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独角戏
还有一些未知的事情。
我姓楼, 叫楼凝新,七岁时改为姓明。
到明昌容那儿后,我是他暴行的发泄对象, 他用鞭子把我抽得皮开肉绽。
喻兰舟就用她的身体,挡在我的前面, 对我说:“别怕, 我会保护你的。”
但后来, 喻兰舟回到了喻寄枝那儿,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
她曾对我说的那句“我会回来救你的”,失了言。
后来我去找她, 和她一同被绑走的那天, 明昌容为了防止我们逃跑, 在门外锁了链子。
母亲被他们杀害的那一天,喻兰舟因为失血而晕了过去。
所以她没有看到他们后来又对母亲做了什么。
我看见了,所以总是在哭。
分尸的那把冰冷的匕首一遍遍搭在我的脸上划过。
刀尖滴着浓稠的血红, 威胁似的落入了我的眼中。
姐姐, 所以后来我的眼睛里为什么没能同你一样,长出来一颗红痣呢。
我背后皮肤被火海烫伤, 溃烂到不能看。我被丢到偏远地方, 喻寄枝给了那户姓李的人家一笔钱后就不管不问了。
我身上一直留着大片难看的疤痕。李家一直在追生儿子,生出来后, 我就没学上了。
我去造纸厂打工, 粉尘不间断地呛入我的身体里,我每月按时把钱寄给李家。
就这样长大到十六岁的我, 看到电视里十八岁的喻兰舟, 众星捧月一般。
“姐姐,你答应我你会回来救我的。”
“姐姐。”
我想要去接近她、去报复她。
却被喻寄枝拦下:她已经忘记了。
我愣住了。
我的过去, 被喻寄枝抹去。
母亲的遗物也被抹去,记忆却没有。
姐姐,你却把我忘记了。
你怎么能忘记呢。
我活得那么辛苦,那么艰难。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凭什么你可以忘记。
我恨你。恨你把我遗忘,恨你不来找我。
我恨你,恨只有我一个人不能得到幸福。
我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说:已经忘记的,就让她再想起。
十七岁的我在喻兰舟放学的路上等到了她。
她的车。
我骑着一个破自行车,故意在她前面摔倒,她果然让司机停了下来。
然后撑着伞,走近我,扶我起来,递给我手帕,问我:“没有事吧。”
我的腿有些麻木疼痛的知觉,但在触摸到她手的温度的那一刻,一切痛苦仿佛都消失了。
我摇摇头,冲她笑着,说:“没事。”
她却忽然皱着眉,问:“我以前见过你吗?”
我心内涌起翻天巨浪,她认出我来了!!
但下一秒,我意识到自己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对自己的存在无比担忧。
我推开她的手,推着车子狼狈地逃走了。
我身上承载着她所惧怕的记忆,所以半是自愿半是被迫从她的世界里被驱逐开。
她很幸福,我是这幸福背面的深渊。
我的身体开始出现症状。
但我不敢去看,因为一去看,好像就要在医院住下了似的。
我没有钱。
换了份果腹的工作,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从五百万字的稿子中捧出来五十万字的心血,但无人问津。
过了几个月,忽然有出版社找到我,说要出版我的作品。
我欣喜欲狂。
却听到对方问:“您是怎么搭上喻家的呀”。
我失声哑然。
但我厚脸皮地接受了。
我值得。
再之后,我努力地写书,终于借着这股力,赚了一些钱。
我与李家脱离关系,换掉了自己的名字,冠以喻兰舟的“Y”之姓,洗掉了自己的身份,做了疤痕修复手术。
我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眼前,所以去大刀阔斧地整了脸。
但我还是怕自己吓到她。
不久后,我查出自己的病。
彼时的她在媒体上风光无限。
仿佛那些记忆只是我一个人的经历。
我责问上天:短暂的快乐都不能得到吗?都要提醒我来人世间是受苦赎罪的吗?
我的身体一刻不停在奔跑,我的魂灵却一刻得不到安息。
我又想去报复她了。
喻寄枝对我,确有怜悯。
不然凭喻家,随随便便我都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
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我的是她,背后为我写的剧本投资的也是她。
我去拿真相威胁她,一开始,她倒也同意。
但后来,当我要到五千万时,喻寄枝不愿意了。
我心中产生了畅快感。
原来,爱也是有尽头的。
更为重要的事,还有喻兰舟的母亲再次抛弃了她这个事实。
我满意了。
喻寄枝警告我:“想死的话,就试试。”
我对她说:“喻总,您不逼我,我发疯的概率就小一些。”
我试探着在媒体上出现,先是以小说作家的身份,再是在电影发布会上,但这些距离她都太遥远。
直到陈燃出现,她的歌曲被喻兰舟喜欢着。
去喻宅那一天,我有心进喻兰舟的卧室,拍下来她屋里那幅画,用作社交头像的软件。
我知道,喻兰舟也会喜欢这样的人的。
就像她原本有可能喜欢上一个阳光的我-
姐姐,如果我们此前不认识,你遇见我,会喜欢我吗?
我知道,你如果见到我,最先闻到的,一定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因为我也总是会嗅到。
它就在鼻尖,难以挥除。
我拿你的事情威胁陈燃离开你。因为我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爱而不得的样子。
姐姐,但是她真的有些爱你。
我说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说让她把全部的钱都转给我她也都照办。
姐姐,母亲不爱你,但她爱。
她总是叫着我“变态”,可是姐姐,我没有碰她。
至少是克制了自己没有碰到底。
我多想去到你曾经去过的地方,嗅你所嗅到的馨香。
或者用到过你的手进入我。
可是我克制住了。
我是不是很乖,姐姐。
姐姐,如果你知道这些,会不会也觉得我很恶心。
我和你一样,害怕黑暗。
和你一样,喜欢陈燃的歌。
和你一样,渴望被人爱着。
但我得不到了。
希望你能继续得到。
该忘记的就把它忘记。
“雪舟如兴尽,共此复谁欤。”
雪化了。
喻兰舟,再见。
我如今夜的新雪一般消失。
希望你永远不要记起我。
第82章 第 82 章
一年后。
陈燃剧烈地喘着, 从舞台上被人搀扶着走下来。
屈柏背过身去接电话:“我在陈燃的工作室。”
“我去接你。”
屈柏没有拒绝。
“谁?”陈燃身上沁着细密的汗,问。
“喻听舟。”
陈燃眉目警戒。
“你放心,我就只让她在门口, 她不会进来的。”
喻听舟把车停陈燃工作室的地下停车场。
屈柏坐进车里后,喻听舟问她:“她最近怎么样?”
“就还是老样子。身体差, 进行不了长时间的演出。”
“嗯。”喻听舟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
就要发动车辆时, 屈柏打开手机中的一段视频给她看, 说:“表现得怎么样?”
画面中是陈燃刚才在舞台上唱歌的画面,接连唱了五首歌曲,不喘不脸红, 看上去状态很好的样子。
喻听舟疑惑地盯着她, 屈柏解释道:“每唱一首都要调整一下, 唱得不好还会重来,然后还要用剪辑装作是一镜到底拍下来的一样。”
喻听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陈燃的粉丝对她起了许多猜测, 甚至当初车祸的事情也隐隐约约传了出去。
她知道了, 陈燃是想向喻兰舟传递一个讯息,意思是她身体没什么事, 能唱又能跳, 不要挂在心上。
喻听舟一直觉得对陈燃心有歉疚。因为她曾见过自己母亲和陈燃的会面。
一再追问下,喻寄枝才说出真相。说出自己叫“舟舟”的原因, 说出陈燃究竟是为何而离开喻兰舟。
之后喻听舟在一个晚会上碰见屈柏, 等屈柏和原公司合约到期后,逢金便花天价签下了屈柏。
屈柏一贯延续着待人很好的作风, 时不时往海升跑, 去探望陈燃。
喻听舟便藉着她,来对陈燃好一些。
给陈燃找非常好的康复老师, 时不时给陈燃送去些小礼物。
屈柏还问过:“该不会你和你姐姐喜欢同一个人吧?”
喻听舟笑,说:“没那么狗血。毕竟她是因为我姐姐受的伤,也因为我受过伤。”-
寒来暑往的一年里,陈燃多次以为她和喻兰舟分开的疾病已经结束了,但其实一切好像才刚刚开始。
她以为离开喻兰舟、刺痛喻兰舟的那段时间心内的痛苦已经被逐渐忘却,但却任由它们像尖锐的石子一样,在不能安睡的夜晚一层层磨着自己的心。
她才明白:原来痛苦之内,还能再痛苦。
一年有多长呢,长到让陈燃觉得这段时间是自己的一辈子。想念的时间比一个世纪更为恒久。
一年又有多短呢。短到都没能偷偷去见她几次,就又过了一轮。
期间2399的超话又被重建了许多次,但组织者建起来几次,就被炸几次。
陈燃猜测,是喻兰舟在泄愤。
这一年里,陈燃总是惊惧,害怕,提心吊胆。
心脏有时是鼓胀的,有时是萎缩着的,时时令陈燃窒息,喘不过气来。
同喻听舟寥寥的几次见面中,对方也透露,喻兰舟并不能睡得非常好。
以前或许还能依靠自己的歌入眠,但因为自己整个人在她那儿罪大恶极的形象,喻兰舟常常失眠,身体一天一天熬着。
陈燃耗竭心力,掏空整个自己,写出了许多温馨的曲子,但却写不出温暖的歌词,所以她试图在过去的记忆中找。
她进入到一个有着白光的狭长通道内,推开一扇扇门,每一扇门里都是噩梦。
“来救救我,舟舟。”
她喃喃。
现如今,需要有一个人来替自己把这些曲子演奏给喻兰舟听。
和自己之前的创作截然不同的风格,但她想,里面的温暖,喻兰舟应当会喜欢。
那是她掏空了自己的身体的温度,凝聚成心尖血的曲子。
她听说海升交响乐团新进名单里有个她和喻兰舟都认识的人——容玉。
喻指挥对这位钢琴家与对寻常乐手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陈燃想,只是一些曲子而已,只要不让她知道,是自己作的就好。
只要她能稍微得到一点慰藉,自己也算有用。
陈燃没有很多的力气走出家门,干脆请了容玉来自己家里。
小姑娘满脸纯真,但和前几年相比,成熟了许多。
陈燃觉得自己比她苍老了许多。
长在心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很苦,很丑。
陈燃在暗室里问容玉:“和她重新遇见,什么感受?”
“你喜欢她吗?”
她打探的消息说容玉几次撒娇般求着,让喻兰舟接送她,但都被拒绝了。
容玉点点头,像玉一样温润的面庞笑一笑,说:“跟你一样喜欢。”
陈燃两根手指交叠着,碾灭烟头,眼神撇着不看她,说:“别说这话。”
屋子里有些安静。
过了一阵儿,陈燃忽然笑了,盯着容玉说:“我帮你靠近她好不好。”一头长长的白发在暗室里有些晃。
容玉惊奇地盯着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两下,张着口,几秒钟后,问:“怎么靠近?”
陈燃把装着曲子的U盘递给她,说:“里面这些曲子,是你为她作的,她应该会喜欢的。”
“我吗?”容玉懵懵地接过来,清澈的样子和最初在喻兰舟面前的自己如出一辙,问,“你为什么不自己演奏?”
陈燃看了她一眼,直接问:“所以你要吗?”
容玉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里,忙不迭点着头道:“要。我要的。”
陈燃仰一仰头,示意容玉打开旁边的那架钢琴,说:“你先看看乐谱,试着弹一下,我听听。”
容玉对自己的演奏很有信心,但陈燃却一直在否定:“不对,重新弹。”
“听起来太着急了,慢一点。”
“情感不对,要舒缓一点。”
说最后一句话时,陈燃没了耐心,随手将谱子扫到地上。
容玉瞪大眼睛看她。
陈燃冷着眼看她:“你先走,明天上午九点再来。”
外面的天光彻底暗下来时,陈燃忽然想起来什么,打电话问助理:“那幅画,拿到了吗?”
前一阵派去的保镖说喻兰舟曾在一幅名为夏天的画作前停留了很久。
于是等到那幅画被撤下展览时,陈燃随即让人去打听。
听到助理说“拿到了”后,陈燃稍舒一些气息。
不算太贵,自容玉之手送给她,刚刚好。
又过了一个月,海升交响乐团的改编音乐会上,陈燃坐在角落里偷着看到了喻兰舟。
她穿着黑色西装套装,利落又洒脱。依旧是黑长卷发,卷发的弧度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好漂亮,漂亮到让陈燃失语,只想时时刻刻看到她。
演出依旧保持着高水平,陈燃在灯光重新亮起前离席。
却又忍不住在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潮外看她。
喻兰舟一出现在剧场外时,就被团团围住。
一群小女生在称赞人时,用那种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发抖的声音,说着“喻老师你好漂亮”。
喻兰舟对此不作任何回应。面上她对人好像同从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但的确比以前更难接近了。
以前被人群簇拥着,听着她们称赞“好漂亮啊”诸如此类的话,喻兰舟还会浅笑着以作应答,如今再听到类似的话,她只是冷淡点着头,从人群中穿过。
如果说喜欢以前的喻兰舟,是不自量力的话,那么喜欢现在的喻兰舟的话,是自寻死路和不知天高地厚。
她会用更为冰冷的目光瞥着你,直到你伸回朝着她的手。
骨子里对不入眼的人还是漠视。
有两个女孩伸着手递着信件。
喻兰舟先是看了她们两眼,认认真真地辨认她们的脸,然后才转过头去,助理善后,说:“不好意思,喻指挥不收信件的。”
她对来信更为戒惧。
喻兰舟临上车前,容玉挤开人群朝她而去。
陈燃见到了,喻兰舟的笑。
对着容玉的那种,真诚的笑。
那是今天晚上她的脸上唯一一个笑容。
容玉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一个扭扭棒做成的小花戒指,说:“喻指,送给你。”
喻兰舟难得遇见个属于过去的人,小女孩还给她作曲,送她画,还总送给她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喻兰舟接过来,没戴在手上,反而是用别针卡在胸口处,廉价的小花戒指刺穿了昂贵的西装,她也浑然不在意。
反倒是众人看着那根廉价的扭扭棒被喻兰舟衬成了买不起的样子。
容玉语气低低可怜兮兮地问:“喻指挥,我能趁一下你的车吗?现在打不到车了。”
陈燃觉得自己应当是要炸了。
在她面前装可怜吗?
