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村后面的一处深山野林中。
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将大部分天光隔绝在外。
景谡的身影融入林间,悄无声息地移动,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眸中沉静,伺机而动。
灌木丛深处,传来窸窣的异响,带着哼哧的喘息。
他放缓呼吸,循着气味和声响,悄然靠近。很快,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他看到了目标。
一头体型极为硕壮的野猪,鬃毛刚硬,根根竖立,一对獠牙外翻弯曲,尖端锐利,隐约可见红色的血迹。
那野猪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鼻孔喷着粗气,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景谡眸光微暗,霎时间,长剑出鞘。
“噗嗤——!”
利刃刺入厚皮,穿透心脏。
野猪发出一声暴怒的凄厉嚎叫,剧痛瞬间激发了它全部的凶性,它猛地扭身,试图用獠牙反扑。
但景谡早已预料到。
一剑刺入,他便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身体借势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野兽的凶猛獠牙。
野猪越发疯狂地冲撞,没多久,那庞大的身躯轰然一声倒地,震得地面微微一颤。四肢又无力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林间重新恢复了寂静。
景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眉头微微蹙起。
方才为了一击毙命,那一剑用了七分力,此时,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面无表情地扯开左臂的粗布衣袖,只见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果然崩裂开来,鲜血沿着手臂流下。
日头升高了一些,林间光线变得稍微明亮。
简单止血后,他没有耽搁,扛着猎物沿着崎岖山路而下。
刚来到山脚下,前方忽然传来几声粗粝的呼喝和杂乱的脚步声。
“站住!”
五六个人从一旁的小路转出,拦在了路中间。他们穿着混杂的衣裳,有的甚至还套着半件破旧的皮甲,手中拿着大刀棍棒。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目光贪婪地盯在景谡肩头那硕大的野猪上,舔了舔粗糙的嘴唇,喝道:“把你肩上的东西留下!”
景谡脚步一顿,他抬眸看向来人,这个刀疤壮汉他认得,是卢信底下的部将。
卢信,是江淮一带发迹的豪强氏族,为人爽朗重义,善于结交天下豪杰。因而,在虞朝的压迫统治下,卢信举旗反虞,众豪杰纷纷响应,加入其部下。
如今,景谡的叔父,景巡,手中兵马不足三百,为了天下大局为重,景巡便与淮南卢信结盟。
卢信此人,的确是重情义,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有些拎不清。以致于,前世正是因为卢信听信谗言,没有出兵援救景巡,景巡带着三千兵力鏖战多日,最终还是兵败虞军,不仅丢了南边的乌伤、治县几地,连自己也战死沙场。
景谡的眸光越发冷淡,他淡淡扫了几人一眼,神色冷冽,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杀伐决断的压迫感,竟让那几个本欲上前抢夺的义军脚步一滞。
“让开。”他的声音不高,听着却像是命令。
那刀疤脸被他这态度激怒,又仗着己方人多,梗着脖子道:“嘿!你这人好不识相,爷几个是义军!拿你的猎物是看得起你!快放下!”
“义军?”景谡将肩上的野猪缓缓放下,发出闷响。他活动了一下染血的手臂,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何时义军也干起拦路抢劫的勾当了?”
卢信治下不严,底下的士卒犹如流匪,攻占城池后,吃喝从不付钱,甚至动辄便是对普通老百姓劫掠抢夺。
刀疤脸被他问得一噎,旁边一个稍显年轻的义军忍不住道:“头儿,这人看起来不好惹,要不……”
“闭嘴!”刀疤脸恼羞成怒,挥了挥手中的刀,“少废话!这野猪我们要了!识相的就赶紧滚!”
景谡不再多言,只是缓缓扯开了包裹着剑身的布条。
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那几个义军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们也是经历过厮杀的,瞬间便察觉到眼前这人绝非普通猎户。
景谡持剑而立,声音依旧平淡,“想要?自己来拿。”
话落,周遭气氛瞬间绷紧。
就在这时,另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拉了刀疤脸一把,低声道:“算了,正事要紧,为口吃的不值当……”
刀疤脸借坡下驴,色厉内荏地瞪了景谡一眼,撂下句狠话:“哼!算你走运,今日不跟你计较!我们走!”
景谡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大抵能猜出,这几人是去吴县探查军情,为义军接下来攻陷吴县做准备。
若非虞军也是军纪涣散,一盘散沙,以这些人的嚣张行头,早被抓住了。
景谡收回了目光,继续扛着猎物回去。
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枚玉佩和长剑可以换些银子,剑不能换,玉佩也不能随意换。
所幸这深山老林中,还有些猎物。
有了这头野猪,至少一个月不必担心粮食的问题。
思及此,景谡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院子里。
段令闻正背对着,心不在焉地拧着一件破旧的粗布衣衫,准备晾到竹竿上。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段令闻身形一僵,猛地转过身来,“谁?!”
