚至是都必须一直在一起! 是医生说的,他们这几日必须黏在一起的,哪里都不能丢下他,就连短暂分离都不行! 是他亲口应下的,也是他主动的,他不能逃开,更不能撇下他不管! 放在床单上的手紧握成拳,呼吸加重,在黑夜下格外刺耳。 沈秋渡深吸了口气,不顾及掀开一半的衣领,自顾自地藏入夜色,打开房门,如游魂落下的影子,没有声响地循着走廊的光亮来到温降初所在的书房门前。 五指刚搭上门沿,温降初的轻笑声便传来:“哈哈,这次真的多谢你们了。对了,薛山他的承诺做到了吗?” “好我知道了,秋渡喝醉了酒在休息,没关系的。” 透过门的缝隙,是我的能精确看到温降初正背对他坐在沙发上,露出电脑屏幕上正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几乎下意识的,沈秋渡凭借第六感就猜到他是个Omega,但无论是不是,这个男人在深夜和温降初用电脑视频聊天足以给他带来强烈的不满。 心脏兀地咚咚作响,眼睫颤抖的弧度正好与瞳孔里水光的抖动相一致,唇线抿直,嘴角往下压,指甲剐蹭了木屑,沈秋渡却感受不到疼痛。 他的眼至今都死死盯在温降初的身上。 有一种,一向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失控的感觉。 沈秋渡很讨厌、甚至仇恨这种感觉。 温降初是他一个人的,只属于他,那么他就只能在自己圈禁的范围内活动。和谁做了什么、是什么关系、聊了什么,他必须一五一十全都知道。 “温降初”他轻声喊着,周身阴郁潮湿,因为酒气而变得滚烫的身体,让他发尾末端带了点水渍。 眼神聚焦在一点,身子如死水般缓慢而无声地接近目标。 不过几秒钟,沈秋渡已经站在温降初的身后,黑色衬衫让他能够完全隐入夜色不被发现。 沈秋渡故意站在监控拍不到的死角,目光在他身体匍匐,耳边听着他若有若无的轻笑声,手却没有停留,像黑蟒,攀上温降初的脊骨。 甚至是气恼极了,故意在温降初的敏感处停留,不轻不重地摁了下。 温降初身形一颤,立刻回眸看去,“秋渡宝宝?” 沈秋渡沉下脸,电脑的摄像头跟随温降初的动作晃到他面前,屏幕里的男人也暴露出来。 果真是个Omega。 沈秋渡心底的阴郁气息更重,刚想逼问温降初,没想到屏幕内的男突然消失。 再出现时,整个人被困在另一个占有欲意味极强的怀抱里,腰肢被人死死扣住。 这个男人沈秋渡认识,是秦昴。 所以这个Omega是秦昴口里的那位宝贝?! 沈秋渡瞬间失了声,一旁的温降初仿佛察觉到沈秋渡的不对,笑眯眯地看向他。 “咳,你们先聊,我的酒应该还没醒。” 沈秋渡想要临阵脱逃,可温降初怎么能放过这么一个能够讨要点东西的机会? 他手臂一挥,直接将沈秋渡揽进怀里,学着秦昴的动作,让他的身体完全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彼此最炽热亲昵的体温。 “秋渡,跑什么?是不是误会我了,想抓奸?”温降初唇瓣抵在沈秋渡耳垂开口。 “你你别胡说!我才没有”沈秋渡伸出手推了推温降初,却是徒劳,反而被抱得更紧。 “宝宝我是在和秦昴聊天,刚商量完一个合作,正好就闲聊了一会,还好宝宝来了,不然我就要被秦昴和他的Omega欺负死了。” 温降初貌似显得格外自豪,对着电脑屏幕开口:“不好意思秦先生,我家宝宝容易多想,我得先解释解释。没办法,我家宝宝就是太爱我了,秦先生应该能理解吧,” 挑衅意味十足。 这句话,完全没有在意沈秋渡阴湿极端的敏感多疑和感情观,反而享受得要命。 似乎如果今晚沈秋渡没有出现,温降初会特地跑到房间里当沈秋渡的面拉着秦昴他们再演一次。 屏幕里秦昴的脸也出现了,抵在那名Omega的面颊旁,满脸不屑,“那又怎么样?我家乖乖今天可是给了我一个晚安吻。” “” 不妙。 果不其然,刚转眼沈秋渡就对上温降初委屈幽怨的眼神。 “宝宝我也要” 沈秋渡无奈两个幼稚园小朋友的攀比,只好轻轻在他唇畔落下一吻。 随即温降初挑了挑眉,“看到了吗?我还会给我家宝宝讲睡前故意、哄他喝药,你能吗?” “”秦昴脸黑得不像样子,原以为这场仗就此歇火,没想到秦昴突然笑出声来。 对面的摄像头晃动了下,再出现时,是秦昴掏出了两张红本本,阴阳怪气道:“那又怎么样?我和我家乖乖现在可是领了证的。” “你呢温降初?”秦昴连啧了几声,“你还没名分呢。” 温降初顿时气到冒火,“秦昴!你作弊!” 见两人隔着摄像头都能吵起来,沈秋渡和那位Omega连忙出声阻止,同时关掉了电脑屏幕。 沈秋渡还没反应过来,温降初身子已经倒过来了,将他压在沙发上,面颊和唇不停磨蹭着。 “秦昴真是讨厌死了!早知道就不和他谈合作了!呜呜秋渡秋渡宝宝,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又来了。 温降初利用他的「无法自控流泪」病症,总是泪眼婆娑地赌他的心软,再顺势提出些不那么过分的要求。 这个套路他真是百用不腻,更惨的是,沈秋渡当真拒绝不了。 简直是拿捏住了沈秋渡的死穴。 沈秋渡无奈叹了口气,但这一次他看清了温降初眼底的欲望,率先一步开口—— “温降初。” 他平静却又坚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去领证吧。” 温降初瞬间愣住,原本他是想求亲亲求抱抱的,没想到沈秋渡会直接跳过这些说个那些温降初只敢在他睡懵的时候提出的要求。 “秋渡你是不是喝醉了还没清醒?” 温降初声音颤抖,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滚落,不可置信地问道。 沈秋渡摇了摇头,主动凑到温降初眼旁,学着那日在书房时的样子,舔舐掉那块酸涩的泪水,再落下细碎的薄吻。 “我没有喝醉温降初,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难道你不想和我领证吗?” “想!想的!超级想” 温降初再也抑制不住,抬起颤抖的手,紧紧拥住沈秋渡单薄地身体,声音破碎,“沈秋渡,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年了,所以这一次,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沈秋渡被一向稳重温柔此刻却过于稚气的温降初逗笑了,内心却仿佛被甜味堆满。 他轻声应下,回抱住温降初,轻轻蹭着他的肩膀,“嗯,绝不反悔。” 很久之前,沈秋渡决绝地想做的一件事,是死亡。 那个时候他没想过能活过去,也没想过会遇到温降初,更没想过,自己能够借助自己的双手,重获新生。 所以现在,沈秋渡坚定地只想要做一件事,就是陪在温降初身边,一起去往更加广阔的原野。 和他一起,穿过长廊、穿过雨帘、穿过世间留在他们身上的所有悲切与痛楚,奔向远方雨过天晴后的天明。 腻歪之后,温降初起身抬手抹掉满脸泪痕,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秋渡,“秋渡宝宝。” “嗯?” “但今晚我还是想要一个亲亲。” “” 第50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ieth 泠泠月色扯衬出一片蓝紫色的夜空。房间内窗帘只拉上了一半,露出点微光,映出床上两个紧贴的身子。 沈秋渡迎面对着窗子,后背被温降初贴住,他的两只手臂刻意环住他的身体,滚烫平稳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弥漫。 许是今天休息时间太多,加上温降初的身体太热,沈秋渡大概在凌晨四点就醒了。 他小心看了眼身后温降初的神情,见他睡得正沉,手一点一点摸向床边的手机。 睡前,沈秋渡故意从温降初口中套出了当年他看的那个电视剧的名字。不为别的,只为了偷偷学习。 对于爱情以及亲密接触这方面,沈秋渡完全是个笨蛋,一窍不通,每次只能由温降初慢慢引导,有时候他能做到最多的,就是主动抱住温降初,顺便亲亲他。 