这招她早就用过了。喻兰舟不会再上当的。
然而下一秒,喻兰舟点头,朝容玉伸出手。
眼里含着那种令人熟悉的,打量着人高高在上、却又包容着人的笑。
此刻,陈燃看见她伸手抚上容玉的肘窝拉对方上车时,忽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当初和屈柏在片场,喻兰舟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缘由。
过去自己会下意识用拇指摩挲喻兰舟的手背,在演戏时有意把这种情绪和动作加进去。
现在看来,或许也在无意中构成了对喻兰舟的伤害。
那是情人间独属的习惯被她人涉足的恐惧感。
正如过去在床上时,喻兰舟会摸着自己肘窝,轻轻按着,拇指指腹揉蹭着。
现在的陈燃忽然委屈地落泪。
口罩被她浸透。
她知道,喻兰舟的心很软。
只要她眼中的那人是善意对她,她就会很乖地应答。
陈燃不甘心。
所以在喻兰舟的车离开后,自己又开车跟了上去。
看到她们一起去了餐厅吃饭,一起回了喻兰舟的家。
直到凌晨一点时,容玉还没从楼上下来。
陈燃掐着表。
她当然知道喻兰舟不是随便的人。
但万一呢。
因为自己的心思不纯善,因为自己曾同喻兰舟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她也总用这样的思想去揣度别人。
凌晨两点时,喻兰舟屋子里的灯,熄灭了。
一直坐在车里的陈燃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活在一场长久的病痛里,不致于很快就死去。
但凄伤的悲苦缠身,致夜夜熬煎。
第83章 第 83 章
陈燃攥拳, 指尖陷入血肉中。
忽然有些理解当初的周镜汀了。
她明明不差。可眼睁睁看着喻兰舟走向别人的感受,真像刀子割肉,割的是心脏的肉。一细丝一细丝, 一碎沫一碎沫地研磨。
第二天清晨6点时,容玉才离开。
陈燃开始对自己说:她们之间一定没发生什么的。
喻兰舟缺少安全感。
一定不会在黑暗中让人对她做些什么。
她守着下楼的容玉, 隔着车窗玻璃, 目光几乎把对方射穿。
容玉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车。
在即将路过时, 陈燃降下车窗,目光冷冷地对她说:“上车。”
容玉感受到了那股压迫的氛围,她听见陈燃十分低的声音问:“我只是说让你靠近她, 把曲子给她, 没说你可以对她做些什么。”
容玉笑了笑, 眼睛弯弯,问道:“你在这里等了一夜吗?”
陈燃的面色发白。
容玉说:“放心,我们没发生什么事情的。我只是说了一句想看看她收藏的一些珍贵的乐谱, 她就留下我了。”
陈燃的面色更加难看。
容玉倒不如不说。
这样不行。
这样不可以。
其她人可以, 但容玉不行。
回到家后,陈燃对陈烈说:“我总觉得, 我要去见一见她。不是偷偷的, 是光明正大的。”再不去见她,自己会死。
陈烈问:“打算什么时候去见?”
“再等一等。”
“等什么?”
“等我去掉身上的烟味儿。”
“不抽了吗?”之前自己好说歹说也没劝动的事情。
“嗯。”-
被压了几年的片子《从行》上映, 危易安在国外获金榈奖的消息传来, 国内交口称赞。
好不容易陈燃主动来找一次仇芳吃饭,席间却一直沉默。
仇芳以为她是看见了这个消息, 便絮絮叨叨说着:“得了那个奖也没有什么好的, 惹得个被国内封杀的结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禁呢。”
陈燃始终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仇芳抄起桌上的茶灌自己一大杯, 正欲再劝说时,只见陈燃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问仇芳:“芳芳,你家有小孩吗?亲戚家的邻居家的都行。”
她记得仇芳有个小侄子的。
“你干什么?”
“借我用用。”
“什么用?”
“我想见她了。”
她必须得去见她了。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没做,想了好久也没记起来。直到上次看见喻兰舟,就如同严丝合缝的拼图那般。拼图缺在了心脏的最中间。
自己的心脏从内向外挣扎出一个触角,在模糊地向喻兰舟伸出去。
要去探听,她过得如何。
她曾那么幸福过,所以见不到喻兰舟的时候,陈燃每时每刻都想发疯。
但容玉这个人,令陈燃措手不及。
她从没想过喻兰舟会如此快地接纳了她。
是不是,如果那些曲子真的是容玉所作,喻兰舟也会欣然允许容玉的接近呢。
是不是,如果当初是容玉对她用心机,闹死闹活地“威胁”着她,喻兰舟也会妥协呢。
自己真的是,一点特殊性都没有。
仇芳偏过头去看,一滴晶莹的泪滑过陈燃有些苍白的面庞。
“陈燃,别带坏小孩子!”仇芳语气认真地说,“想她就大大方方地去见,认认真真说清楚你为什么离开她、你有多后悔。”
陈燃回过神来,是啊。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要去碰瓷就大大方方地去,拿小孩子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秋日下午气候干燥而萧瑟。
陈燃的车停在拐角处,调整好角度,撞了喻兰舟的在停车场里安安稳稳停着的那辆白色奥迪,车灯碎裂。
陈燃下车拍摄好照片后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然后又给喻兰舟打去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换一个新号码给她打,一直没被接通。
汽车喇叭声响了一阵儿,只有停车场的管理人员过来了。
陈燃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说:“等车主到的时候麻烦您让她联系我。”
傍晚下班时,喻兰舟依旧没有打来电话。
陈燃难以忍耐,又再次打过去。
这一次,竟意外地接通了。
喻兰舟没有说话。
陈燃喂了两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后,才缓缓开口,说:“对不起喻老师,我不小心撞到您的车子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同我协商一下赔偿事宜吗?”
电话那边停了好久,才说:“不用了。”
自己明明对陈燃说过,等她死了也不要陈燃来看一眼。
就要挂断之时,陈燃急忙说道:“需要的。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喻兰舟呼吸一滞,她抬眼。
不喜欢欠别人的?
陈燃确实是没欠自己什么。反倒是自己还欠她一条命呢。
她问:“什么时间?”
“明天上午12点可以吗?”
“地点发我。”
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秋天的末尾,尚未入冬,所以从心理上来说还不至于太冷,但陈燃却一阵一阵地抖瑟着。
喻兰舟推门进来,臂弯上搭着件深灰色大衣。耳垂上的耳坠一晃一晃的,就晃到了人的心里。
她人生的几十年里,出现在互联网上的频率不算多,但每一出现,便会被议论许久。所穿的衣服,也总是在短时间内售罄。
喻兰舟那样冷冽的气质太过于明显,陈燃在心内演练着,对她说“好久不见”。
刻骨铭心的思念好像是伴着餐厅里的bgm而来的。
音乐声停止时,陈燃心底,永远在下着的太阳雨,始终未停。
“喻老师,好久不见。”陈燃站起身想同她握手。
声音颤,手指颤,心脏也在颤。
两个人之间该有一句“好久不见”和握手的,但喻兰舟淡淡看向她,硬是没给。
陈燃克制着心绪开口,说:“您的车辆的损毁程度保险公司的人应该已经跟您说过了,是我的过错,我赔偿您。加个联系方式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隐隐疼痛着,怕对方不同意,又低低地问了句,“好吗?”
喻兰舟搁下茶杯,淡淡说:“不用了,一下子结清就好了,您应该不差这点钱。”
陈燃愣在原地,随后道歉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手头有点紧,一个月还您一万,可以吗?”
喻兰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过分惊讶。
她知道,陈燃想见她。
这一年来,有人一直在跟踪她。
与其说是跟踪,不如说是保护。
最开始她以为是喻听舟或是喻寄枝,但自己已经明确地对她们说:不要找人监视我。
改编音乐会那晚的剧场外,她一眼就认出了陈燃的身影。
那晚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她隔着层层阻碍仓促看她一眼。
夜色苍茫,灯光映着陈燃的身体,喻兰舟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脆弱,比摇曳的灯光脆弱。
似乎是一种冰冷但灼烫的矛盾温度。
晏新雪去世之后就来找自己了吗?
当初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她竟然还要来找自己。
大概是报复心又起,喻兰舟抚住了容玉的手肘。
从后视镜中看到有车在跟,她破天荒地让容玉跟自己回了家。在对方有意留下时,顺势成全。
喻兰舟摸不清陈燃什么目的,在桌上摆一张名片,起身道:“和我助理联系。”
“等一下。”陈燃借机牵住喻兰舟的袖子。
喻兰舟回身,目光冰冷盯着她攥着自己的手,右腕的文身,还在。
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洗掉吗?
滥情还是长情?
陈燃说:“这家的甜品很不错,我为您打包了一份,希望您可以尝一尝。”
喻兰舟没说话,依旧只冷眼看着,那意思也很昭然:放手。
陈燃松开手,攥过对方衣袖的手指相互摩挲着,贪恋温度。
喻兰舟离开后,陈燃盯着她曾经用过的玻璃杯许久。
眼神聚焦,然后重新失去焦点。
至少是在对视的那一秒钟,喻兰舟属于她。
能见到,真的太好了。
好到身体的细胞更新换代。
像是春天已经到了,溪水重新流淌。
她的世界,开始复苏。
但喻兰舟对她,依然是厌恶的。
怎么可能会不厌恶呢?
自己依旧是,没什么特殊的。
陈燃确认了。
她对旁人冷漠,对陈燃则是痛恶,对容玉是心软。
没过多久,热搜上出现一个词条#陈燃抄袭#
青年钢琴家容玉拿出自己的手稿,称陈燃曾采样剽窃她的作品,用于自己的许多专辑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陈燃的词条讨论度很高。
工作室急得团团转时,陈燃却在悠悠地打着电话。
通话对象是容玉。
她问对面的人:“容玉,你确定,她最近睡得比以前好吗?”
“那你,想承认那些曲子是你作的,想让她再恶心一次吗?”容玉语气恶劣地威胁着。
陈燃却不以为意。
让过去的那些歌曲不再属于自己,喻兰舟会不会舒心一点,没那么恶心了。
她的生活始终围绕着喻兰舟和音乐。
但当二者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可以毫不犹豫选喻兰舟,甚至都不用选。
挂断电话后陈燃对助理说:“帮我发一条声明。”
“澄清声明已经拟好了,您过目。”
“不是。”陈燃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责怪她的自作主张,“发道歉声明。承认我抄袭。”
过后有人在采访中问屈柏,如何看待好友作品抄袭这一行为。
屈柏一贯有什么说什么:“她抄个鬼。”-
海升乐团的人都知道,喻指挥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唯独一个乐手例外。
那位乐手有着狼虎般的眼神,有野心也有野胆。常常从背后将喻兰舟吞没。
她们出入公开场合,喻兰舟丝毫不掩饰对容玉的偏爱。
陈燃在忍耐到不能再忍耐时,去问容玉:“你今天跟她,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陈燃你是变态吗?难道以后我跟她做你也要知道吗?”
陈燃的眼睛重重眯了一下,额侧青筋在夸张地跳着。
觉察到危险,容玉低头,“好,我就跟你说一下。她对我很温柔,我们今天一起去吃了饭,她还给我系安全带。”
“吃过饭后呢?”
“到她家里,她教我练习指挥。”
“还发生了什么?”
容玉摇摇头,说:“没有了。”
在外面时喻兰舟总是对她很亲昵,一到私密空间,恨不得离她八万里。
片刻后,容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她经常看我。但是我有点不能忍受……”
陈燃紧紧盯着她。
“不能忍受她在看我时目光无神,一点都不聚焦,就仿佛,我是空气一样。”
陈燃的心沉入海底。
她知道容玉说的是什么。
她知道,那是喻兰舟十分愉悦时的表情。
陈燃忮忌到发疯。
忮忌的藤蔓一点点箍紧了她的心,把心脏压迫变形。
她开始发疯,不受控地。她想把烛台拂到地上,烧了这个破碎变形的世界。
狠狠掐住容玉的脖子,问:“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那么想,那么想,想她对我这样。
容玉一点点地慢慢窒息,挣扎中指甲深深扣进陈燃手背的皮肤里。
看到对方红涨到发紫的脸,陈燃松开手,一拳捶在容玉身后的镜子上。
容玉紧紧闭上眼睛,但眼皮还是被崩碎的残镜划伤。
陈燃揪住容玉的衣领,“不许表白!不许喜欢她!!”伸手重重捺在她流血的眼皮上。
容玉笑着确认:陈燃是个疯子。
她平静的情绪与陈燃形成鲜明的对比,轻轻说:“那如果是她喜欢我呢?”
