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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解毒

作者:好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连续三天试药,林争渡困得坐在病患床边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脑袋枕空,她一个机灵醒来,眼皮掀开便对上病患半睁的眼睛——病患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林争渡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手指搭上他手腕摸脉搏。


    毒没解,但已经不像刚送过来的时候那么严重了。


    林争渡伸出两根手指,比到病患呆滞的双眼面前:“这是几?”


    病患涣散的视线慢慢集中到林争渡手指上,但是他的目光只在手指上停留了不到两三秒,很快就目标明确的绕过手指,继续盯着林争渡的脸。


    半晌,病患声音虚弱但坚定的开口:“你不是人。”


    林争渡:“……”


    她伸手往谢观棋脖颈上一捏,虚弱的病患很快就昏了过去。


    林争渡自言自语:“看来前期治疗还得再延长两天,这人看东西都有幻觉,还不适合换血。”


    将桌上的药碗,针筒等杂物收进搭包里,林争渡离开侧卧,回到自己宽敞的配药房。


    因为这两天配药时频繁炸锅,本就杂乱的配药房现在更是乱得像一个垃圾堆。


    林争渡光是要走到自己的书桌面前,路上就踢开了好几个碍事的破瓦罐。


    书桌有配椅子,不过林争渡没空坐。她站在书桌面前,掏出药方铺到桌面上,用毛笔涂改了其中几味药材,随后又列出一张药材清单,写好之后将它绑到信鸽腿上。


    信鸽就只是普通的信鸽,不过经过养鸽人的特殊训练,它们可以不受阻碍的穿行于药宗各大法阵之中,有效而快速帮助门中弟子互相传递消息。


    但是信鸽无法离开北山药宗。


    林争渡的那张清单会先传递到菡萏馆她师父佩兰仙子手上,再由佩兰仙子转交给剑宗。


    目送信鸽振翅远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层叠山林之间。林争渡转着手上的毛笔,陷入思索之中。


    病患仍旧昏迷不醒,但是情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他可以自主吞咽药汁,不用林争渡再像第一天那样用针筒直接注入他的经脉里面。


    给谢观棋喂下去两大碗药汁后,林争渡用手帕擦了擦他唇角沾到的水渍,坐在一边观察病患的反应。


    他再度有清醒意识时却已经是深夜,屋外明月高悬,屋内灯火葳蕤。


    火光照得谢观棋那张苍白面容都多了几分血色,他眼眸半睁,神色仍旧带有不清醒的懵懂茫然——和上次一样,他的视线只在半空中飘忽了片刻,很快就锁定到了林争渡脸上。


    林争渡重新在他眼前伸出三根手指:“这是几?”


    谢观棋茫然,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也没有看她的手指。他还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女人,但那一小段短暂的记忆太过于模糊,以至于谢观棋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深陷濒死的走马灯中,还是真的被‘仙女’救了。


    片刻迟疑后,谢观棋声音虚弱:“你不是人吧?”


    林争渡伸手往他脖子上一捏,重新把人捏晕。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都快第四天了,怎么还是陷在幻觉里?”


    可是林争渡重新为谢观棋检查身体,又没有检查出病患身体有恶化的迹象。思来想去,林争渡还是决定第二天给谢观棋加大剂量试试。


    第二天正午。


    配药室里怪味蔓延,铁锈似的药味里混杂了羊肉炊饼的香气,以及数日来爆炸的火药味,囤积药材的草木味……


    数种味道拧成一股,呛得陆圆圆走进大门又马上跳出来,扭头一口气跑出去七八步,把脑袋扎进院子里的薄荷丛里一阵猛吸。


    他是林争渡的师弟,但不是人族,而是一只猫妖。虽然已经活了六十多岁,不过按照妖族的年龄计算,陆圆圆还只是一个小孩。


    所以他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修炼,上学,以及给师父师姐师兄们跑腿。


    林争渡咬着炊饼从屋子里走出来,对满屋子堪称毒气的味道毫无反应。


    陆圆圆吸够了薄荷,起身抱怨:“师姐,你怎么还吃得下东西啊?里面臭死了!”


    林争渡:“配药室不都是这样的味道,要吃饼吗?羊肉馅的。”


    陆圆圆摇头拒绝,抬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储物锦囊——霎时各种药材铺了满地。


    “这是剑宗那边送来的药材。”


    有草木的,也有用冰块封存的灵兽部件。因为被封存得很好,所以并没有血腥味,只有冰块冷幽幽的气味。


    陆圆圆好奇的问:“师姐,解疫鬼毒真的需要穷奇的整副骨头吗?”


    林争渡:“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很想要收藏。”


    她三两口咽下馅饼,跳下台阶验收药材。很快林争渡就发现,剑宗送来的材料不仅新鲜,而且分量还都比她清单上列出来的多了一倍。


    林争渡:“剑宗那边没有让人带话吗?”