可沈秋渡总觉得太平淡无味,好像别的情侣之间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尤其是对视的那刻,情感浓郁,谁都没法打扰。 可他和温降初在亲密关系这方面,貌似没有这种特殊的感觉,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温降初在主动。 既然温降初是看了这部电视剧才学会的,那他也要偷偷卷起来,不让温降初看他笑话。 沈秋渡快速调整好手机屏幕的亮度,将其拉至最低点,再从网站上搜索到电视剧的名字,以二倍速的速度从头看到尾。 随着剧情的深入,沈秋渡越看越看震惊,眼神都澄澈了不少,意识也完全醒了。 第一集就在接吻。 也难怪温降初会从这部电视剧学到东西。 沈秋渡没有打开声音,只能一心二用一边看字幕一边思考剧情。最后等看完,时间已经来到早上六点半了。 沈秋渡关掉手机,僵硬的身子下意识动了下,身后的温降初突然闷哼了一声,沈秋渡被吓得瞬间停止。 所幸温降初只是又往沈秋渡身子这边蹭了蹭,后续再没有动静。 沈秋渡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面向温降初,双眸盯住他的面庞,脑海开始回想电视剧里的那些剧情。 男朋友睡觉的时候要做什么来着? 说是三步走,让男朋友彻底沦陷。 嗯好像是先揉脸,再亲吻,最后说情话。 电视剧特地放大了揉脸的剧情,不过主角貌似是轻轻啃咬,说是能留下痕迹和气味,沈秋渡喜欢这样。 沈秋渡身为一个Omega没办法对温降初进行标记,但在他身体上留下他自己的痕迹,也不是不行。 他恨不得温降初身上全都是他的气味,这样所有人都能知道温降初是他一个人的了。 于是,沈秋渡对准温降初的面颊,下定决心,闭上眼让唇落到他面颊中部轻咬。 只是第一下没收准力气,给温降初咬痛到发出声音,甚至蹙起眉动了动身体,那块面颊上还留下淡淡的齿痕。 好像有点不对,下嘴重了。 沈秋渡抿了下唇,有些忐忑。 不过这次温降初还没有醒,竟然睡这么熟。 沈秋渡深吸了口气,准备进行下一个环节。亲吻刚刚应该算吧?不过温降初好像更喜欢他亲嘴。 电视剧上说,亲昵关系里要尊重对方,顺对方的心意,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不能一意孤行。 好,那他就上! 沈秋渡双手环住温降初的脖子,仰起头,对着温降初的唇瓣轻轻留下一吻,只是又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隔着唇撞上他的牙齿。 有些痛,沈秋渡蹙起眉将头埋进温降初怀中,稍稍缓过来后,发现温降初仍然没醒,甚至睡得更熟了,将头微微靠在沈秋渡的肩膀,唇线抿得很直。 温降初难道是太累了吗?这都没醒 不过沈秋渡还急着完成最后一个过程,也懒得去管这些小事。 说情话沈秋渡最不会说的就是情话了。 这点还需要向温降初学习。 电视剧里那主角在床上只一个劲地喊哥哥,越喊越起劲。之前喊温降初哥哥,他脸也特别红,这应该没错。 榆树,沈秋渡清了清嗓子,凑带温降初耳边,学着电视剧里那人故意软下又扬起的声调,声音放柔。 “哥哥我、我” 完蛋卡壳了,电视剧里这一段二倍速该快没看清楚字幕,那主角是怎么做的来着? 对了,用手! 电视剧里的拍摄镜头跟随主角的手慢慢移动,从另一个主角的脸部开始,慢慢向下沈秋渡对这一段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主角的胸肌和肩膀完全比不过温降初。 电视剧诚不欺他!沈秋渡刚把手从面部移到胸膛时,温降初身子就僵硬了。 看来着电视剧还真不错。 沈秋渡努力跟随电视剧里的动作,下一个应该是后背、腰身,然后是胯部—— “秋渡!” 突然手腕被温降初死死掐住,他睁开眼,眸底暗沉一片,像强行压住一场由沈秋渡主动挑起的春潮。 他声音沙哑,喘息声格外重,沈秋渡从没见过温降初这般模样,看向他的时候,像是要把他吞噬殆尽了,简直和电视剧里那人一模一样。 那他是不是成功了? 接下来是要干嘛?沈秋渡有些记不清楚了,眼睛只发神地望着面前突然起身的温降初。 “阿初不对,哥哥,你、你怎么了?”沈秋渡特地调整了称呼,完全陷入这场教学里无法脱身。 沈秋渡胸口起伏着,借助阴影挡住面部的表情,只是握紧的拳头暴露出他的不冷静。 “秋渡,你刚刚在做什么?” “在学你看的那部电视剧里的情节,我觉得还蛮真实的,很适合情侣。”沈秋渡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是见温降初迟迟不回应,他有些忐忑,“阿初,是不是做得不对?我、我只是想学学如何在亲密关系中一直保持热恋感”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温降初转过身将乖乖垂下脑袋的沈秋渡抱紧怀里,只是刻意留了下距离。 “我知道感情上有平淡期和热恋期,我只是不想太快进到平淡期里” 阿初他的阿初以后必须一直陪着他、待在他身边,每天都要说爱他、说离不开他。 就算以后真的不喜欢了、不爱了,也不能反悔,死也要死在他身边,谁也不能插手。 温降初闷声笑着,一只手捏起沈秋渡的脸颊抬起头与他对视,“秋渡,这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的。更何况拿捏我,你早就无师自通了,只要站在那里,我就走不动路了。” “要是还不放心”温降初从床边拿下一小捆锁链、钥匙和锁,一起塞进沈秋渡的手里。 “看,你可以把我锁起来,就锁在床上或者锁在你身边,只要是你想的地方,都可以。” “不、不行!我才没有这样想过”沈秋渡连忙将锁链扔了回去,语气却越来越弱,心虚得很。 温降初看在眼里,却没有说破,将锁链它们打包扔进床下,“好,我都听秋渡的,只是秋渡把我弄醒了,我都有起床气的,需要秋渡哄哄我。” “哄”沈秋渡迷茫抬眼,电视剧里,哄人的话要做的应该是 亲吻。 温降初弯下腰吻住沈秋渡的唇,又快速松开。他慌乱脱下被绷紧出肌肉形状的睡衣,赤着上身一股脑冲进浴室。 “阿初、阿初?你没事吧?” “没事的。”温降初的声音在浴室响起,“只是生物钟好像到了美国,需要早上洗澡,不用担心我。” 沈秋渡望着怀里被扔进的睡衣,心中一动,手指像小猫偷鱼般一点一点在床单移动,最后眼疾手快,将裹满温降初气味的睡衣拥进怀里。 闻到最喜欢的味道后,小猫似地发出沉沉的哼声,情不自禁弯起眼,十分满足。 等到温降初身上冷气未散、发丝还垂下水滴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沈秋渡将他的睡衣紧紧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只露出眼睛,碎发耸拉下来,瘦弱的小身板乖乖蜷缩在床角的熟睡模样。 好小、好乖、好可爱。 怎么能有人这么合他心意、合他的一切。 温降初僵在原地不动,不过五秒,再次转身进了浴室。 沈秋渡不知道温降初是是什么时候回到床上和他一起睡着的,只知道等他再次睁开眼,怀里的睡衣已经成了温降初那远大于他两倍体积的小臂和能完全裹住他两只手的手掌。 他瞧得有些愣神,下意识将脸颊贴了过去,主动蹭着掌心的温度,却也弄醒了温降初。 头顶传来宠溺的笑声。 见沈秋渡看向他,温降初柔下声开口:“秋渡,午安。” 许是信息素的影响和侵袭,让他们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控,身体恍若进入了对易感期的准备阶段,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以保证最佳的身体状态。 