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我的?”
喻声回到家后,江时和豆乳都已经醒过来了,豆乳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江时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随意搭着,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听到开门声,他的脑袋像老屋里年久失修的风扇,一卡一卡地转过来,再一顿一顿地转回去,风力也不足,声音顺着飞舞的小绒毛飘过来。
“回来了。”
“回来了。”
小绒毛飞到挂钥匙的喻声面前,她笑着蹲下来,安抚地揉揉豆乳的脑袋,夸了一句好乖。
“东西我都给你买回来了,你先准备吃饭吧,我下楼遛遛豆乳。”
江时没说什么,只懒散应了一声,转着酸痛的手腕,从沙发上站起身,在看到喻声塞给他的东西时一怔。
“这是给我的?”
喻声无法预言未发生的事情,但当江时的声音和脑海中预设的声音重叠,并从中读出期待时,还是会有点莫名雀跃。
“对。”喻声边把胸背放在地上,牵着豆乳的两只手往圈里套,再往上提,在背上扣紧,挂上牵引绳,边分心回答江时的话,“不是经常看我用吗?应该差不多会用了吧?你先自己摸索着,不会的话等我遛完豆乳再来教你。”
“这是奖励?”
江时捏着新手机,忽然问。
——这是奖励吗?
十五岁时的喻声也很爱问这句话。
那十五岁时的喻声爱听的是什么回答?
二十三岁的喻声一顿,拍拍豆乳穿好的胸背,平静地站起身。
而后,十五岁的喻声听到了自己穿过时间、退回原点、久违的声音。
“只是庆祝你做得很好而已。”
因为做得很好,所以值得庆祝,仅此而已。
-
豆乳的闹腾只针对江时,被喻声牵着往前走时倒是异常乖巧。
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要不就是闷在家里,要不就是有目的地的行色匆匆,还没好好看过这里的景色。
江时说得对。
她是得多出门走走。
喻声抬头。
天空被住宅楼分割成好几片,浓郁的金色从裂缝里流淌出来,不吝啬地漫过它所能发现的每一砖一瓦、一人一物。
于是天地之间,有金色的墙、金色的台阶、金色的树、金色的电线杆、金色的正在叫卖的小推车、金色的豆乳、迎面走来的金色的舒云繁——
“声声!”
舒云繁惊喜地朝喻声跑来,“你和豆乳在散步吗!”
“你慢点。”喻声笑,等舒云繁跑到她面前站定才回答她的话,“对,我们在散步,要不要一起?”
豆乳见到舒云繁已经按耐不住往她腿上蹭了,舒云繁眼睛亮了一下,接过喻声手里的牵引绳,说了句当然要。
“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能回来。”
舒云繁摇头:“我和我爸妈轮流去看我哥,我爸在看店,我妈去给他送饭,我就先回来了。”
“那你哥哥情况怎么样?”
直到晚上吃饭时,喻声还在思索着散步时和舒云繁的对话。
“我觉得我哥不对劲。”
“什么意思?”
“我今天早上去看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问他话时他也迟疑好久才回答。我还问了他怎么摔的,他一直支支吾吾,就说没看清路,感觉像在敷衍我。”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
“肯定不是,他今天的状态和平时完全判若两人。”舒云繁信誓旦旦地说,“我又想到上次在你家晃眼看到那个碗飘在半空中,声声你说,我哥不会撞鬼了吧?”
“……”
让喻声如此纠结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她有阴阳眼,如果能帮舒云繁看看,至少她不会再这么担心;但这么做的同时势必会让舒云繁先知道她能看见鬼,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朋友,她不想就这么失去;可交朋友的前提是坦诚,如果可以,喻声也不想瞒着舒云繁。
弯弯绕绕的,竟找不到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
“我哥今天的状态就这样。”
舒云繁冷不丁地说。
“……嗯?”
喻声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挣扎出来,疑惑地抬头看向舒云繁。
“我哥今天的状态和你一样,头都快埋进饭碗里了,一个劲地吃白米饭,一点菜都不夹。”舒云繁关切地问,“声声,你怎么了?是这家外卖不好吃吗?下次我们自己在家做好了。”
“不是,我是在想——”
喻声才注意到自己扒拉了半天只吃了白米饭,于是筷子拐了个弯,最后夹了一块滑蛋牛肉放进碗里,思忖半晌,还是把纠结了半天的话说出口,“舒舒,要不我帮你看看吧?”
舒云繁摸不着头脑:“帮我看什么?”
喻声把自己能看到鬼的事情和盘托出,果不其然收获了长久的沉默。
难捱的沉默。
明明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喻声的心还是像被针刺到了一般迅速地瘪了下去,几乎让她再撑起一个勉强的笑都不能,漏洞百出的心最终能通过裂孔掏出来的只有一句没关系。
“没关——”
“这也太酷了!”舒云繁睁大眼睛,“果然就我一个人是普通人是吧!”
