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魔
宋文彩看见黎源时还诧异地多看了两眼。
小两口不是刚买了新房,怎么都不温存一下。
“宋兄年底工作繁重,接下来我来看店。”
喜茶从摊贩发展成店铺,从日入几两银钱到几十两,这个跨越实属惊人,足够宋文彩编一本《如何做大一家店铺》这种宏伟著作。
见黎源没有跟他客气,宋文彩赶紧收拾东西往家去。
店里的客源不算少,番邦人不过春节,只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天气好要来喜茶喝咖啡,天气不好更要来,因为室内有壁炉,烧得十分暖和,点一杯喜茶可以坐一整天,喜茶并不赶客,当然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只点一杯咖啡,因为面包蛋糕土豆条太香了。
黎源想了想开始设计简餐。
打算年后推出。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是名大朝人,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
居然是林帆,显然林帆也认出黎源,眼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居然能在京城相见,自然缘分了得。
黎源找了靠着后院的僻静位置将人引过去,又让店员上了喜茶和糕点。
林帆便是琴台府商队中的一员,他的东家已经发了好几艘船,因要回去过年,便留林帆在这里负责剩下的。
林帆早已听说喜茶,但因为繁忙没有过来。
不想今日过来居然碰见黎源。
“你居然就是喜茶店老板,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又觉得情理之中。”林帆笑着恭喜,眼底带着疑虑。
黎源离开梨花村近半年,见林帆似乎有话想说。
原来林帆中途回去过一次,发现黎源离开后向村长打听过,因为老郎中家小子帮他也整理屋子,便也去了老郎中家,结果得到同一个消息,黎源去了子都山,再也没有回来。
黎源并未让两位一直这般说道。
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珍珠的意思。
他便随便找了个由头解释一番,林帆自然还问他出海不,黎源苦笑,将自己晕船的事情告知对方,林帆好不遗憾,还说开春后,自己要随船只前往南番,这是林帆第一次出国,看得出心向神往已久。
在这个航海技术还没有彻底发达前,黎源真心佩服林帆这种人,敢想敢做敢为。
双方又谈及家人,林帆确实有本事,已经将家人带到琴川府定居。
自然对方也问到小夫郎,黎源便简单提及已与珍珠在京城安顿下来。
不过林帆并不八卦,提到一句便是。
双方留了通讯地址,就此作别。
黎源想了想给乡长和老郎中分别去了一份信。
乡长那边主要让对方将‘子都山灵芝’注册,又提及已经在京城安家,梨花村那边的屋舍和家畜可以按照约定处理,亦留了店铺的地址,若有关种植的事情可以寄信到此处。
老郎中那边便写得详细些,提到珍珠,说两人已经安了小家,做起生意,近来都无回乡打算,让老郎中不必担忧,自然也是留了店铺地址。
等到腊月二十五,黎源放了员工假期,他却没有回去,一个人窝在店铺研究简餐,三明治在梨花村就做出好几个款式,鸡肉卷猪肉卷也加进来,最好做些带米饭的套餐。
喜茶提神效果很好,已经从学子间传到各衙门。
黎源看得出,各行各业的效率都在显著提高。
他研究的东西会很有市场前景。
黎源是有研究精神的,一研究就是一整天。
番邦人知晓这里停业,还是没事过来看看,即便没有喜茶,在外面的院子里坐一坐也是美的。
发现黎源在后便丝毫不客气地走进来。
陆陆续续进来的多,黎源只好又把煮制咖啡煮上,让客人们自己随便取用,但只煮一次,不收钱,然后继续研究。
客人们觉得有趣就围过来看他做简餐。
这个提点意见,那个提点想法。
反正年还没过,喜茶要出简餐的消息已经传遍番邦圈。
搞的黎源只是想试试的只好把简餐直接加入菜单里。
就这么到了除夕,黎源没有再去店铺。
而是拿出采买好的春联贴在大门上,又给屋檐下挂了好几对红灯笼,戚旻说今年要回家过年,黎源自然替他高兴。
等灯笼挂完,黎源还是不可避免感到孤独。
炮竹从中午开始就响,到了晚上越演越烈。
大约十点的样子,黎源出门放了鞭炮,放完后觉得寂寞不想回去,就沿着小路来回走。
京城昨日落了雪,厚厚一层,却不如梨花村松软,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但沿途院子里都有暖暖的烛光和饭菜香。
红彤彤的灯笼更是映得人心火热。
黎源更深入骨髓地感受到,他思念珍珠。
黎源回忆着珍珠的笑脸,也淡淡露出笑容,在积雪上写下两个字:珍珠。
又画下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
他不是想阿紫,他是想他的小狐狸了。
细腻的雪籽落下来,打在瓦片上淅淅沥沥,京城的雪下不大。
黎源在长长的巷道来来回回走着。
他不清楚这样能暖和点,还是想等一个人。
直到听见乍然响起的鞭炮声,长长的一声啸叫,再啪的一声炸开,黎源顿住脚步,释然地笑笑,转身准备回家。
抬起眼睛的瞬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巷道尽头的台阶,立着一道消瘦的身影。
瘦得像一道影子,仿佛下个瞬间就溶于细密的雪粒里。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仿佛置身深渊的孤魂。
黎源心头猛跳,快速走过去,“珍珠!”
戚旻缓缓抬起眼睛,额间隐约渗出些汗水,脸颊浮现不太正常的红晕,“哥哥背背我。”
黎源瞬间就察觉到戚旻的不对劲之处。
一时间不敢随便动人,只虚虚搀扶着他,“你怎么了?”
戚旻露出虚弱的笑容,“我无事,你先背我进去。”
黎源无法,转身蹲在戚旻身前,背起他的瞬间,戚旻闷哼一声又咬住嘴唇,黎源心底沉了沉,快速回到院子。
唐末立在屋顶静静看着。
一向面无表情的眉头微微蹙起,已经忍了这么久为何不再忍忍,就为了这一面挨一顿鞭子,值得吗!
唐末不知道值不值得。
但是心中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敲击着他的内心,好像是这样说的,有的东西如果从未见过,或许能忍一忍,如果知晓他就在附近也能忍一忍,可一旦过了某个时间,就再也忍不得一分一秒。
,
黎源燃了灶火,烧开热水端着盆子走进卧室。
门窗都关着,但寒气还是重,已经燃了炭火,还需等片刻。
黎源进去时,戚旻想起来脱衣裳,扯到伤口又跌回床里。
“老实躺着。”
“哦!”
黎源竟从他语气里听出一分轻松。
等气温上升,黎源开始帮戚旻脱衣服,他只知道戚旻受了伤,却不知伤在哪里,等把斗篷揭开时,倒吸一口冷气。
衣裳被打得稀烂,翻出的血痕将布料染红。
就这样脱会伤到戚旻,黎源又找来剪刀,将碎掉的布料一一剪开,完好的背脊布满纵横交错的鞭痕。
“我去买药。”
戚旻拉住黎源,脸依旧埋在被子里,纤细的手指倒是缓缓打开,掌心赫然躺着一瓶膏药。
黎源气笑,“呵,还自备疗伤药?”
“嗯!”
膏药是好药,带着淡淡的香味,应该混了点迷药,等黎源涂抹完,戚旻已经沉沉睡去。
黎源静静看着珍珠,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急促的雪粒子把窗户敲得啪啪作响,黎源抹了把脸走出去,走到前院的位置看了看四周,“谁在?”
无人回答。
他再要出声,院子里多了个黑影。
仔细一看,竟然是唐末。
黎源行礼道,“黎源见过唐先生。”
唐末点点头,依旧寡言少语的样子。
黎源急忙问道,“珍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
唐末眼睛都不抬,“他要来见你,他老子不让。”
黎源心中已猜测到,珍珠受这般重的伤,自然跟出来有关,看来他父亲气得厉害,黎源只是想不明白,能隐忍这般久,父子俩好不容易能聚一次,为何又闹翻。
戚旻并不是冲动之人。
唐末便说,“他自己请的家法伺候。”
“他非要回到你这里来。”
黎源沉默片刻,“珍珠为何要这样做?”
好不容易修复的父子关系,这样做并不明智。
唐末想了想,“对他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
唐末突然望向黎源,“我这辈子杀了很多人,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但我从不做噩梦,也不惧怕被我杀的人半夜来索命。”
“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他们若不死,就是我死。”
“至于死后是下地府还是什么,那死后再说。”
“你其实一直在逃避一个问题。”
黎源的手指慢慢捏紧。
“你在逃避三十三日不眠夜到底跟戚旻有没有关系。”
黎源摇头,“我没有逃避。”
唐末点头,“你最好没逃避,不然我的刀就会对准你。”
黎源终于问出心中想问,“所以他杀人,你们就放火?”
唐末,“有什么不对,我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死,就是我们死,难道为那些人求饶?”
黎源终于明白为什么屠城能屠三十三个日夜,因为戚旻身后有无数个像唐末这样的坚定拥护者。
“难道为陈氏船队做搬运的工人也是逆贼?”
唐末冷笑,“他父亲一直担心他妇人之仁,原来你才是。”
唐末抽出身后的雁翎刀,“我不会让你阻拦他的步伐。”
黎源这一刻再次感受到与这个时代在理念上壁的不同。
就像梨花村对买卖人口的漠然,不是一个村子,而是全天下都如此;就像大家对夫郎地位的漠然,这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
黎源没有纠结,面对唐末的执刀相向也不畏不惧,“按照你们的说法,珍珠心里是不是生了魔障?”
唐末的刀尖指向黎源,“那魔障就是你。”
黎源点头,“对,是我,所以你觉得杀了我,他的魔障就消失了,那你就动手吧,唐先生,我黎某没有多大本事,但是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帮珍珠消除魔障。”
黎源转身进了房间,将后背完全露给唐末。
唐末看了眼落在刀尖上雪粒,缓缓收起刀。
陈寅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院墙上飘来,“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犟骨头,他觉得杀人不对就是不对,说句谎安慰一下明哥儿,他也是不愿意的,因为他太了解明哥儿,知晓谎言终归是谎言,一旦说出去才真的伤了两人感情。”
陈寅翻身跳下来,“我知晓这顿鞭子是你抽的,你心里不痛快,但是何必往黎小子身上撒气,你当明哥儿是个什么好孩子,他不闹这一出,黎小子会心疼他?”
“你看着吧,太师那边也不好过老太君的关。”
陈寅拉着唐末朝外走,“这家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你就不要掺和了,也就碰上黎小子那种心思纯正的犟骨头,一家人才都没有办法。”
雪夜,两人急速前行。
不管他们武艺多么高强,也不喜在雪夜出行。
既然已经将人护送到,他们要回去给太师府报平安。
倒是临近太师府,唐末突然开口,“黎源会用什么方法消除戚旻的魔障?”
谁都不知戚旻的魔障由何而起,何时而生。
还是戚长贞最先发现他不对劲,夜间一两个时辰的睡眠,频繁的惊醒,锐减的食量,大家有很多猜测,对黎源的执念,高压的局势,甚至三十三日不眠夜,都有可能。
后来找了落霞寺方丈,一语定音,心魔已生。
当时并不严重,药石能治,可戚旻自己就是医者,他拒绝吃药,直到黎源进京,两人再次见面,戚旻的状况好转许多。
但今日看来,并没有好转。
他好似把那些表象特征从身体里拔除,仿佛被黎源治愈般,但从今夜的行为便可以看出,戚旻开始剑走偏锋。
陈寅沉默许久,“我也想知道。”
第102章 错了
戚旻一觉睡到辰时,几年来他从未睡过一个整觉。
这是他睡得最香甜的一觉,没有兵戎相见的金鸣声,没有温软却令人惶惶不安的梨花村,亦没有黎源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记得黎源离开梨花村时传来的谍报。
那日黎源走得没有任何异常。
穿着日常短打,背着背篓。
手里拿着一柄除草的镰刀。
就跟平日里每一次进山无异。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那些他们一起精心打磨的东西他一样都没带,就这般走进深山。
甚至进山前还跟路上的农人说过几句话。
在未找到黎源的那些日子里,没有任何人看出戚旻的异常。
只有戚旻自己知晓,他的恐惧融进梦境里。
梦境里,黎源挺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洒满斑驳光影的林间小道上。
戚旻感到彻骨的寒意,仿佛黎源来这个世界走一遭只是为了救护他照顾他,现在他归位了,黎源的任务完成了,便离开了……
胸口再次传来惶惶不安的悸动。
不过没等蔓延,戚旻恢复感知的手背感受到抓到他的温暖大手,大手有些粗糙却修长,给人安定踏实的感觉。
戚旻甚至没有睁眼,就察觉到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及低沉的嗓音,一如在梨花村的每个清晨,“醒了吗?喝点温水。”
黎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截麦梗,插在杯子里凑到戚旻嘴边。
温热的水一点点吸进去。
等他喝完,黎源又起身从桌上端来一碗鸡蛋面。
刚刚煮来很是新鲜,汤清味香,份量不多的面里若隐若现一个白嫩嫩的鸡蛋。
黎源卷起面条将碗凑到戚旻嘴边。
戚旻的伤在后背,只能趴着进食。
担心面汤洒在床上,黎源喂得仔细,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吃面的声音,戚旻就着黎源的手,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最后连汤都喝干净。
黎源下楼清洗碗筷,全程无言。
戚旻睁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那双漂亮的美目昏昏沉沉,像是失去光泽的明珠。
直到温热的帕子敷到他脸上,戚旻才了无生机地看了黎源一眼,便见黎源又拿了醒神的薄荷水喂给他。
等一切做完,黎源搬来板凳坐在床前。
戚旻浑身炸起一圈小绒毛。
黎源直视着戚旻的眼睛,“今天是大年初一,加之你身上有伤,我不说你,但是你再有下次,我们就要好好谈谈!”
这下,戚旻连头发都炸起来。
哥哥一眼就看穿身上的伤是他自己讨来的。
他从不知道黎源生气起来这般可怕。
一双狐狸眼瞪得圆溜溜。
黎源忍住心软,硬着声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第一,不许弄伤自己,第二,心里想的要说出来,哥哥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戚旻张张嘴,最终没有说半句话。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的苦楚,但他又知道黎源是对的。
他自小心思细腻聪慧,想得比旁人多,可慧极伤根,有利就有弊,他得了利也就承受着弊。
黎源终是放缓声音,带上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珍珠,往前看,好不好?还有,能不能更信任一点哥哥?”
戚旻看了黎源好久好久,终是点点头。
戚旻受的只是皮肉伤,药又是上好的金疮药。
三日后就行动自如。
这日出了暖日,黎源给戚旻洗了头发,拿来剪刀,两人坐在院子里一前一后,“修多长?”
黎源反复比划,戚旻的发质极好,近三年未修剪,说是及地一点不夸张,见他平日里穿的衣裳也松散宽大,再加上这头女鬼似的发丝,想想就知他平日里在玄武殿那等森严的地方终究是副什么模样。
黎源觉得头疼,一向最是古板的珍珠进京后就放荡不羁起来,他可没这般教。
两人定了齐腰的位置,黎源一剪刀下去没了动静。
戚旻回头,见黎源正小心翼翼收拢他的头发。
“哥哥做什么?”