陈燃的眼睛空无一物。
因为对这句话的想象而再次陷入狂躁之中,但没再对着容玉去发泄了。
末了,她只无力地说了一句:“她不会喜欢你的。不会的。”-
初雪到时,容玉又被陈燃抓去见面。
走进屋内后,容玉直觉到这次的气氛很不一样。
窗帘四开着,陈燃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眼睛疲惫,像是忍耐着什么。
她的脸也苍白,像冬天的雪。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保镖偷拍的喻兰舟的照片。
照片中,喻兰舟抬手抚上容玉的眼皮。
陈燃觉得那是自己作恶多端的报应。
桌子上还摆着一些照片,陈燃下巴微抬,压迫感极强地问容玉:“这些是什么?”
容玉的目光触及到桌子上的那些照片,问:“你跟踪我?!”
“不行吗?”陈燃把手机扔给她,说,“不行的话你报警处理吧。”
陈燃又走近一些,把照片扔在容玉脸上,语气轻轻地问她,“这就是你所说的喜欢她?你的喜欢这样轻贱?口口声声喜欢,可你做了什么?对别人搂搂抱抱毫不避嫌?”
“不然呢?!”容玉瞪着她,说,“你还真指望着我就守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过一生吗!”
那三个字一出,陈燃就立即踹在她膝盖上,容玉扑通一声跪地。
“本来就是!”跪在地上的容玉梗着头,不服输地继续说道,“如果我是30岁,那我认了。但我才22岁,没遇见的人还有许多,没体会过的经历还有很多。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束缚在这样一个无趣的人身边?!”
“喻兰舟没了喻家,不过如此。”容玉对她祛魅。
听到她这样的话,陈燃反而笑了:
她确认,这世界上没有人再比自己更爱喻兰舟了。
她还是不忍心,把喻兰舟随便交给旁的什么人。
于是便蹲下身,对容玉说:“你配不上她,更配不起。不准你再接近她。”
“你要是再敢靠近她,敢动她一根手指,我就是再进去一次,也会把你的手砍下来的。”
容玉从没想过陈燃居然真疯成这样,她跪地,但姿态高昂,说:“我不和疯子争东西。”
第84章 第 84 章
当晚夜深时, 陈燃做着梦。
梦见了喻兰舟。
这个梦像是给狗狗的安定信号一般,陈燃安静下来。但有一些压抑的,却在疯长的欲望在不停生长。
她学着晏新雪, 大把大把地投钱,最终, 她强硬地运用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促成了和喻兰舟的合作, 胁迫了喻兰舟和她相见。
和过去一样的流行音乐改编演奏会,两首歌而已。
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去海升交响乐团那一天,陈燃有意无意地经过喻兰舟的办公室, 碰巧和刚从门内走出来的喻兰舟打了个照面。
陈燃微微鞠躬, 身体局促, 道:“喻指挥,您好!”
喻兰舟眼神淡漠地瞥过去,没理会她。
陈燃的心一揪, 追在后面说:“喻老师, 这场演出,麻烦您了。”
喻兰舟走进排练室后, 没给陈燃留门, 只顾着跟在后面的陈燃被木门重重撞击了一下,嘴唇有些出血, 却没敢出声。
喻兰舟回头看了一眼, 没理。
自顾自地与底下乐手排练起第一首曲子。
陈燃就乖乖地在门外等着她。
片刻后,喻兰舟走出来, 问她:“这首曲子, 作为您表演之后的衔接,可以吗?”
她在用“您”这个字眼讽刺陈燃。
陈燃只是听了一会儿, 刚刚从里面传来的声音还十分细微,她想了想,说:“喻老师……能不能更换一下?”
曲子是柴可夫斯基的《第六悲怆交响曲》——绝笔之作。
选择这个,喻兰舟的心思昭然若揭。
大概就是:给老娘去死。
喻兰舟眼一睨,问:“换什么?”
她原本以为之前陈燃表现出来的对指挥的兴趣只是假装,没料到她能这么快就发现。
“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
献给初恋情人的曲子。陈燃有来有回。
怕喻兰舟不答应,她眨眨眼,提心吊胆地问:“可以吗?”
喻兰舟应允道:“听您的。”
好像依旧有丝阴阳怪气。
陈燃抿一抿有些血气的唇,忽然觉得自己来得有些错。
不顾喻兰舟的意愿就强行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想了想,她说:“喻老师,如果和我合作,令您感觉到十分不适的话,那我和贵乐团说一声就好,我退出,钱款照旧付。”
陈燃口是心非。
这个合作是她计划了多久才促成的,她有多么想念她。
但只要喻兰舟不情愿,陈燃即使再不甘心,也只得这样说这样做。
“没事儿,不至于十分不适。”
第一次排练时,陈燃努力克制住自己,没往喻兰舟那儿看。
下舞台后,陈燃见喻兰舟边往外走边拨打着电话。
陈燃猜测,对面是容玉。
自上次和容玉的见面后,陈燃要求她与喻兰舟保持距离,再逐步为她的出国铺路。
容玉就此主动认了喻兰舟当老师。
所以此次,当看到喻兰舟确实是打给容玉的电话没被接听后,陈燃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喻兰舟进行绑架,说:“希望喻老师不要爱上学生。”她有些过激。
“陈燃,你在讽刺谁?”
“喻指挥,我没有讽刺。”只是难过喻兰舟对容玉主动。
“爱上学生是罪我承认,”喻兰舟眯了眯眼,盯着陈燃的眼睛,又问,“那和小十几岁的人发生关系,是罪吗?”
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剜陈燃,陈燃听出来了。她的目光在喻兰舟身上一寸一寸抚摸过,声音颤弱着问:“您承认什么?爱上学生吗?”
喻兰舟摇摇头。陈燃是理科生,中文母语学得也不太好。
明显对自己还十分在乎的样子,还偏偏要借别人之手来对自己好。
借了还要吃那人的醋。
容玉送过来的那些曲子,只要多听她弹个几次,就能知道谁是李逵谁是李鬼了。
陈燃能骗得了谁。
拿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儿,愚蠢。
喻兰舟不理她,径直往门外走。
留陈燃一个人在原地。
第二次排练时,陈燃的声音状态明显不对。
像是感染了病毒。
几次看着她要倒下去的样子,喻兰舟在休息路过她时,低低地在她身边说:“嗓子不行就不要勉强。在这硬挺什么?”
排练重新开始后,喻兰舟看一众人的状态,陈燃明显不对劲。
眼看着陈燃即将倒地之时,喻兰舟快步过去接住了她。
她曾救过自己。
喻兰舟对自己说。
在医院和陈烈完成病人交接后,喻兰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式演出时,又是一票难求。
内场前几排的价格甚至一度飙升到了5万一张。
cp粉调侃:
【啥房子啊都坍塌了参观一下还得叫人倾家荡产的】
【究竟是世纪大复合还是大决裂?】
【谁为苏导发声!马上cr都三婚了一次也没轮到她】
【家园被多次摧毁,依旧屹立不倒】
【只有双方都念念不忘,才会有回响。】
(cr不塌了吗那么长情啊)
直到正式演出上台前,陈燃又开始出现幻听。耳旁喻兰舟的声音说:燃燃,专心一点吻我。那是过去喻兰舟扶着陈燃的下颌,让她专注地看着自己。
凛冽的气息逼近。
手指间仿佛被人不经意地触碰了一下,陈燃抬眼望,喻兰舟正提醒她:“陈老师,专心一些。”
“嗯。”陈燃点头应。
喻兰舟不是她所能亵渎的,但依旧是她最炽热的情感。
演出后的高赞评论:【你家主唱大人看到喻兰舟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你懂吗?】
【到底谁在跟我说cr不爱圆周率的,她超爱的好嘛。】
【我要是喻指都该恶心死了】
合作舞台很快被cp粉发出来repo:
感觉两个人的情绪都挺复杂的,小23明显就是还很爱啊。
下台的时候喻指有一步没走稳,好像要跌倒了,小23嗖的一下飞奔过去扶。表面一点都不看喻指,但实际上总是在偷瞄。
喻指也就是那种嘴硬心软,估计私底下该看的一眼没少看。
感觉见这一次面,小23能写出来一百首歌。
但看着两个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梦一个结婚。
中场休息,陈燃同乐团的合作结束从台上下来时,手一直在抖。
有粉丝喊:“燃燃你抖什么啊?”
陈燃抬眼看了那人之后,苦笑了一下。
音乐会庆功宴上,喻兰舟的饮料吸管在杯底划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周围人喝了个差不多,剩下的人里好像就只有喻兰舟是清醒的。
陈燃喝得有点多,她的手搭在椅背上,忽然抬眼问:“你最近,睡得好吗?”
喻兰舟抬头环顾了一圈,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回答:“还可以。”
“嗯。”陈燃有些昏头转向的,拍拍自己发红的脸,“我去下洗手间。”
喻兰舟瞥着,她的手机放桌上没拿走,离自己只有几步远。
她起身走过去,紧紧攥着手机,心脏乱跳着。
再试一次。
880916。
不对。
030514。
不对。
250124。
正确。
喻兰舟抬头。
自己第一次认真对她说“喜欢”那天。两个人都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那一天。
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相册,便有消息跳出来:
海:【想我了吗?】
看着是一个新开发出来的聊天软件。
喻兰舟身体中的血一直往头顶涌去,似要把她刺破。
她颤抖着指尖,不受控地沿着聊天记录往上查看。
树:【我好想你。】
海:【我忙完工作就来见你,好吗?】
树:【不好。就现在。】
海:【听话。】
海:【事情解决了吗?我有些担心你。】
树:【解决了,姐姐。】
海:【那就好。】
喻兰舟看到了聊天界面不久前陈燃向对方发去的一条消息:【好!我爱你,姐姐。】
她感觉到指尖有一些或重或缓的疼痛通过脉络朝自己一点点涌过来。
又被陈燃的表演骗到了。
喻兰舟忍耐着,平静地将手机搁到桌上。
陈燃出来后,众人开始一一在离席了。
陈燃凑近了一些,声音轻轻地问她:“喻老师开车了吗,我让人送您回去吧。”能贴近她一秒是一秒。
“不必。”喻兰舟眼尾泛着水红,低头滑动屏幕,头也不抬地回答她,“有人接。”
听到这句话后,陈燃低头在软件中打字:
树:【理理我。】
海:【怎么啦?需要我在你身边吗?】
树:【很需要。】
海:【我忙完工作就来找你,乖。】
树:【不好。】
陈燃收起手机,抬头问喻兰舟:“您在等谁,容玉吗?”
“不关你的事。”
陈燃压制下心内的烦躁和沮丧,挡住自己想离开的想法。
她受不了喻兰舟这样空白的眼神,像是自己从来没在她的世界里存在过,一切的痕迹都被消除。
待房间只剩下她们俩后,陈燃皱着眉头,说:“喻老师,不要对别人那么好,怜悯心不要那么重。”
很想提醒她一句,会被骗的。
“怎么,想起你了吗?想起我曾经被你骗过吗?”
陈燃笑了,眼角有泪,说:“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喻兰舟皱眉,阖上手机,不时抬腕看表。
陈燃看着,应当是来接她的那个人快到了。
她起身,几步越过去,居然俯低身,轻抬着喻兰舟的下颌吻上了她的唇。
喻兰舟头脑一片空白,唇瓣相触时的柔软和酒气令她恍神。
意识到陈燃对她做了什么后,喻兰舟猛地推开她,骂了句:“滚。”
陈燃不听,反倒是把她圈在椅子里,一手固定住她的脸,再次吻了上去。
喻兰舟的喘息在齿缝中露出来,她狠狠咬破了陈燃的唇。
对方依旧没停下来。
喻兰舟抓起餐桌上的酒瓶,往陈燃头上砸去。
嘭的一声,酒瓶碎裂,陈燃的头上慢慢渗出了鲜血。
陈燃的脑袋懵懵的,先是钝钝的痛感,再是像闪电一样尖锐的疼痛劈开陈燃的头,钻进她的脑仁里,再游到眼睛,喉咙,胸腔,最后到心脏。顺着血管炸开来。
喻兰舟的一双眼睛比海升的冬天寒冷,她说:“陈燃,不要恶心我,轻贱我。”
“舟舟,我没有要恶心你。”陈燃的口齿含混得不行了,血往下顺流进她的眼睛里,“我是真的,好想你。”
“别喜欢她好不好。”
喻兰舟,不要凶我……
好不好。
喻兰舟望着她。
她说着想自己,可又在做着什么事情?