    陆圆圆摊手:“不知道,我没见到剑宗的人,东西是师父直接交给我的。”


    送完药材,核对完没有缺漏后,陆圆圆就离开了。林争渡卷起衣袖,把头发也盘起来,随手从旁边灌木丛上折断一截细枝固定,开始收拾满地的药材——该化冰的化冰,该分类的分类。


    穷奇骨架外层的冰块化掉之后,新鲜的戾气扑面而来,森白骨架上甚至还残留着没干透的血迹。


    林争渡没戴手套,在骨架上摸来摸去,感受着骨架上残留的凶兽威压,感慨:“居然是现点现杀的,剑宗效率好高。”


    一时间,她对治好谢观棋这件事情燃起了空前的热情。


    傍晚时分,已经喝下第五道药的谢观棋悠悠醒来。这次他感觉自己大脑比前两次都要清楚很多,也能感觉到夕阳温热的照在自己脸上。


    林争渡看着他睁开了眼睛,于是伸出五根手指问:“这是几?”


    谢观棋思索片刻,回答:“一只手。”


    林争渡又掏出一支毛笔给他看:“这是什么?”


    谢观棋:“毛笔。”


    林争渡:“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谢观棋没有回答,反问:“你是谁?”


    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林争渡的脸,清楚了很多的意识分辨出面前这个女人不可能是‘仙女’。


    林争渡点点头,掏出小本子往上记录:“基础认知健全,没有出现失忆现象——我叫林争渡,药宗弟子,现在是你的大夫,你还记得自己中毒了吧?”


    谢观棋:“……记得。”


    林争渡合上本子,向他露出笑脸:“别担心,我会全力治疗你的。”


    在药物作用下,谢观棋并没有清醒多久,和林争渡短暂对话几句后,他又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昏迷。林争渡坐在床边,紧密观察了他一整夜,一步也不曾离开房间。


    直到第二天天亮——谢观棋没有出现异常反应,呼吸平稳的昏迷着。因为体内毒素得到了很好的扼制,他的脸色看起来都红润了许多,脖颈上的黑纹也消失不见。


    但林争渡清楚,这都只是表象。


    疫鬼毒暂时被压制,但并没有解除,甚至没有被削弱。等到谢观棋体内的药力消散,疫鬼毒就会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反扑回来。


    林争渡回到配药室重新配药——现在该进入到下一个治疗阶段了。


    到了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林争渡沐浴更衣,先拜过祖师爷,祈求祖师爷保佑治疗顺利,然后再勤勤恳恳把自己的工具和调配好的药水搬进侧卧。


    最后将侧卧的门窗都紧密严实的关好,并用灵石启动屋内的隔绝阵法。


    随着阵法光芒闪烁,整间房屋陷入孤零零的黑暗之中。原本还会传入屋内的鸟叫虫鸣也完全消失不见,在这片幽暗的死寂之中,这座房间似乎被孤立遗忘了。


    林争渡摸黑找到烛台,将其点亮。


    一星火光昏沉微弱,照得她那张脸也模糊起来,像一副浸了水,颜料晕糊的画。


    她举着烛台坐到床边——床头柜上摆着针筒,玻璃瓶装的药汁,还有一些炮制过的,外形古怪的材料。


    气氛变得阴森幽暗,以至于谢观棋再度醒来时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在幽冥地府。他在茫然之余,本能的看向了林争渡。


    四目相对,林争渡弯起眼眸对他笑,声音柔和:“别害怕,这只是一种治疗手段。你如果紧张,可以和我聊聊天。”


    她说话时,握住谢观棋手腕,将他的衣袖推到胳膊肘处,完全露出小臂。和谢观棋温度略高的皮肤相比,林争渡的手指显得有点冰冷,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划过,令谢观棋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小臂上的肌肉。


    虽然气氛阴森,但他并不觉得害怕。不过林争渡说可以和她聊天——谢观棋是愿意和自己的大夫聊天的。


    谢观棋:“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林争渡:“双木林,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谢观棋茫然:“什么意思?”


    他没听懂林争渡后面念的那三句是什么东西,好像是诗,可是‘争渡’是两个字,最后一句又有六个字,这字数也不对称。


    林争渡正低着头在找谢观棋手臂上的血管——闻言她抬起眼,目光变化明显的从盯着谢观棋手臂,转为盯着谢观棋的脸。


    昏黄灯光柔柔的,无论是林争渡看谢观棋,还是谢观棋看林争渡,她们的脸都陷入一种被水浸糊的氛围里面。


    随即林争渡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声音温温柔柔,像烛台上晕开的微光:“一句诗。”


    “争夺的争,渡河的渡。”


    谢观棋愣了一瞬,连针头什么时候没入血管,也没有察觉。直到微凉的药汁从针头淌入手臂——他感觉到冰冷的刺痛,才慢慢回过神来。


    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压了压唇角,在脑子里写了一遍大夫的名字。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眼看着谢观棋原本清醒的神色渐渐涣散呆滞——林争渡知道这是迷思药起效果了。


    她之前做药物试验的时候,发现杜鹃鸟的舌头加上嘤嘤花可以做出一种暂时令人身体放松,思绪混沌的药。类似于蒙汗药,但是效果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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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修士的身体也起作用。


    林争渡在宗门例会上提过,说挺适合当临终关怀药物或者止痛药——但是其他长老觉得这药有点邪门,没通过林争渡的提议。


    结束注射,林争渡掰断针头扔进一旁灰盆里,又捏了捏谢观棋手臂:果然变松软了,但不是纯粹的软,捏起来很有韧性。


    林争渡:“唉,想吃捶打得很紧致的牛肉丸了。”


    谢观棋慢吞吞接上了林争渡的话:“我想吃竹笋肉包。”


    林争渡观察着他的表情——少年深眼窝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涣散,显然已经进入了胡言乱语环节。


    服用了迷思药的人确实会出现这种症状。


    林争渡觉得他说话蛮有意思,即使知道他现在说话并不动用脑子,但还是和他聊了起来:“你喜欢吃竹笋肉包?”