所以他们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多钟,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阿初、秋渡,谢少爷和薛医生来了。” “貌似是有急事,和宋家那边有关。” * 快速洗漱完毕后,温降初牵起沈秋渡的手下了楼,谢吾和薛山客正坐在一楼沙发上,见到两人,他们不约而同轻啧了一声。 “谈了恋爱果然不一样,都睡到日上三竿了。”谢吾满口酸味,瞬间觉得手上的游戏不好玩了,将手机抛到一边。 见状,温降初只是笑着没有回应,谢吾不爽的原因在于,薛山客忘记了他的尺寸,定制的那套衣服谢吾他穿不上。 “宋家那边的人抓到了?”温降初将沈秋渡放在自己怀里,坐到沙发一角,一边投喂饼干一边问道。 “没有,不过谢家今早送来了这份邀请函。”薛山客将一封精美的邀请函递给温降初,“林家你知道吧,以前一直被宋家强压着,如今抢走了不少有关宋家的产业和合作,得了不少好处。” “我想他们这次邀请你,应该是公开站队于你,并希望得到你的保护和帮助,毕竟我想这场晚宴,宋家那几个逃跑的人一定会出现,趁机做点什么。” “但这也是我们抓住他们的大火机会,所以你不去?” “去,当然去。” 薛山客瞥了眼沈秋渡,“那秋渡呢?你们这几天可不能分开,你难道要这样抱着他一起去?要是被那群人知道他就是你心上人,恐怕刚出门就被打成筛子了。” 沈秋渡咬住饼干的唇一怔,温降初却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挑逗沈秋渡那仓鼠一样鼓起的腔。 “当然要和秋渡一起去。” “以什么样的身份?” 沈秋渡连忙咽下饼干碎屑,捧起温降初的脸,眼神坚定道:“哥哥。” 气氛瞬间哑然。 谢吾沉寂了几秒,瞬间暴走,“我去,你们小情侣还玩这种呢?!” 怕谢吾彻底想歪,温降初连忙解释:“我记得我之前在巡视检查贫民窟重建工作的时候,帮忙救了不少孩子。秋渡完全可以顶个名额,就说被我收养,我是他养兄。” 温降初故意在「养兄」二字上停顿了下,唇舌触碰间,意味深长。 “到时候可以多带一些人放在身边,他们看不出来的。看出来也不会有事,有我顶着在。” “更何况那些人手上现在没什么极端武器,做不了蠢事,我已经让政府相关人员和军方默默控制了那块地区,他们跑不掉的。” “我们去也只是走个过场。毕竟也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能彻底击溃他们。” “所以你早就意料并准备好了这一切?”薛山客震惊开口。 温降初却不以为意,只心疼沈秋渡为什么只吃三块饼干就饱了。 “职业习惯了,如果不多准备些,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闻言,沈秋渡心脏猛地一缩,“阿初” 温降初快速舔了下唇,脸颊慢慢逼近沈秋渡,氛围快速升温。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生理性喜欢完全碾压住理智,只要和沈秋渡多待上那么几秒钟,他就恨不得沈秋渡死死黏上自己。 只可惜现在的沈秋渡还无法完全袒露欲望,只能由他一点一点蛊惑、甚至不惜借色来诱惑沈秋渡。 唇瓣快要触上的那一秒,沈秋渡红着耳根埋进温降初的肩窝,喃喃道:“阿初,他们还在” 温降初回眸,正好对上两双微微瞪大激动的瞳孔。 “两位。”温降初抬起笑,眸却冷下,“免费内容结束了,还不走吗?” 谢吾下意识接嘴:“我付费了还能看吗?” “你说呢?先让薛山把你那衣服做好吧。” 这回轮到谢吾失语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53 第51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y-first 林家的晚宴位于郊区的一座政府刚开发的山野,时间在晚上七点钟,如果开车过去时间需要将近两个小时,可是现在沈秋渡的身体经不住长途折腾,所以温降初让梁叔提前准备好了私人直升机飞过去。 谢吾和薛山客先赶了过去,别墅内只剩下沈秋渡和温降初两个人。虽然只所以走个过场,但沈秋渡的着装也需要注意,这是第一次沈秋渡没能穿上温降初的同款色系的西装。 不过这也拦不住温降初聪明,他从衣柜里挑出贺沈秋渡同色的领带还有表带戴在身上。 总之,温降初喜欢并且会想尽办法在自己身上留下和沈秋渡有关的东西。 沈秋渡换上衣服刚打开门,迎面便被温降初搂进怀里,语气有些委屈抱怨,“真是可恶,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结果必须和宝宝保持距离宝宝,我真是好伤心” 伤心?那先把手从腰那块松开,不然真没感觉出来。 不过对于温降初的拥抱和小心思,沈秋渡表示十分受用。他抬手揉了揉温降初的脑袋,“只要过了今晚,一切就会结束了阿初。” 温降初已经和政府的工作人员商议好了,不少武装人员将举行晚宴的庄园包围起来了,只要潜逃人员有任何暴露的痕迹,就会立刻冲出来实施抓捕。 同时别墅内也安插了不少眼线和保镖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这一场晚宴,完全是针对那些人的鸿门宴。 “可是晚宴的场地选在那里,林家他们会愿意吗?完全就是把他们当成了诱饵” 温降初不以为意,侧脸亲着沈秋渡的面颊,“当然愿意,即使不设在那里,那些人也会想尽法子在别处袭击林家,那时候我们还无法及时保护他们。而现在,他们主动暴露,那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是这一看就知道是陷阱,他们真的会来吗?” 温降初轻笑出声,耐心解释道:“秋渡还是小看了这些商人的劣根性和心性。与其狼狈躲躲藏藏一辈子,倒不如抓住这万分之一道机会冲一次,说不定还能成,没成至少也无憾了,算个勇士。” “他们被宋劲沣催眠久了,已经将宋氏集团当成了自己的生命,现在宋氏倒台了,他们其实早就心死了。所以这场晚宴,他们一定会出现。” 沈秋渡不太明白这个圈子里的弯弯绕绕,他只担心温降初会不会有危险,温降初看出他眼底的担忧,安抚地替他抚平皱起的眉心,“放心秋渡,不会有事情的。倒是你,他们可能会将视线放在你身上,秋渡这次晚宴,一定要紧紧牵住我,知道吗?” 沈秋渡点了点头,回抱住温降初,感受他那滚烫的体温,深深吸了口气,“好,温降初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 像是故意为之,温降初在晚宴的亮相格外显眼,甚至特地让保镖提前隔开一条路,直升机的噪音在头顶盘旋,沈秋渡紧紧跟在温降初身后,两人借着身侧人的掩护,十指紧握。 周围人的目光一瞬间落到他们身上,形形色色很多人,金融巨鳄、世家大族、顶流天后而这些眼神夹杂的成分十分复杂,有嫉妒、厌恶,羡慕、钦佩 但温降初面对这些却无比从容淡定,他被众人簇拥在人群中心,脸上挂着温柔却疏离的笑,礼貌平和地应付所有人的招呼,无论刺入耳边的是讥讽或是称赞,他都欣然接受。 像是任何东西豆无法真正触及到他的内心。 不得不承认,此刻地温降初很不一样,完全褪去在他身边时的温软与幼稚,很陌生、很虚幻。 唯有紧紧拽住沈秋渡手心的温度给了他真实的感觉。 也只有在这里,温降初能稍微袒露自己真切的情感。 比如在面对讨厌的人时,温降初会微微加重握住沈秋渡手的力道;而在与熟人或是关系不错的长辈时,他会悠闲地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沈秋渡的手背。 这种独属于沈秋渡的例外、只有在他面前展现真实的样子,嚷沈秋渡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感,原本怯场而带来的忧虑被一扫而空。 即便温降初无法用亲昵暧昧的举动表达在意和偏爱,他也会用沈秋渡能理解和感受到的方式告诉他:无论何时何地,他仍然是沈秋渡的温降初,从来没有变过。 