可是陈燃,你的眼睛为什么哭得那么委屈呢。
唇微微地抿着,眼皮像是在眼泪的重力下,颤了一下。
目光直视着我,好像没有对我做过任何错事,好像很爱我的样子。
喻兰舟感到一阵恶心。
下一秒,她推开房门,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跑去。
陈燃怕她出什么意外,追在她身后。听到里面传来不受控的呕吐声。
和自己接吻,那么恶心吗。
喻兰舟果然是真的,没有爱过她呐。
要不然怎么会忍心这样打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陈燃又想起喻兰舟曾说过的那句话:你别活了。
她知道,或许喻兰舟刚才是真的动了杀心。
喻兰舟走出来后,陈燃面无血色地递给她帕子,道歉说:“对不起,喻老师,我刚才对您,做错了事。您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喻兰舟看着她,血已经快流到脖子上了
陈燃一直没有捂头,但喻兰舟判断,她伤得不轻。
她拨着电话,取下脖子上的围巾按在陈燃出血的地方,扶着她往外走,说:“去医院。”
陈燃替过对方的手按住围巾,小心翼翼地推开她,说:“不用了喻老师。对不起,我喝多了。对不起。您先走吧,我自己会处理的。”
陈燃微微晃头,用模糊的视线找到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喻兰舟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陈燃助理来了,手里还拿着盒药。
看到自家老板这个样子,慌张地跑过去扶住她,问:“这是怎么了呀。”
在夜色中,喻兰舟的声音冷淡,“我砸的,告我的话随时。”
陈燃接过药,递给喻兰舟,说:“管过敏的。”
然后倒在助理身上,“没事。送我去医院。”
在医院输着液时,陈燃单手打字,给聊天软件中的人发消息:
树:【你爱我吗】
海:【我当然爱你,超级超级爱你的。】
树:【可是你今天骂我了,还打我,我亲你你跑去吐了】
海没有回复。
陈燃又发:
树:【跟我说说话】
海:【宝贝今天吃药了吗?不要忘记哦。】
树:【对不起,姐姐,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海:【乖一点,吃了药我明天就去找你。】
树:【真的吗?】
海:【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燃按灭手机。
骗子。
你永远不会主动来找我。
泪砸在枕头上。
在一旁的陈烈把她的手机抽走,语气淡淡地说:“姐,她不在手机里。”
手机里的这款软件,是她实在不忍心看陈燃天天发呆无所事事的样子而开发的AI软件,能模拟和爱的人的聊天互动。
陈烈问:“她为什么砸你?”
陈燃笑,“因为我对她耍流氓。我活该的。”
陈烈走过来查看她头上的伤势,今天又缝了三针。
她叹气,坐在床边,愣了一会儿后,问:“你为什么离开她?”
陈燃夺过手机,“不为什么。”-
夜晚的梦里,喻兰舟梦见了那双委屈的泪眼。
第85章 第 85 章
惊醒来时, 是凌晨4点。
犹豫了一会儿,给陈烈发消息:【她怎么样了?】
很快收到回复:【缝了三针。】
喻兰舟紧攥着手机。
涌现着一股后悔。
无论怎样,不该再去打她的。
明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成了那副样子。
陈燃的身上, 一直呈现出一种喻兰舟无法理解的矛盾。
眼睛的爱和行为的不爱相背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想知道,陈燃的矛盾究竟为何-
她们闹出的动静有些大, 到屈柏都知道了陈燃又受伤了这件事。
喻听舟在夜半难眠。
第二天和屈柏一块儿跑去探望陈燃。
在屈柏出去买东西时, 喻听舟说:“要不然跟我姐说吧。”
“就只说我姐所收到的第一封邮件里的内容, 不说别的。”不说任何有关于晏新雪的事情。
“不。不用的。我以后真的不会再靠近她了。”陈燃拒绝。
彼此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已经定型了一般,像是一场死局。
想起昨晚喻兰舟拿酒瓶砸她时愤恨的眼神,陈燃觉得, 喻兰舟需要去拥抱崭新的未来, 崭新的人。
只要自己忍住, 不再去见她,就好了。
这样想着,陈燃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然后缓慢而艰难地说, “我发誓,真的不会去……”
“别这样说……”喻听舟抬手捂上陈燃的口。
见陈燃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才松手, 说:“那要是, 她之后身边都不会有崭新的人了呢,你不会后悔, 彼此又蹉跎了那么多时间吗?”-
先去见完陈燃后, 喻听舟把屈柏送回机场。
然后去喻兰舟那儿。
陈燃伤成这样,她心里应该也不好受。
到了喻兰舟那儿后, 对方就眯着眼打量着她, 随后声音低低地问她:“为什么去见陈燃?”
“你喜欢她?”
喻听舟被吓得急忙摆手,“不, 不是,不是的,姐,我不喜欢她。我哪儿敢喜欢她。”
“那为什么去见她?这不是第一次了吧。”好几次她看到喻听舟所属ip位于海升,但对方没来找自己,也不是工作行程。
“因为屈柏嘛,她总是和陈燃走得很近,所以我就偶然会和她碰见。”
这倒是个好理由。
但喻兰舟知道喻听舟在撒谎。
她撒谎时,眼神总是不敢直视她的。
不像某个人,撒谎时眼睛眨都不眨。
见喻兰舟一直紧盯着自己,喻听舟过去轻轻摇晃着她的手臂,问:“姐,你怎么知道我去见她的呀。”
是不是你也去看望她,然后见到了。
喻兰舟避而不答,只说:“你不告诉我,那我自己去查。反正总是会查到的,只不过是耽误的时间长或短的问题而已。”
喻听舟思虑了一下。
是自己答应陈燃不去说,喻寄枝又没答应过。
她抬首,试探着说:“那,姐,你知道妈妈曾去见过陈燃几次吗?”
喻兰舟皱眉,面色变得很不好看。
又是因为母亲吗?
她当即没能忍耐住,拿了车钥匙出门。
喻听舟慌慌张张穿鞋拿东西关门跟在后面说:“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要冲动。我送你,正好我刚要回去。”
一路气喘吁吁跑到前面拦下喻兰舟,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开车吗?我送你回去。”
强硬拽着她往自己车上走。
到车上后,喻听舟避着喻兰舟给喻寄枝发消息:【妈,我姐要去查陈燃为什么离开她,她知道您和陈燃见过几次面了。妈,对她坦白一些吧,她们都过得不好。只说陈燃被威胁的事情,不提到晏新雪的事情,好不好,求您了,心平气和一些。我知道,您一直都后悔当初没有拦下那封邮件的,不是吗。】
正在开会的喻寄枝收到了这条消息,她将手机覆下,沉思了一会儿。
坐在办公室里等待喻兰舟的到来时,她心内是有些波涛的。
到底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呢。
喻寄枝听晏新雪说陈燃是个钟情的傻子,说陈燃被困在她身边,说陈燃把名下资产全部转给她。
喻寄枝一开始是不大信的。
直到在晏新雪去世的葬礼上,她碰着陈燃,看到对方形销骨立的样子,才知道,陈燃当初那句“可以为她挡刀”不是空话。
在这个时候把喻兰舟交给陈燃,喻寄枝既放心又无措。
两个小时后,喻兰舟走进喻深的董事长办公室。
她没有克制,开门见山地问:“您为什么要去见陈燃?当年您和她达成了什么交易吗?”连句对喻寄枝的称呼都没有。
“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交易。”喻寄枝垂眸。
“那您为什么要去见她?”
“兰舟,语气不要那么冲,可以吗?”喻寄枝的声音有些疲惫,“你慢一点,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喻兰舟意识到自己对喻寄枝的态度不太对,一直紧绷的身体稍放缓些,坐到她对面。
过了一阵儿,喻寄枝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开口,说:“是晏新雪拿那些照片和记忆威胁陈燃,让她离开你,否则她就会把那些都发到你邮箱里,让你记起过去的事情来。”
喻兰舟闻言,怔愣了许久,她攥着发白的指尖,一颗眼泪无意识地落下,问:“可是那些事情,我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喻寄枝抬眉,说着谎话:“但那时候陈燃以为你不知道。”
喻兰舟坐不住了,整个人都被泪水堵塞住,她快要为陈燃难过委屈到爆炸。
她站起来质问:“所以你们没有把我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告诉她?!就任凭她这样被人哄骗,像个傻子一样地离开我?”
“兰舟,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是这个原因的。”喻寄枝抬头望向她,试图安抚。
“那你也应该早一点告诉我!”
喻兰舟的泪在这时汹涌落下,毫无止意那般。
陈燃你有病啊。
她的心上先是冒出来密密麻麻的心疼。
陈燃你个笨蛋。
好笨啊。
然后是后悔,陈燃为了她而屈服。
而自己竟然拿酒瓶去砸她、开车去撞她。
一味地沉浸在自己悲伤里,彻底地忘记了如何去认清一个人的真心。
她在泪光中看向喻寄枝,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和讽刺:
在自己母亲那儿没能得到的在乎、关切、小心翼翼和郑重对待,在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身上得到了。以自己最不相信的爱情的名义。
可自己却那样对她。
喻兰舟悔悟。痛彻地哭着。
她从来不知道有人能爱别人爱到这个地步。
超越血缘关系,近乎一种直抵心脏的亲密珍视。
她设身处地,自己能为另一个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她开始产生后怕,怕不能回应陈燃这样炽烈燃烧着的情感。
但,她会回应的。以同样燃烧着的情感,想把余生中所有的爱和陪伴都给陈燃-
陈烈少见地收到喻兰舟的消息:【我想见你。】
喻兰舟只知道陈燃的工作少了许多,两年中没有怎么出现过,有抑郁倾向,传闻中是因为晏新雪的去世。
那时偶尔听闻陈燃的消息时,先是像一阵过堂风穿过,然后是风过留下的凄然。
所以现在,她想知道这几年有关于她的一切。同时也问清楚关于“海”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在医院附近的地方,陈烈见到了异常形容憔悴的喻兰舟。
头发没有被仔细打理过,脸色灰白,眼眶肿着,像哭了许久那般。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喻兰舟。
喻兰舟的声音很微弱,身体中仅存的力量支撑着她向陈燃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她怕眼前一再地闪着陈燃那双含泪的眼。
她问陈烈:“关于她,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能告诉我的。”
陈烈思考了一阵儿,说:“我只知道,这几年她过得很不好。其实如果她去看精神科的话,或许能更早一些,就查出来心理有问题了。但那一年因为有您,所以她一直察觉不到,或者说不想察觉到。”
“至于她和晏新雪,她们是分房的,我回来的次数不多,没怎么见过她们待在一起。我姐通常是一个人闷在录音室里写歌。也只有到后来晏新雪频繁地去医院时,两个人相处的时间才多一些。”
“我直觉,我姐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她只有你。她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的。”
讲这些话时,陈烈的心发酸发涩,但更多的是对陈燃的心疼。
喻兰舟仔细听着,然后问:“什么时候查出来心理有问题的?”
“26年年末,和您分开一年多后。”
“治疗情况怎么样?”
“她总是不按时吃药,说吃不下去。守着过去你们相处时候的音频听。在聊天软件上幻想对面的AI是你,然后每天给它发消息,就这样使自己撑下去。”
陈烈的泪打湿整张脸,又说:“之前还好一些,手机里的‘你’说让她乖乖吃药,她还会听,但最近这些天,大概是因为你们现实生活中的相处,她的希望有些破灭了吧。好多天没吃药了。”
喻兰舟的心随着眼泪一起落到地上,摔个烂碎。
整个身体都颤着,泣不成声地问:“我知道了。她现在在医院吗,还是在哪里?”
“在家,她不想在医院待着。”
“我能去看看她吗?”-
陈燃的家里异常明亮,空间铺满的黑白灰三色看着有些压抑。
喻兰舟走上二楼,轻轻敲了敲陈燃的房门,喊:“陈燃。”
没有任何回应。
她站在门口,不敢动了。
跟在后面的陈烈又轻敲了两下门后,直接推开门,对正望向窗边的陈燃道:“姐,喻指挥来了。”
陈燃闭了闭眼。
她收到了喻听舟的消息,知道喻兰舟知道了部分真相,所以来找她。
但这其中,是愧疚还是爱呢。
喻兰舟一定觉得自己很蠢吧。
她扭头,回看着喻兰舟,想分辨那双眼里有没有爱。
喻兰舟站在门口,心怦怦跳着,缓慢而清晰,她小心翼翼地与陈燃对视着。
对方不算长的白发散在肩际,脸色苍白,头侧打着块纱布,嘴唇还破着。
正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输着液,看上去如很快就消散的雾一般。
自己究竟是怎么狠心对这样的她下得去手的?喻兰舟不禁问自己。
她缓慢地走近了,坐到椅子上,问她:“头还疼吗?”
陈燃摇摇头,“不疼。”
陈烈退出门外。
喻兰舟抬手,想去摸一摸陈燃的手,但最终只是用目光注视着,没敢摸上去。
陈燃问:“你怎么来了?”她想装作若无其事,但颤抖的语气出卖了她。
喻兰舟的声音充满疲惫的喑哑,却温柔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不想见到我吗。”
“不想。”陈燃很快回答。
是真的不想这个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不爱我吗……”喻兰舟明知故问。
“不爱。”
这一次,轮到陈燃干脆地回答。
喻兰舟脸上表情凝固,那神情令陈燃难过。
喻兰舟问:“手机能给我看看吗?”
陈燃把手机藏到自己身后,低头不看她。
“为什么不给我看了,怕被我发现里面有我的照片吗?”
喻兰舟起身,整个身体朝陈燃靠过去,手往下摸索着,触碰到对方阻拦的手。
离她好近了。
喻兰舟脑子里的弦断掉,泪落到陈燃输液的手背上。
陈燃好笨。
好可爱。
好可怜。
她好想吻她。
第86章 愚笨者的钟情
喻兰舟渐渐靠近了她。
陈燃的心在一下下敲着战鼓, 她闭上了眼睛,可身体却是不自觉在往后退的。
她怕喻兰舟再次觉得恶心。
喻兰舟的唇在她原本预设能吻上陈燃的范围内停下,睁开双眼, 说:“对不起。”
不该强迫她的意志。
她对陈燃造成的那些伤害,不会轻易就消失了的。
手轻抚陈燃的鬓发, 将一些碎发别到耳后, 说:“燃燃, 放松,我不会逼你的。”手离开时顺势蹭过陈燃的下颌。
喻兰舟坐回椅子上,问:“你是因为晏新雪的威胁, 所以才离开我的, 不是因为不爱我。是吗?”