黎源扬扬手里的发丝,“不知道吗?这个可以卖钱,家里的房子还有好多贷款。”
说是这般说,却找来一块顶漂亮的布料将戚旻的发丝包裹起来,看着是要好好收藏。
那些缠着戚旻的心绪就在黎源一点一滴平凡的日常里慢慢松开,不见得松开多少,但戚旻感受到喘息的机会。
以为剪完头发就完事,黎源又带着戚旻上楼。
黎源买下院子后将书房整理出来,加了满墙壁的书架,又把另一间卧室规划出来,却是一屋子的衣柜,两人见面以来,黎源给戚旻添置了两身衣裳,主要黎源不清楚自己添置的衣裳适不适合穿出去。
现在则管不了那般多,黎源发现戚旻偏得有些多。
就像突然发现家里的孩子到了叛逆期,再不管就抓不回来了,当然戚旻还不是这个原因。
但黎源有自己的步调和节奏。
戚旻肯定要管起来,不能再任由他乱来。
黎源打开衣柜,露出一柜子漂亮衣裳,从里衣到内袍再到外袍、罩袍、道袍,虽以素雅色系为主,但明艳的颜色亦不少,戚旻最爱的天青色有,湖绿色也有,就连枣柿色也有。
自己的爱人自然赶漂亮打扮。
再说珍珠现在穿什么,怕是一般人也不会说什么。
这是其一,不等戚旻收回惊讶又喜爱的神色,黎源拿出一个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发簪。
“以后要束发,不管是男儿还是夫郎,哥哥可没见过谁披头散发。”黎源将戚旻按在椅子上,开始帮他整理头发,黎源不会弄这些,在梨花村时都是珍珠帮他弄。
买这些东西时跟着学会如何梳头。
“宋兄带我去的饰品店,原来男儿用的东西这般眼花缭乱,哥哥暂时只能买些寻常的发簪给你,等条件好起来再说,原以为佩剑、荷包只有实用性,没想到也是有装饰性的,现在的男儿比我们那里活得精致。”
黎源碎碎叨叨,坐在前面的戚旻本是秀眉轻蹙,到最后就只剩要勾不勾的嘴角。
“哥哥真的喜欢这些?”披散的头发束上去,戚旻美艳的五官一下凌厉起来,黎源刚好站到侧面,一时间看得说不出话,这种凌厉的美最是吸引人,像一柄出鞘的宝剑。
黎源回过神,“不是跟你说过嘛,哥哥那个世界也很穷的,这些享受的东西自是没摸过,你若不嫌弃,带着哥哥见识见识,说不得哥哥玩上头,也是如宋兄一般的纨绔子弟。”
戚旻不满黎源拿自己与他人比,轻蹙眉头,嘴唇微翘,望过来的美目眼波流转,“他胖死了,哪里能与哥哥相提并论。”
黎源拿着梳子敲打手掌,“呵,看不出珍珠是个外貌协会,那当初要是哥哥是个丑八怪,只怕你誓死不从。”
戚旻不知想到什么,一层层薄红浮上来,再看着黎源有些嗔怪有些娇媚,“哥哥,你好讨厌!”
窗外暖阳照斜过屋顶,黎源突然说道,“以后不要再走,这里是你的家,你需每日回来,我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但从未听闻一连几周都要加班的,如果是这般辛苦,便要考虑一下是不是管理上有问题,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要一步步做,珍珠,往日的作息不利于长远发展。”
戚旻怔怔地看着黎源,“哥哥……”
黎源在他面前蹲下来,捉住戚旻的双手,“不要着急,事情慢慢做,我们有很长的时间要待在这里,兴许就是一辈子!”
戚旻的瞳孔一层层紧缩,又一层层散开,他像是没听明白似的看着黎源,直到鸟雀呲的一声从瓦片上飞走,他才犹疑的,不确定地询问,“哥哥是要留下来的意思?”
黎源心头微紧,他似乎摸到一点点珍珠的心结,“我能走哪里去?珍珠在哪里哥哥就在哪里!”
戚旻紧张地看着黎源,“哥哥不去外面游玩,不去海外看看,不去……”不会突然丢下他回到自己的世界?
黎源起身将戚旻搂进怀里,“你想什么呢?我即便要走也带着你一起走,再说我们家里的事情哪件不是你说了算,京城是珍珠的故乡,珍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不然哥哥何必在这里买房子?”
黎源的要求有些霸道,但他察觉出戚旻的状态不对,就不会听之任之,最快的办法就是恢复作息,其他再从长计议。
这也是黎源开店后的感悟,钱赚不完,只要他一直开着就一直有更大的企图,但是就不要自己的生活了吗?
为金钱所累,而失去生活的意义,得不偿失。
黎源还提了要求,一周休息两日,他不管戚旻如何去操作,只问戚旻能不能行,态度相当强硬,戚旻哪有不答应,现在黎源让他去死他也愿意的。
但是见戚旻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其实黎源更加担忧。
戚旻把自己绷得太紧,美丽又危险,对他人对自己都不好,他知道戚旻身负重担,正是这样,适当的宽松才能将其从紧张状态里解救出来.
太师府自三年前就不再宴请宾客。
太师也在戚旻封相后退出朝堂,众人只当这是父子俩商议出的结果,却不知太师在见到戚长贞后,结结实实生了一次病。
外面只以为太师府为避风头,内里该怎般热闹还是怎般热闹,只有太师府的人知晓,偌大的太师府已经冷了整整三年。
何况这个除夕过得实在不尽人意。
戚旻愿意回来,全府上下都是高兴的。
只是没想到最终闹成那样!
皮鞭甩在皮肤上发出的声音迎合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
即便是太师本人一时间也有些恍然。
他是不是做错了?
但他到底是太师,积威已久,看着百般疼爱,亲自教导的孩子穿着夫郎衣,在除夕这天执意要回夫君家,哪怕再理智,当时也只想打死这个孽畜了事。
就连老太君都帮着打圆场,“珍珠,你何必在第一次归家时与你父亲说这个,你哪怕是第二次回来,第三次回来说,祖母也帮帮你。”
戚旻没有解释。
他知道他就是错了。
他可以背上万古的骂名颠覆皇权,但不能也不会违背父权,何况是疼他爱他的家人。
他知道父亲有多器重他期盼他。
那么现在就有多痛恨失望于他。
果然,父亲质问他,“戚旻,难道我们戚家百年声誉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你做山神的夫郎为父可以当做是为了你姐姐,那之后呢?你背着夫郎的身份百年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你有想过吗?”
“你让戚氏的子子孙孙以后如何面对世人的目光,让他们世世代代被世人耻笑,让你做了夫郎的身份被写进史书吗?”
戚旻没有辩解。
他确实错了。
他真的错了。
但是……不改!
第103章 老顽固
太师府人人自危,连路过的鸟都不敢吱声。
戚熙棠积威日久,下人是不敢说什么的,夫人与他相敬如宾,如今唯一的儿子发生这种事情,她也不知从何劝慰,因为她自己也没开怀。
兄弟姐妹都递了拜望的帖子,被戚熙棠扔在一边。
姐弟俩里应外合,一声不响就把皇权给端了。
哪怕戚熙棠权倾朝野也从未想过颠覆皇权。
但容不得他多想,新帝继位,三十三日不眠夜,再到后面的改革,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外人有所不知,堂堂一国太师戚熙棠居然只能被动配合。
再后来他退居幕后,一来避嫌,二来有些事情需暗中操控。
政局的事情他不头疼,想起戚旻的事情,他将看到一半的帖子扔到地上。
满室的仆从顿时跪趴在地。
坐在一旁的老太君想了想搁下精致的小碗,“你们都下去。”
等屋内只剩他们三人及常年侍奉戚熙棠的贴身近侍。
老太君才开口,“大过年的,你整天拉着一张脸,我是珍珠也不回来。”
“你去外面看看哪家哪户没点败家玩意儿,珍珠分明就不是,还受着那般大的委屈,你做父亲的不说疼惜他,还把他打成那样。”
坐在另一边的夫人连忙出声,“母亲……”又摇摇头。
老太君有些生气,哼了一声望向他处。
戚熙棠像是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他自小就有些妇人之仁,如今又儿女情长,他不知外面各大家族和党派都盯着他,就敢这般胡作非为,如今政局刚刚稳定,他就自己将把柄递给对方,稍有不慎,顷刻崩塌,与单氏有何区别?他做的这些事情我本另眼相看,如今回头细想,哪件事背后没有暗藏私心,他这般行事与那宠幸陈氏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戚熙棠气得双手捶案,“我堂堂戚家儿郎,他整日披头散发,穿着夫郎衣,我当他为了心中的宏伟蓝图忍而不发,他却真的跑去做夫郎,他究竟……”
“老顽固!”
微不可查又清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戚熙棠一怔,怒目望向夫人。
夫人也是一脸讶色,然后摇摇头示意不是她说的,戚熙棠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他的老母亲身上。
他这位一品诰命夫人,世家千金出身,荣享三朝的顶贵老太君,不像能做出这种行径的人。
几十年的教养也不可能让老太君嘀咕出这种话,但除了老太君谁敢在太师面前嘀咕。
谁料老太君干脆转过来,“就是我说的,老顽固,珍珠这般做带着私心又如何,你厉害,一生为了单氏,他们怎么回报你的?如果长贞有一点点像你,我们全家早死无葬身之地,你看京城只要超过三重院落的,哪家没点肮脏事,珍珠跟源哥儿肮脏了吗?你先弄清楚,姜家先害的我们珍珠,如果不是源哥儿,珍珠的灵位已经不知落了多少层灰。”
“母亲!”夫人有些难受地制止老太君,自珍珠出事后她夜夜难眠,思忆过往想得最多的便是她是不是对那个孩子太苛刻。
兴许这个孩子来得晚,自小身体看着不如姐姐强壮,周围人便照顾得精细,但她知道这个孩子是个会撒娇的,但又因嫡子嫡孙的缘故,不得不早早离开内宅跟着父亲读书,而她作为太师夫人,只能放弃心中的慈爱。
等珍珠又活着的消息传回京后,她私下曾想,以后不管珍珠做什么都不拘着他,只是面对强势的丈夫和森严的世俗,她许多话只能藏于心中。
“母亲,熙棠不是那个意思,他若讨厌那孩子,那孩子哪能在京城平平安安地卖喜茶。”
戚熙棠却说,“我就是厌恶他。”
三人争论不休,突然近侍来报,唐大人回来了。
唐末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能报什么。
母子俩相互生着闷气,夫人只好让对方进来.
唐末进来打个卡就站到阴影里当立牌。
夫人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唐侍首,可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事情发生?”
唐末继续立在阴影里,但到底开始说话。
说到戚旻在黎源的照料下伤势已经恢复,老太君和夫人终是松开一口气。
“当年珍珠落在姜离手里受了折磨,听源哥儿说他背上的印子这辈子都消不掉,不知道这次留得深不深?”老太君着急地问,她老了,要死了,管不了什么天下苍生,她只要她的孙儿好好活着。
唐末想了想,“属下避开了的!”
要留印子也是留在其他地方。
夫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这是给石斑片花纹呢!
到此时,夫人也有些幽怨地看了太师一眼。
太师今年五十有六,身量修长,留有美须,着五官也是极为英俊的样貌,但他常年不苟言笑,又只着黑金银纹太师服,连着整个太师府都尚黑金银纹,哪怕是如此喜庆的日子,整个大堂都不甚明亮,给人黑沉沉的威严感。
只老太君穿着不知道哪里摸来的亮丽朱柿色的衣裳,拍着胸口嗷嗷哭,指着唐末一阵乱骂,“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主子在就这么胆大妄为,让你打你就打,是不是让你打我,你也敢打?”
“母亲!”太师加重语气。
一开始他没发觉老太君的变化,只因戚旻的事情几次发生冲突后,他才发觉老太君不知从哪里染来一身粗野刁习,你与她说理,她就跟你胡搅蛮缠,你若动怒,她就拿孝道压你,你若沉默她就蹬鼻子上脸。
这等泼妇行径,堂堂一国一师何曾领教过。
还是自己的母亲,戚熙棠从未觉得如此头疼欲裂。
果然,老太君收起哭声,又开始吃她的小汤圆。
不想,唐末突然出声,把黎源让戚旻每日回家的事情一字不落说出来,还说了每一周休两日的要求,黎源来自什么地方在当年的近侍里已不是秘密,戚旻与戚熙棠争执时也没有隐瞒。
众人只是惊诧一段时间,也就深藏心底。
虽不可思议,到没有乱了阵脚。
怪力乱神之事自古有之,他们观察黎源许久,见他与寻常人并无不同,既没有唤来神兽,也没请来天兵天将,也就没再当回事,兴许不少人还觉得那不过是黎源拿来诓骗戚旻的把戏。
果然,听到什么一周休两日,戚熙棠冷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今日蛊惑戚旻休息,明日就能祸乱朝纲,历史上这种事情还少吗?”
“我倒觉得他是个会些奇门遁甲之术的江湖术士,莫名其妙的出现就是祸害我大朝运势的。”
老太君和夫人一脸无语地看着戚熙棠。
特别老太君两只眼睛明明白白写着:你慌了!
但到底不好拆穿长子的颜面,拨动碗里的小汤勺,这汤圆不好吃,源哥儿做的汤圆又香又糯,好吃多了。
老太君放下碗,“他就是上个班,又不是什么终身制,以为都像你,当了个太师,就一辈子以为自己是太师,若扒了这个官职,你就像被扒了皮一样难受,珍珠就是去上班,上班的时候是明相,下班了就是源哥儿的小夫郎,这有什么问题,就像我一样,外人当我是什么老太君,其实我就是有个倔脾气长子的老不死。”
夫人连忙宽慰,“母亲哪里这般……”
老太君摆摆手,“长贞的事情不就摆在眼前吗?我知道你跟珍珠打擂台,一是气他擅作主张,当了夫郎,二是为了那群不争气的权贵们,五百年的世家,枝繁叶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枝叶太茂密,会伤了树根,若要树木长得高大,那些过于密集的枝叶就要剔除掉,这个道理还是源哥儿教给老身,熙棠,你是母亲最骄傲的孩子,难道这点也看不明白?”
戚熙棠抬头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缀满船只,像夜空的星辰。
二十几年前大朝并未缩减海运,那时他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曾经何时,他也畅享过大朝的船只走遍天下的宏图伟业。
只后来海运政策缩紧,那时他还未身居高位,说话没有份量,即便几次进言开放海运,也被皇帝驳回,后来便知陈氏在里面进了谗言。
让皇帝以为他开海运是想为戚家谋福利。
他做不到的,戚旻做到了。
老太君的话也不无道理。
可他还是担忧,陈氏易除,旧贵难消,他最是清楚昏庸无能的贵族们能自私贪婪到什么程度,他们就像跗骨的蛆,能花几百年的时间把大朝啃得只剩躯壳,那么戚旻又怎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腐烂的根里。
与其等他们反应过来疯狂反扑报复戚旻。
不如由他挡一挡。
老太君微微叹口气,“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你如此,我亦如此,熙棠你想想看,在你功成名就的道路上,我与你父亲可有阻挠过你!”
“说完你我,再说说珍珠与源哥儿那两个孩子,你是不是一开始以为珍珠会找个宅子将源哥儿装进去,然后再找个糊弄人的理由把源哥儿过到明处?那你真的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也太小瞧源哥儿的本事,珍珠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他行得端立得正,这样的孩子又怎会寻个不正直的孩子做伴?”
“珍珠也从未想过与源哥儿死逃,你当年给的选择,他没有半分犹豫就选择回京救你们,他生于百年世家,要的就是一个堂堂正正,如果没有这样的世界,他就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熙棠,你还看不明白吗?”