真正爱一个人,总会下意识去考虑关心他的存在和感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就用行为。慢慢引导沈秋渡,让他脱离苦海,相信自我,对这份感情,贴上永不分离的标签。 来的很多人基本都了解沈秋渡和温降初之间的关系,薛山客特地让许多新闻记者在晚宴开始前散播“温氏集团慈善资助并收养贫民窟落难孩童”的消息,甚至回复邀请函的内容上,写的也是温总及其弟弟。 再加上大多数人都将重心放在温氏集团和宋氏的关系上,所以大家对沈秋渡并没有太注意。 骤然,在人群里,沈秋渡感受到一种炽热强烈的注视。 他下意识朝四周环视了一圈,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道视线太过赤裸,仿佛藏匿在最深处,留下不安与恐慌,欣赏他的焦躁与胆怯后再欣然离场。 短短五秒后,那目光又突然消失了。沈秋渡的视线跟随人群的流动而变化,再次转变后,他在角落捕捉到那人的身影。 是孟峋确。 代表学校那边来参加这场晚宴。 他站在人群的最末端,当所有人只一味追捧温降初时,只有他平静地注视沈秋渡的面庞。眼神悲哀、压抑。 与沈秋渡对上眼后,他神情停滞了一下,很快垂下眼消失。 骤然,那道目光再次出现,惹得沈秋渡全身发凉。 “阿初”沈秋渡轻声开口,可声音却被摄像机对“咔嚓”声打断。 但无论多少阻隔,温降初仍然第一时间感知到沈秋渡的不对劲,抬手喊来保镖,将记者拦在门外,拒绝了赶来敬酒的其他人后,小心将沈秋渡环在怀里,示意林家人开启晚宴的下一个环节。 随后带着沈秋渡来到林家特地为他们安排的大厅正中央落座。 “秋渡,发生什么了?”温降初刚坐下便凑到沈秋渡面前,低下声音问道。 “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话还未说完,大厅内的灯光骤然熄灭,随后事玻璃窗破碎发出地刺耳声,一瞬间人群尖叫哭喊声此起彼伏,淹没平静。 大堆的人群炸起,四处冲撞着、拥挤着。 原本有序的会客厅陷入一片疯狂混乱。 黑暗之下,沈秋渡内心的恐慌被放到最大,原本和温降初紧紧牵住到手早已被人群冲散,嗡鸣的耳朵无法再听到温降初到呼唤,让他只能失神地跟随人群无目的地漂泊。 “阿初温降初!” 他急切地想要借助记忆回到刚才的位置,可黑暗之下早就失了方向,只能无助地喊着。 骤然,漂泊无依的小臂被人死死拽住,恐惧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那个力道是沈秋渡用尽全力挣扎都无法撼动的。 沈秋渡咬紧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生怕那人会做出什么应激反应,他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那人停下,他似乎来到一处阳台,远离人群,寒风袭来,冻得他微微发颤。 那人终于放开了他的胳膊。 沈秋渡立刻躲进角落,“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应,只自顾自地脱下西装外套,再慢慢逼近沈秋渡。 沈秋渡屏住呼吸,手已经伸向一旁的花瓶。 只要他敢再上前一步,他一定会狠狠砸下去! 可是那人忽然停住脚步,掏出打火机点亮,露出真容。 是孟峋确。 “孟孟峋确?”沈秋渡彻底愣住,但握紧花瓶的手没有松开。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是宋氏的人?!” “不是,他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停电破窗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怕你受伤带你逃离那块。” 见沈秋渡对自己下意识的防备,本就破碎的心脏再次受到严重的一击。他该知道的,沈秋渡只会在温降初面前卸下一切。 孟峋确喉咙一涩,垂下眼型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到沈秋渡面前。 “这是什么?”沈秋渡警惕地又后退了几下。 “是枪。” “枪?!谢家不是提前搜身了吗?你怎么带进来的?!你还说你不是图谋不轨?!” “我是图谋不轨。”孟峋确毫不犹豫开口。 “但我图的一直是你,可我不想逼你。宋家那几人逃走的时候虽然没有带武器,但他们自己是有一把手枪的,这次来一定会带上。” “这枪能保护你和温降初,至于什么时候我就不确定了。” 孟峋确将枪盒塞进沈秋渡怀里,轻轻扶起他,并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走出这里,随后右转,温降初就在尽头的走廊上,秋渡,注意安全。” “你怎么知道?”沈秋渡嘴角垂下,眉眼与他对视。 孟峋确没有回应,露出这些天来唯一的一次笑容。 现在的沈秋渡只能相信他一个人。于是,他带着枪盒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孟峋确强忍住哭腔而变得嘶哑的声音传来—— “沈秋渡,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早些和你告白,我们是不是就会在一起了?” 沈秋渡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头。和当年他们结束最后一次工作,在工地门口分道离开时一样。 他的声音坚定又决绝:“不会。” * 孟峋确的确没有说谎,温降初当真在那里。 当沈秋渡沿着暗下去的走廊缓缓上前在转角停下时,他听到了温降初和一名男子的交谈声。 “温总果真是有善心,愿意救助那么多流浪孩童,甚至不惜花重金重建学校等基建。” “应少爷说笑了,我也只是尽自己的能力而已,更何况这其中还有秦家和政府的帮助。”温降初声音低沉婉转,十分随意。 突然,那人提到了沈秋渡,“我看温总好像很在乎身边那位穿深蓝色西服的男生?貌似在沈秋渡?” “真是巧了,之前听闻温总在家里养了一个人,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遭了,他该想到的。 徐昼野和宋家交易虽然没有得手,但恐怕有提到过他。 沈秋渡心底一沉,看来这个人掌握的消息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多。 温降初轻笑了声打断男人的话,语气凉薄,“我倒是不知道应少爷还有八卦的兴趣,如果应少爷好奇可以直接来温家做客,不用这样猜测。” “更何况秋渡和那些孩童一样,是我心软从贫民窟捡来的,身子不好才一直养在身边。他性子内向,我也就顺手多关注了一些。”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秋渡对我而言一直只是弟弟,而我是他的养兄,应少爷请不要胡说。” 阴影下,沈秋渡的身子沉溺其中,眼眸一点一点褪色暗淡。 先前紧张恐惧而变得湿透的布料紧紧黏附在皮肤上,风一吹更加寒冷,如同慢慢沉下的心脏。 虽然知道温降初是逼不得已撒谎的,可沈秋渡真切地听到这些话时,还是忍不住握紧双拳,心脏泛起钝痛,酸楚在喉咙滚动,苍白阴雨的脸暴露在月色下,两人的交谈声仍在继续。 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如鲠在喉。 他本就敏感多疑,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否定自己原本打造的所有。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却控制不住去想如果这些,只是借着玩笑话袒露心声呢? 他知道温降初不会这样做的,他那么爱沈秋渡,在乎他、关心他,可是沈秋渡却仍然陷入一种矛盾的境地,无法不去臆想那些悲观。 