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江闻笛问。
宴清束微低着头,遮光的黑绸垂落在肩头。
江闻笛见他指腹在红纱盖头上摩挲半响,犹疑道:“这好像不是我挑选的料子。”
“按照古制习俗,从双方相看对合八字,到三书六礼昏礼出嫁中间,有少则一年,多至两年的待嫁时期。”
“嫁衣应该在备婚期间,由新娘亲自挑选布料,自行绣制,不得假借于他人之手。”
“但圣谕赐下时,恰逢三秋社祭将近,定下的成婚吉期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余日。幸得皇后娘娘恩赐,差遣宫中司衣坊绣制喜服,我和姐姐只用绣制喜帕盖头,视作遵从古训下的灵活变通之法。”
“当时宫中送来的两块布料具是一般,为于姐姐做出区分,我另择了一块布料,进行绣制。世子,此举可是有不妥之处?”
“并无,只是发现不是我挑的料子,颇感意外。”宴清束摇摇头,将盖头小包裹交给寒鸮,“寻个时间送去寒山寺。还有……院中佛铃也一并取下送还。”
“不数数吗?”
“不用,日后不会再佩戴了。吾心之所求,皆已应验。”宴清束抬步,走过庭院内绿意葱葱的垂丝茉莉,回身勾唇一笑,“走吧,夫人。我们该进宫了。”
从倾月院移步至前门,江闻笛侧目瞧着心情转好了的宴清束,想了一路:所求应验之后,不应该去还愿再拜吗?怎么听他的意思,倒像是打算与佛了缘,再无干系似的。
由四匹雪鬃骏马拉的马车停在正门前。车身通体以沉水香木打造,表面涂抹一层鎏金描边朱漆,车辕雕刻着繁复的莲心纹,车顶一角挂着“宴”字王府徽记木牌。
掀帘上车,车厢内里宽大,四壁以百金一匹的云锦裱糊,车中设有一张紫檀木小几,上摆一对金珐琅手炉,一个和玉碧海壶,两只金角碧瓷杯。
打量过一圈,江闻笛心底暗暗咂舌,宴王府居然这般富贵。她前世当了皇后,都不曾坐过这般贵气的马车。
坐下,她指尖陷在毛茸茸的坐垫中,顿觉绒毛触感熟悉,辨认片刻,讶然望向靠坐在对侧的宴清束。
宴太后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疼爱|宴清束。
这缝在坐垫上的雪貂毛,是去年西北楼兰出使的贡品,一共只有两匹。
旭文帝赏赐了一匹给父亲做貂裘,去年冬天父亲穿了数次,因此她才得以认出。另一匹则是送去了太后宫里,如今却出现在宴王府的马车上。
那他平日里穿的狐裘料子,岂不是比这雪貂毛还要好?
这下子,江闻笛只恨前世,明明都踏进这金窝窝了,还要上赶着换去那漏雨马棚。
本朝律法规定,嫁妆归属女方个人,可耐不住南归霄是皇长子要夺嫡啊。
她的嫁妆全部被他拿了去,她在三皇子府里,每个月就靠二十两月例过活。
幽幽一叹,江闻笛撩帘观景,舒缓舒缓胸口憋闷的情绪。
街市飞快向后退去,她丝毫感受不到晃荡,可见马车行驶极其平稳,就连放在小几上,装满水的瓷杯,都……
“世子亲自倒茶,妾身万不敢当。”她赶忙起身,屈膝礼道。
“夫人嫁于子厌,是子厌之幸。无须使用敬称……我更希望夫人忘却繁文缛节,与我随性相处。”
江闻笛仔细揣摩过宴清束的神情,发现他不似说笑,方才重新坐下,端起杯子,回了个温婉的笑容:“多谢世子。”
“下人不知你的喜好,车里只备了我平日喝的凉白开。待下午回府,让管事去你院中一趟。”
江闻笛心头一跳,宴清束这是要把管家权交给她吗?
“白水亦是极好,妾……我才入王府……”
宴清束打断道:“谨记,你是我妻。”
“……”
他身上透出的清冷淡漠,几乎凝出实体,宛若冰墙似的,隔在马车中间。
江闻笛不禁开始怀疑,昨夜见到的宴清束,究竟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可今早起床,他打碎的百合花瓶,碎片明晃晃躺在地上。
想了又想,许是久病之人,情绪不稳定,对她并未产生什么实际性的影响,她多包容就是了。
车内两人都没再作声,一路无话行至皇宫。一个宫女早早地站在宫门前候着,遥见宴王府标志性的马车,急急小跑迎上。
“见过宴世子,世子妃。皇上今日中午在贵妃娘娘宫里用膳,娘娘让奴婢带你们直接过去。”
江闻笛直觉不对,旭文帝见儿媳和甥媳。就算是考虑到南归霄的生母也想见见儿媳,也不可能会把地方直接定在贵妃宫里。
她望向宴清束,想做提醒,却见他点头颔首,提步就走。
江闻笛把话咽回肚里,无奈跟上。
南国皇宫,她上辈子住了两年,算得上熟悉。
可一踏上青石板,望见红砖墙,她心里突升厌恶,垂下头,开始盯着脚尖走。
“不用怕,有我在的。”宴清束温声道。
这会儿心情又好了?