“但是这条路多难呀,多辛苦呀,可是珍珠那孩子没有半分怨言。”
“再说源哥儿。”老太君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仿佛在回忆梨花村的那段时日,“那孩子呀,我觉得就像天上的星星,起初看着不起眼,但有光,过了很多年再看,他还在那里,发着光,而天空越黑的时候,他就越明亮,我便明白,不是他不起眼,而是天相阻挠我们这些俗人的眼睛罢了。”.
喜茶初八开市,黎源问戚旻多久回去上班。
戚旻笑着说议事局也是初八。
黎源莫名有种感觉,议事局比着喜茶放假呢!
他有所不知,三年前开始,大家就没过上好年。
第一年戚旻回朝揭发陈氏,皇帝震怒大查陈氏,无论陈氏如何喊冤,皇帝都不听,一时间本以为能彻底推到戚家的势力犹豫了。
那时间,吏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忙得鸡飞狗跳,一直到皇帝病危驾崩,再到新帝继位,明相成为新帝的帝师,大家就再也没有停下脚步。
第二年更惨,议事局的各位连大年三十都待在玄武殿,那时候局势还未稳定,虽经历三十三日不眠夜,但许多党派只是蛰伏起来暗中观察,他们想看看明相的意图,是为一己之私还是真的想改变大朝。
这种情况大家哪里敢放松,不赶紧夯实地基,等那些派系反应过来想扑杀时就晚了。
议事局成立之初只有十五位大人,如今已有百位之多。
有出身世家身后势力强劲的,也有科举上来出自寒门,亦有家里拥有商队从事海运甚至跟陈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
但无论他们属于谁,来自哪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激进实干,他们亦不知明相如何调查出他们的真实想法,将他们集合到这里。
或许来这里前,他们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
但明相太清楚他们的真实渴望。
把华丽到不可想象的全新制度一抛出来,无需明相再催促,他们自己急不可耐地跳进去。
历来改革难之又难,许多有勇气的人也只做小范围改变,若遭反对,立马就会收回试探的步伐。
没有一个人能像明相想出这么复杂又全新的政治格局,釜底抽薪般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起先他们对明相身上的神论不屑一顾,但一年后他们不再这般想,如果明相没有遇见神明,没有被神明点化,又怎能想出这些东西。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他们形若癫狂的追随,要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但是现在第三年了。
卷王们也卷不动了。
但卷神依旧没有疲惫的感觉,甚至他们觉得前段时间看着快要死掉的卷神突然容光焕发。
他们产生严重的危机感。
他们急需超大杯喜茶肝下去。
但是听说喜茶的三位老板,一位回乡过年,一位在家辅导父亲功课,一位正在为爱人筑造小巢。
戚旻整理好桌面的文件,抬起头望向诸位疲惫不堪的重臣,“辛苦各位大人,望各位大人回家过个好年,正月初八我们再见!戚旻先祝各位大人新年快乐!”
等诸位大臣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明相的影子。
“是放假的意思吗?”相邻的人互相询问,一脸不敢置信又激动的样子。
已经有人伸出手指数起来,“七八九……十三天,整整十三天,啊啊啊啊!”
有人掩面而泣,有人疾奔而去。
不消片刻各位大人拎着袍子顺着台阶朝着宫外奔去,半个时辰后,上城各个行政机构都发出一浪浪欢呼,再然后,平日里稳重惯了的官员们鱼贯而出,脚步急促,形容狂喜,生怕慢一步就被抓回去加班。
单怀民站在自己的寝宫前往下看。
“他们那般高兴做什么?”单怀民不高兴地问,这天宫明明是皇家之地,哪里容许大臣如此放肆。
戚怀安脸上带着浅笑,“他们放假了。”
单怀民沉默片刻,“臣弟,那本孤呢?”
戚怀安收起笑容,逐渐深邃的眉眼淡淡看着单怀民,单怀民有些后悔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帝王哪里有什么假期,帝王应为了天下鞠躬尽粹,帝王应该……
“你也放假。”
单怀民勾了下嘴角又忍住。
戚怀安的眸色暗淡一瞬,他记得太子哥哥虽不太聪慧却是仁厚的,有他帮衬时也能看清很多东西,不过一年时光,父王将他养成这样。
若太子哥哥从小被祖父和舅舅教诲,想来也是一位难得的慈帝,可惜大朝是经历狂风暴雨的巨轮。
单怀民越来越畏惧这个亲弟弟。
连忙说道,“你早点回去休息,替本孤问候外祖父外祖母和曾外祖母。”
他正要溜走,戚怀安说道,“你初三要回外殿。”
单怀民皱眉,“那些大臣也初三回来。”
“他们初八。”
单怀民好气,“凭什么?”
戚怀安又无奈又好笑,“那日要接待番邦朝拜。”
你一吉祥物不出现,他们拜什么。
戚怀安懒得再与单怀民浪费口舌,甩开袖子离开,他现在是戚家子孙,自然回戚家,曾祖母已经偷偷告诉他,今年给他封个大大的红包。
第104章 赛桃花
不到初八,关于学院的改革全城公示。
所有书院无论大小,全部收为国有,朝廷根据情况对书院的实际经营者进行购买或者合作经营后补偿。
包括街头巷尾的私塾。
统一变更名称为:学校。
分设三个阶段:小学、初中和高中。
小学为必读阶段,不收取费用,最早五岁可以入读,没有年龄上限。
以识字为主要目标,增加数学、科学等科目。
初中最早八岁入读,没有年龄上限。
但与小学不同,初中实行双线教育,要参加科考的进科考教育,只为扫盲和后续进皇家学院的进科学教育。
高中入学年龄在十二岁以上,没有年龄上限。
实现科考教育和科学教育双线教育的高阶教育。
皇家学院的学子全部退出上城区,先前的皇家学院不再作为科考集中地,而成为一所综合性大学,以招收各行各业领先人物为主,后续再从高中招收合格人才。
以上是针对学生。
各学校和夫子要接受同样的变化和改革。
学校按照各自等级进行全城统考,一个月一次,按照成绩进行排序,不同档次享受不同朝廷扶持金额。
夫子也要一个月接受一次考核,但是这些夫子从此以后就属于国家的夫子,有编制领俸禄。
学生根据全城统考成绩,调换不同书院。
小学不在此类。
此令一出,全城哗然,光读懂政令就花去好些时日。
免费教育,读书不用花钱?
全城老百姓高兴了。
双线教育是什么?
科学教育又是什么?
皇家学院的学子全部退出上城区?
这些佼佼者可不得气死?
嗯,老师们会跟着过来?
哇,那各个书院抢老师不得抢疯,岂止抢老师,抢学生也要抢疯。
没看见学校排名按照师资力量来吗?
师资力量越强,朝廷给的银钱越多!
这个大学到底是什么意思?
寻摸着有些像工匠集中地。
这不是胡扯吗?有学识的文人不要了,要一群工匠在那里?
这里有细则,赶紧看一看,哎,以造船业为例,几级工匠以上的水平均可参加报名,没有其他学历要求,这到底招的是学生还是夫子?
哎,大学还罗列了毕业好处,工作包分配???
例如会造船的,如果毕业考试合格就能去船舶司工作???
我的个天呢,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如果孩子想进船舶司,那是不是高中要读科学教育,然后初中也读科学教育?
有人摇头,大学招生没有说只招科学教育的,走科考的也可以报名,只要经过考核,可以先学科考,考不上再去考科学类的。
有人觉得这位仁兄有投机取巧之嫌,从皇家大学的类别可以看出,那里培养的是各行各业的高级人才,并不走科考,如果是这样,自然越早读科学教育越好。
请问科学教育到底教些什么东西?
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讨论,前所未有的热情高涨,沸沸扬扬都难以形容。
黎源:???
他怀疑珍珠又在搞事情。
有觉得好的,就有觉得坏的。
但是舆论尚未分立派别,皇家学院最先动起来。
也不知上面如何说服他们,没有一个人吵闹,搬着各自的行李,带着书童前往上城区寻找适合自己的书院,也就是高中。
书院早早收到政令,一边担心自己的书院滑落到初中阶段,一边又高兴皇家学子们的加入,期间都有教育部的人跟着指引和安排。
这边刚刚安排人,那边就立马进入紧张学习阶段。
因为第一次全城统考即将到来,这关系着除小学外,所有学校和学子们的前途,没人去理会那些想舆论造势的人。
皇家学子会妥协很简单,教育部告诉他们以后的考试并非一轮考试刷一轮,而是每次考试前都有几轮针对性统考,然后再进行会考,一共三次会考,录取取三次平均成绩,然后再是定名次的殿试。
压力直线下降,不同意是傻子。
至于小学是压力最小的,却是最热闹的,但凡有点想让孩子学点知识的,全部领着孩子赶往附近私塾,这可是不要钱的呀!
这项政令差点让京城翻个身.
黎源将戚旻送到临近上城区的地方,这几日皇家学院的学子都在搬家,城门打开大半,十分热闹。
两人商议过,送到此处不容易招惹麻烦。
上城区街道宽敞许多,戚旻过城门后可以骑马前往天宫,便不用浪费时间在脚程上。
原本上下城之间没有这十多道城门,因后来入京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保护皇室和权贵的安全才修了城门。
城市扩建是一个自然过程,城建的作用至关重要,戚旻指着天宫,“那面已经开始修建,十年后京城占地能翻一倍!”
黎源笑着说,“交通是个重要工程。”
戚旻蒙着面纱,显得美目多情似水,“那哥哥能做出自行车出来吗?”
黎源想了想一群大朝人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模样,再想想珍珠是从前面上还是从后面上的问题,笑得乐不可支。
“哥哥笑什么?”戚旻美目眯起来。
黎源摇摇头将戚旻耳边的碎发压下,今日戚旻梳好头发,插上发簪,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身旁来来往往许多学子,其中大半看着都比戚旻年长,行为举止却远不如戚旻稳重,黎源微微有些叹息,“快去上班,下午几点来接你?”
黎源当时要求的强硬,但不会真的这般无赖,戚旻即便话语权重,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能如今这般,黎源已经很满足。
“哥哥等我几日,议事局那边有些章程要走。”
四周人多,两人不好做什么亲密行径。
即便如此,往来的学生也好奇地望着他们,只因两人都是身材修长容貌靓丽的人,再一看戚旻身上的夫郎衣便猜出两人什么关系。
都是年轻学生,对情爱之事也是感兴趣的,走得远远的还纷纷起哄,倒是没有恶意,毕竟街上的夫郎越来越多.
黎源九点赶到喜茶店,店铺每天十点开始营业,但花三要提前两个小时,因为要赶着第一炉面包准点出炉。
除去宋文彩,其他人都已到岗,过年前给几人都封了大红包,新年第一句话自然就是恭喜发财!
黎源自然要发开市红包,又一番恭喜完各自回到岗位有条不紊的开始工作,花三这才领着一个人过来,跟花三差不多高,人要瘦些,眉眼比较温和,看见黎源有些腼腆。
“黎大哥,这是我发小刁鹤。”
少年跟着喊了声黎大哥,到不怯懦。
黎源给两人发了红包,刁鹤瞪大眼睛,大约没想到有红包拿,一时不敢接手,倒是花三开开心心接过去塞到他怀里。
黎源见他没有穿夫郎衣,花三也是按照发小介绍,便知两人有了决断,详细询问得知,花三为了赶回来开业,几乎回到那边便又带着家人启程,如今已经安顿下来,自然这个年也在路上过得,想来十分辛苦。
但花三笑容满面,可见与家人们的团聚能冲淡一切,黎源问了问其母亲的情况,倒还好,不过是年轻时操持家务累坏身体,现在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肩上的担子便减轻许多。
刁鹤果然勤快,虽不清楚面包怎么做,但一直在旁边打下手,面包放进烤炉时他才转身找其他的事情做,反观花三,真跟来了玩伴似的,没事就去欺负人家一下,看得黎源直摇头。
黎源本打算做些简餐,一开始依旧不打算多做,做一两款三明治即可,三明治需要用到面包,等第一炉烤制出来,营业时间也到了,宋文彩踩着上班时间进来,不过他是被排队的客人挤进来。
黎源刚想拿几个面包做三明治,好吧,被抢没了,第二炉如此,第三炉也如此。
一天下来,一份简餐都没做出来,反倒被问了不下上百次,刁鹤从未见过生意这般好的店铺,起先吓得躲在收银台后面不敢出来,不是他胆子小,但凡进喜茶抢位置抢面包的,都要有点身体和速度,何况番邦人的个人又高又壮,他亦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番邦人。
到下午时就习惯很多。
花三也不再玩闹,面包烤制时间他就回吧台冲咖啡,年轻的模样颇有几分担事的成熟,刁鹤站在一旁好几次愣愣地看着他。
黎源啧一声转身去隔壁看工程进度。
他突然有些明白陈唐贾三人看他和珍珠时脸上那种牙酸的表情,少年情怀总是诗,藏不住的。
“工匠”们入戏很深,纷纷跟黎源打招呼不说,还讨要红包,黎源问过戚旻,四品官一年薪水三百两,算不低了,还可以做生意,这个官位只怕孝敬得也多,居然还跟他要红包。
黎源一边吐槽一边发红包。
看着进度,约莫再等一周就可以使用。
黎源直接把中间屋舍做成一个大厨房和总收银台,再做了五个大窑炉,现在正在用的保持原样,右边全部做成室内,中间做成一半室内一半室外,装修风格统一。
现在一家店铺的接待人次在三百左右,三家齐开后接纳人次可以突破一千人。
店员至少要再招六人。
不过其中一人已经有了人选。
晚上的时候,黎源便跟刁鹤提了此事。
少年自然先望向花三。
黎源挡住花三,“你自己怎么想?”
花三立马在后面跳着说,“小鹤快答应黎大哥,黎大哥挑人可严格了,他自是认为你不错才选你。”
刁鹤紧张一瞬,腼腆地答应。
两人高兴地抱在一起又蹦又跳,黎源摇头,花三自是想给刁鹤找个营生的事情,却不直接开口,他也是股东,即便开了口黎源也不会拒绝,看得出是个聪明懂事的,可怎么在感情上就这般直男了?
看破不说破,年轻人自己去琢磨。
很快,喜茶开启第二轮招聘,这次可以用打架来形容,自然符合条件的也多。
黎源知晓里面有些是想过来偷师学艺的,这种人不用他多说,宋文彩几句话一问就能推断出,他那双火眼金睛可不是白练的。
三天后定下七人,包括刁鹤。
黎源拿着统一制式,缝着“喜茶”字样的围裙让他们穿上,让宋文彩给他们培训。
隔壁店铺正式投入使用那天,上了第三款喜茶:麝香猫。
及三款三明治。
麝香猫这名字有点奇怪,但是非常受欢迎,不仅番邦人趋之若鹜,连开始习惯喜茶的大朝人也爱点,自然价格异常昂贵,只有小杯,没有其他杯型,小小一杯要一百五十文。
三明治是个音译词,本意是夹心面包。
三位老板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沿用“三明治”这个称呼,因为黎源说以后还有出各式各样的面包及简餐研发。
欧包还是番邦人偏爱,红豆面包和戚风蛋糕则受大朝人喜爱,不想三明治推出后,大家都喜欢,这势必导致双方大打出手。
每天过来全靠拼手速。
一开始面点类就做了购买限制,一人同一品类只能购买一份,再买要重新排队,
有些富贵人家就派好多家仆来买,黎源他们不好赶客,只好劝导,结果滋生出黄牛,就很无语。
店铺扩大,窑炉增加,黎源开始接受预定,总算解决部分问题。
但很快就无济于事,第一个预定单来自一所高中,叫云鹿高中,一百份大杯黑咖,一百份红豆面包,一百份三明治,连续供应三十天。
都不换的吗?