    谢观棋凝眉沉思了一会,回答:“还喜欢韭菜饼,红枣山药糕,鲈鱼脍,槐叶冷淘,蟹酿橙。”


    林争渡听见了好几道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菜名,很诧异:“你们剑宗食堂伙食这么好啊?槐叶冷淘是什么?”


    谢观棋认真回答:“剑宗食堂很难吃,也没有槐叶冷淘。这些都是我下山之后去吃的,山下比剑宗好玩多了。”


    林争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是外面的美食。


    谢观棋只认真了几秒钟,很快又开始胡言乱语:“大夫,你怎么坐得离我这么远?”


    林争渡:“我已经坐得很近了啊——”


    谢观棋:“大夫,你长得真好看,像我家狗头一样。”


    林争渡:“……”


    谢观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眸幽亮的反手抓住林争渡手腕:“大夫,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剑身上的剑纹闪光,亮亮的,我好喜欢。”


    “大夫,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拜师了吗?”


    “大夫,你是什么属性的灵根?你喜欢练剑吗?你要不要当我师妹?”


    “大夫,你用左手剑还是右手剑?我两个都用,左手剑使得更好些,但右手剑也相当厉害。”


    ……


    林争渡哭笑不得,敷衍应答了几声,抽手将谢观棋推回床上。


    他显然自己聊兴奋了,脸颊晕红,被推回床上了也没闭上嘴。


    “大夫,你喜欢狗吗?我特别会学狗叫。”


    “汪汪汪——”


    “大夫,你喜欢往剑上挂饰品吗?是喜欢挂在剑柄上还是挂在剑鞘上?你喜欢金属的剑鞘,还是玉石的剑鞘?”


    “大夫,你的眼睛好亮啊,特别像剑招收势,真好看。”


    林争渡把自己的衣袖也卷起来,与谢观棋手腕并排放,轻薄的柳叶刀划过,两人手腕上顿时出现一条整齐的伤口,血珠飞快涌了出来。


    血液受到林争渡的操纵,互相交融,看起来像是一条红线,连接着林争渡和谢观棋的手腕。


    因为迷思药的作用,谢观棋对自己手腕被划了一刀毫无所觉,仍旧在兴奋的自言自语,只不过说的内容已经从‘大夫你真好看’,进化成了他的个人练剑心得。


    “我编写了一本剑谱,大夫,你要看吗?”


    “我觉得铸剑最好还是用不周山的铁,因为火灵含量很高,有属性加成。”


    “大夫,你给我当师妹吧,你给我当师妹,我给你打一把剑。我很会铸剑,我师父的剑就是我铸的。”


    ……


    林争渡听着听着,不自觉偏过脸笑了起来。


    她想:谢观棋可能没有师妹,心里又很想要有一个师妹,所以才一直追问她要不要拜师。


    而且谢观棋学狗叫确实学得很像。


    和谢观棋交换了部分血液,林争渡用治愈法术愈合了他手腕上的伤口,又将房间内的阵法关闭——谢观棋还在胡言乱语,林争渡干脆把他打晕。


    被压制过后的疫鬼毒,顺着交换过来的血液流遍林争渡全身。她安详的躺在配药室躺椅上,默默感受着疫鬼毒在自己体内爬来爬去。


    半晌,林争渡翻了个身,探头往地上呕了口乌黑的血。


    腥苦气味在唇齿间蔓延,林争渡呸呸呸数声,嘀咕:“毒发的时候还挺痛,先试试第一版配方。”


    配药,试药,修改药方——转眼就过去了五天,林争渡终于赶在疫鬼毒把自己毒死之前,先把它给毒死了。


    这五天里,林争渡还要抽空给谢观棋喂药。


    他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是被疫鬼毒毒得黑纹乱爬,有时候是被林争渡的血毒得浑身青筋暴起。


    好在林争渡提前备好了药,一看谢观棋情况不对,就捏着他鼻子给灌两碗药。特调的药味道很差,导致少年剑修即使在昏迷中也眉头紧皱,脸拧得像一颗小苦瓜。


    林争渡放了半碗血给谢观棋喂下去——他脖颈上的黑纹,皮肤底下突突乱跳的青筋,霎时都消失不见。


    杂糅了特定药物的血液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良药,可以同时解掉谢观棋身上的两种毒。


    这就是解毒的第二个疗程,必需药引是林争渡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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