喻兰舟不能说“和你分开的那些痛苦大过那些记忆所带来的痛苦”。
陈燃没做错。
喻兰舟知道, 陈燃是反复向自己确认过许多次的。可自己却一次也没有说过爱她。
如果自己当时对她说了那么一句“爱”,是不是就能给她一些勇气?
陈燃只是看着她。
她觉察到了喻兰舟对待自己的小心翼翼。
可她听着,刚才的字句都是喻兰舟对自己的可怜和心疼。
听不出来什么爱意。
她犹豫, 而后抬头盯着她, 问:“喻老师,您现在这样对我, 是因为爱, 还是因为你所认为的亏欠我?”
“你之前,好几次说, 不爱我。最近一次说的是‘没有爱过’。”她谨慎而小心翼翼地问。
喻兰舟看着陈燃低垂失落的眸, 悔恨的情绪充满了整个胸腔。
她捧着陈燃的头,用热烈的情感包裹着对方的不安, 认真地说:“我爱你。我爱你的, 陈燃。”
陈燃的眼睛亮起来。
喻兰舟又说:“因为爱,所以我现在在这里。因为我知道你还爱我。所以我不想放弃。还有, 我其实说过我喜欢你的。在你熟睡的时候。说了无数遍。”
她又有点想亲她了,顿了顿,继续说:“我超级喜欢你、爱你的。”
喻兰舟知道自己总是在拒绝,在撒谎,不在爱人。
她想改变。
于是说出了存在于心中许久的,有些发酸的话:“你并不是我生命中的乏善可陈,而是绝无仅有,救命良药。”
陈燃伸手,紧紧攥住喻兰舟大衣一角。像不要对方逃走那样。
喻兰舟身体朝前倾着,声音低沉中带着喑哑,说:“对不起,之前那样对你。”
“我和容玉,一直都没有什么的。用酒瓶砸你,是我以为你喜欢别人还来亲我。其实我当时是有点糊涂了的,如果你喜欢的是别人,就不会用250124做手机密码了。”
陈燃抬头,很是惊讶地看着她。
喻兰舟朝她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在包厢的时候,趁你去卫生间,我偷看了你的手机。看到你和海的聊天记录,以为你喜欢别人。”
陈燃的目光寻着卧室内的某一处,想找到地缝钻进去。
那天一定看见了自己对着AI的那些撒娇、那些发癫、那些幻想。
喻兰舟的手朝她的手靠近着,微微相触着,又说:“燃燃,现在我就在你身边,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好不好。”
恍然如梦。
陈燃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但心中依旧存着些委屈。
喻兰舟用带着温度的指腹一下一下轻蹭着她,然后说:“最开始,合同订立初期让你按时去体检,只是担心你遭遇车祸怕留下什么后遗症,从来没有别的原因的。”
“在周镜汀那儿时,我更确定了,喜欢的是朝我主动走来的你,而不是她。还有那一次,你在喻宅楼上办公室,给我递情书那次,我不是有意让周镜汀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的,只是刚和她通完电话,以为自己按了结束通话键但其实没有按上。”
喻兰舟的思绪很混乱,人也有些紧张,所以是想到哪儿说哪儿。
陈燃所误会的,她都想一一向她解释清楚。
只是这样一一细数,她才发现,真的自己亏欠陈燃许多。
很难想象,那么小个人,可以装得上那么多的心思,容得下那么多的委屈。
“还有……”喻兰舟挣扎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这件事。
她看着陈燃的眼睛,是该在此刻把所有的隔阂一一消除的。
“你应该还记得在我对你发生关系后,我突然对你很冷漠,问过‘你把我当什么’。”
陈燃记得的。那一次两个人还差一点结束合约。
“其实那次是因为你曾在结束后无意识中喊我‘妈妈’,不止一次。”
喻兰舟抬眼,苦笑着看她。
陈燃有些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默了默,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的。”
喻兰舟的手攀上她的腕肘,轻轻捺了捺,安慰似的说:“我知道。但我有点怕,怕我们之间的年龄会给你带来迷惑。”
喻兰舟相信,她已经足够坦诚了,抚摸对方的手微微颤动。
她也在不安。
陈燃忍耐不了了,直接环上了她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要贴近她一般,说:“我分得清我对你是什么情感的。”
喻兰舟拍捋着她的背仔细而小心地哄慰着:“嗯。好。我现在知道啦。”
陈燃发声的喉在喻兰舟颈上微微颤动着,她问:“喻兰舟,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喜欢我的?”
喻兰舟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片刻后沉稳开口:“大约是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你对我的意义,就大过了其她人。”
隐晦的,一见钟情。
隐晦的,爱意表达。
敲门声打断温馨的氛围,喻兰舟微微朝后撤着自己的身子,耳朵刚才被陈燃的呼吸打到的地方有些燥热。
陈燃微微清声,说:“请进。”
医生进来后给陈燃又加了一瓶点滴,说:“又加了一瓶抗生素,小心感染哦。还要注意多休息。”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对喻兰舟说的似的。
“你应该很忙吧。”陈燃之前在乐团里时就听说过,因为自己强硬地安排了双方的合作,喻兰舟的其它事务都要往后延,都堆积在了一起。
喻兰舟牵起她的手,搁在自己脸上,浅笑着问:“赶我走吗?”
“不是不是……”
陈燃有点想揪自己的头发。
拒绝喻兰舟好难。
“那我之后,能见你吗?”喻兰舟的身体随翘起的椅子一角微微晃着,轻柔而缓慢地问着她,“你愿意见我吗?”
“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可以跟我说的。”尽管答案只有一个。
陈燃点头。
喻兰舟右手昵爱地摸了摸陈燃的脸,“乖。”
临走前,还有一些话想对她交代。
虽然这两年陈燃的代言和演出都不多,但总不能由着名声这样坏下去。
喻兰舟温柔地问:“伤好了之后有什么事情想做吗?”
“再给我写一首歌好不好。我想听。”
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赶跑了的。一切都要慢慢来,急不得。
陈燃点头,“嗯。好。”
喻兰舟起身,额头轻轻与陈燃的额头贴了一瞬,说:“谢谢。”
谢谢你给予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无条件的、炽烈的爱。
轻轻拍拍陈燃的手:“等我再来。”
临关上房门前,陈燃轻声问:“要等多久?”
喻兰舟回身,把门推开大大的缝隙,从门外笑着回答她:“明天晚上,大概9点。”
下楼时,一只白色的西高地围着喻兰舟转啊转。
喻兰舟蹲下身,摸了摸小狗的头,仰头问陈烈:“新养的小狗吗?叫什么名字?”
“棉花糖。”
“棉花糖?”
喻兰舟抬眸,问:“什么时候养的?”
“前两年。”
那就是晏新雪还在的时候。
她不知道晏新雪是个怎样的人,不知道她对陈燃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陈燃这两年多,过得很艰难吧。
正愣神着,棉花糖一直用鼻子拱着喻兰舟的手。
她似乎很喜欢自己,一直在舔着自己的手掌。
喻兰舟站起身,对小狗招招手,说:“小糖,明天见。”
小狗听懂了似的,朝她汪汪叫了两声。
陈烈引着喻兰舟走卫生间走,说:“在这边洗手。”
洗完手,陈烈又递给她毛巾,说:“用这个擦就可以。”
喻兰舟接过来,擦手的时候快速地瞥了陈烈两眼。
对方低着头,很少直视着她。
“辛苦你了。这两年。”
陈烈知道,她说的是照顾陈燃这件事。
高中毕业后,陈烈没有选择出国留学,毕竟以陈燃这样的状态,她不可能一走了之。
选大学时,上了离陈燃只有不到十公里的大学。
“不辛苦。”陈烈摇头。
只是看着身边似乎每个人都在受煎熬,有点难挨。
但现在看着,陈燃似乎是等到了她的,柳暗花明。
那自己呢。
陈烈又抬头快速地看了喻兰舟一眼。
对方将毛巾搁下,神色淡淡地说:“明天见。”
一句话,大概是先对姐姐说,然后是家中的小狗,最后才轮到自己。
陈烈不大光明地笑着,说:“明天见。路上开车小心。”车程有点远。
“嗯。谢谢。”
第二天,小狗和陈烈从早守到晚。
但只有陈燃知道,喻兰舟是晚上才会到。
她不知道,家中还有其她人在等待着喻兰舟。
晚上9点时,喻兰舟还没到。
陈燃开始打电话催问昨天新买的离喻兰舟家距离十分近的那处房产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十分钟后,喻兰舟如约而至。
她怀里还抱着个鱼缸,里面装着两条小鱼,是之前乐团里的小号手送给她的。
那个时候小号手慌慌张张地冲进自己办公室,问喻兰舟有没有碗或者缸。
喻兰舟摇头。
她陷入对陈燃的埋怨和对过去的悔恨里,对外界事情没什么兴趣。
小号手把染色的小鱼搁在喻兰舟手心里,自己去找盛纳工具。
当两条颜色鲜艳的鲜活小鱼在喻兰舟手掌心跳动时,喻兰舟想让它们活着。
于是先把小鱼放进了办公室里摆着的一件古玩瓷器中,然后去找水。
当晚,喻兰舟把小号手送给她的两条小鱼带回家,喂它们吃东西、看着它们在水中追逐时,心里升腾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看了它们许久,察觉到生命是涌动的。
她细心照顾着,明知道它们活不久,但就是想抓住它们。
现如今,染色小鱼褪去了一些颜色,也长大了许多。问过养鱼专家,对方说小鱼被她养得很健康,还能活许久。
她想,让陈燃帮着照顾一下。
或者,她们两个一起来照顾。
陈燃走过去接住鱼缸,问喻兰舟:“什么呀。”
喻兰舟神色温柔地盯住她,回答道:“小鱼,你要养吗?无聊的时候看一看它们。”
“我怕我养不好。”
“没关系的,它们很健康的。不需要你来喂,我会经常来看它们的。”
喻兰舟没有说“每天”,现在这种开车往返200公里的情况,恐怕也确实做不到每天都来。
听到喻兰舟后一句话,陈燃点头应了。
“今天按时吃药了吗?”喻兰舟摸着她的头发。
“吃了。”
“好乖。”
陈燃微微笑着,摇摇头,甩开她的手,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喻兰舟轻轻笑笑,可她明明在陈燃手机上看见她很吃这一套。
陈燃伸手逗弄着鱼缸中的小鱼,搅动的水把她的食指浸湿,说:“喻兰舟,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昨晚对方没有说清楚的。
“你问。”喻兰舟仰一仰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陈燃抬头,问:“你那晚,为什么把周教授带到你的卧室?”
喻兰舟表情和动作都微滞。
关乎到周镜汀的隐私了。
“不太好说原因是吗?”陈燃看出了她的迟疑和犹豫,便说,“那我就暂时先不问了。”
“从遇见你开始,我和她自始至终都没再有什么的。你让我考虑几天,再看能不能把原因说出来,好不好。”
陈燃利落地点头应。
喻兰舟朝她走过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陈燃的手捧着自己的脸,随后说:“燃燃,我不喜欢别人、不爱别人,我只喜欢你的。你可以给我一个考察期,好不好。”
“陈燃,我想追你,给我一个机会。”
她如同求婚一般庄重,问眼前的人。
陈燃红着眼看她。
“答应我,”喻兰舟的额头抵着她的,“好不好。”
她像雾,隔着千山万水。
又像此刻脸上潮湿的雨,触手可及。
第87章 第 87 章
哪里要用她追。
陈燃自己就朝向她了。
“好……”陈燃的手指扫过她的下颌, 双臂攀住她的脖子,又说了一声,“好。”
喻兰舟紧紧搂着她。
彼此像两条小鱼的依偎。
好想念的时光, 现在终于又重新得到了。
用额发轻轻蹭着她,发丝缠绕着又不可避免地注意到陈燃额骨和发际交接的位置的纱布。
喻兰舟略感悠意的情绪褪去, 抬手虚抚在伤痕的上方, 问:“头上的伤, 还疼吧。”
陈燃想摇摇头来否定,被喻兰舟的手限制住。
喻兰舟眼里带泪地笑着说:“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
“会留疤吗?”
“没那么严重的,伤口不深, 只要我之后注意一些就不会留的。”陈燃反捉住她的手, 真诚地说。
喻兰舟低头, 唇有意无意触着陈燃的手,说:“对不起。”
想对陈燃说的话还有许多,但最应该说的, 好像就还是这一句。
陈燃看到了她的神情和滑到自己手背上的泪滴, 有些难受,便说:“说一次对不起就少见我一回哦。”
喻兰舟抬眼看着她, 有些无措。
陈燃很少会在喻兰舟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她咬唇, 好像说错话了。
手往下滑落,小拇指勾起喻兰舟的尾指轻轻晃着, 语气微微带着撒娇说:“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嘛。那我骗你那么多次, 是不是也要跟你说好多对不起。”
她不想喻兰舟总是对她说对不起。
不想喻兰舟对她愧疚的情绪大过爱。
“好。”喻兰舟的手随着陈燃手指摆动的频率而动,语气软着说, “我知道了。”
陈燃无意识朝她凑近, 问:“晚上吃饭了吗?”