为此黎源还专门跑了趟云鹿高中。
去了后发现云鹿高中居然把另外两家学院吸收,现在是个两百多人的中等高中,组织这场预定的居然是当时那位胖学子。
胖学子叫茅思聪,京城往西一座大城富商的儿子,靠着肝喜茶在第一次考核里勉强保住高中生学籍。
这孩子看着有些木讷,一算起账就灵活了,说这三百份要用他的储值卡,预定信息里提过此事,茅思聪也补足剩余银两,他担心黎源不同意才找来,顿时有些脸红,但该说的还是说,“黎先生没说不能续费,我我,我也不算贪小便宜。”
黎源自然不是为了这点银钱来。
一模一样的吃三十天,你们不腻吗?
听明来意,茅思聪松口气的同时连忙摇头:不腻不腻,完全吃不腻!
一旁学子开玩笑,“思聪现在可是云鹿大红人,大家都跟他攀关系好用他的储值卡。”
每天三百份可不是小数目,黎源不动声色将人拉到一旁,茅思聪到不隐瞒,其中确实有吃白食的,但茅思聪不是谁都请,他请官家或者商贾家的,再请些有学识人品不错的,前面也请过不少人,但最近已经开始收回回报。
黎源自愧不如,顺口问了他是不是继续走科考,没想到茅思聪一脸痛苦,原来他家里让他死活考出一个名堂,但他自己对此兴趣不大。
黎源决定十天给他们换一次口味,都是高材生,可不得好生照顾,茅思聪听得直咽口水。
走的时候黎源提到皇家大学有商贸科,他要是对做生意有兴趣,可考虑走科学教育。
茅思聪脸上一阵纠结,学了好多年的科考,突然走另一条道,多少有些遗憾,黎源只是建议,并不规劝,人生的道路还是要自己决定。
店面依旧满座,现在天气还比较寒冷,不怕冷的番邦人就去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怕冷的大朝人就坐室内。
有了第一份订单,就有第二份订单。
不到三天,接下十份订单,黎源立马叫停,再这样下去,他们不用开什么喜茶店,直接改名为食品加工厂,这个念头一起,就止不住。
但是现在不行,冷静冷静!
十份订单里夹着一些熟人单,别以为黎源认不出来,比如司狱所的,情报司的。
黎源问了宋文彩,对方把预定单塞过来,还没同意接不接,黎源便把司狱所和情报司的抽出来,“这两家给退了。”
宋文彩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一个麝香猫每天五百杯,一个蒜蓉法棍,每天六百根。
但是很来钱呀!
黎源头也不抬,“麝香猫不接受外卖,法棍,我们店里什么时候出过法棍?”
宋文彩想说装修店铺时。
对呀,装修店铺时给工人们做过,那些工人还掉出过司狱所黄牌,黎源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宋文彩一脸怀疑地看着黎源。
但是没等他想明白,店铺又忙起来.
今日议事局的诸位大人很不习惯。
谈及明相,第一印象就是山神夫郎和三十三日不眠夜,加之终年披散着头发,及地黑金银纹袍,五官又妖邪,要说他身上没点邪祟是无人相信的。
刻板印象一旦形成就很难消除。
虽然议事局各位大人在日复一日加班里将其私下吐槽为“卷神”,但戚旻在他们眼里一直犹如一座冰峰,无人撼动,无人敢接近。
但是今天,虽然黑金银纹袍还披在身上,但里面穿了件银朱色的内袍,一直披散的头发也束起来,用一顶看着材质很普通的卷纹菱花红木冠束起来,再插了材质同样不咋贵的红玛瑙发簪。
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很多。
啊,不是,明相本来就很年轻。
但今天看着特别年轻,依稀能见当年“陌上公子颜如玉”的明公子,只是那时候的明公子是清冷的,犹如京城上空的明月。
今日却莫名令人想到春水旁的几点赛桃花。
嗳,明相剪头发了?
多好的头发呀,怎么给剪了呢,还剪了老大一截,谁干的!!!
谁买的红玛瑙,好多杂质!
这布料颜色好看是好看,却不怎么名贵,配不上明相,配不上!
小林子公公今日没睁眼吗?
明相也就胡乱穿了来。
也算不得胡乱,还是好看的。
更美!
“何事?”戚旻的声音不大,眼神也算不得凌厉,其实他不怎么发怒,除去三十三日不眠夜杀得天翻地覆,后面处置官员都罗列了罪证,且没有一个被冤枉。
但他眉眼冷冽,轻轻一抬,淡淡一扫。
于繁重加班而忘记明相也算得上位杀神的诸位大人,终于感受到料峭的春风,眼观鼻,鼻观心的忙碌起来。
事情堆积如山。
哪有心情关心明相是不是命里犯桃花。
就不知他那身宽体胖的夫君能不能从山里走出来!
第105章 兄弟
喜茶在一周后走上正轨。
花三带着刁鹤和两名男员工负责制作面包,丁香和一名女员工负责收银下单。
严先生和胖婶是全能性机动人员,哪里需要哪里搬,若是遇到订单,严先生负责核对,胖婶负责制作三明治。
宋文彩负责迎宾接待等工作,这项工作还是他主动争取的,毕竟写报告的素材就来自这里。
董社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肌肉硬邦邦,除去搬运重物,主要负责维护秩序和纠纷,若有客人因为小事发生摩擦,基本上他走过去一站,客人就乖巧安静了,遇到傍晚空闲时间,有些番邦人还要找他掰手腕。
剩下的四名员工负责清洗陶罐和打扫店铺。
至于黎源。
他刚跟纸行、瓷器行、粮油店谈了接下来的供应合同,喜茶的销量像个无底洞,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提供消耗品的最清楚,如果不是眼前这名年轻人刻意控制,还不知能卖多少。
几番交往下来,他们知晓这个年轻人远不止这点本事,加之人家还有背景,不赶紧结交干嘛?
谈完合同,黎源要了杯咖啡在角落里寻了个位置想事情,这种时候大家都不会去打扰他,也是接触久了大家才发现,黎源这个人看着平易近人,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很有距离感。
他的距离感体现在很多地方,例如店铺里一旦进入正轨,他就不再干涉,三天开一次会,提出他观察到的问题,如果没有改善,开会上再提,若是硬件问题,可以稍后处理,若是人为原因,他会提点几句,还是不改,那就换人。
他宁愿少卖单子,也不容许队伍里混进老鼠屎,况且他开的薪酬高休假足,暂时没有人有异议,你不干,多的是人来干。
宋文彩端着手冲过来,他也喝习惯了,每天一杯别提多提神。
“想什么这般认真?”
黎源问道,“现在每日流水如何?”
春节开市近一个月,把喜茶形容成一个聚宝盆也不为过,每日排队的客流量都是看得见的。
宋文彩脸上顿时露出容光焕发的笑容,他压低声音告诉黎源,这个月店铺销售加订单,扣除成本后,净利润竟然接近四千两。
即便是黎源也微微挑眉,一个店铺能做到这个数,后世只有超级网红店才能做到。
不过他们的喜茶跟现象级网红店又有什么区别?
宋文彩高兴地手都在抖,他占四成股份,一个月能分到一千多两,一品巨官一年收入都没他薪水高,他想飘。
黎源一盆冷水泼下来,“豆源告急了!”
啊?
宋文彩张着嘴,没有豆子他们店就开不下去了,“我我,我现在找人去找豆子?”
黎源摇摇头,他需要豆子的事情早不是什么秘密,陆陆续续一直有人送给他看货,但存在两个问题,供应量和豆子品质问题。
“宋兄在南方认识人不?最好会种植的。”
宋文彩脑袋转了转,瞠目结舌地看着黎源,“你不会想自己种豆子吧,可是这豆子长出来得多少年?还有在南为橘,在北为枳的道理你是知道的吧,你怎肯定番邦的豆子来到我大朝还是这个味道。”
黎源不急不缓,“不需要最近几年,如果有认识的人可以把这个问题纳入计划。”
宋文彩很紧张,他清楚一旦断货,对喜茶的口碑打击有多大,“那怎么办?”
黎源真看不出着急,“等一等!”
他要说另一件事,“接下来三个月我不打算分成。”
这个宋文彩无所谓,他不缺钱花。
黎源找了花三过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打算建一个面包加工厂,再就是开第一家分店。
“加工厂的位置选择海事局那边的仓库区,分店我想选在学院那边。”
“我预估了成本,除去这个月盈利四千两,大约还需五千两,所以我想走贷款,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是继续跟我合伙,还是止步于海市这一家。”
这件事风险大,即便是宋文彩也一下拿不出五千两这笔巨款,更不要提花三。
而且豆源紧缺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一旦喜茶断供,面包的销售势必受到打击,那么加工厂和分店又何必张罗。
而且宋文彩对加工厂根本没概念。
至少目前为止,大朝的餐饮都是现吃现做。
黎源那个什么加工厂听起来是将面包先生产,再拿出去卖,听着就不新鲜了。
自然宋文彩也问出来。
其实这个在后世很常见,一旦连锁店多起来,每家店铺现做都是不现实的,集中生产半成品,店铺再加工会更快捷。
还存在一个品控问题,这就是黎源为什么要将面包手艺教给花三,甚至更多人,一个面包好不好吃不重要,一千个面包保持同一口感才重要。
而且面包的工艺并不复杂,明年京城的大街小巷应该就有很多面包出现。
黎源说不急,给大家一周考虑时间。
喜茶早上十点营业,下午五点关门。
院子不关,客人要是不想走还可以继续待着。
每次歇业时,坐在院子里的番邦人就冲黎源打招呼,让他面包多做点,让他咖啡多做点,每天一百杯的麝香猫根本不够分。
店员还在做最后的清扫整理工作。
黎源不等,五点一到就打卡下班。
花三把面包那块区域的工作监督完就领着刁鹤跑了,两个少年人手牵手地往外跑,一定又是去哪个好玩的地方玩,还兄弟!
黎源莫名想起自己当年要跟珍珠当兄弟。
自己信誓旦旦说着对人家没兴趣。
转头就把人家给亲了。
心动看起来只在一瞬间,在此之前,已经细雨润无声的生根发芽。
不知不觉,黎源走到经常接戚旻的地方。
黎源爱站在一棵榕树下等戚旻,戚旻出来的时间不一定,早的时候六点,晚的时候八九点也有过,不过一般这时候会来人通知他,让他先回去。
来的人一般不是陈寅。
寻常官差打扮,朝着黎源一行礼,再说句“先生让您先家去”就走了。
最近天气开始转暖,榕树枝头有了绿意,千万长须在风中摇摆,教育改革已经进行有段时间,因改动大,政令加细则整整几十页,据说至今还在不断下文件,可想而知议事局有多忙。
小学的免费教育。
能不能保证扫盲,能不能保证向初中输入优秀学生!
初高中的双线教育,科考教育怎么维持教育模式,科学教育能否覆盖方方面面。
再到大学,是名不副实的给顶帽子,还是真的向国家输入专业性人才。
有太多太多需要考虑的地方。
但黎源没有松口,甚至每天都来这里接戚旻,他不会觉得心病只是想得太多,忙起来就好了,心病需慢慢的,持续不断的医治。
至少最近戚旻的睡眠好了许多。
不再多梦,深度睡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哥哥!”
戚旻刚出城门就拐过来。
他走杂艺人员通道,官差只当他在宫里做事的,有些杂艺帮会收夫郎进去做事,只是一般情况去天宫表演的有专门的太监领着,进去后大多待一旬才会出来。
这人每天进出,跟隔壁通道上班的官员一般,不免引人怀疑,但是他的通行令牌又没问题,便没有多查。
也可能不是去天宫,而是去权贵家当什么花艺老师,调香老师,嗯,应该是,他每日骑的那匹马可不便宜,说不定就是权贵借给他的。
但还是很奇怪,那么贵的马,他就拴在旁边的树下,然后就不管了,第二天再把人家骑走。
有一天下雨,换职的官差看见那匹宝马在淋雨,可怜兮兮,他们只好找块蓑衣披在马头上。
第三天上午,他们就收到喜茶的感谢套餐。
不多时大家便知原来站在树下接人的青年居然是喜茶店老板,更没想到他居然娶了一位夫郎。
夫郎也是能干的,天天去大户人家里做事,难怪能把日子经营得这般漂漂亮亮.
从上城区走到两人住的地方要将近一个小时,两人多半要去菜市场逛逛。
以前在梨花村吃什么家门口就有。
回到京城,吃什么也不在戚旻考虑范围内。
如今跟黎源手牵手去逛菜市场倒是新奇。
一开始只以为黎源陪他散心,后来发现不是,他若下班早,必定要去菜市场买新鲜蔬菜瓜果。
“哥哥为何不让人送货上门?”
黎源买了海虾排骨,芥菜芦笋等新鲜食材,戚旻一向挑食,跟脾胃弱有一定关系,加上工作忙压力大,旁人又管不到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又给糟蹋了。
“当年谁问我你们那么赶做什么?”黎源好笑地看着戚旻。
戚旻微微一愣,继而嗔怪地捏捏黎源手指。
黎源买齐东西拉着人朝家去,“事情要做,日子也要过,其实许多事情跟种庄稼差不多,前期工作尽可能准备好,后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中途长出不好的侧枝或是有虫害,该打枝打枝,该除虫便除虫,长得不好也没关系,总有旁的作物,或者下一年再来。”
戚旻静静地听着,心中似有娟娟细流淌过。
沉默良久,戚旻张口,“哥哥,你读的大学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
黎源一脸你总算张口的揶揄表情,“你可算问对人了,哥哥十六年象牙塔卷出来的,不要太清楚,我见有些学子闲得慌,看来是作业不够多。”
他是记仇的,容不得旁人诋毁侮辱戚旻。
晚上炒了两个素菜,白灼海虾,排骨汤加了山药茯苓莲子等物,最是养脾胃。
院子里除去那棵流苏树,黎源又种了不少花卉植物,厨房也添置不少东西,看着越来越有生活气息。
戚旻的眼睛又往酸菜坛子瞄,黎源自不会再迁就他,“长十斤肉再吃辣椒!”
戚旻愤愤不平瞪黎源一眼又开开心心吃饭,黎源做的任何东西都极合他的胃口,近来不止长了些肉,睡眠也好许多。
最直观的感受,心中那团郁积戾气在慢慢散去,又因每日都能看见黎源的人,不像过去那般患得患失。
但还是不够,两人相处时间还是太少。
但他们各有各的事情,如今这般已经极为不易,即便没有任何外力干扰,他们都不可能像在梨花村那般有许多时间相处。
其实在梨花村两人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
办学堂,种灵芝,戚旻学医,两人一天下来大半时间不会碰头,但那时候就是感觉时时刻刻在一起。
戚旻不好提心中的妄念,黎源已经很努力。
但他贪心,想要的多。
所以是妄念。
吃完饭洗完澡,黎源把人塞进被窝就去清洗两人衣物,黎源动作快,十来分钟就上来。
给人摸了雪花膏就跟着钻进去。
“书上说暖被窝原来是这样的。”天气还比较冷,黎源早早灌了汤婆子在被褥里,戚旻身体再弱也是男儿,何况……他不弱。
脸颊已经被热气蒸出薄红。
这般作息跟在梨花村真没有两样,有时戚旻也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黎源的皮肤凉凉的,他也不怕冷,瞬间贴上来。
“对了,我做了一袋鱼干,明日拿去给阿紫。”
戚旻抱着黎源,腿也缠在人家身上,“我能吃吗?”