景谡微微一诧,随即将猎物放在地上,声音放缓了些:“吓到你了?”
段令闻低头看向地上那头皮毛粗硬、獠牙狰狞的野猪,这才意识到,他没有离开,只是去打猎了。
看着段令闻的面色,景谡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段令闻又是一惊,还有些尴尬,可他向来不善掩饰,便僵硬地点了点头,“呃……嗯。”
景谡上前凑近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缱绻:“那下次,无论我去哪里,都和你先说一声。”
他的神色很认真,段令闻只觉得耳根发热,含糊道:“……随你。”
景谡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再多言,转身去处理那头野猪。他动作极为利落,剥皮、分肉,手法娴熟得像一个屠夫。
段令闻站在一旁看着,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手臂处,只见粗布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暗红一片。
“你的手……”段令闻忍不住出声。
他是知道景谡手臂上有一处剑伤的,虽然说,养伤这些时日,伤口已经结疤,应该开始愈合了,可要制服这么凶猛的野猪,难保伤口没再裂开。
“嗯,好像是伤口裂开了。”景谡假装是才知道这件事。
段令闻抿了抿唇,转身进屋,翻找出仅剩的一点干净布条,又去院子后面,找了些止血的草药,将其碾碎。
随即他走到景谡身边,将东西放在一旁,“先止一下血吧。”
景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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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衣裳满是脏污的血迹,有野猪的,也有他自己的,索性,他将上衣脱掉,随手放在一旁。
日光下,他精壮的上身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身上覆着一层薄汗,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块垒分明的腹肌,显而易见是常年习武的身体。
他用清水冲洗了身上的血污,旋即看向段令闻,开口道:“闻闻,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之前景谡动弹不得时,段令闻也给他处理过伤口,那时,他还能心无旁骛。可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却不敢直视景谡。
段令闻垂下了眼帘,眼神不经意间瞥过他的腰腹下,下一刻,他又立即撇开了眼神,“嗯……好。”
景谡见他眸光四处乱瞥,就是不看他,不经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心头又像是被堵住了。
“闻闻……”他不自觉地轻唤道。
段令闻顺口应下:“怎么了?”
景谡沉吟许久,那些翻涌到唇边的话终究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道:“无事。”
段令闻也没有多问,只是专注地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清凉的草药敷上去,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感。
终于包扎妥当,段令闻迅速收回手,语气匆忙:“好了。”
景谡低声道:“多谢。”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段令闻霍然站起身来,“我、我去给你拿一件干净的衣裳。”
段令闻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进屋,翻找出一件自己的粗布上衣,递给他时眼神仍有些飘忽。
景谡接过,利落地穿上,空气中那点若有似无的紧绷感似乎也随之缓和了些。
他看着地上处理过的野猪,开口道:“这些肉,还有野猪皮,你看着处置,需要换什么,或是留着自己吃,都由你决定。”
闻言,段令闻一怔,抬眼看向他,“这是你打回来的猎物,我不能要。”
深山老林,危机四伏。狩猎绝非易事,林间不仅有蛇虫鼠蚁,更不知会从哪扑出来凶猛的野兽。
景谡道:“我的命是你救的。若非那日你将我带回来,又悉心照料,我早已曝尸荒野,与性命相比,这些猎物又算得了什么?”
段令闻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他走到那野猪前,仔细估量着。
留下足够几人吃上一阵子的肉,其余的……
他想了想,道:“这猪油可以熬出来,这些肥瘦相间的,用盐腌了风干,能放得久。剩下的瘦肉和骨头,明日我拿一部分去镇上,去换些钱和盐回来,这张皮子……”
他摸了摸那坚硬粗粝的野猪皮,“这个,换给皮货铺子。”
这样,就有足够的钱给爷爷买药了。
段令闻条理清晰地说着安排,景谡只是安静地听着,末了,颔首笑道:“嗯,都依你。”
说罢两人便忙碌起来,生火熬油,切肉腌渍,动作麻利。
日头渐高时,大部分的肉都已处理妥当。段令闻看着屋檐下挂得满满当当的肉,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景谡递过来一碗清水。
段令闻微顿,接过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微微一颤,碗里的水晃了晃。
“谢谢。”他低声说,借着喝水掩去了那一瞬间的异样。
景谡看着他,忽然开口:“明日,我同你一起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