喻声怔住。
舒云繁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哥就靠你了,说着能看到鬼是鬼屋密室爱好者的福音,但又想起上次心有余悸的经历,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亲眼所见和想象中的还是不太一样,声声,你受了很多苦吧。”
怎么会没关系。
只是常常遇不到有一个人可以坚定地向她走来,然后说有关系也没问题,有异于普通人的地方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喻声的泪水要比言语先出来,泪填满了瘪下去的心脏,舒云繁慌张地递过来的纸巾是创可贴,捂住被针刺的伤口。
“不痛吗?伤口。”
喻声迟疑,最终摇头。
“痛就要说啊。”
舒云繁回家后,喻声本来还在盯着门口怔愣,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时牵住,半强硬地把她带到沙发上,问她小腿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喻声坐在沙发上,没回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伤口一被询问好像真的开始隐隐作痛,仿佛一直身处案板上,此时刀才磨好落下,凌迟的痛感从伤口处进入,自眼睛中出来。
江时拿着棉签,坐在地上半俯身,帮她把伤口清洗干净,语气有点无奈:“我能像帮盆栽一样帮你解决伤口,但解决不了痛感,所以上点药会好点,也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也会好点。”
按到伤口,喻声痛得皱眉,下意识缩回腿,开口。
“痛,但过段时间就会自己好的。”
喻声说,“我现在好很多了,谢谢你。”
江时把棉签扔掉换了根新的,蘸了碘伏擦拭着:“谢我什么?只是庆祝你做得很好而已。”
——只是庆祝你做得很好而已。
喻声送给江时和八年前自己的话,被江时送给了二十三岁的自己。
“你学的倒挺快。”喻声终于笑,低头看江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小小的发旋和轻轻的动作,“我有什么做得好的值得庆祝?”
江时换了药膏上药,头没抬,慢悠悠地回应着。
“本来可以不说,还是说了。”
“本来可以不做,还是做了。”
“本来一直沉默,还是学会了痛就要说出口——”
“这不值得庆祝吗?”
他一句一顿,很轻,也重,像羽毛,也像石头,于是心脏被泪水灌满、被创口贴捂住的后遗症是又痒又酸。
“诶。”江时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喻声,正好和喻声四目相对,他佯装不快,问,“这都不值得庆祝的话,为什么我跟狗玩就值得庆祝了?你是在哄骗我吧。”
江时是一本摊开的,很好懂的练习册。
他会凶巴巴地提一千个一万个问题,但同时也会在问题旁边用小字写下——
你往后翻,最后有答案。
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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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页上都给你注得明明白白。
喻声眨眼:“那值得庆祝的话,让你帮个忙不过分吧?”
“什么?”
“虽然答应了舒舒,但还是有点害怕,你陪我去吧?”
看在新手机的份上——
江时点头点到一半,又猛抬头,全身心往前倾:“你果然是在哄骗我吧!”
-
喻声为了精进写文技巧,也看过不少书和电影,从中她能大概总结出一点经验来:
不论是哪种类型,剧情都为王道,剧情更加地跌宕起伏、出乎意料,热度就会更高,相比起平淡的剧情更能被读者和观众接受。
但这一套不适合日常生活,生活中太过跌宕起伏和出乎意料,很容易陷入被命运支配的窘迫局面中。
例如此刻。
喻声被一颗名为尴尬的钉子钉在了门口,呆滞地听着舒云繁开门后,朝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生清脆地喊了一句“哥”。
白净、戴眼镜、戴腕表、书。
书店卖伞——
不对。
书店借伞的那个男生,怎么会是舒云繁的哥哥?
舒云繁没留意到开门后流转于两人中间的奇怪氛围,挽住喻声的胳膊,还在相互介绍着。
“声声,这是我哥;哥,这是我朋友,喻声,听说你摔了就想来看看,我昨晚跟你说过的。”
舒云霁率先做出反应,他合上书,手指把书页压得很紧,却还是语气轻松地打了个招呼:“先坐吧。”
舒云繁把喻声推到沙发上坐,附耳小声让喻声好好替她看看她哥什么情况,随即看向舒云霁:“哥,我去给声声倒杯水,要帮你也倒一杯吗?”
舒云霁说了声好,舒云繁把放在茶几上的空水杯顺走,进了厨房。
舒云繁离开后,喻声坐立不安,尤其是在得知这个屋子内只有江时一个鬼,舒云繁口中她哥哥的奇怪行为有概率是因为她后,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更甚。
“那天——”
“前天晚上——”
两人同时开口,舒云霁笑:“你先说。”
“那天对不起啊,我当时可能语气不太好。”
“怪我太鲁莽。”舒云霁把书放到一边,声音温润,“小繁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别理她。”
他倒是很了解他妹妹。
喻声笑,心虚感减轻了些。
舒云霁继续往下说:“前天晚上会那么突然,是因为看到了那个。”
他伸出食指,虚空指了指喻声的包。
喻声太多零碎的东西,出门前再倒腾来倒腾去也麻烦,索性一包背到底,前天去福利院也是背的这个包。
不过这个包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吗?
见喻声一脸懵,舒云霁又解释:“包上的挂饰,是东宜福利院发给志愿者的吧?我也有一个,就觉得挺有缘分,才想着要个联系方式,但好像吓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啊。
纯粹的、不关乎男女间的感情,仅仅只是因为有相同的经历。
这么想着,喻声的心情轻快了很多,她握着手机递上前:“现在加个联系方式吧?下次如果有志愿活动我可以直接跟你说。”
“好。”
舒云霁划拉着手机,没过几秒,喻声手机就弹出一条消息。
舒云霁:「我是舒云霁。」
喻声慢吞把自己的名字发送了过去:「喻声。」
“在聊什么?”
舒云繁拎着两杯水走过来,期盼地看向喻声。
喻声小幅度地对着她摇了下头。
除了她带过来的那个,房间内没有其余鬼的存在。
想到这里,喻声突然意识到,从进了舒云霁的家直到现在,江时全程保持沉默,明明第一次见到舒云霁时最吵的就是他。
喻声喝了口水,半掩饰地偷偷瞥了一眼江时。
他靠在门边,懒散地,对上喻声的视线时开口说话,声音几乎是哼出来的,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凭什么这里就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