黎源真的气笑,“你的零嘴再等段日子。”
戚旻怏怏地哦了一声,“它已经很胖了。”
黎源枕着头,窗外明月将屋内映得清晰,这房间又布置过,黎源本想换张大床,戚旻倒喜欢跟他挤在一起,于是只是把床铺得像鸟巢,加了梳妆的柜子和镜子。
“你喂的,又不是我喂的。”
两人又谈到梨花,说是最近送去跟着宫里掌事姑姑学知识,倒是比小时候机灵许多。
黎源自然问到戚怀安,得知跟着戚旻,心安不少,“他走的时候让我照顾小虫,不想失信于他。”
算不得失信,黎源该安排的都安排。
秦秋月是他得意学生,哪里会亏待她,一半的田地都赠与她,又是勤快人,想来衣食无忧。
戚旻静默片刻,小心谨慎地抬起眼睛。
黎源本一直看着他,见他躲闪目光,将人抓住,戚旻的不安全感一直有之,当年将人救回来后,这孩子就喜欢亦步亦趋跟着他。
按理说这种受尽宠爱的孩子不应如此。
到后来戚旻讲述自己幼年时期的事情,黎源便知精英教育许多时候会缺失人文关怀,戚旻应是个内心柔软爱撒娇的孩子,却因身份地位过早收起孺慕之情。
黎源亲亲柔软的嘴唇,“有什么对哥哥说不得?”
戚旻舔舔黎源的嘴唇,“唐末将小虫接了过来!”?
“秦嫂子也来了?”
戚旻搂住黎源的脖子,“她还在梨花村。”
那是?
戚旻告诉黎源,小虫是唐末唯一认的弟子,自然带到身边教养,据说学的还不错。
黎源摇头,“唐先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照顾得了一个孩子。”
戚旻想说小虫进的近侍队伍,不需要照顾,又怕黎源心疼,索性不说,这件事秦秋月自然知晓,她自是思量过,狠心将儿子交给唐末。
来京城奔个前程怎么都比在乡下当个农夫好,自然,秦秋月也是信得过唐末。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细细接了个吻,然后搂着彼此睡去,至于那事,黎源也不再纵着戚旻。
三日一次。
戚旻摸着黎源的喉结想,三日就三日,一次管三日!
第106章 钱来
就在宋文彩为着豆源急得上火时。
一队番邦商船抵达。
算算时间,大朝发出去的船应该刚到暹罗。
这天海事局的人跑来通知黎源,有他的货要接收,宋文彩一脸莫名,跟着黎源跑去一看,货物已经卸下来,整齐码放着。
宋文彩心头狂跳,拆开袋子顿时欣喜若狂,居然是咖啡豆。
整整二十多袋,足够喜茶未来两个月的用量。
黎源展开信笺,果然是阮保来信。
信上说他看到大朝的船只抵达,预估大朝冬季不停航,黎源的生意只会更好,于是将近来搜集的豆源一并运过来。
他让黎源不用担心,如果数量太多便按照两人当初约定的数量支付,若有多出的赠送给黎源。
他当初买回去的丝绸瓷器给家族带来极大利益,这份情谊无能如何都要报答。
即便黎源现在用不到这么多豆子,他也会全部收下来,在通讯不便捷的年代,诚信就是金字招牌。
想来阮保现在也应收到他的信,不仅放心这批豆源没有浪费,接下来还会扩大种植。
“黎兄,你真是料事如神。”宋文彩恨不得把黎源捧到天上。
真的,店铺的豆子最多维持三天,再不来他都要疯了。
也有其他番邦人送来的豆子,但是黎源不打算用,因为口味不一样,每样豆子连一天的用量都撑不住,很可能出现早上的味道跟下午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黎源紧绷的心松下来,“我只是赌一把!”
赌一把阮保作为皇室成员对局势的敏感。
显然他赌对了!
宋文彩对他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黎源将银钱交予海事局,明日的船只会将银钱和信笺带给阮保,另外他又支付超过定金的金额给阮保,大有让其安心扩大种植的意图。
黎源对种植这块十分精通。
自然也能根据未来销售量估摸出大致面积。
海事局外也有许多等着搬运的小工,他们没有跟船只签合同,大多因为力气身量不足,便只能捡些零碎活做。
看见黎源出来就毛遂自荐搬运货物。
宋文彩不耐烦地挥手,他家有大力士,还有好多个店员,何必再花钱。
转头黎源已经跟人谈好价格,点了十来个汉子,一个接一个动作麻利地搬起来。
他以为黎源烂好心。
见黎源盯着这些人不知在琢磨着什么,便封住嘴巴,他算是明白了,黎源这人看着不急不躁的,脑袋跟个精密仪器似的,就没停过。
稳妥是稳妥,可靠也极为可靠。
但是不风趣,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骗住小珍珠那样的美人。
两人一路跟着小道往回走,周围不少人跟两人打招呼,“黎老板,宋老板!”
两人纷纷回应。
宋文彩还是有自己的担忧,“这些豆子用完怎么办?”
他知晓下一批豆子成熟要等到九月,整整大半年的时间。
黎源笑着说,“不卖喜茶而已,难道天会塌下来?”
宋文彩一愣,倒是他想岔了。
两人进门时,店员已经拆开豆子开始烘焙。
不少顾客看见新来的豆子,纷纷让黎源增加销量,倒是宋文彩撅着屁股伸出头,“做梦!”
他至此算是明白黎源为何要控制销量。
他在拉长战线,再好的东西若是长时间不出现人们面前,一旦热度过去,再难回到巅峰。
不如这么抠搜抠搜地卖,吊得大家胃口十足,越发觉得他们的东西好。
他便也更加明白黎源要开生产线的原因。
宋文彩决定出钱投资,他准备了两千两找黎源,“哥哥算是鼎力相助吧!”
“花三那里怎么说?”
花三一直小本经营,又刚从西北搬过来,应该没什么钱,黎源扣下一个月的收益,他没有说半句话,已经算不错。
黎源笑着回答,“上次的钱他还剩一百两,加上他母亲存的两百两,一共又给我三百两。”
宋文彩瞳孔地震,花三虽然只出了三百两,但又一次倾尽所有,说不佩服那是不可能。
如果亏了,宋文彩也就损失一座宅子,于他的生活并无改变,但是轮到花三,那就是一夜回到赤贫。
黎源见宋文彩沉默,安慰道,“每个人想法不同,宋兄不必多想,再就是他母亲最近跟他张罗亲事,他好似不愿意,索性把钱都投进来,没有钱自然娶不了媳妇。”
宋文彩燃起熊熊八卦之心,挤眉弄眼地看着黎源,“黎兄,你也喜欢男子,帮我看看,那两小的是不是?”
黎源但笑不语,花三喜不喜欢刁鹤不清楚,刁鹤肯定是喜欢花三的,这一个月他沉默不少,原以为他与谁闹了不愉快,还是花三自己说漏嘴,黎源才知花三母亲想给花三找媳妇。
花三本来没啥意见。
他跟刁鹤已经说开,两人是好兄弟,刁鹤也是他们家儿子,到时候一起孝顺母亲。
黎源摇头,刁鹤寄人篱下,自然花三说什么便是什么,这点上跟戚旻有几分相似。
黎源便问花三怎么又不想娶亲了。
花三说不上来,媒人介绍过两名女子来家里相看,模样都不错,跟他们一样都是京漂人,起先花三也开心,但坐下后说说话,花三就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
不是说不到一堆,就是感觉对方像个易碎的瓷器,端着捧着抱着都怕碎。
抱怨完,“还是跟刁鹤在一起舒服,我怎么整他,都不担心摔坏他,而且我们也能玩到一块儿,我与女子一起玩什么?一想到往后几十年要跟个说不上话的人待在一起,顿时觉得没劲。”
黎源慢悠悠地说,“可是你又不喜欢刁鹤,总不能因为玩不到一起就不娶妻。”
花三嘴快,“谁说我不喜欢他。”
黎源忍着笑,“你不是把亲事给退了吗?”
花三站起来一脸生气加委屈,“我问他想当兄弟还是夫妻,他说看我,我说以前家里穷,没法娶妻生子,现在有钱了……我话都没说完,他说好,祝我娶妻生个大胖小子。”
“娶妻就娶妻,谁怕谁!”
哈哈哈哈哈!
黎源实在忍得辛苦,拍拍花三脑袋,“那你当夫君还是夫郎?”
呃……没想过!
时代如此,总有一个要处于明面上的弱势位置。
黎源挥挥手,“去想清楚,想清楚了再与刁鹤好好说。”
他又补充一句,“两个人在一起不仅要能说话能玩到一起,也要会疼人。”
花三似懂非懂地走出去。
剩下的钱黎源打算走贷款。
大朝货币系统比较完善,钱庄有官府和私人两类,但黎源在京城只看见官办的,里面繁忙程度比后世许多大银行还夸张。
利息有高有低,根据贷款额度调整,一般需要抵押或者有人担保。
黎源打算抵押新买的屋子,这件事黎源跟戚旻商议过,戚旻自然是同意的,只末了叮嘱一句,让黎源一定把屋子赚回来。
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小院子。
黎源的屋子值两千多,贷款可以贷四千左右,两种还贷方式,一种先还利息,一种连息带本,前一种有时间限制,后一种……
黎源琢磨着各种组合,算着最适合的贷款方式。
“黎先生!”
黎源抬头望去,华岁站在街角冲他笑。
茶楼里,黎源替华岁斟好茶。
得知老太君身体康健,睡得好吃得好,黎源放心地点点头。
他知晓华岁不会无缘无故找他。
果然华岁掏出一个袖珍盒子推到黎源面前,“这是老夫人让我交给先生,还让我替老夫人……”
黎源抬手,“祖母帮孙辈管着银钱是常有的事情,不然胡乱花掉如何是好!”
老太君尊贵一辈子的人居然带着小孩子的辛苦钱跑掉,这说出去太不好听,自不是担心黎源乱说,而是老太君过不了自己那关。
华岁看着一如既往的黎源,心中感动,丁香是个机灵的二等丫头,平时鲜少在外面露面,见老太君茶不思饭不想地担忧公子和先生,便斗胆献计让丁香去打听。
结果遇到喜茶招聘,那丫头反应也快,先斩后奏把工作拿下来,喜得老太君立马把她升作一等丫头。
黎源打开匣子,里面放着厚厚一沓一百两面额的纸币,整整五千两。
“这是?”老太君只拿走一千四百两,戚旻说过帮黎源存着赚利息,但也太多了。
华岁解释,老太君也有投资做生意,海市重开后她就自己掏腰包买了几艘船,黎源的钱也投进去,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利润大呀!
“我们老夫人可是名副其实的阔太太,比大人和公子都有钱得多,现在海运扩大,老夫人又去订了几艘船。”
黎源:……
这年代的远洋船虽然以木料为主,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的吧,价格跟后世的大型游轮差不多吧!
谁家好太太手一挥就买几艘游轮的!
海运真的赚钱,难怪眼红喜茶的还是以小本经营为主,商行的人至今无人向他打听生意经。
突然到手五千两,有种不真实感。
黎源不好带女子回家,让华岁在茶楼等他片刻,小半个时辰后黎源返回,先将老太君留给他的绿扳指慎重地交给华岁。
当时只觉得这扳指漂亮,京城许多玉器铺子,黎源也慢慢看得出好坏,老太君给他的这枚绿扳指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不说,周身还有种莹润感,绝对是非常好的玉料。
华岁见黎源将绿扳指还回来吓一跳,见黎源没有别的意思赶紧说道,“老夫人给您的,您可不要还回来,不然老夫人会伤心的。”
“我又用不着,放在家里也不安全,现在的屋子可比梨花村小得多,也没有保险柜!”黎源着实烦恼。
华岁看着一本正经的黎源,失笑不已,“这东西寻常小偷不敢偷的。”
寻常小偷只偷点银钱,这种一看便价值连城,小偷哪里敢拿,只要拿出去就露馅儿,绝对会被追查,若是主人家自己卖的还好说,若是偷盗的,下辈子都不用出来了。
黎源见华岁执意不收只好收起来,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三枚戒指一个手镯,全是金的,“当时答应给祖母的,今年赚钱后才买,劳烦华岁姑娘帮我交给祖母。”
华岁没有半分嫌弃,高兴地接过去。
没想到黎先生果然有心,答应老太君的事情一直记得.
太师夫人林音是吏部尚书爱女,出身勋贵,举止高雅,自嫁给戚熙棠,一家人都是一起用饭,后来戚熙棠越来越忙,林音却一直都陪着老太君,从未缺席。
今日也不知怎的,老太君让人将饭菜布到花厅。
春日阳光和煦,虽然有些逼仄,但用饭的只有婆媳两人,倒也不觉得。
阳光一路铺进花厅,老太君自从梨花村回来就不再要人帮她布菜。
想吃什么都自己伸手夹,婆婆如此,做媳妇的自然不会再叫人帮忙。
林音微微皱起眉头,刚刚……她被闪了一下。
又一下。
再一下!
林音抬眼望去,只见老太君拿着筷子的手戴了三个大金戒。
做工倒不粗糙,但是每个又大又重,分量十足。
金光闪闪,被阳光一照,哔呲哔呲的。
林音微顿,“娘手上是新打的首饰?”
没法违心夸好看。
老太君从未有过如此朴实的首饰,哪样拿出去不惹人羡慕。
老太君矜贵地点点头,夹菜的手突然伸长,保养得宜的手腕上好大一个金镯子,林音好担心她累不累,连忙将远处的碟子端起来。
平时里使筷子使得风生水起的老太君,突然手肌无力了,一道菜夹了许久才收回去,这样林音连金镯子上花纹都看清楚。
再不夸她就是傻子,“娘新打的首饰……不错!”
老太君终于露出笑容,依旧矜贵地点点头。
把饭吃得差不多才说,“源哥儿那孩子给打的,真是浪费钱,都说了不要不要,硬要让岁华带给我。”
林音:……
等婆媳俩都吃完饭,两人坐在花厅喝茶。
林音踌躇片刻张口,眼睛里有些期待,“娘,跟我说说源哥儿那孩子。”
站在后面的华岁和桃良相视一笑。
第107章 新品
食品加工厂建起来很快,毕竟这年头没什么大型机器需要搬运组建。
选了个相对独立的仓库便动工,依旧是黎源设计的图纸。
黎源读的农业大学,参观工厂是常有的事情,他们学校自己就建了个加工厂,还有流水线,不过以观摩学习为主,只有一些小型的机械。
黎源只打算在这里做面包坯,再运到店铺二次加工跟烘焙,这跟后世的面包连锁店已经极为相似。
这边建立工厂,那边就要招收会面点的师傅。
中西式糕点有相通之处,招收有基础的上手更快,况且面包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手艺。
由花三当老师,开课传授知识,不过这些师傅都签订过合同,三年契约,如果中途离职将赔付高额合约金。
手艺这个东西,想要开连锁店就不容易保密。
当然黎源也不是全部教授出去,操作手法和烘焙技术就不是一下能学会,哪怕聪明如花三也只学到皮毛。
所以初期依旧以欧包为主。
再就是喜茶的黄油和酵母菌只有核心成员才知道做法。
特别酵母菌,又只有黎源培育得最好。
培训课堂就在加工厂,这边培训完,那边就开始制作。
十分高效。
另一头,黎源选好分店地址,就在学院附近的食肆那条街道。
这里的铺面就比海市贵许多,一个月租金要五十两左右。
黎源没有选择太大的铺面,因为主要顾客是学生,学生哪有时间像番邦人一坐一整天,都是买了东西就走。
但他还是预留十来张小桌子,再装修出轻松的氛围感。
果然,这里成为小年轻谈恋爱的好地方。
店铺装修完工时,宋文彩疑惑地问黎源,“黎兄不打算卖喜茶?”