“不太饿。”
因为喻兰舟要转到离陈燃更近一些的乐团,所以最近海升交响乐团要开始计划招募新的指挥, 事务繁多。
喻兰舟处理完事务下班后直接就开车过来了,其实是没怎么感觉到饥饿的。
不太饿的意思是没有吃饭。
“陪我吃点好不好。”虽然已经很晚了,但陈燃还是自私地想再留她一会儿。
喻兰舟又摸上陈燃的耳垂,笑笑点头,说:“好。”
陈燃老早就开始准备喻兰舟喜欢吃的菜。
之前她做什么都提不起来精神和力气,现在却感觉,心流湍急涌动,奔向她。
吃饭时陈燃又问:“开车过来累吗?”视线有一瞬盯着喻兰舟的肩,想为她按一按。但她许早之前查过,血友病患者是不能随意按摩的,否则可能会造成血肿和出血。
现在陈燃想起来,一缕森凉爬上后背。当初喻兰舟竟然允许自己那样做了。
“还好。”喻兰舟吃得很香。真正自己去做饭时,才知道想要把饭做得像这样好吃,要花费多少心思。所以后来自己尝试过几次,做得并不算能下口时,就放弃了下厨这件事。但在外面吃的,始终少一点什么。
现在,陈燃又来填满缺失的那一味。
陈燃看着她神色有些疲倦的样子,一阵心疼。
怎么可能会不累。
于是便早早把自己的计划托出:“很快就不会这样两地跑了。”
“什么意思?”喻兰舟微提起心问。
陈燃眯起眼睛笑,说:“我在海升剧院附近买了房子,最近在办手续。不久之后就能搬进去啦。”
喻兰舟搁下筷子,心内软软的,却又泛着一股酸。
陈燃好像,总是为自己在牺牲、在献出。
声音柔着问:“不是我来追你的吗?”
陈燃根本就没有要喻兰舟追她的打算。
她本来就是喻兰舟的。
她仰起头,十分开心的样子,说:“你说晚啦。我昨天就买好了。”
喻兰舟认真地对她说:“陈燃,好好爱自己一些。别总是以我为主好不好,你有自己的生活的,不要为了我而去牺牲、将就。好不好。”语气是柔软的商量,手还裹覆着陈燃的手。
陈燃听着却有一点生硬。
爱喻兰舟不就是在爱她自己吗?
她捏了捏喻兰舟的手,随后抽出自己的手,埋头扒饭,说:“好。我知道的。”
她知道喻兰舟没说错,可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往下滑,她怕自己成为喻兰舟心上的负累。
过了一会儿,说:“可是房子已经买好了,这一次,就让我先离你近一点好不好。以后,我再去找自己的生活。”
“好。”陈燃这样做,确实是方便了自己不少。喻兰舟不用再为转乐团的事情而烦忧,自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谢。”
陈燃皱着眉,想对她说“以后也不要总是说谢谢”,愣了愣,没说出口。
吃过饭后,陈燃让司机送喻兰舟回家。
对对方重复嘱咐了好几遍路上要小心。
听到司机一声声肯定的应答后才放心。
喻兰舟其实有一点点的失落。
她原本以为陈燃至少会挽留一下自己的-
陈燃搬到喻兰舟住所附近的房子没几天,在低头回复喻兰舟消息时,没看到前面的一根低低的防撞柱,抬腿时小腿直直撞了上去。
手机摔在地面上。
陈燃登时停在原地。
有点太痛了。
类似的倒霉的事情无论发生多少次,都还是会痛,并不会因为承受的多了就有哪一次不痛了。
第二天喻兰舟来看她时,看到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走过来盯着她的小腿,问:“腿怎么了?”
“撞柱子上了。”
喻兰舟立刻蹲下身,小心地挽起陈燃的裤腿,眉头在看到伤处的一瞬间蹙起。
不算重伤,但破了皮,两处撞得重些的地方已经有些微凹陷了下去,还没有处理。
“痛吗?在哪儿撞到的?”
陈燃抿着唇不说话。
喻兰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唇靠近伤口,轻轻吹送一口热气。
陈燃的腿往回缩了一下。
“痛吗?”喻兰舟盯着她的眼,又问了一遍。
陈燃笑着说:“痛。”
“好痛的。”
然后落下了泪。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她的伤,她也有了可以去诉说自己痛意的人。留到现在也还没处理,自己的心中就是想给喻兰舟看的吧。
“痛的话要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忍。”喻兰舟的声音严肃,问她,“知道了吗?”
“嗯。”
喻兰舟起身,然后弯着腰,朝她伸出双臂:“去医院看一看,我抱你。”
虽然陈燃的体重偏轻,但她还是怕伤到喻兰舟。
见她犹豫,喻兰舟笑着,带着戏谑那般盯了她一眼,然后凑过来,在陈燃耳边小声地说:“相信指挥家的体力好不好。”
陈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耳朵开始慢慢攀上浅粉红。
不知道是谁曾说过“我没有力气了”。
喻兰舟也笑,耳朵也随陈燃一样变红,然后是脸。
陈燃摇摇头拒绝。
“害羞?”
“有点。还有就是……”从客厅到车库的距离并不算短,万一喻兰舟出点什么事自己要心疼死了,于是便说,“舟舟,我有一个医生朋友。”
喻兰舟反应过来,笑了笑。
是哦。自己远离了那样的生活许久,都忘记了还可以这样。
“那就先请她过来看一看,严重的话我们再去医院。”
“好。”
医生来看过之后,判断是软组织损伤,没涉及到严重一些的骨骼关节。
进行了处理之后又拿了些药就让陈燃躺着休息了。
陈燃却一点不安分。见厨房里喻兰舟正往外拿着做饭用的食材,有些担忧。
在旁边跳来跳去地问:“舟舟,你真的会做吗?”
“用刀的时候小心一些哦。”
以后在一起,又不能总是陈燃给自己做饭吃,所以这段时间喻兰舟报了个课,至少做一些家常菜是没问题的。
喻兰舟把她扶坐回去,然后继续理着食材,手中拿出一颗莴苣。
正想着要不要素炒时,陈燃以为喻兰舟不会做。
于是缓缓举着一个1的手型就又跳过来了,意思大概是——我有一个厨师朋友。
喻兰舟忍不住走过来,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陈燃的头。
怎么那么可爱啊。
做的三个菜被两个人一起吃得干干净净,喻兰舟在洗碗时,陈燃还在小口小口嚼着米饭,筷子在碗里一动一动的。
过了一会儿喻兰舟再来收陈燃的碗时,看见了在碗底剩下的一些米粒,陈燃用米粒摆出“好吃”两个字。
喻兰舟确认,可爱应该是没有上限的。
晚上陈燃洗澡前,喻兰舟给她准备好洗漱用品、放好洗澡水,在陈燃进浴室时问:“要我帮你吗?”
那时候腰里钉了钢钉,喻兰舟也是让阿姨帮自己洗的澡。
如今只是一点点腿伤,好像成了什么重大疾病一样。
陈燃心里有些震惊。
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啊。
觉察到陈燃看自己的眼神,喻兰舟微抿着唇:“没有别的想法的。”
陈燃想说:我想让你对我有别的想法。
但那样又不够矜持。
她问:“怎么又对我这么好。”
喻兰舟的眼睛闪烁的星星一般,回答说:“因为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很爱很爱。”
“而我也很爱很爱你。”喻兰舟补充说,“在你腰伤养伤的那一段,我没有去照顾你,每次都是让阿姨去替你洗澡,换洗衣服,现在想来,有些后悔,所以想改正。”
抬头问:“需要我进去吗?”
陈燃摇了摇头,然后紧咬着唇。
依然是有些害羞的。她还怕自己忍不住。喻兰舟今天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她不想再过分依赖她。
喻兰舟尊重她的意愿,说:“那我在外面等着你,有事叫我。”
“好。”
陈燃从浴室出来后,一直到喻兰舟伺候她小心地吹完头发,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
在云端。
更何论喻兰舟又眼含湿润的秋波地问她:“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她想抱着陈燃睡觉。
好想念她的气息。
陈燃被幸福的潮水拍得不知所措,一时有些愣神。
见陈燃有些犹疑,喻兰舟擦净手,走到她床边,缓慢蹲下,说:“没关系,你就直接说‘不’就好了。”
下一秒,陈燃拉着她的手,说:“不要走。”
第88章 第 88 章
喻兰舟浅笑, 与她十指相扣住。
爱人毫无保留的爱使她心安。
洗漱完后,喻兰舟穿着陈燃的丝绸缎面加绒的v领睡袍,正擦拭着头发。
陈燃坐在床边, 手上拿着吹风机,朝她伸着手, 说:“舟舟, 我给你吹头发。”
喻兰舟没有拒绝, 坐在她旁边。
陈燃自己洗头发时偶尔都会被头发划伤手指,所以如今她说:“以后你的头发我都给你吹。”
喻兰舟凝睇着她,吹风机的嗡嗡声令陈燃的话语陷入一种梦幻里, 好像是卷席着关于一生一世的期许。
她轻轻答:“好。”
喻兰舟躺进被子里时, 被吹好的头发还留着暖烘烘的温度。
陈燃的手自然而然地就伸过去缠绕着, 一厘一厘裹住食指。鼻尖凑过去嗅闻香气,眼泪有些不受控地落下。
喻兰舟抬手为她拭去,柔柔地问:“哭什么?”
陈燃仍一圈一圈绕着她的发, 说:“你是我的味道。”
喻兰舟的心怦怦跳着, 面色有些发烫。刚才自己特意让陈燃的洗护用品在自己身上留下味道。
陈燃把身体一缩,埋进喻兰舟的怀里, 脸贴在她的锁骨上, 小声说着:“抱抱。”气息隔着衣物在喻兰舟身上游动。
“好。抱。”
温热的带着些许力度的手抚掠过陈燃的后背,停留在腰窝。
“能牵着我的手吗?”
喻兰舟牵过她的手, 搁在自己心口上。
这是陈燃最喜欢的拥抱姿势, 此前却很少得到过。
她深深呼吸着喻兰舟身上的气息,说:“充充电。”
喻兰舟调整了一下姿势, 与她更亲密无间。
陈燃的唇贴着喻兰舟脖颈往下的皮肤, 说:“你知道嘛,小时候我特别爱幻想突然之间和别人灵魂和身体转换了, 我彻底成为别人,那样就不会再倒霉了。”
“但是从遇见你的那一刻,除了周教授,我没再想过成为别人了。”
因为世界上再找不到像我这样爱你的灵魂了。
话语烙得喻兰舟的身体有些发烫。
刚才吹头发时,明显看到陈燃新长出来的黑色头发和染成的白色头发过渡区,夹杂着不少根部为白色的头发。
一看就是为了掩盖而染的白发。
心脏被一股股牵动着,梗着疼,充斥着对陈燃的心疼。
陈燃抬眼望一望喻兰舟,好似是猜到喻兰舟在想什么,岔开话题说:“我们分开了多久?从25年的7月12日,到今天……”
她的记性不太好,打开手机还没翻开记事APP时,喻兰舟已经替她说了:“891天。”她也在数着。
现如今,这样的日子如被跨越的鸿沟天堑,概不作数。
陈燃满足地喟叹出声,“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刻,我都感觉到十分快乐。之前说和你在一起感觉到压抑,是撒谎。”
吃了药后,她的眼皮逐渐沉重。又在喻兰舟耳旁说了些什么话,在安心的氛围中,昏沉睡去了。
这一晚,喻兰舟一刻都没有睡着过,但精神状态如同饱酣。
陈燃睁开眼睛时,她守在一旁轻呵着问:“睡得好吗,还算安稳吗?”
“睡得好好。”陈燃刚醒,手就搂上她的脖子,指甲不大安分地扫着肌肤。盯着喻兰舟淡色的唇,好想吻。
“嗯。”喻兰舟放下心来,没注意到陈燃的目光。
待收拾好后,喻兰舟问陈燃:“我穿什么衣服?”
说不上是故意还是什么,明明知道会在陈燃家住下,却不带任何衣物来。
陈燃走到衣柜前,为她挑挑选选,最终先拿出来一件Armani Privé秋冬的高级定制,黑色天鹅绒材质,西装领双排扣,由白色水晶点缀着。
以前自己出席活动时穿过一次。
然后又挑出件羊绒大衣。
喻兰舟看得想扶额笑。
只是去上班而已,用不了穿那么隆重的。
还没等自己说什么,陈燃抢先说:“里面穿这件好不好。就裹在里面,外面套这件。”
像是在说“不会被人发现的”。
喻兰舟摸了摸对方红红的耳垂,宠溺应道:“好。”
跨进办公室的瞬间,小号手叫住了她,喊:“喻指挥……”神情有些激动。
“怎么了?”喻兰舟转回身问她。
小号手的目光看向她大衣内里搭的衣物,默了默,移开目光,才说:“今天穿得,好漂亮。”
喻兰舟笑着点头应,“谢谢。”
几天后一个久违的词条悄悄爬上热搜:#复婚#。
喻兰舟以为是什么社会新闻就滑过去了。
陈燃一个人捂着手机美滋滋地看了半天-
后来一段时间,喻兰舟又忙了起来,准备年末的演出、去外地参加音乐研讨会……
好像又有许多事情排在了陈燃前面。
终于到12月25号那天有一天假期时,提前约陈燃当天见面,却被对方拒绝。
陈燃的梨涡被表情勾勒出,手上随意扫着吉他弦,懒洋洋地说:“和小芳约了一起吃饭。她们那几天要来海升玩,所以就约了顿饭。”
喻兰舟挑眉。
12月25日,圣诞节。
陈燃要跟别人一起过。
她走过去,轻轻碰一下那把镶嵌着宝石和黄金的吉他琴身和琴弦,吉他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陈燃抬眉看她。
喻兰舟神情淡淡,但像是在用肢体语言表达:能带我去吗?