这是他的底色和无法更改的本性。 温降初很爱很爱他,可是沈秋渡仍觉不够,他太贪心了,又太极端过分,他想要的太多太多,又无法坦诚布公地向温降初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样矛盾的他,该怎么做呢? 突然,之前看过的电视剧的情节再次在脑海浮现。 昏暗的房间、缠绵的喘息声、交缠的身影—— 沈秋渡好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弟弟” 他轻笑了声,随后缓缓睁开眼低语呢喃,阴郁的神情一扫而空。 想清楚后,沈秋渡刚想转弯现身。 子弹上膛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秋渡快速出现,只见那男人背对着他,拿起枪对准温降初的心脏,神情狰狞。 “温降初,你这么好,那就陪劲沣一起去死吧!” 沈秋渡瞳孔皱缩,“温降初!” 枪响声震彻天际,浓烈的血腥味侵袭而来,席卷所有的意识。 他垂直倒下,死在了沈秋渡的眼前。 第52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y-second. “阿初” 沈秋渡微微张开唇,面色苍白。 每当这种时候,沈秋渡的脑海里只剩下温降初三个字。 他在刚刚那一刻,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为了保护温降初的安全。孱弱的身子,一向连瓶盖都需要借力的沈秋渡,却主动拿起枪,对准了那个男人。 沈秋渡双眸失神,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瞬间卸力垂下,在手枪掉落的时候,由于剧烈的惯性身子下意识往后仰。 原以为迎接他的是沉重的疼痛,没想到温降初速度比他预料的更快,沈秋渡垂直跌入温降初的怀抱。 温降初小心翼翼地将沈秋渡护在怀中,不过五秒钟,一大堆记者媒体以及保镖冲了上来,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可即便如此,温降初仍不给他们任何能够看到、触碰沈秋渡的机会。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沈秋渡身前,眉头紧蹙,加快脚步按照他计划中的路径离开了现场。 这一路上,警笛声、消防车声此起彼伏,人群的喧闹和争吵、令人窒息对尖锐哭喊声交融着。 这场晚宴,终究落得个没有结局的下场。 被完全裹进怀中藏起来地沈秋渡脑子发晕,只能下意识地攥紧温降初胸口处的衬衫,脑海中仍然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 他记得,被温降初抱着离开那里时,医生护士也正好赶来,将那名男人紧急送到了医院。 沈秋渡其实并没有想杀他的,也从没动过开枪的念头。 他只是他只是想要保护温降初,并且讨厌那个男人自以为是而说出口的那些话。 沈秋渡不知道他被温降初带去了哪里,仿佛坐上了车,他能感受到汽车在缓慢行驶。 不一会,西装外套被人拿开,露出沈秋渡被捂热泛红的脸庞,和那头一些乱糟糟的头发。 沈秋渡全程没有挣扎、抱怨,就乖乖地被温降初抱在怀里,神情淡然,只是因为有些热,不得已张开了点嘴呼吸。 温降初强忍住心中升起的那股火,温柔地替他整理发丝和衣领,“抱歉秋渡,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他死了吗?”沈秋渡喃喃问道,垂下眼睫,因思绪飘远让温降初能够肆无忌惮地逗弄他的面颊。 “没有,秋渡那一枪打不死他的,最多植物人一直昏迷的。而且如果秋渡不动手,今晚一过,他们也会把贪掉的资金藏好后服毒自杀。秋渡宝宝还做了一件大好事。” 温降初像哄小孩似地揉了揉沈秋渡的头,“等待会回到家,秋渡宝宝只需要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过去了。” 这时,沈秋渡回眸看向窗外才发现,他们正在去往温家别墅的方向。 “那林家的晚宴,还有那些人抓到了吗?” 眼看沈秋渡越说越着急,温降初连忙柔声开口:“放心吧秋渡,这场晚宴本身就是个局,那些人也都暴露了,至于剩下的抓捕工作,就是政府和秦家来做了。” 灯火通明的庄园一点一点在夜色下消退,最终被吞噬,只余下一抹白烟。 沈秋渡回过神来,垂眸看到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一旁摆弄自己手指的温降初,眸光一闪,“那你不用去帮帮他们吗?” “我?”温降初轻笑出声,“不需要。” “更何况,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温降初拉长语调,故意逼近沈秋渡的面颊,用面庞上的小绒毛剐蹭沈秋渡,惹起一身痒意。 见沈秋渡像小猫似地摇了摇脑袋,他才满足地笑眯眯道:“就是安全护送我家秋渡宝宝回家,和他一起睡个好觉。” 对上温降初的双眸,刚才在墙角边偷听到的话骤然钻进脑海。 “哥哥”沈秋渡小声呢喃。 “什么?” 车窗外喧嚣声沉闷,压碎他的声音,温降初一时没听清,下意识想要抽出身,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脖颈杯沈秋渡搂得死死的。 想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高敏感的沈秋渡总会去提前想象自己说出口的话会给对方或彼此的关系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结果不够好,即便是自己想要的,他也不会主动说出。 所以这一次,他仍然循着习惯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沈秋渡低头蹭了蹭温降初,眼底晦暗不明,“阿初,我好累,我们快回家吧。” 温降初沉默了许久,瞳孔透过车窗玻璃上看清两人紧贴的影子,视线在沈秋渡的身上游离。 他知道沈秋渡想要问什么,也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他期盼能从沈秋渡的口中听到哪怕一小句的那种站在自己利益出发点上的质问,寻常亲昵暧昧时沈秋渡也会偶尔说出一些他想要的,可都是在意识不怎么清醒的情况下。 当沈秋渡主动提出结婚时,温降初开心得要疯了,不只是因为他们有了官方层面的联系,还因为沈秋渡终于愿意主动袒露自己所想,认为自己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在心底蔓延,不过温降初想,慢慢来吧,他们的一生还很长。 所以最后,温降初只轻叹了口气,选择遵循沈秋渡的想法,不去点破。 “好我们回家。” * 秦家的动作很快,在对待这种事情上,还是得专业人士出马,先前从宋氏集团潜逃的人都被逮捕归案。名下的部分产业要么充了公,要么被其他人瓜分殆尽,商圈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轨道上。 曾经声名鹊起的宋家,恍如蜉蝣撼树,只是一场虚无。 不过商圈就是如此,企业家族来来往往,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却始终是那几个。 不过最近温降初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沈秋渡的身上。 前天是沈秋渡复检的日子,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手术团队也一早就来到溯州市,时刻准备进行人工腺体的导入手术。 