不是说没有那些东西,但感觉无论是煮制喜茶的灶台还是手冲的器皿都不如海市多。
“学生喝喜茶主要为了提神,其他东西小孩儿们也喝不出来。”
“那我们主营什么?”宋文彩已经有了主营意识。
这还不好说,面包甜品饮料呗!
反正黎源已经在海市发现可可果,不过这次他没有买来做出成品售卖,而是与对方预定了一批可可树,差不多年底就能运过来。
兴许过几年又能上个王炸。
开了学府店,面包品类和饮品进入大力开发阶段。
黎源缺豆子的事情在京城不是秘密,许多人都等着看学府店的笑话,学子们属于喜茶店比较稳定的销售群体,他们会购买自然是为了提神,黎源家的豆子连一家店都维持不了,再开一家,就等着歇业吧!
没了喜茶,学子们又不是非要吃你们那种干巴巴的面包。
没了喜茶,喜茶就名不副实啦!
可是红眼病们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喜茶倒闭的消息,等他们跑去一看,天啦,学府路被挤得水泄不通。
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每次只放二十个人进去。
红眼病们只好跟着排队。
每个出来的人都拎着印着‘喜茶’字样的纸袋,看起来买了不少面包,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几乎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种陶瓷杯,那杯子没有上釉,看起来很廉价,但款式有些奇怪,像竹子做的圆筒,却比那个好看,而且每个杯子里都插着一根麦管。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
这铺子的风格也太奇怪了吧!
一排排带点倾斜度的宽大柜台上摆满各式各样的面包,粗略扫一下有十多个品种,除去在海市看见过的欧包和红豆面包,大多都不认识。
一个挨着一个摆放,莫名觉得可口。
有些面包上糊着一层白白的东西,不清楚是什么。
有的点缀着漂亮的鲜果或果干。
有的淋着晶莹剔透的蜂蜜和花瓣。
而且每种面包的款式差别大。
除去面包还有三明治,三明治的种类从原先的三样增加到六样。
每一类面包前立着一个小木牌,好像是面包的名称:可颂、贝果、肉桂卷、奶酪球……
收银台附近放着一个大筐,里面插着像棍子一样的东西,正好看见好几个官员模样的人正在疯狂卷棍子。
进门的地方摆放着一摞盘子和夹子。
红眼病们发现没有人争抢,每个人先拿了盘子和夹子,去柜台选择想要的各式面包,再去收银台结账,非常的有序。
柜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几十个牌子,全是眼熟的名称。
什么紫苏饮、樱桃煎、枣儿水……
哈,喜茶终于没豆子卖了。
然后就看见:黑咖(大中小)
只有黑咖,连手冲都没有。
来不及高兴,又看见十多种连名字都没见过的饮料名称:普洱柠檬茶、桃桃柠檬茶、四季柠檬茶、碎银鲜奶茶、茉莉鲜奶茶、抹茶鲜奶绿……
揉揉眼睛,感觉都快不认识“茶”这个字了!
“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漂亮的店员围着喜茶字样的围裙,笑得犹如窗外盛开的桃花,后面好多员工忙碌着配比着饮品,操作台上好多看不出名堂的器皿和食材罐,但给人干净整洁的模样。
不等回答,“要不要试试我们最近推出的新品抹茶奶绿,不仅有浓郁的绿茶口感,上面还有丰富绵密的奶油,它是喜茶非常独特的一款饮品。”
“来,来一杯!”
“我要普洱柠檬茶。”
“茉莉鲜奶茶。”
“那您还需要点面包蛋糕吗?我们的奶酪球非常受欢迎,不仅大人小孩爱吃,牙口不好的老人也可以吃一些!”
“来,来一点!”红眼病们很急,不知买多少,感觉自己很土,后面还排着人,丢脸死了。
漂亮的收银小姐姐善解人意,“那先给您装四个不同口味,正好一人一个,若是味道好一定要帮我们推荐哟!”
“一共二百二十文,麻烦到这边取饮料,饮料大约需要五分钟!”店员将一个沙漏倒过来放到这群客人面前的柜台上,这是一个五分钟的沙漏。
等待期间几人把店面又好好打量一番。
座位确实不多,都是小小的一张圆桌,只能坐两三个人的样子,跟寻常食肆甜水铺相去甚远,但是不是靠着窗户就是靠着漂亮的墙壁,坐着的人距离很近,莫名有种亲密的感觉。
店铺另一头还有一个门,堂食和外卖的可以走那边出去,两边就不冲突。
过了几分钟,红眼病们端着饮料,拿着面包恍然地走出来。
点抹茶奶绿的懵逼地看着杯口冒出来的一大团白色螺旋纹东西,这白白的就是奶油吗?
怎么吃?
旁边有买一样饮品的学生伸出舌头哗擦卷进去一大口,然后含着麦管呲溜一声,再啃一口面包快速朝学校跑去。
嗯?
怎么把杯子拿走了?
很快红眼病们发现,被子居然是可以带走的,带走的,带走的?
这么大的手笔!!!
仔细一看,杯子就是最便宜的陶土杯。
但是有种得到一个免费杯子的小小喜悦感。
杯身上自然印着‘喜茶’字样,恨不得无死角无间歇宣传。
‘喜茶’下方自然是那行人人都能背的句子——等一个人的喜茶,据说是喜茶老板写给他爱人的,真是酸死了。
杯子另一面就是喜茶的狐狸图标,不过很小巧。
四个人买的饮品都不一样,每只狐狸的表情动作也不一样。
又一学生路过,“我已经集齐五款不同的杯子,下次过来可以换一杯免费的,你说选什么好?”
“他家都好喝,我就没有喝够的。”
红眼病们觉得他们的脑子转不动了。
浆糊了,完全凝固了。
这种全新的东西和销售模式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学不来,不知道从哪里学!
红眼病们还是记得自己来干嘛。
蹲在外面一边啃面包一边喝饮料一边观察喜茶的销售量。
“这奶油应该由鲜乳制成,难度应该不高,没想到口感如此不同。”
真的好喝死了。
另一人说道,“我买的法棍,真的跟棍子一样,口感很不好,不清楚刚才那几人为何买了那么多,这根还是残次品,半价卖给我。”
但是奶酪球真的好好吃。
又一人小口小口珍惜地咬着面包,“我买的是果酱面包,看来跟青梅酱那些很像,同是甜口,为何口感相差那么多?”
“我买了桃桃柠檬茶,柠檬果原来可以跟茶一起熬制?但我感觉自己做不出这种口感!”
这个桃桃跟柠檬茶的融合美味到极致。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如出一辙幸福满足的神态,真的是太好吃太好喝了。
什么神仙吃食和饮品。
真想住在喜茶里。
这样的神色几乎出现在每一个购买者脸上。
“你们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卖得极贵吗?”
众人纷纷点头。
确实极贵。
再看着乌泱泱排队的人,难道没有一个人觉得贵吗?
大朝的人都这么有钱吗?
好吧,确实有钱!
几人算了算一天的营业额,觉得不可思议,又翻来覆去算了几遍,最后心事重重的离开。
TMD,太赚钱了!
宋文彩在干什么,宋文彩抱着黎源刚做出来的珍珠奶茶嚼嚼嚼,学府店的利润比海市店翻了一倍,每天卖出去的面包和饮品不知几何。
“之前的饮品比较单一,以柠檬茶为基底,翻来翻去就那几个花样,过段时间把珍珠奶茶放出去,之后研发以珍珠奶茶为基底,花样你们自己想,到时候我们来试味道!”
“推新不用太快,稳定品质为重中之重,但是夏季要一次性推五个品种的珍珠奶茶,每周再上一个新品。”
黎源对负责饮品的师傅说到,说完擦了擦手,把花三叫到一旁,语气有些严厉,“作为管理者哪有事事亲力亲为的,你要做的是把控口感,而不是自己去调制,让一干人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后面。”
花三闷着不吭声。
等人走后叫来刁鹤,原来花三这段时间拼命是跟母亲起了分歧,他母亲还是希望花三娶妻生子。
人之常情!
不过黎源没给他任性的机会,又抓出去教训了一遍。
下午就过来跟黎源保证,以后绝不把情绪带到工作里。
宋文彩咯吱咯吱嚼着珍珠,“第一次看你这么凶,咋啦?小珍珠没喂饱你?”
黎源差点翻宋文彩一个白眼,两人熟稔后,这个年长他十多岁的大龄单身男说话就荤素不忌。
“我打算将生产线交给他,花三确实有些年轻,刁鹤比他稳重,两人搭配我不担心,是我太心急。”
宋文彩立马瞪着黎源,“喂,我可是占四成的大股东,你不交给我交给花三?”
当时花三的钱不够在后续的份额里占一成比例,黎源得到老太君赞助后,给花三补足份额,花三差点抱着黎源喊爸爸。
宋文彩自然也是开玩笑,生产线太累,给他都不干。
黎源推开宋文彩,“我的宣传顾问,形象大使,品控大师,下一家店铺我要选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面积体量按照你心目中最高逼格弄,可不可以?”
宋文彩终于洋洋得意起来,说到这些他最是在行。
“什么开始弄第三家店呀!”
“下个月。”
宋文彩差点被一颗珍珠给呛死。
他看着黎源不像开玩笑,“我当时觉得你太不上心赚钱,现在是觉得你赚钱太不要命,到底怎么回事说说?”
黎源没打算瞒着合伙人,“明年我打算考皇家学院,今年争取把体系建立起来,我打算在京城至少开二十三家店,几乎每一坊都有,如果一个城市的连锁体系建立起来,我打算把连锁体系推广到其他城市,目前觉得不错的就是琴川府……”
宋文彩差点晕过去。
无法探索到边界的成功感让他幸福得快要飞升。
很多人都认为学府店是黎源在咖啡豆紧缺情况下想出来的对策,虽然更加精准,销售更好,但是直到第三家店开业,大家才反应过来不是运气,不是碰巧。
随着第四家第五家的营业,大家发现喜茶有自己很统一的主营菜单,但是会根据客户群做出调整,这种精细的人性化服务到后来被人们连连称叹,并引为学习的模式。
不过等他们学习时,黎源的品类品控团已经达到二十多人,面包师傅达到上百人,其他员工更多,已经不是随便就能学到的。
即便把厨房放开给他们参观,他们也一时半会学不会。
很多与黎源打交道的人发现,大多数人都在疾步时,黎源在慢慢走,等发现时,黎源不知何时超过他们好长一截,等他们加快步伐时,黎源已经迈开脚步矫健地奔在人生的道路上。
产生同样感受的就是跟戚旻一起共事的人。
大人们觉得自己已经跑得鞋底冒火,抬头一看,戚旻在天上飞。
春末开始,戚旻的下班时间稳定下来,六点左右。
两人有了更多时间相处,早早吃完饭并不会立刻去床上,两人会坐在书房各自看一会儿资料。
但时间不长,最多一个小时。
因两人实在繁忙,于是请了打扫卫生和做家务的婆子。
人是丁香推荐的。
丁香是有些本事的,很像后世的HR,黎源刚为什么人才烦恼时,她就能从她的七大姑八姨里面找出来。
黎源也不深究,人好用就行。
说到珍珠的零食,黎源总是趁下午的时候,用海市那边的窑炉烘焙,学府店营业后,这边的压力减轻许多,一些偏爱面包的顾客转移到那边。
但是因为海市同样上了新品种,这边的客流量只是没有那么夸张,但人还是多。
除去早期客人见过黎源亲自做面包,之后再也没见过。
等海市这边稍微空闲后,大家发现一到下午总有一个窑炉会空出来,这时黎源就会亲自上手,他做东西好看,行云流水的,同样的揉面和面,在他手里就有种大师级的美感。
这时许多客人都会停下来,转过身静静看他做事。
光是看着就觉得做出来的东西一定极其美味。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会有口福,没想到人家做完就拎着篮子走了,一打听才知道是做给他家爱人吃的。
黎源做得多,除了一半给珍珠,还有一半要给老夫人。
这些品类则要精致得多。
什么酸奶包、曲奇、牛角酥、杏仁黄桃酥,他做的东西几乎不重样,还跟着时节变化,看得人食指大动,口水滴答。
一问就是没上市,老板暂时不打算教。
什么时候教,老板爱人吃腻再说。
戚旻再次成为全城最嫉恨的人。
不怕,债多不压身。
不过两名当事人都不清楚,也懒得管。
大家都很好奇老板的爱人到底长什么模样,能把这么能干英俊的男子迷成这样,据说只有另外两位老板见过。
被问及时,眼里的惊叹做不了假。
问多后慢慢得知,老板的爱人居然也是名男子。
大朝能娶男儿在番邦人眼里特别新奇。
他们倒没有什么看低一方的心理,就是觉得很新奇。
特别现在越来越多的夫郎走出家,有些连面纱也不戴了,虽然说大多数容貌漂亮,身材纤细,但有的也不是,那什么有一坊卖豆腐的,他家夫郎胡子茂密不说,力气还大,夫郎改革政令一下来,他就出来跟着夫君一起打理铺子,把一家豆腐店经营得越来越好。
所以现在出来做事的夫郎也多起来。
大家觉得他们跟其他男儿并无不同。
本来就没有不同。
所有的特性不过是人为加上去的。
当然,依旧有爱敷面簪花的男儿,也没人说道。
大家有种感觉,这两年,大朝的风气开放起来。
“哥哥!”戚旻从通道里跑出来,趁黎源不注意跳上黎源的背。
黎源也不放人,索性背着戚旻往家去。
学院这边对黎源要熟悉些,好多人都认得这两人。
一开始是一人总是接送另一人,无论什么天气。
一天两天好说,从第一次看见这人就再也没断过。
如今已经入夏,这人还来。
再就是两人的身高外形加之都是男儿,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学子们还能认出来,除去黎源时不时要去学院店视察,再就是他跟茅思聪那些学生熟悉。
一直以来,学生都有单独的学生卡和学生通道。
不仅买面包饮品时优惠些,也不用跟其他顾客一起排队。
喜茶不仅对学生优惠,还对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孕妇优待。
其他的一视同仁。
两人一开始还注意点,毕竟附近学生多。
现在也不管了,主要杂艺人员通道在西经,戚旻下班时间出来总容易碰见出来吃饭的学生,想躲也躲不了。
他们住在正东区那块,一路顺着东经的路走,也不知他们为何到处蹿,有时候走到海边都能碰见突然冒出来的高中生。
“黎先生好,夫郎先生好!”学生们不知道戚旻的名讳,黎源也没有介绍的意思,大家就这么喊着,不过学子们私底下给戚旻取了个外号:小狐仙。
黎先生快把狐狸图标印到天上去,还有那句酸溜溜的情诗,只差没说他家夫郎就是那只小狐狸,见过戚旻的人确实赞同,虽然只能看见眼睛,但是那身风姿绝艳,担得起小狐仙几个字。
“哎,你好沉,我背不动了。”黎源逗弄人。
戚旻撑起来气哼哼,“哥哥,一会儿说人胖一会儿说人瘦!”