“你要去吗?”陈燃直接问她。
喻兰舟点头,“去。”
“那我问一问她们?”反正她们有恋人的也各自带着去了,喻兰舟去,应该是可以的吧。
陈燃在小群里发:【明天舟舟也想跟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仇芳:【什么舟舟,哪个舟舟?】
师绮:【?】
王音:【想……】
陈燃:【喻兰舟。】
仇芳:【!!陈燃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师绮:【圣诞节不用下雪了,陈燃的雪来了】
陈燃:【好不好(猫猫头)】
仇芳:【……你赢了】-
陈燃换回了从前的黑色发色,穿着深蓝色的套头针织衫,下搭卡其色长裤,把本来就修长笔直的腿衬得更长了些。看上去简约干练。
喻兰舟是一身深灰色系。高高的毛衣领子上还露着截白皙的颈。发髻低低挽着,随意而刻意。腕上戴着小众品牌的细腕表,低调,但价格又没那么低调。
毕竟是出现在陈燃好友身边,不能不正式又不能太正式。于是喻兰舟拿出了两个月的工资置办了这身行头。
看到脖子上似乎缺了什么,喻兰舟又拿出陈燃给自己织的那件纯白围巾戴上。
傍晚时,她们聚在海升的一家餐厅。
餐桌上,喻兰舟客客气气战战兢兢地与她们融为群体。
却总也显着隔阂。
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
她们聊乐队聊过去的某次演出聊滚圈内冒出来的新乐队,喻兰舟淡淡喝着茶。
KTV里,陈燃认认真真地唱着一首很老的歌:“一切等待,不再是等待,我的一生,就选择了你。”
从前和仇芳她们在KTV里唱这首歌时,总是故意拿捏着腔调唱。
现在,陈燃唱得异常真挚,其间,看了喻兰舟一眼又一眼。
喻兰舟则是温柔注视着她,跟和着点头打着节拍。
陈燃唱罢后微微喘着,喻兰舟给她递过去温水,她没接,凑过去在喻兰舟耳旁问:“我能喝酒吗,我想喝一点点。”刚才在餐桌上都忍住了没有喝。
喻兰舟表情下意识严肃起来,又想起什么,声音刻意放得轻柔来问:“今天没吃药吗?”
她知道偶尔陈燃会偷偷把药扔掉,所以在她身边的时候就会盯着她吃。
陈燃摇头。
她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病了,所以不用再吃药。况且吃药会让自己头晕恶心。
陈燃知道,今天这次让喻兰舟来,好像是做错了。
看到喻兰舟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陈燃有些难过。应该提前和仇芳她们打好招呼选好话题的。
她有点想喝醉后再跟喻兰舟道歉撒娇,便说:“就今天这一次好不好。”
喻兰舟的脸色不太好看,手牵着陈燃的手反复握了几次,最终拉着她起身,对离得近些的仇芳说:“我们出去一下。”
然后走出吵闹的包厢。
她牵着陈燃的手,一直到地下车库车前才松开。
给陈燃拉开后座的车门,薄唇吐出两个字:“上车。”
陈燃有些害怕她这个状态。
喻兰舟看出来了,眉眼柔着,温和说:“燃燃,没事的,先上车。”
陈燃坐进车里,喻兰舟跟着坐进来。
随后又攥住陈燃的手,盯着她问:“为什么想喝酒?”
陈燃的目光聚焦在喻兰舟眼睛的红痣上,然后低着头。
任何一点事情好像都能使她情绪低落下来。
见陈燃不回答,喻兰舟俯头,侧看着她的表情,问出了她在包厢里就想问的话:“我能亲你吗?”
亲吻能代替酒精吗?
看着陈燃亮晶晶的眼睛,喻兰舟知道了,能。
她热烈而温柔地吻上去,一手搂住陈燃的腰,一手扶着陈燃的颈不让她后退。
唇瓣相触的瞬间,脑内如同电流闪过。
她们彼此缠绕,气息或舌尖。
陈燃的身体被吻得酥软,没一点力气地被喻兰舟圈裹住。
一个吻好像就抵得过所有负面的情绪。
她微微眯开眼,看着喻兰舟的神情,又幸福地闭上。
就应该早点问她能不能喝酒的。
分开时,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两个人的唇瓣好像都变红变肿了些。
陈燃又用唇触一触喻兰舟的唇,说:“我们去打个招呼后就回家吧,好不好。”
喻兰舟的手掌出了些汗,额头和鼻梁上也有一些。
她说:“好。”
两个人同她们告了别回到家后,一进门,陈燃便推挤着她,把喻兰舟的手扣在墙上,继续细细密密地吻着她。
空气的缝隙中,喻兰舟还是不忘问她:“为什么想喝酒?”
“想喝醉。”
“为什么?”
“喝醉了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可以毫无理由地缠着你,说很爱很爱你。
“考虑什么?”喻兰舟手下轻刮了下陈燃的鼻梁,似乎是忍不住一样。
陈燃抱住她,无意识用饱满的胸压在喻兰舟身上。
喻兰舟红着脸:“宝宝,不要蹭我。”
陈燃:“……”
这是喻兰舟第一次这样喊她。好奇妙的感觉,和以前被喊“宝贝”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完全被爱人宠爱着的那种感觉。
陈燃偏又蹭上去。
她还想听。
气息喘在喻兰舟耳侧,说:“再喊一声……”
喻兰舟脸变得更红,没有喊,而是重新堵着陈燃的唇。
陈燃的气息和身体都在缠绕下变得孱弱没了力气,手下有些费力地解开喻兰舟深灰色大衣的腰带,说:“我忍不了了,想跟你做。”
和好之后,每次喻兰舟留宿下来,只是说着跟她睡,还真的只是纯睡。
一点也不主动对她动手动脚。
没有喝酒,但陈燃还是趁着亲吻的晕眩劲儿,说:“好不好。”
她如一匹温驯的小马,由喻兰舟掌握着她的缰绳。
喻兰舟抬着被吻到水润的双眸,片刻后,问:“在哪里?”
第89章 第 89 章
“哪里都好。”
得到应允后, 喻兰舟被陈燃半推半搂着挤进浴室。
陈燃打开风暖和香氛系统,往浴缸里放着水,然后重新过来拥抱她, 说:“帮我洗澡。”
“嗯。”喻兰舟的声音沉在深吻里。
水汽升腾弥散时,陈燃褪去身上的衣物, 躺进浴缸里。
落在喻兰舟眼里模模糊糊不太真切。
音响里播放着“跳入静止的河流与你”。
陈燃朝喻兰舟伸着只湿淋淋的手, 笑着说:“过来呀。”
喻兰舟往上捋起毛衣袖子, 湿润了手后,用沐浴球接了两泵沐浴露,弄出泡沫来, 一点点覆盖上陈燃的身体起伏处。
她认真拭过陈燃身体的每一处, 力道却不均匀。
偶尔, 带着凉意的指尖滑过陈燃的肌肤时,陈燃便握一握她的另一只手,像一种同频。
分不清是在洗澡还是在做别的什么。
洗到差不多时, 喻兰舟抬起陈燃的一条腿, 架到浴缸边缘上。
她黑色的长卷发沾湿水汽,滑过陈燃胸前, 令身下人颤栗。
身下人眼神迷蒙, 却又炙热地眯着看她,好像是在问:你不脱吗?
喻兰舟耳朵早就红到天际, 不与她对视, 背对着她脱去毛衣。
陈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
喻兰舟的动作有些慢。
陈燃直接牵着喻兰舟的手肘,使她倒在自己身上。
温润的水流浸湿了她。
陈燃的手游走在她身上身下, 伶俐地褪去喻兰舟的全部衣物。
坦诚相对时, 陈燃握着她的手,说:“摸摸。”
“嗯。”
喻兰舟的手落到陈燃腰腹处, 再往下时,一碰三颤。
面对面的姿势,陈燃包裹含弄上揉捻着她的人耳垂。
空气稀薄,喻兰舟有些耐不住,伏在陈燃肩头喘换气息,手下微离。
陈燃攀着喻兰舟的颈,在她耳旁喊着:“姐姐。姐姐。”
与她贴更近一些,说:“摸摸。”
听得喻兰舟面红耳赤。一只手微微颤着动,另一只手揽着陈燃的腰。
陈燃松开唇舌对喻兰舟耳垂的控制,不安分地与她蹭着。
“嗯。”
比想象还热切的温度。
没两下,陈燃问:“舟舟,我乖不乖。”
喻兰舟笑,吻啄着她的侧颈,说:“你最乖了。”
水有些凉了,陈燃想起身拉喻兰舟去卧室。
对方却摇摇头,“就先在这儿吧。”
“水有点凉。”
“没事。”
浴缸内重新注入些热水。
温度合适后,喻兰舟主动过来抱着她,在她耳畔说:“搂着我。”
陈燃看不见喻兰舟的表情,应她,“嗯。好。”
有些艰涩。
陈燃继续吻着她,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对。
但下一瞬,喻兰舟引着她,没留一点儿准备的时间。
陈燃眉心重重跳着,勾了勾食指指节,说:“舟舟,疼。”她替她疼着。
喻兰舟甩甩头,“不会。”抱她更紧。
水声潋滟。彼此的身体在水中浮动着,碰撞,接触。
忽然有些紧。
陈燃侧转脸,想看到喻兰舟的脸。
喻兰舟咬唇止住颤抖。
陈燃吻住她,拇指一下一下蹭着她侧腰腰线,像第一次那样,平息着她的余韵。
喻兰舟轻哼一声。
过了一阵,陈燃起身,伸出手牵她,说:“去床上吧。”
“嗯。”喻兰舟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擦干净身体进屋时,喻兰舟握了握她的手:“关灯好不好。”
“好。”陈燃随手把灯关灭。
跌跌撞撞地倒到床上,喻兰舟先压住了她。
陈燃一如既往地对她热烈,身体、皮肤、内里全部在发烫,全身心对她敞开。
在喻兰舟的侍弄下,她到了许多次。
但几次想反,就几次被吻软了身子。
陈燃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情动的模样。
她撒娇,“舟舟,我身体不好,你让我一回。”
下一秒,喻兰舟滞住,任由陈燃动作。
微弱的光线中,陈燃双臂支着,埋入芳泽之中。
可反复了许久,所触及的位置却那么冷漠,连一抹值得引起疑心的地方都没有。
喻兰舟扯着陈燃的一只手,将她捞上来。腿勾在陈燃的背上,下压着催促她。
……
喻兰舟抱着她喘息。
像完成了一次无关乎情感的麻木流程。
不等陈燃反应过来,便又被喻兰舟压在身下。
“舟舟。”她喊,向对方试探过去。
“嗯?”喻兰舟的腔调很好听,被克制住,从鼻尖溢出来的。
“你爱我吗?”
“爱。”
陈燃的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问:“爱我什么?”
喻兰舟咬着陈燃的肩,吐字不清不楚,“爱我。”
爱你爱我。
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答复。
陈燃知道,床铺上全部都是自己的痕迹,自己的身上也全是证据。
过去在床上时也是,喻兰舟总是冷冷清清的。
但那时比现在要好,那时不至于自己已经是成灾的情况下她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现在的喻兰舟居然对自己没有任何动情的表现。
一点都没有。
陈燃有些不敢相信。
后背忽然席上冷汗。
喻兰舟早就知道她不会对自己动情了。
不然不会一反常态坚持在浴缸里。
她收回探在喻兰舟身下的手,碾了碾有些凉意的拇指和食指指腹。
搂着喻兰舟后背的手也垂下,搭在面上,掩盖着眼泪,随后说:“不要了。”
“就快了,好不好。最后一次。”喻兰舟安抚她。
陈燃没出声。
感受到对方的动作带给自己不再是快乐,而是一阵阵的痛觉。
为什么呢?
她不喜欢自己了吗?