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沈秋渡选择了今天进行手术。 病床旁,沈秋渡换上病号服,白皙又瘦削的小臂露出,温降初心疼地替他压好被角,“怎么就是吃不胖呢” “没关系的阿初,我能感受到身体在慢慢变好了,体重上涨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且我本身就是不易胖的体质,改不了的。” 沈秋渡出声安慰着,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要进行手术的是他,可他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温降初,从他换上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没停下过。 眼看温降初又红起了眼,沈秋渡连忙开口安慰:“温降初,你是水做的吗?刚刚不是才答应我不哭了?” 温降初慌乱别开脸,“我也不想可我一想到你在手术室里的场景,我就忍不住。” 他想,他再也无法接受一次爱人离世的悲痛了。 那场飞机失事,是新闻媒体口中的爆炸新闻,是商圈的地位动荡,是观客的闲谈八卦,唯独是温降初心中的一根冰柱。 心脏每跳动一次,融化的冰水就会掉落一次。 “阿初” 温降初回眸,见沈秋渡努力抬起笑面对他。 恍惚间貌似回到了当初的重逢日,他们的姿势、位置都没有变,可一切却又都不一样了。 沈秋渡从枕头下放掏出了当时温降初亲手递给他的铃铛,在半空中晃了晃,“还记得这个吗?” “当然,怎么突然拿出来这个” 沈秋渡垂眸,将温热的铃铛塞进温降初的手心,“我昨天问过梁叔叔了,他说这枚铃铛是你从小时候就一直带在身边的,能带来好运和幸福,仅此一个。” “等到时候手术结束了,你拿着它在我面前晃一晃,听到铃铛响声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这是我们之间特别的约定,好不好?” “我不会有事情的,相信医生,也要相信我,好吗?” 空无一人的走廊内,机器等滴答声格外刺耳。 温降初孤身一人立于手术室门前,影子被夕阳拉长。一米九的个子加上高定的西服,却仍显得萧瑟。 他的视线一直凝在亮起的红灯上,手心握紧,铃铛被他挂在小拇指上,悬在半空,不停晃动着,恰如此刻他的心境。 等待的这几个小时,温降初感觉又回到了当年匆匆赶回国内,却只拿到了那几份确认死亡的白纸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一个人靠在手术室墙边,无神的瞳孔机械地扫视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头绪,没有目标,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自己属于哪儿。 一瞬间失去所有的依靠,就像湮灭了温降初世界里所有的灯。 那个时候,他一直在医院呆坐到晚上。 飞机是在半空中直接炸掉的,机毁人亡,尸体都没有。 温降初拿到的,还是裹着泥土的灰。 当时唯一能告诉温降初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那枚铃铛。 第一次晃一下,铃声响了一声。 第二次晃一下,梁叔出现在走廊尽头,从此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第三次晃一下,温降初飘远的思绪被嘈杂的人群拉回。 他抬眸,手术室的灯,绿了。 第53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y-third. 煎熬、胀痛,却又莫名的快感和刺激。 这是沈秋渡在手术过程中感受到的一切。 被切割开的神经进行重组后,信息素像是得到释放的最佳时机,在体内横冲直撞。 紊乱的信息素不断溢出,沈秋渡无声地狰狞,只觉内心满是空虚。 发生假性易感期,是植入人工腺体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在这段时间里,医生从容地打开先前早已准备好的瞿麦信息剂,对准身体缓慢注射。 之前瞿麦和凌霄花的融合,让这一步骤变得很迅速。 不过这坚持不了多久,沈秋渡仍然需要得到温降初的安抚才能真正稳定下来。 所以医生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将人工腺体成功植入进去,随即让沈秋渡和温降初在事先准备好的单独房间内进行下一步骤。 手术室门很快被推开,温降初迅速上前,“医生,秋渡目前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现在就看最后一步了。要试试这个人工腺体能否完全与他的身体融合。” 通常来说,下一步骤就是温降初对沈秋渡进行永久标记来检测人工腺体的状态。 “在标记之前,温总需要先等待几分钟,现在腺体刚融进去,神经方面需要一些时间产生链接。” 温降初沉下眼,喉咙滚动,“好,我明白了,我会克制住的。” 可是,在进入房间之前,温降初被医生拽住,“温总,您的腺体检测报告我看过了,以您现在的信息素,只能进行临时标记。您爱人的身体状况有限,若强行永久标记,会产生一定的损伤。” 温降初神情一滞,“好我明白了。” 房门被关闭,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两种信息素至死不休的纠缠。 沈秋渡面色凝重,眉宇轻皱,身体四周满是燥热的气息。那微微张开的薄唇时不时发出难捱的轻声。 温降初坐到床边,轻轻晃动手边的人铃铛,一边轻抚沈秋渡红透面颊,“秋渡秋渡宝宝,醒醒” 他心里谨记医生对叮嘱,小心翼翼释放出恰到好处的瞿麦信息素,一点一点,温柔又缓慢地引导沈秋渡 沈秋渡恍惚睁开眼,轻声喊道:“阿初” 他努力抬起手指,被温降初迅速裹进掌心。 温降初身子冰凉,对于此刻仿佛被烈火灼烧的沈秋渡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解药。 且不说拥有完整腺体的omega在易感期时会多么不受控,现在的沈秋渡理智全无,完全跟随天性,不顾及一切扑进温降初怀中。 “阿初阿初,帮帮我我好难受” “阿初” 难受、太难受了 omega的易感期怎么能如此难捱? 他以前不是能咬牙挺过的吗?怎么现在完全不行? 现在沈秋渡只想要温降初,其他什么都不想。 沈秋渡的手无措却似作恶般在温降初肌肤上游走,恨不得完全贴紧他,交换彼此的体温。 温降初没有回应,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怕自己还没开口,就会发出那令人不适的声音。 于是,回应沈秋渡的,只有温降初死死压在唇舌下的闷哼声。 真是疯了 沈秋渡的声音破碎无助,温降初根本招架不住。 呼吸机早已被温降初拿下,现在的沈秋渡昂起头,水浸润眼眶,满含欲意。 甚至竟直接搂住温降初的脖颈试图索吻!想通过这种方式缓解身心对空虚和不足。 温降初自始至终都顺着沈秋渡,粗手扶住他的腰,主动将掌控权交到沈秋渡的手里。 他要贴,就主动把身子递过去。 他要亲,就迫不及待把脸凑上去。 直到沈秋渡再也受不住地瘫在他怀中,露出那脖颈处微微凸起地地方。 温降初喉咙发涩,视线在对上那块凸起时骤然沉下,呼吸迅速加重。 他的指尖轻触碰了下那块发烫的腺体,沈秋渡便趴在肩窝处轻哼一声,动了动身体。 时间应该到了。 温降初绷紧身子,克制住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将沈秋渡调整了下位置,让他在自己怀里坐得舒服些。 “秋渡” 爱人的名字被他嚼碎在唇齿,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降初张开唇,小心翼翼地在腺体周围亲吻啃咬着,沈秋渡舒服得时不时发出几声闷哼。 