两人闹了会儿,拎着新买的菜往家走。
帮忙扫撒的婆子不负责做饭,但会提前把费时的东西准备好,汤水教过她,很快就学会,熬出来的汤几乎跟黎源做的一样,戚旻也就不挑剔了。
两人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很快就能弄好的。
等两人拐进巷道消失在斜阳里。
两名官员心有余悸地钻出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正是议事局的大人们,今日是周五,他们约着去海市吃鲜货,居然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议事局从前段时间实行上五休二。
久居牢笼的大人们很哈皮,上城区不热闹,都往下城区钻。
钻来钻去看见了不得的事情。
声音很像,但是明相从不会这般说话。
没看见正脸,只看见背影,感觉也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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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觉得这位身上的衣服跟那位早上穿在里面的很像吗?”
自明相里面袍子的颜色丰富起来,大家就没见过重复的,啥颜色都有,怎么漂亮怎么来,不过他一般在外面会套件黑金银纹的常服,加之大家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何况议事局每天都发生好多大事。
另一人反应很快地摇头,“你看错了,那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先前说话的也反应过来,“最近有些眼乏。”
两人心里卧槽上天。
明相真的有夫君?
明相还会娇滴滴地喊‘哥哥’?
不可能不可能。
今日水逆,撤!
第108章 逛街
今日两人要出去玩,但黎源不让戚旻在外面吃东西。
吃完饭戚旻去换衣裳,这人臭美着呢。
黎源站在院子里等他。
流苏树开了花,白茫茫一片,又被称为四月雪。
小院其他的花卉植物也茂盛起来,引来几只斑驳的蝴蝶翩跹,黎源问过陈寅,能不能带戚旻出去玩。
陈寅笑着说,“又没什么人认识他。”
倒让黎源沉默好一会儿。
再一想,这年代没电视机和报纸,曝光率永不像后世那般生怕被人认不出来。
见黎源不相信的样子,陈寅失笑,他没有说假话,认得戚旻的大多待在上城区,若是在下城区碰着,因戚旻换了衣裳又戴着面纱,即便认出来也会跟那两位议事局的大人般装作不认识。
这点聪明都没有还怎么在如今的世道混。
再就是,陈寅回头看了眼各条巷道准备就绪的司狱所人员,傻小子,你还当明相出行跟过去一般,司狱所要是连这点不动声色的保护能力都没有,就不要混了。
你待明相如心尖血,明相在乎起你来能发疯。
玩吧玩吧,明相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放松。
“哥哥,我们走吧!”
黎源回头,戚旻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走出来,头束莲花冠,插着一支白珊瑚发簪,犹如天宫里走下来的仙人,真正的天宫。
戚旻则看着一身鸦青色长袍立于四月雪的黎源回不过神,花如繁雪,絮絮而落,沾了黎源的黑发黑眸,唯有头发上一支红珊瑚添了点别样的色彩。
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见惊艳和情深,相视一笑,握紧手推门而去。
黎源不带戚旻走大路,专挑小巷左弯右拐,一会儿拾阶而上,一会儿拉着人往前跑着,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两人就看一会儿船只繁星般点缀着的海面。
司狱所的人准备找黎先生讨一副京城地图。
戚旻从未这般玩过,他连下城区都未踏足过,所谓的九经九纬不过从孟尝将军的地图那里识得。
穿街走巷的不止有他们,还有卖水果的小摊贩,最近上了杏子和枇杷,黎源见水果新鲜,要了一碗杏子一碗枇杷。
小贩去皮后泡进糖水里,再端给两人吃。
黎源拿来两个小板凳放在台阶上,两人一前一后坐下吃糖水,留出中间的通道给行人通过。
戚旻摘下面纱时,小贩好一阵惊叹,“小哥好福气呀!”
黎源端着杏子碗,“明明是他好福气。”
戚旻转过头来瞪了黎源一眼,“哥哥,给我几个杏子。”
两只青花瓷的小碗碰在一起,你给我几个杏子,我给你几枚枇杷,京城的糖水也做得极为不错,许多糖水都加了独家香料,味道很是特别,像这位小摊贩就加了薄荷。
吃食就是这般,只要有人买,其他人就围上来。
不多时,这条台阶坐了一溜的人,没有板凳就坐台阶上。
两人吃得差不多,黎源跟戚旻的脑袋凑到一起。
“来了多少?”
戚旻微微侧着头,额头正好碰着黎源的嘴唇,“不清楚,这些事情我不管的,陈寅看着安排。”
黎源点头,“以前倒是经常看见他,现在好久不见一次,偷懒了。”
戚旻呼呼笑了两声,“陈先生也进议事局了,霸道得很,寻常人不敢得罪他。”
黎源倒是惊奇,“那唐先生呢?”
戚旻要笑不笑,“他回我父亲那里了。”
哎呀,搞了半天唐先生才是死对头。
黎源懊恼又好笑地看着戚旻,“前段时间看见还送了他好多面包,都没收钱,我后悔了。”
戚旻美目盈盈地看着跟他说悄悄话的黎源,“谁不知道你是拿给林恩的,哥哥最会收买人,祖母天天戴着你送的戒指和手镯呢!”
小虫有了大名,叫林恩,他亲生父亲姓林,子承父姓,至于感恩谁,不过是一名勤劳善良女子的虔诚之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黎源找来摊贩结账。
“大哥还剩多少糖水?”
摊贩今日生意不错,高兴地说,“只剩十来碗的样子。”
“劳烦大哥全部做出来?”
摊贩诧异,“小哥要自己吃?这个吃多凉气,我这也不外带的……”
黎源递过去银钱,“无妨,大哥稍等片刻,会有人来吃。”
两人便起身不急不缓地离去,弄得摊贩好不奇怪。
不过他没等太久,不一会儿这条小巷就空无一人。
十来位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官差不声不响地坐下来,离得近的递凉水,一碗碗传下去,不声不响地吃起来。
先前摊贩突然看见这么多司狱所的人,惊得差点腿软。
一人扶住他,“您不用担心,贵人请的我们。”
见对方态度和蔼,再一想司狱所的人似乎从不欺民就放下心来,脑袋不由朝着那两位贵人离开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贵人呀,难怪一身说不出的非凡风采。
就像月宫里走下来的两位仙人。
十几名官差三下五除二吃完手里的甜水,他们有种预感,黎先生还会请下去,可不得搞快点,去晚了就是下一批兄弟了。
这时候不是兄弟,是对手,就拼一个手速。
这个晚上,执勤的吃了甜水、酱板鸭、糖葫芦、桃酥、金玲炙、巨胜奴、醍醐……
好吃是好吃。
就是晚些时候很多人拉肚子耽误了正事。
逛了大半个时辰,黎源担心戚旻累到,刚从一个巷子里走出来,喧哗的街市尚未感受到,黎源拉着人,走向一个酒楼。
京城的酒楼也特别多,有的辉煌气派,有的小巧精致,黎源挑的这家正是望月阁。
进去前,戚旻愣了一下,无他,这家酒楼跟望海楼很像。
就是各方面设施都小一大圈。
戚旻曾是望海楼常客,时常一个人坐在上面看热闹。
看别人……热闹。
店小二自是认得黎源,立马热情地迎上来,“黎老板还是老地方?”
黎源来这里谈生意多,但大多在二楼或者三楼。
“顶楼有包厢吗?”
店小二目光在戚旻身上扫了一圈,心头一阵火热,这位只怕就是传说中黎老板的小狐仙吧,果然非同凡响!
单单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比番邦女的眼睛还要漂亮。
“自是有的,现在月亮出来了,西厢房的位置最好。”
黎源觉得运气极好,不过戚旻一向是他的福气小珍珠,拉着人就往上走,“那我们去那里。”
两人也不等店小二,嗖嗖往上跑,往来客人只看见翻飞的衣袂,想仔细再看,人已经不见踪影。
若说夫夫里最是神仙眷侣般的人物,自是明相跟他的山神夫君,不管他人如何认为,在许多人眼里,包括番邦人,那都是令人艳羡的,山神若是不疼惜明相,何来授意这么多神谕般的奇思妙想,但从未有人见过山神,两位如同传说中的仙人,神龙不见尾,也不好妄议。
但现在京城出了另一对神仙般的眷侣。
便是喜茶的老板跟他爱人。
他们可是实打实看得见的活人。
黎老板能干英俊,疼爱夫郎恨不得敲锣打鼓,喜茶的东西新奇得就像杂艺人的百宝箱,这方面倒与那位不知存在不存在的山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当然,喜茶的东西不能拿来跟政令比,但这个接地气呀!
他的爱人也是有人见过的,据说缥缈美好得仿佛月间纱。
现在不少人成为这‘两对’的拥趸者,若是碰巧一起提及,多少要争个输赢的。
等月华铺陈进来,桌上已经摆好小食,都是时下流行的吃食,不过戚旻刚才已经吃了不少小食,黎源只挑了一碗苏酪给他,还加一句,“再长十斤就不管你。”
戚旻除掉面纱笑着望过来,“酒也能喝?”
戚旻是有些贪酒的,那两年睡不着便常喝酒,肠胃弱跟此也有关系,黎源笑着摇头,“想都不要想。”
戚旻尝了一口苏酪就放下勺子,“哥哥,什么时候我能喝喜茶?”
咖啡最伤胃,黎源哪怕做成京城唯一的大咖啡商,戚旻也是没喝过,戚旻以为黎源又要拒绝,黎源已经寻了个走廊边的好位置坐下,将腿翘在美人靠旁边的凳子上,“夏季饮品有拿铁,到时候让你尝尝。”
黎源叫了唱曲的艺人,一位妇人,一位白胡子老头。
上手持三弦,下手持琵琶。
两人隔着屏风坐下。
戚旻有些意外,弹评用的方言,哥哥居然喜欢?
黎源招招手,戚旻在黎源身旁的位置倚过来。
“听不懂,但是爱听,你给我讲讲词里什么意思。”
两人便这般半靠着,依偎着,看着明月照耀大地。
万家灯火,千盏渔星。
街市繁华,人流如织。
当真是山海瀛瀛,人海营营。
风过耳畔,戚旻的声音低低的,软软地送到黎源心中。
看着黎源眼中映着的灯火,笑盈盈看着他,嘴里轻轻哼着弹评的模样,戚旻突然有种感觉,他们还有无数个这样的日日夜夜。
久困心境的思锁就在黎源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的日常里又松开些…….
京城确实繁华,已过九点,没有半分消散的痕迹。
据说宵禁时间又往后推迟,黎源不晚睡,倒不清楚推到几点,戚旻说过京城已经开始扩建,想来宵禁迟早会取消。
两人听完曲往回走。
回去走了大道,这里接近中轴线,视野开阔不说,沿河两岸都是酒楼食肆,宾客吃酒猜拳的声音,歌姬伴着丝竹音寥寥,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小贩尤其多,卖吃食的卖日用货物的,边走边吆喝,若是遇到有客人购买,小贩就将担子寻个人少的地方放下,先将挂在胆子头的小板凳摆好,请客人坐下,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吃食用碗装好,再递给客人,客人吃得也不急,与其说吃东西,不如说是出来游玩。
旁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到两人的耳边。
“听说你家夫人又怀上了,真是恭喜贺喜!”
那人很是开心,“早两年就想要,但那时候不太平……如今日子好起来,自然抓紧时间。”
对方又说,“我见现在官家发的商船越来越多,身旁许多人都开始参与,你家有人在海事局可有什么消息?”
那人仰头大笑,满脸得意,“兄台是不是太迟钝了点,做海运要趁早,大朝的东西在外面紧俏得很,你找到稀奇的东西去官家的船只租个船舱,只等运过去多少能赚些钱的,不过官家已经不接寻常货物,但世家也是有的,再不济那些商行的船只也有空位。”
对方赶紧问道,“已经这般紧俏了?”
那人点头,“还不是明相的政策好,不然我们寻常百姓能赚到这海运的福利,赶紧上船吧,不然以后想上都没位置。”
两只交握的手越来越紧,一只抓着另一只。
黎源回过神,更多的闲谈飘入耳朵,大多都是生活琐碎,考没考到好的编制,家中孩子有没有上学类。
从古至今,百姓的喜乐哀愁不过如此。
平凡又真实。
黎源知晓戚旻紧张什么,只当没听见。
转头望着戚旻,“大家都在夸议事局呢!”
“哥哥!”
看着戚旻眼底的紧张和不安,黎源微微叹口气。
他找卖花姑娘买了几枝白玉堂,别在戚旻的领口。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明日睡个懒觉。”
第109章 逃跑
黎源带着戚旻再次拐进巷道里。
天色已晚,巷道里没有路灯,九经九纬的大道都有避风灯。
偶尔能遇见住户在门口悬挂红灯笼。
好在月华如银,照着两人的身影分开又聚拢。
白玉堂的幽香飘了一路。
随着海运繁华,到京城讨营生的人口越来越多,原本一些开阔空旷的地方也开始修建房屋,有连着坊墙的,也有家道中落把原先大的宅院分割成小宅子再租出去的,乱到不乱,就是有些拥挤,但不像海市那般逼仄。
这些地方因为住的人多,有些人在外面租不起好的店面做营生,便在门上挂个旗子表明卖些什么东西,生意也不错。
黎源带戚旻去的就是这种藏于巷道里的小酒肆。
戚旻已经闻到酒香,眼睛亮起来。
“不许多喝。”黎源回头叮嘱。
紧跟着的戚旻突然凑过来,吻住黎源的嘴唇。
这地方正是影壁前的小厅,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人也见不着。
两人手牵着手,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接了个长长的甜蜜的吻。
直到听见脚步声才分开。
店家有些谨慎地关上门,“两位是?”
黎源报了宋文彩的名字,对方露出笑容,高兴地招呼,“两位随便坐。”
两人点着头朝里走,经过时,店家看见两名客人耳根红得厉害。
环境倒是意外雅致,内里庭院种满鲜花绿植,沿途的长廊摆着蒲垫小吃,已经坐了不少人正在喝酒聊天。
地方不大,到底是私家院子。
两人选了角落坐下,店家送来菜单,没什么正餐,果然是喝酒的地方。
酒水很丰富,只名字都不太看得明白,很像番邦酒水。
“哥哥为何要报宋文彩的名字?”