江闻笛草草抬头,望了眼他带笑的唇角,说了句“我不怕”,又低下了头。
片刻,她感觉一股温凉虚虚包裹住她的右手。
她挣了挣,没挣开,遂小声道:“世子,这于礼不合。”
“我牵着你就不害怕了。”
江闻笛:“……”
可她是真的不害怕。
没走多远,一架专门给宴清束配备的轿辇等在朱漆宫门前。托宴清束的福,端门到内皇城这段路,江闻笛享受到了上辈子当皇后都没有过的待遇。
轿子一路行到富荣宫外。
殿内偏厅,江闻笛和宴清束来的时候,江宜拂已经和王贵妃聊得有一会儿了。
“宴世子没去正和殿?皇上在那。”一身嫩黄襦裙的王贵妃收敛笑容,起身问道。
宴清束咳了两声,讶然道:“不是娘娘差人等候在宫门前,引我们来此?”
王贵妃给贴身婢女递了个眼神后,极力否认道:“本宫断不可能做出这等荒谬的安排。外男入后宫,像什么话?”
宴清束没回应。
贴身婢女和另一个侍女搬来一张软榻。
“夫人,你昨夜没休息好,坐下歇歇。”
江闻笛客气道了声谢,端坐下来,整理好裙角,抬眼就对上了江宜拂探究的目光。
侍女们很快又搬来第二个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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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和一盏屏风立在软榻前。
宴清束退居屏风后,仍是没坐,掩唇咳了咳:“想来是侍女误传,打搅了娘娘。我现在改道去正和殿。”
“宴世子留步!”王贵妃紧绷的脸刹那间柔和下来,“世子身体不好,不便舟车劳顿,本宫这就差人去请皇上。”
宴清束从善如流:“有劳。”
王贵妃翘着兰花指,用细长的鎏金护甲将碎发拨回耳后:“想来这位便是世子妃了吧。宜拂刚刚还和本宫聊起你。”
她语气亲和,似三月春风拨弄飘絮。
“正是,方才娘娘提起她做了身紫缎流茵裙,本想送给儿媳做礼。但一见我,只觉俏如春桃,穿如今这身粉水杉红,再适合不过了。”江宜拂亲昵地拉起江闻笛的手,“我就说呀,闻笛妹妹最喜紫色,她若穿上,定不会辱没了娘娘的手艺。”
“这不刚说着,妹妹你就来了。”
听完江宜拂这番话,江闻笛发觉她前世输得不冤。
侧妃没有宫装,江宜拂今日入宫,只穿了条端庄正雅的粉裙。
王贵妃说她适合穿粉,实为敲打,暗示她不要揪着换嫁一事不放,肖想正妃的位置。
确实,南归霄日后夺嫡,需要的是强大外援,而江家只是京中新贵,自然入不了老牌世家出身的王贵妃之眼。
这么看来,换嫁这事的处理,王贵妃是极其满意的。
江宜拂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将话头带到了她身上。
她今日身着世子妃正红宫装,与江宜拂两相对比,再加上贵妃娘娘给儿媳准备的紫裙,是按她的喜好备的,现在不给江宜拂,仍旧送她。
显得她在换嫁中占尽好处,江宜拂反倒成了这桩祸事的无辜受害者。
在王贵妃面前识大体,留得好印象;到南归霄面前装可怜,惹人怜惜。正妃变侧妃身着粉裙,本该是件丢脸的事,江宜拂却是将其利用到了极致。
“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江闻笛抿唇浅笑,“贵妃娘娘准备的是流茵裙。裙如其名,只有在光线下流动起来,才能一窥芳茵。”
“姐姐杨柳细腰,水舞绝佳,我的身段不如姐姐,更是不会跳舞,只怕有负贵妃娘娘精心准备的裙子。”
王贵妃莞尔:“常言道:江北娇娥多楚腰。没想到世子妃竟是其中例外?”
“说来惭愧。”
“妹妹剑舞极佳。”
江闻笛和江宜拂几乎同时开口。
从轩窗里吹进来的秋风,尴尬地围着姐妹两绕了一圈。
“罢了罢了。也是怪我,偏生想和寻常婆婆不一样,准备了条裙子。去将我的红栖碧色镯和海清翠玉镯取来。”王贵妃和气笑道,面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两个侍女很快端着木匣进来,绿肥红瘦的那只停在江闻笛面前,通体一色的停在江宜拂眼前。
“这两只镯子,都是皇上所赐,玉的品质水头相当,正当配你们这娇花般的年纪。”
“多谢娘娘赏赐。”江宜拂行了一礼,将镯子带上,而后回眸,轻声道,“妹妹,快谢谢娘娘。”
江闻笛这会儿,琢磨过味来了。这婆媳两一唱一和的,原来是打这么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