最后,伴随贝齿刺入,淡淡的血腥味只出现了一秒钟,浓郁的瞿麦味道侵袭而来,强势、占有、偏执,一股脑钻进沈秋渡得身体。 沈秋渡的身体明显呗刺激到颤栗了一瞬,很快原先的躁意慢慢褪下,只剩下早已交融到密不可分的瞿麦和凌霄花在空气中氤氲。 沈秋渡面色逐渐红润,皱起的眉头也平缓下来,彻底睡熟。 但尽管如此,那双胳膊人仍死死抱住温降初的腰,一刻也不想分开。这是标记之后的必然结果。 等到临时标记结束后,温降初本想将沈秋渡平躺在床上,没想到刚分开一些距离,沈秋渡就开始不满地重新贴了回去。 “不许走不许” 沈秋渡微恼地开口,撒着娇又带点毫无威胁感的语气。 看来人工腺体和沈秋渡身体的融合度非常好,这次临时标记的效果比温降初想象中要好太多。 这下温降初才彻底放下心来。 终于,事情开始步入正轨了。 终于,沈秋渡不用再故意留长发挡住那块地方了。 想到以后到沈秋渡能不再受限于自己的残缺,温降初激动到快要落泪。 他垂眸看向怀中睡熟的沈秋渡,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秋渡晚安。” * 第二日清晨,沈秋渡刚睡醒就下意识摸向温降初的地方。 可是空无一人,沈秋渡瞬间清醒。 焦虑不安、敏感多疑,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现在时间还没过24h,他们之间的标记仍然存在,这也就导致沈秋渡无法控制地去依赖温降初。 但凡他突然消失或离开,沈秋渡就会变得慌乱无措。 “阿初阿初!” 沈秋渡迫不及待翻身下床,试图光脚去寻温降初。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阿初!”沈秋渡两眼一亮,埋怨地靠在他肩侧,“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去医生那里问问你手术之后大概要做些什么,我好有个准备。”温降初宠溺地坐在床边,拉开被角盖在沈秋渡裸露的双脚上。 “医生怎么说?”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身体状况非常好,我们秋渡好棒,人工腺体的融合度很高,完全没有影响。” “那就好。”沈秋渡蹭了曾温降初的脸,突然想起昨夜,“阿初,你昨晚是不是没有” 其实沈秋渡对昨晚对事情有些记不太清楚了,他只知道昨天像是处在易感期,十分渴望被标记、被填满。 他甚至主动去索吻、去要求温降初。 可是最后最后他们貌似没有进行体内成结这一过程。 不然,他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这种事情沈秋渡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温降初当然清楚沈秋渡的欲言又止,正想解释,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温总,医生让您带您爱人去一趟办公室。” “好,我们这就来。” 沈秋渡抿了下唇,只好先将这件事放下。一路上他完全紧贴温降初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在他四周留下标记,表面仍乖乖地跟在温降初身后。 只是他装得再乖,还是被医生一眼看穿。 “温总,您爱人对您还真是黏人啊。” “是。”温降初轻轻捏了下沈秋渡的手指,“我就喜欢这种的。” 医生笑而不语,只深深看了眼那毫无缝隙的距离,将沈秋渡的体检报告递了过去。 “手术非常成功,昨天的标记看来也很顺利。不过这几日腺体那块可能会出现一些不稳定的反应,都是正常现象。” “毕竟你们只是进行了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沈秋渡愣了下,“所以我们昨晚没有” “昨晚你的腺体状况,没办法进行永久标记。”医生脸不红心不跳地替温降初遮掩过去。 不过这句话倒也是事实。 毕竟温降初的永久标记,那个时候沈秋渡的身体状况不一定吃得消。 “等三天,三天以后腺体稳定下来,就可以进行永久标记了。” 医生轻瞥了眼一旁的温降初,清了清嗓子,“温总可以让您爱人跟我们的护士先去拿药,其他的注意事项我来用你说。” “好。”沈秋渡不觉奇怪地应下,转身同护士走出房间,却在走廊尽头停下,“我病例报告落下了,我去拿一下。” 医院内患者较少,沈秋渡很快凭借记忆走到原先的办公室门口,手指刚搭上门把手,温降初严肃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还请医生先替我保密,这件事情不能让秋渡他们知道。” 沈秋渡心脏一震,身子慢慢冷下来。 “可是温总,您瞒不了多久的。” “我没记错的话,温总的发情期应该就快到了吧?” 温降初沉默了很久,才哑声开口:“嗯。” “在明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正文完】 第54章 初智齿 Chapter.Fifty-Forth 屋内传来一阵翻动文件的声音。 “沈秋渡的腺体治疗以后,和温总您的匹配率是100%,而他也是唯一一个和温总您相匹配的omega。” “明天是温总易感期的第一天,根据目前的腺体状况,如果在明晚没能及时和沈秋渡进行永久标记,那么您的腺体在未来会有90%的概率留下后遗症。并且明晚您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会非常煎熬疼痛。” “温总”医生无奈叹了口气,“您确定要继续对沈秋渡隐瞒下去吗?虽然他的腺体刚刚恢复、状态并不稳定,但也有能接受您标记的可能性的,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不用。”温降初声线平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医生的话,“我不会让他再受到任何危险,即便只有1%的可能,我也不能让他冒险。” “秋渡过去那么多年已经默默忍受了很多,未来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而且他又为什么要为我的安全去付出代价呢?这对他并不公平。” 冰凉的墙壁紧紧贴在沈秋渡滚烫的脊背,带来极致的反差感。眼睫垂下一片阴影,恰好盖住他渐渐暗下的瞳色。 一侧垂下的手腕,在听到温降初那些话后,缓缓握紧。 他抬手抚摸后脖颈的那块凸起,喉咙滚动。 “为什么要为他的安全付出代价”,这句话让沈秋渡恨不得立刻冲进房间质问温降初—— 那你又为什么要替他做选择?为什么就认为他不愿意呢? 公平沈秋渡闭上眼深呼吸。 为什么要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里去追求这种东西?更何况,温降初愿意为他做尽一切,他也愿意为温降初冒着风险承担标记。 这才叫公平。 而且沈秋渡享受这种只有他一个人能成为温降初救赎的事情,这种唯一,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和满足感。 只是温降初还不知道他喜欢的沈秋渡,竟怀揣着如此恶劣的想法罢了。 屋内沉寂了几秒,把手忽然开始转动。沈秋渡立刻睁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外,像是刚刚赶回来,和温降初撞了个满怀。 “秋渡?”温降初明显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你你怎么在门外?” “检查报告没有拿,我刚刚赶回来。”