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被扯着往前跑时,蓦然发现他读不太懂喻声。
她大多数时候像青苔,简单、寂静、向下兼容,对于任何外来的事物都能温吞地接受;偶尔却也像火,不会熄灭,在雨中也能明亮、热烈、向上燃烧。
读不懂,却很好。
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喜欢喻声发着光的另一面。
雨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猛烈。
跑到公寓楼下时,两个人都可以和落汤鸡相比拟。
喻声松开江时的手腕,跑进架空层躲雨,手撑着膝盖大喘气,抬眼看到被雨水糊了一脸,湿发贴着额角,水珠还顺着发梢往下掉,没比她好到哪里去的江时,又噗呲一声笑出来,结果演变成边喘边笑,久久无法起身。
挺帅。
就是太狼狈。
江时无奈地看着喻声笑,往下捞住她的手臂让她借力站直,接触的瞬间一如之前把她身上的雨水都清理干净。
“笑完了就上楼吧,去洗个澡。”
喻声看了眼楼梯,连连摇头:“让我再缓缓。”
“你这体力——”江时委婉,“别老闷在家里,多出门走走。”
喻声:“……”
委婉说出来的话更难听了。
喻声瞬间站直:“走吧,现在回去。”
她正想往前走,却被江时拦住:“我走前面。”
喻声的疑惑在看到楼梯拐角的幻影时消失,等走到了拐角处,记忆中的腥风血雨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只剩微风拂过脸颊。
江时的脚步声一开始很轻,几乎听不见,路过拐角往上走时就越来越重,咚、咚、咚——
“心跳这么响,刚刚跑完还没缓过来?”
喻声一怔:“不是。”
江时放缓声音:“还是刚刚被吓到了?它刚成鬼,没什么威力,别怕。”
“……也不是。”她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刚才,谢谢。”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又一个拐角,喻声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他浮现笑意、柔软的脸,“别总跟我说谢谢。”
不说谢谢,应该说什么?
说——
“最近我也挺开心的。”
也开始觉得习惯应该不是件坏事。
雨声渐渐模糊,直到上了五楼,出了楼梯间,江时才把在心口握成拳头的手放下,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很轻,散在风中。
-
入了秋,东宜的天气更加阴晴不定,去福利院前还是晴空万里,回来时又到处湿漉漉的,雨到了凌晨才终于停歇,一大早的,人还没睡醒,阳光又直喇喇地往屋里刺。
而此时,有人的心情比外面的天气更加阴晴不定。
喻声为难地看着在地上咬着磨牙玩具,闹腾地摇着尾巴转来转去,冲着江时汪汪叫的豆乳,再为难地看看始终维持在三米远,警惕地盯着豆乳的江时,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大早舒云繁抱着豆乳,可怜巴巴的托付——
“声声,豆乳今天可以待在你这里吗?”
“可以是可以。”喻声迟疑,有点担忧,问,“但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舒云繁平时去便利店上班会背个大的帆布包,里面装有平板、水杯、化妆工具等等,用这些来填满一天中没客人时的闲暇时间,而今天明显来得匆忙,包都没带。
“还不是我哥。”舒云繁叹了口气,“说是昨晚下雨路滑,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摔得多严重。他一个人住也没人照料,我得去看看他。”
“给我吧。”喻声张开手,从舒云繁怀里接过豆乳,“你赶紧去吧,摔伤了干什么都困难。”
舒云繁和她哥哥的困难暂时解决,等门关上,豆乳落地,喻声手里还提着装有狗粮、牵引绳和玩具的袋子,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的困难。
她接了个稿,涉及她不太熟悉的领域,奈何单主还自愿抬高了稿价,喻声不至于和钱过不去,咬咬牙接下,没承想卡文卡到现在,今天是最终截稿日,时间紧迫,她必须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理大纲,顺顺剧情。
“那个——”
“想都别想。”
江时原本警惕地盯着豆乳,一听喻声开口,视线立马从豆乳身上挪开,斩钉截铁地拒绝。
喻声最擅长顺毛:
“给你买布丁?”
“想都别想。”
“布丁和鲷鱼烧?”
“……想都别想。”
“布丁、鲷鱼烧和奶茶?”
“……”
江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未发一言。
“买你最喜欢的那款奶茶,小料加满,全糖。”喻声看到希望,双手合十,乘胜追击,“而且你只帮我看一会儿就够了,喂食我来,等我把大纲理完就带它下楼散步。”
“……不用碰它?”
“不用,有突发情况你就喊我。”
江时最终妥协:“……我试试。”
-
喻声发短信询问舒云繁关于豆乳的喂食时间和饭量,再定好闹钟后,就把手机的wifi断掉,阻断诱惑源,全身心投入大纲的整理工作中。
她的困难解决,江时的困难刚刚开启。
他寄希望于那袋玩具能消耗豆乳的精力,随手掏出来后就往豆乳身后扔,但显然豆乳比起玩具更喜欢玩他,瞥都不瞥那些玩具,直冲冲朝江时扑过来。
江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跑,完全忘记还有自己还有闪现的功能,在家里和豆乳开启了追逐战。
“停!”