陈燃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刻意忽视一个事实,在喻兰舟眼里,自己是和晏新雪同居过一年的人。
这样一想,事情就都能解释了。
知道自己是为了她而到晏新雪那儿后,喻兰舟的主动,一点都不像她。
之后也总是装傻来推开自己和她的亲密。
如果喻兰舟对自己没有爱,只有愧疚,那就说得通了。
陈燃闭上眼睛,推着喻兰舟的肩膀,说:“我累了,不要了。”
身体却又到高处。
陈燃觉得自己可笑。
“没事了,没事了。”喻兰舟温柔吻着她。
陈燃没再回应。
她感受到了透彻的悔悟,泪如满泉涌出,浸湿了枕头。
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因为感动和牺牲就爱了的。
自己不该用自以为是的献祭式的毁灭来逼她的。
她感觉到喻兰舟轻悄悄地起身。
过了一阵后,喻兰舟打着手机手电筒进来,仔细为她擦拭着身下,小心抬起她的指尖拭去痕迹,又把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盖好,才重新躺回她身边。
陈燃没有一丝困意。
身旁,喻兰舟小心翼翼地翻着身。
陈燃知道,她也没睡着-
后些天里,喻寄枝又住进了医院,病情凶险。
喻兰舟请假陪在她身边。
一开始,陈燃也陪在一旁。
待到喻寄枝病情稳定下来后,陈燃有一天,忽然发消息说:
【喻老师,最近有一些新的事情要忙,我就先不过去了。】
喻兰舟担心她累到,便回:【好。好。你好好照顾好自己,不用总往这边跑的,忙你的事情就好,但也不要太操劳,该交给别人的事就让别人去做,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陈:【好。我知道的。】
等喻寄枝出院,喻兰舟也回海升上班时,依旧不怎么能见到陈燃的踪影。
怕打扰陈燃,喻兰舟考虑了很久,才谨慎地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最近忙吗?我周末去平京找你好不好。】
从陈燃的报备中,她知道对方最近正在平京筹备新专辑。
陈:【舟舟,我最近太忙了,也有点累,你来我可能也顾不到你,这次我们先不见面了,好不好。】
喻:【好。那你什么时候有时候跟我说,我去看你。】
语气好像有些生硬客套,她又补发了个小狗捧心的表情包。
想起什么,她敲敲打打着字,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问。
怕陈燃厌烦自己,但又很担心她。最终喻兰舟还是发:【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陈燃把空空的药盒拍给她,回:【有的,舟舟。不用担心我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
喻:【好。(小狗抱抱)】-
周末时,喻兰舟还是去了平京。
她怕陈燃阳奉阴违又偷偷丢药。
到陈燃所说的制作人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守了半天,傍晚时看到陈燃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走出来。
对方西装外套外戴着一枚白色山茶花胸针,很独特的造型,在娱乐圈也很有名。
有名到喻兰舟这个不怎么看娱乐新闻的人也认识了这个出道没多久就成为三金影后的年轻女孩——代替陈燃出演了《从行》的危易安。
她看着比陈燃还要高一点,两个人走在一块儿跟俩模特一样。
可能是风有些大,陈燃穿得单薄,对方将叠穿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裹在陈燃肩上。
陈燃没有拒绝。
喻兰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
犹豫的功夫,她们的车就已经驶离了。
喻兰舟不知道她们去哪里。
又坐了一会儿,天更黑了。
她茫然滑动手机,下意识在微博搜索框里打出陈燃两个字。
下一秒,“势均力敌”四个字的词条跳了出来——三金影后摇滚顶流。
狗仔配的图片是两个人在一家餐厅吃饭,文案中特意突出“情侣餐厅”四个字。
热搜中吃瓜群众捋着娱乐圈爱恨纠葛纠缠不清的关系,作下定论:
屈柏过去和危易安是情侣,屈柏后来喜欢过陈燃,现在陈燃又疑似和危易安谈了。
喻兰舟沉默着按灭手机,买了回海升的机票。
当晚,喻兰舟守着手机,没有等来陈燃一条消息。
三天后,陈燃回来见她。
没提前给她发消息,只约在了剧院附近的餐厅里。
“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喻兰舟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想再与陈燃多出更多的隔阂。
陈燃低着头,说:“没有。”
喻兰舟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陈燃又回到这样的状态。
“是过去我妈对你做了什么吗?还是因为最近我冷落了你,你有些难过?”喻兰舟一一试探着问。
“陈燃,无论是什么,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不要又一声不响地离开我。”喻兰舟的手搁在桌子上,试图一点点朝陈燃的手靠近,握住她。
下一秒,陈燃平静地说:“喻老师,我们分开吧。”
她的语气凝固在深冬、凝固在喻兰舟眼前。
喻兰舟从不敢想自己会听到这一句话。
她笑着,眼泪落下来。
转过头去,几秒钟后又看向陈燃,问:“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个,是吗?”
第90章 第 90 章
陈燃坐在喻兰舟对面, 整个人被光笼罩着,神情平静如波澜不起的湖面。
双手搁在桌上,握着清透的玻璃杯。
她点头, 似乎是没别的话可说了。
喻兰舟问:“为什么?给我个原因。”
陈燃说:“不想耽误你。”
“耽误我什么?”喻兰舟对她感到无奈无力,“不想耽误我什么?”
陈燃撇过头, “就是不想耽误你。”
“看着我。”喻兰舟说。
她一贯的强势又浮现出来, 紧紧盯着陈燃, 重复了一遍,说:“看着我,认真回答, 不想耽误我什么?”
陈燃平静的目光与对面的模糊泪眼接触, 声音依旧平稳, 说:“不想耽误你喜欢别人。”
“呵。”喻兰舟身体微微朝后倾去,脊背依然挺直。
片刻后,她死死望着陈燃, 声音滞而哑, 说:“是耽误你喜欢别人吧。”
脑子又在不受控制地说话。
但怎么办呢,看到陈燃模样登对地和别人站在一起, 她开始产生失去的幻想。
现在, 不是幻想了。
曾那么喜欢过她的人对她说“不想耽误你喜欢别人”。
“耽误”这个词,就很微妙。好像陈燃依旧是大好的青春年华, 而自己的年龄, 则到了不能承受失败恋情所带来的后果了一样。
喻兰舟一滞,忽而转头看向房子里镜中映照的自己。
眼下有细纹, 算不得年轻了。她没有什么时间了。进入以四开头的年龄段这件事, 在此刻令喻兰舟感到惊慌。
“随你怎么想吧,喻老师。”陈燃翘起二郎腿, “宜秀区那处房产近期我要处置了。”
喻兰舟眼眉颤动,陈燃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尽快搬出去。
报应不爽。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几个字,一直盘旋,到脑涨头昏。
她觉得自己正变得廉价。不那么心甘情愿,却又不得不。这大概就是陈燃最初的处境。
她咬着牙,用了最后一丝清醒的理智,说:“我知道,你可能又因为什么而陷入胡思乱想了,但现在,不听我解释,什么话也不和我说,这对我公平吗?什么都能使你放弃我,是吗?”
“你就当是我情绪不好。”
“情绪不好就要提分手吗?”
“不是分手,”陈燃纠正她,“我们没有在一起。”
喻兰舟愣了一下。
是啊,确实是没有在一起。
她还在追她,陈燃并没有同意。
陈燃起身,说:“喻老师,不要再见了。”
喻兰舟站起来,盯着她问:“陈燃,我们不见面后,你确定以后不会后悔?不会又不自觉地出现在我面前?看到我和别人有亲密动作不会难受?逃避我,解决不了问题。”
“不会。”陈燃缓慢迈步向前。
又听见喻兰舟说:“如果你现在脑海里能想象我跟别人亲吻、和别人上床的画面,那你就走吧。”
陈燃回眸,她看见,喻兰舟的眼睛,下了一场潮湿的绿色的雨。
她的声音是难以抑制的哭腔,说:“如果你不能想象,那就坐下来,跟我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燃,我求你。”
陈燃的头脑发懵。
她望向喻兰舟的眼神是无神的,仅仅靠眼球血丝来呈现着眼睛的正常运转。
没有人能抵御爱人的眼泪。
陈燃坐回去。
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怕你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和我在一起。”
“因为什么?”
陈燃动了下嘴角,勉强扯出一点笑,淡声说,“因为怜悯。”
喻兰舟在此刻察觉,心脏不止是爱上人时会悸动,痛着一个人的痛时,也会如被阻击时,一阵阵哀痛着悸动。
多年前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让陈燃难过了这么久。
那么自己,还有多少所谓的“无心之言”,成为一枚烧烫的铁,在陈燃心上留下永不能修复的伤疤呢。
陈燃又说着:“你本来就有恻隐心,所以我落难你会去救,容玉落难,你也会去救。容玉是不是,比我还要早一些遇见您?
如果当初吻您的是她,您也会怜悯她,也会对她让步,也会让她出现在你身边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喻兰舟认为自己早就回答过她,在说“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时候。
陈燃,你记性真差。
“喻老师,我从十七岁开始喜欢你,一直把你当作我生命里唯一的爱人。但反过来你对我,却很少有爱。你在房里照顾喝醉酒的周教授的时候,我就在门外。”
陈燃笑着说,眼里溢出泪:“我在咯血。我吐了好多血,我好想你能来看一看我。”
“我几次三番故意在辛芯和肖嘉禾面前咳着,多希望您知道后能关心我一句。但您又不爱我,又怎么会在意我死不死呢。”
陈燃的话又开始偏激。她无法控制。
“还有这里,”她指着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白色伤疤,说,“喻老师,说实话,您那晚,有没有想让我死?不然怎么会忍心用酒瓶砸我。”
“后来您知道了真相,才来找我。”陈燃笑着说,“但现在这种高高在上怜悯施舍的情感,我不想要了。”
她如今说的是真的了。
尽管失去喻兰舟会痛苦,但没有喻兰舟怜悯可怜她更令她痛苦。
她倒宁愿自己是喻兰舟的陌生人,为她的幸福而在远处欢欣鼓掌。
“我怕你觉得我爱你的样子,痛苦、可怜,所以怜悯我、跟我在一起。所以,我不们不要再见面了。”
喻兰舟正欲辩驳,又听见陈燃恍若释然一般,说:“喻老师,我希望看到你幸福,即使那个人不是我,我会为你的幸福而欢欣喜悦。会真心诚意地祝福你。”
陈燃滞了一下,随后强调:“反过来,我希望你对我,也是这样。”
“在您这儿,我的心早就掉到地上了,现在,我想试一试,能不能把它捡起来,交给其她人来保存。我想试一试,我会不会,也能被别人很宝贵地爱着。”
“陈燃,我不是因为怜悯你而跟你在一起,我爱你。”喻兰舟紧紧抓住最后一丝机会,说,“我知道,以前我对你很不好。但是我会改的,好不好。”
陈燃摇摇头,她陷入偏执之中。
守着自己的口,不对喻兰舟说出一个爱字。
却说:“舟舟,我想去试着,爱其她人。”
“你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喻兰舟转头不去看她,一滴泪落到肩膀上。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
哪儿有把自己的心得到后捣烂捣碎,又说要去爱其她人的呢。
是陈燃让她放开她的。
陈燃说要她给她机会去爱其她人。
“那如果你不会爱上其她人呢。”
还不等陈燃回答,喻兰舟便自顾自地接上:“那就回到我身边,我们彼此耽误一生好不好。”-
新年时,陈燃的房间早就亮起长夜的灯,这是她从喻兰舟那里习得的习惯。
陈烈来敲门,手里拿着为陈燃准备的新年礼物:“姐姐,新年快乐。”
“嗯。”
两个人的新年,也是冷清的。
棉花糖没有了它的小鱼玩伴,在窝里咬着玩偶小鱼。
过了一阵儿,陈燃的手机亮起。
喻兰舟:【新年快乐。】
陈烈问:“她的消息吗?”
“嗯。”
“姐,”陈烈喊她,“我觉得我需要跟你说一下这件事。”
“什么?”
“她之前合作过的那位德国独奏家,又回来找她了。两个人是第三次合作了。”
陈燃抬眼看她,好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陈烈无奈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你们没有在一起,不是吗?”
最后的疑问尾音上扬,陈燃忍不住遐想。
陈烈肯定了她的遐想,说:“你不追,还不能把她交给我吗?”
陈燃关上门。
陈烈隔着门,说:“我就当你同意了。”
门内,陈燃犹豫了一会儿,回复发:【新年快乐。】-
假期过后,一场乐团艺术管理会议上,喻兰舟安静坐在前排,身旁是那名独奏家。
陈燃缩在角落里,等会议结束时,慢腾腾地朝出口挪近。
她听见独奏家叫喻兰舟的名字,伸出手扶她下楼梯,说:“lvy. hier.”
喻兰舟应:“okay.”
还没等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离她有些距离的陈燃。
陈燃也看见她了。
喻兰舟笑,眯了眯眼睛。
晚上给陈燃发消息问:【为什么来?】
陈燃不回她。
第二天,喻兰舟不请自来到了陈燃家。
陈燃堵着门。
天气冷,喻兰舟伸手裹一裹大衣,颤了一下。
陈燃让门。
喻兰舟看到客厅的置物架上摆着个玻璃杯,表面极为平凡普通,但内里有独特的花纹,看着莫名眼熟。
陈燃递给她一杯温水,问:“你怎么来了。”
喻兰舟喝了一口后,将杯子放下,视线盯着桌上的一簇剑兰,道:“我好像只知道,梦见了谁就要立即来见。”
她静静坐在那里,以手撑额,白色的润光照耀在她安静的身上,被诗歌流淌浸润过的样子。
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陈燃睡眼朦胧地问:“你现在,睡得好吗?”
喻兰舟摇头:“不算好。入睡一个小时后就会惊醒。”
“一直在看医生吗?”
“偶尔。”
“为什么是偶尔?”
“按照你去看医生的频率来的。”
“陈烈告诉你的?”
“嗯。”
陈燃坐端正,嘴里嘟囔着说:“我以后会按时看医生的。”
“那我也会。”喻兰舟顺毛捋。
她吹一口茶,热气往上微微濡湿了睫毛。
停顿了片刻,又透过玻璃杯看陈燃,说:“以防你误会,我跟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陈燃知道,是对方在单方面追求她。
说:“您不用来跟我解释的,跟我没关系。”
话音刚落,空阔的屋子里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是喻兰舟手中的杯子掉落。
陈燃表情凝重地望过去,喻兰舟里面的毛衣被水打湿了一些。
幸而没伤到烫到她。
陈燃问:“还有什么要说吗?我待会儿要出去,和别人约好了。”
喻兰舟微瞪着她。
陈燃避开视线,招呼保姆下来,“阿姨,客人要走了,送送她。”
喻兰舟愣愣地看了陈燃几秒,过载的脑子还没处理完这样冷漠的话,已经有人过来扶着自己往外走了。
喻兰舟眨眨眼。
自己脚上穿的是招待客人的那种拖鞋,地上是一些碎碴子,身上是被水打湿的冷透感。
行。你没看见。
没等喻兰舟走两步,下一秒,陈燃拂开阿姨搀着喻兰舟的手,攥着喻兰舟的手腕,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
“放下,你抱不动我。”喻兰舟言语上挣扎,身体却被搂得更紧。
陈燃不理她。
“我要你放下我!!”语气更激烈些,存着些委屈。
“不放。”
“陈燃你真的有病。”喻兰舟骂她。
刚才还赶自己走,现在却又这样。
“你要我放下你吗?”陈燃忽然表情很委屈地看向怀里的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