沈秋渡声音平淡,瞳孔凝着温降初,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小表情。 “怎么了吗?医生那边是又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温降初立刻出声,“什么事情都没有,我陪你一起去取药吧。”像是无措逃窜似的,温降初快递握住沈秋渡的手腕,故作轻松地笑着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全程沈秋渡没有多余说话,乖乖跟在温降初身后,视线落到那紧握住的双手。 似是生怕沈秋渡发现什么不对,拿完药后温降初马不停蹄带着沈秋渡坐上车回家。 车上,沈秋渡兀地开口:“阿初,你的腺体检测报告拿到手了吗?” “咳”温降初被呛到,“还没有,医生说要过几天。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情,这几天秋渡的身体最重要了。” “那么今晚阿初陪我一起睡吧。”沈秋渡故意顺势提出要求,果不其然,温降初有些坐不住了。” “今晚今晚恐怕——” “阿初不是说这几天我最重要吗?那阿初不应该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吗?这可是阿初亲口和我说的,难道才过了几天,就要拒绝我了吗?” 沈秋渡步步紧逼,故意软下声音,垂下眼神情落寞。 和温降初待久了,沈秋渡自然知道自己什么样子能完全拿捏住他。 “没有的!只是今晚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恐怕会有些迟” “没关系的。”沈秋渡莞尔一笑,主动移动身子和温降初坐近了些,伸手搭在他手背上,一点一点攀上他的胳膊,最后紧紧挽住。 他将脑袋靠在温降初的上臂,黑眸死死锁在温降初的面颊初,声音放缓,“我可以一直等着阿初。” 夜晚,窗户半开。凉风钻进单薄的睡衣内部,沈秋渡站在玻璃窗前,蓝灰色的天空下看不到倒影。 时针来到一点钟,这是温降初离开后的半小时。 他哄完沈秋渡睡熟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可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沈秋渡赫然睁开了眼眸。 其实在温降初躺下床的时候,他的易感期就已经开始了。浓烈到刺鼻的瞿麦味道几乎只用了几秒钟,就将整个房间包围得密不透风。 只可惜,温降初并没有意识到。又或者是因为,他已经完全陷进漩涡,无法感知。 现在,他应该已经完全进入易感期的高潮时段了。 沈秋渡打开房门,顺着长廊往另一侧的尽头走去。在到达最后一间屋子门前停下脚步。 细碎的呻吟夹杂极致的忍耐与痛苦从门缝传出,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秋渡推了推门,没有开。门锁处特设的密码锁亮起白光。 “密码”沈秋渡轻笑了声,只输入了四个数字,门锁“咔哒”一声便打开了。 他只轻轻一推,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和温降初饱含欲望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 1023。 这个密码,简直太过简单了。 沈秋渡放轻脚步走到温降初的床边,为了强行压住易感期带来的情欲,温降初迫不得已蜷缩在床的一侧,敏感的身子颤栗抖动着,紧闭双眼背对房门。 窗户打开,似乎是想利用冷风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过很明显,没有什么用。 “秋渡” 被发现了么? 沈秋渡呼吸一滞。 但并没有。 温降初只是下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手死死掐住被子,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沈秋渡想,如果自己现在直接站到他面前,恐怕温降初都会以为是自己臆想出的幻境吧? 如果是这样那温降初会做些什么事情呢?他很好奇。 这般想着,沈秋渡自然也这样去做了。 他赤脚爬上温降初的床,冰凉的身体贴住温降初由于易感期而变得格外敏感滚汤的身体,凑到他耳边吹着气。 只是在昵称上,他故意没有喊阿初,而是换成了哥哥。 “哥哥” 沈秋渡学着电视剧上的那个情节,手在温降初到腹肌和胸口处游离。 温降初立刻闷哼出声,睁开迷离的眼,看到沈秋渡时呼吸急促起来。 “秋秋渡?” 由于易感期的作用,几乎是一秒钟,温降初下意识用力掐住沈秋渡的腰,炙热的体温烫得沈秋渡一瞬间失了神。 可温降初意志力惊人,硬生生强忍下来,故意把沈秋渡往后推。 “秋渡你怎么、怎么进来的?快、快出去!” 毫无威慑力可言,反倒听起来像是在调情。 沈秋渡不再犹豫,直接跨开双腿压住温降初,对上他的眼眸,故意对着温降初的耳朵吹气。 “温降初,你口中的好哥哥,会在易感期将房间密码设成弟弟的生日吗?” “是你引诱我,也是你说过永远不会和我分开的,可是半夜我醒来你为什么跑走了?” “所以我来陪你了,哥哥” 沈秋渡已经完全不顾及自己在温降初面前的人设,他阴郁下脸,湿润的薄唇吻上温降初的腺体,感受信息素紊乱的游动。 急促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沈秋渡立刻感知到温降初僵硬、有了欲望的身体变化。 “你你都知道了?”温降初声音嘶哑,“所以你今晚是故意的,对不对?” “嗯。”沈秋渡回应道,“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只有这一天,你才能完全属于我,即使腺体被弄坏也没关系。因为这样的话你就会继续可怜我、爱我,永远困在我身边了。” “温降初,你休想一个人挺过易感期。” “我们必须永远待在一起,永远。你不许甩开我、不许欺骗我,你只能依靠我,我一个人。” 他就是这样极端、恶劣。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沈秋渡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即使要自损,他也愿意。 他们,生生死死都要永远纠缠在一起。 沈秋渡闭上眼,做好被温降初的批评和质问。 可是没有。 沈秋渡以为温降初在听到他最阴暗的想法时,会害怕、会失望、会嫌恶,甚至可能会后悔认识他、喜欢他这种人。 他早就做好准备了,如果温降初敢跑开,他一定会强迫何他产生关系,留下永久标记的痕迹,将他永远锁在身边。 他的衣兜里,早就准备好了锁链。 可是温降初却轻柔地抚上他的腰肢,强壮的身体直接将他们的位置颠倒。 “温降初——”沈秋渡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前的温降初。只见他瞬间褪去刚刚束手无策的模样,弯下腰虔诚地亲吻沈秋渡的腺体,甚至像小狗一样,轻轻啃咬来表达极致的欢喜。 “太好了太好了”他语气激动,胡乱在沈秋渡身上留下吻痕。 “这是秋渡亲口说的,可永远不能反悔了。” 声音全无一丝震惊慌乱,反而格外欣慰。 欣慰沈秋渡终于第一次勇敢地表达自己想要的。 而不是故作坚强地内耗和说假话。 “什、什么”沈秋渡意识恍惚,不明白事情怎么瞬间失了轨道,下意识张开手想要推开温降初的胸口,可却像欲拒还迎般,拉近彼此的距离。 温降初粗糙的手指覆上沈秋渡软嫩有些敏感的面颊上,再一点点片一天,轻碾他的红唇。 沈秋渡有些失了理智,眼神失焦。 “等一下等一下温降初——” 可身上的温降初根本听不进沈秋渡的声音。 他张开唇,贝齿迅速咬开沈秋渡的腺体。 而他手上的动作仍在继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