江时被迫躲进厨房,他跑累了,双腿交叉坐在地上,手掌撑地俯身,另一只手的食指屈着敲击推拉门的玻璃,问被隔绝在外的豆乳:“你到底想干嘛?”
豆乳叫了一声,白色爪子挠着玻璃。
“我不怕你你懂吗?”
“汪。”
“我只是累了,找个地方坐一下而已。”
“汪。”
“你看你这么小只,能有什么杀伤力——”
江时话还没说完,听累了的豆乳摇着尾巴转身,跳跃,精准地把因厨房采光好而移到厨房边架子上晒太阳的盆栽撞击倒地,红陶盆瞬间四分五裂。
江时:“……”
厨房门内是重创过盆栽叶子的江时,厨房门外是重创过盆栽花盆的豆乳,一鬼一狗隔着受害者,面面相觑。
江时迅速起身,推开门,刚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案发现场,一抬眼,视线就和因听到响声出房间查看的喻声对上。
喻声只低头看一眼就大概能把事件过程捋顺,但她还是秉承着不冤枉任何一方的原则,耐心地问:“发生了什么?”
江时立马告状:“它干的。”
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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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蔫蔫地往地上一趴。
“它在装可怜,真的是它干的。”江时抬手把盆栽恢复原样,扬了扬下巴,“我早说了,你养狗没用,它也会故意破坏你的盆栽。”
话音刚落,他一脸挂着“还是我好使”的字样看向喻声。
喻声:“……”
她那天真的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他怎么就记到了现在?
“所以我也说了没打算养新小狗。”
喻声出来前还瞥了眼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闹钟就会响,不如趁现在喂,她蹲下来,拍拍手召唤豆乳,“豆乳,我们去吃饭吧?”
使坏的还有饭吃,他到现在都没看到奶茶的影儿。
江时怨念地看着坐在狗盆面前乖巧等饭的豆乳。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豆乳衔了三颗狗粮放到了他的脚边,还友好地趁他没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脚背,最后才回到狗盆旁大快朵颐。
江时艰难发问:“……它什么意思?”
喻声眨眼:“可能是觉得你饿了。”
江时沉默太久,喻声觉得他兴许是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小心翼翼换了种说法:“可能是想养你,但还不确定你能吃多少,先给你三颗试试。”
两种荒唐的说法当然都没被那个死要面子的鬼采纳。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被强硬地推回房间关上房门的前一秒能看见他发红的耳朵,看见后面蹦蹦跳跳跟过来的豆乳触碰到他时没有再引发跳脚反应已经是一种胜利。
哪怕到最后江时还是嘴硬:“我才不是它,见到狗粮就会忘我。”
像豆乳见到狗粮就会忘我一样,喻声一开始写作就会进入心流状态,等她终于把电脑合上,才注意到房间外诡异地安静。
她拉开房门,往外走,映入眼帘的是江时抱着豆乳在沙发上睡着。
鬼不太需要睡眠。
看来和豆乳玩真的很累。
江时斜躺着,浸泡在午后的阳光里,一只手捂着耳朵垫在头下,另一只手悬在外边,松松地搭在豆乳身上,豆乳的头还在亲昵地蹭着他的脖子。
小狗头顶的毛蹭掉了,在柔软的阳光中飞舞,轻轻落到江时的鼻尖,又被无意识皱眉揉鼻扬起,重新流转于阳光中。
无足轻重的一个下午,有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平淡幸福在蔓延,成为记忆中举足轻重的锚点。
那个“客厅腾给我住”的要求,像藏在松软面包里的僵硬葡萄干,直到今天,喻声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它攻击性下的美味。
——漫长的100年里,只剩他一个人,他也会怕孤独,也会觉得冷清。
这种感觉,她不是不懂,只是刻意忽略。
喻声安静地把扔了一地乱七八糟的玩具捡回袋子里,没打扰熟睡的一鬼一狗,出了家门,打算把承诺好的布丁、鲷鱼烧和奶茶都买回来。
布丁要焦糖奶酪味的,鲷鱼烧要先吃尾巴,要刚烤好时那种脆脆的口感,奶茶里加了三颗冰淇淋还要全糖,这位100年前的老古董口味不是一般的刁钻。
还十分嗜甜。
喻声怕鲷鱼烧买太久了会塌,就先买了布丁和奶茶,才掉头回去买鲷鱼烧。
在等着鲷鱼烧出炉的时间里,喻声余光瞥见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和鲷鱼烧店主解释“我已经付好款了,一会儿再来拿”,转身进了旁边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