黎源之前没有来过,宋文彩神神秘秘说这里的酒水不错,择日不如撞日,离得也不远就带戚旻过来喝两杯。
黎源看着菜单慢慢看明白,果然都是番邦酒。
番邦酒甜口多,后劲大,黎源叫来店家,询问有没有调制过的,加了果汁的最好。
老板笑着说,“客官是个会喝的,自然有的。”
番邦酒也不能喝杂,黎源叫了两盅一样的。
又叫了几样下酒的菜,不过不是油炸食品,而是海鲜,例如海螺类,等食物端上来,黎源意外发现腌制的海螺里加了芥末,果然民以食为天,食材流行起来最迅速。
他对喜茶的定位是对的,最多明年,大街小巷就会出现很多面包和饮品,甚至要不了几年,适合大朝人口味的咖啡饮品也会跟上。
与其那时候跟百姓争下沉市场,一开始就做高端。
连锁店也更利于推广外来物品。
有了咖啡就有芥末,黎源相信以后这种东西会越来越多。
大朝的往外销,番邦的往内销,市场越来越活。
两人说着悄悄话。
又进来几名客人,神神秘秘,声音却不低,“赵兄,这家不是熟人可不让人进,你回头可别说出去。”
赵兄大笑,“那是自然,好东西自己人知道便好。”
几人说着话朝着黎源旁边的位置走来,大约觉得这里的位置不宽裕,左右看了看,发现已经没有位置,只好坐下。
那名叫赵兄的位置跟戚旻的位置背对背,他还颇多礼地朝黎源这桌拱拱手,“挤到两位实属不好意思。”
黎源淡笑回礼。
几人坐下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闲聊,从政令聊到海市,见解颇为精妙,黎源听得津津有味,见戚旻安静下来,正要问他换不换位置,店家端着酒水过来。
两边离得实在近,赵兄习惯性朝前坐了坐。
坐在中间的人皱着眉头看了看,倒不是他不礼貌,这院子里没有灯笼,只在每张桌子上点了一支蜡烛,光线并不好。
“敢问这位可是喜茶的黎老板?”
黎源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抬手行礼,“正是在下,敢问三位是?”
认出黎源的是十二监监长,皇权式微后,他们用处不大,不过贾大人笑眯眯地拍着这位仁兄的肩膀说,“议事局的压力很大呀,后勤工作是重中之重,劳烦陈大人啦!”
于是十二监监长就变成后勤部部长,不过大家还是称他陈监长。
反正工作到现在,他只遥遥见过明相一次。
想来十二监确实不重要,他与赵大人是同期,想打好关系看能不能另谋出路,十二监目前还没实现新的制度,越发让他不安。
另一位是四司司长,也是一样的问题。
三人在外不好以官职互称,加之关系还不错,就照着文人礼仪来。
听说是黎源,另两人都去看稀奇。
就像百姓好奇明相,朝廷里的人就好奇黎源。
加之都说他有议事局的背景,姓赵的就更好奇,到底是议事局哪位同僚的亲友,敢在明相的眼皮底下搞特殊,私下大家都猜过,猜来猜去,最终把目标落到贾怀和陈寅身上,这两人都是明相的亲信,最有可能是他们的亲友。
但是贾怀是个太监,没有亲人,而且他那么坏,哪里有朋友。
陈寅的出身很神秘,至今只知他出自太师亲卫,但是看学识能力,不像一个近侍这般简单。
自然大家觉得陈寅也没什么亲友。
那到底是谁呢?
知晓是黎源,大家瞬间猜到黎源对方坐的是谁。
穿着夫郎衣,自然就是黎源的夫郎。
据说他的夫郎长得特别漂亮。
但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不出询问‘这是不是你家夫郎’这种失礼的事情,但探寻的目光不要太明显,于是三位就像刚放出笼子的眼镜蛇,开始摇晃身姿想看个究竟。
“珍珠要与我换位置吗?”黎源趁着店家放酒水说道,人正要站起来。
戚旻就在三条眼镜蛇的摇晃下淡淡出声,“哥哥,不用换!”
空气一静。
坐在中间的陈监长突然惨叫一声,莫名地看着赵大人,“赵兄用筷子戳我做甚?”
那位赵大人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虚弱,“陈兄坐好坐好,李兄,你也坐好,你也坐好!”
经过这一段插曲,倒没人再去关心人家的夫郎长什么样子。
不过陈监长和李司长倒是时不时想将话题引过去。
但是不等他们引过去,赵大人就十分殷勤地将话题岔开。
搞的他本来是被别人求着的,现在倒像个拍马屁的小人。
这都是其次,他现在就是屁股插满针的陀螺,痛苦不堪。
他恨不得现在就捣聋耳朵,戳瞎眼睛,他怎么就那么贱,偏要把头伸过去看,好巧不巧,不巧不巧,他肯定明相就是故意的,他当时见另外两位快要探过去,一时情急从左侧弯道超车,想趁黎老板不注意看一眼传说中的美人夫郎长什么样子,进来时,他们记得这位美人夫郎没有带面纱。
对,明相绝对是故意的。
赵大人弯道超车,内心喜滋滋,刚刚把头从左侧花墙探过去。
他们的明相突然微微侧身,偏头看了他一眼,从眉峰到眼尾,每个细胞都写着嫌弃二字。
特别那凉凉的眼神,针尖似的点了他一下。
赵大人差点‘啊’一声叫出来。
如果不是在议事局工作了两年多,经历太多大起大落的事情。
他真的连屎都吓出来。
不过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店家放好酒水又说着应景的话,他才没露馅儿。
真的吓疯了。
为什么是明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但是他没时间弄清为什么,先把面前两位二愣子糊弄过去。
但是明相跟黎老板的声音又时不时传过来,不要太清晰。
“这个吃得惯吗?加了山葵,有些辛辣。”
“是吗?那我要试试。”戚旻动了筷子,有些兴致勃勃。
黎源忍不住笑,只提醒,“跟你喜欢的辣椒不一样。”
片刻后,黎源笑出声,“哟,珍珠呛出鼻涕了?”
“哥哥……”
陈监长和李司长:看一眼,就看一眼,两人好好磕的样子。
赵大人,“你们想问的那个……”
黎老板叫明相:珍珠???
明相叫黎老板:哥哥!!!
明相呛出鼻涕呢??!
明相被他的哥哥捉弄了!!?
肚子疼,双脚互踩,屁股扭动,想看,真的想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陈兄李兄,我突然想起还有个报告没写,我先走一步。”死道友不死贫道,赵大人要先撤一步,又刹住脚步,“你们不是想看我平日里怎么写报告吗?走走走,给你们演示一番!”
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黎源摇头,“你不要学他们,玩的时候就放松玩,做事情的时候认真做。”
戚旻一边揉鼻子一边吃海螺肉,“哥哥,怎么这般冲呀?”
“好吃吗?”
“嗯,味道很不错!”
黎源没有让戚旻喝太多,一盅差不多刚好。
结账时,戚旻看着还行,两人结伴往外走,不知是光线暗,还是不小心踩空,戚旻踉跄了一下,黎源将人搂到怀里,发现人居然醉了。
算不得真醉,就是有些上头。
说话思维都没问题,就是走路没有重心。
哎哟,洋酒不耐受。
“哥哥……”
黎源带着人朝前走,大约拐了几个弯,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那三人也不知碰见什么,一副慌不择的样子。
穿过黎源不停,拔腿朝前狂奔,黎源看衣着有些眼熟,正是刚才坐在隔壁的三位,他们自称是某个部门的文员,倒是没有深聊就离开。
就听其中一人慌慌忙忙解释,“赵兄,真是冤枉,我也不知那里卖私酒,路口居然有人检查……”
卖私酒?
不会是他们喝的那家吧!
私酒就是未报海关,偷运进来的番邦酒。
上次黎源买咖啡豆时就碰到类似事情,但他们交易金额小,没有被处罚,但酒水例外,好似没交税的酒水香料被抓后,买卖双方都会被处罚得严厉。
黎源顿时心里把宋文彩骂个半死。
居然介绍他来喝私酒。
黎源也管不了那般多了,抓起戚旻就跑。
“哥哥,跑什么?”
黎源看着慢半拍的戚旻,好笑又担忧,“快跑珍珠,再不跑明天我们就出名了。”.
赵大人三人提着袍子跑得魂飞魄散。
这要是被抓了,议事局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哎呀,不知道明相走了没有。
嗯?若是明相也被抓了,这件事是不是就不了了之呢?
赵大人怀着侥幸之心放慢脚步。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好似许多人从后门跑了出来,几人头皮一麻顿时加快脚步,寂静的胡同里只听见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巷子有回音,一行人噼里啪啦跑,弯弯绕绕的巷道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遥遥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站住,司狱所检查!”
顿时有人尖叫起来。
那情形就像一群老鼠进了胡同,急速奔跑后四散开。
等赵大人他们终于甩开追兵,已经来到一堵围墙下。
三人扶着膝盖喘息,“这,这是到哪里呢?”
李司长犹如牛喘,“不,不知道,我对下城区不熟悉。”
陈监长一直觉得很内疚,“我们先翻过去,这院墙不高,赵大人,你踩着我上去。”他想先把赵大人送过去,即便被抓先保住赵大人,据说明相最是严厉,要是知晓他们跑去喝了私酒,还不知要受多重的惩罚。
陈监长蹲下来,李司长扶着赵大人准备爬墙。
好在墙也不高。
陈监长刚刚蹲下,就见一人站到他旁边,抬头望去正是喜茶店黎老板。
黎老板扶着他的夫郎,“慢慢爬,小心划到手掌。”
刚刚在墙头上坐稳的陈大人就跟左边的人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他刚肯定,他这辈子没离明相这般近过。
他不是最早进入议事局的人,等他进去时里面已经多达五十人,议事局的书案跟学院的书案摆法一致,只不过比学院大许多,一般一个小组共用一个书案,他们的明相就像夫子一样在书案间走来走去。
走到谁身后,谁就一个激灵。
他自是跟其他人一样惧怕明相,虽然现在熟悉明相行事风格后好一些,但是印在骨子里的惧怕并没有减少,他平日里都专心做事,能不看明相就不看明相,谁敢跟明相对视呀!
赵大人快哭了,他今晚跟明相对视了两次。
但是这次比上次好点,明相没有嫌弃他,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回头去看下面的人,“哥哥,我拉你!”
说着,他们尊贵的明相弯下腰,伸出手,下面的人借着他的手一跃上了墙头,动作十分潇洒,那位黎老板刚上来,他们明相就歪了过去,一副不甚酒力的样子。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赵大人喝了这么多年酒,人有没有醉他最清楚。
明相根本没醉。
“赵兄拉我一把,拉我一把!”赵大人生无可恋地回身拉人。
三人好不容易坐上墙头就听见隔壁的声音。
“怎么醉成这样!”
黎源将人搂在怀里有些犯愁,他担心自己跳下去时无人搀扶戚旻,把人给摔了,“你在墙头趴一会儿,哥哥跳下去就接你?”
“珍珠,珍珠?”
戚旻抬起头,美目惺忪,“哥哥小心。”
黎源点点头正要跳。
一列带刀官差从街角飞速奔过来,直奔墙下,腰间的大刀唰唰抽出半截,领头人开口大呵,“快去告诉大人,喝私酒的都逮住了!”
赵大人捂住额头。
跟过来的保护安全的众位司狱所高官捂住额头。
他们好似看见窝在黎源怀里的明相慢悠悠转过来看了他们一眼。
不是,那个讥讽的眼神什么意思?
不是,没事你们混在人群里在乌漆嘛黑的巷子里乱跑啥?
不是,天上盆大的月亮你TMD哪儿去了?
不是,我们刚刚有些人拉肚子!
第110章 被抓
墙下的官差指着骑在墙头的五人,“报上名字,姓甚名甚,居住何处,平日从事什么行当?”
陈监长和李司长顿时脖子一缩。
四司十二监放在过去那是相当有面子的,何况还是一把手。
但今日不同往日,两人在谋出路的时候让人给逮住喝私酒,若是处理不当怕不是给摘了官帽,按照明相的性子,说不定还要以儆效尤。
赵大人也没好哪里去,下面这群二愣子一看就没见过明相,这要是闹大了可如何是好。
明相的夫君不是山神吗?怎么会是喜茶店黎老板?
山神他老人家是不是体型太大走不出来,明相寂寞就……
赵大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但他到底反应迅速,当即拱手道,“在下议事局教育部赵坚,与友人误入私酒酒肆,一定配合各位的检查。”
明相的身份自然不能泄露,他这般说就是要将人保下来,希望明相后面不要追究他,至于右边的两位二愣子当然就是打掩护的。
果然,右边两位一脸看到真英雄的感激模样。
墙下的官差好不无语,你们这般配合,刚才跑什么?
他们出身司狱所,直接听命明相,去哪里办公办什么人,从来不需要顾忌的,却没想到第一次办到明相的直属部门议事局。
要是不办,有违明相的‘秉公办理’要求。
要是办,明相的面子往哪里放?
还有,京城的酒楼还不够你们这些大人们喝吗?
来什么小酒肆找刺激。
这就是给他们找刺激。
官差只是一名小卒卒,拿不定主意,只等他的上峰来了再说,转身去看赵坚右边的两位,一个个跟造型独特的盆景松似的,歪向他们的大靠山赵坚。
看得出是一伙的。
官差便去看另外两人,赵坚正要说‘都是自己人’,那黎老板便开了口,“在下喜茶店黎源,这位是在下的爱人。”
赵坚脑子里电火石光那么一闪。
对上了,完全对上了。
喜茶店的小狐狸图标,明相的‘妖相’之名,再加上他还在玄武殿养了只狐狸,民间映射的樵夫和小狐狸,黎老板的夫郎小狐仙……
赵坚只觉得他的脑子在这个瞬间吃了一盆腹泻丸,瞬间通畅,灵台清明,他咔咔咔地转动脖颈,想目睹一下山神的风貌,想观摩观摩樵夫和他的小狐狸,想瞅瞅……
官差瞪着眼睛把人从左边看到右边,再从右边看到左边。
好家伙,他这是什么运气?
不是议事局的大人,就是商界大佬。
好在上峰很快过来,只是行色匆匆,眉头紧锁,海运开启,走.私的事情屡禁不止,最近又临考核期,他很是头疼,不等下属说话,手一挥,“全部带到司狱所,那边还抓了二十来个,今晚有得忙!”
……
黎源跟戚旻最终被宋文彩保出来的。
这酒肆是宋文彩推荐的,那可不得宋文彩来解释解释。
审讯时……也不算,就是两人作为夫夫被带到另一间询问,黎源倒没说是宋文彩推荐,只说与爱人逛到这里,闻到酒香便进去。
好在开私酒酒肆的老板并未说他这里是会员制,只交代正常走海关的酒水藏了私酒,想来他也不愿得罪太多人。
也不知宋文彩跟人怎么解释,交了罚款签了字将两人保出来,这人戏足得很,大声道,“哎呀黎老弟,怎么把弟夫给带出来,弟夫这般柔弱的人怎喝得那般烈酒,你看人到现在都还醉着。”
看见官差时黎源便给戚旻戴上面纱,珍珠的身份不能露馅儿,所以对方一问他就报上名讳,宁愿罚些钱甚至蹲几日治安拘留。
好奇喜茶店黎老板夫郎样子的人可不在少数。
顿时整个大厅都抬起头。
不过看不清楚人家模样,身材倒是欣长,但整个人窝在黎源的怀里,黎源也一副不想爱人被看了去的样子,倒是如传说里说的那般很是恩爱。
三人都知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正要朝外走。
突然坐在临近门口办公桌上的一名年轻小官差抬起头,“黎先生,劳烦您的爱人过来签个名按个手印。”
他说得很客气,“最近司狱所在完善手印档案,正通知居民按坊过来,很快就轮到你们那边,既然今日过来顺便做了采集,免得日后再跑。”
司狱所里的诸位同僚都要给这位小官差点个赞。
终于能知道黎老板的爱人叫什么名字了。
宋文彩眉头直跳,他知道黎源的爱人出身只怕不寻常,黎源也说过两人的婚事对方家里有些反对,想来珍珠出身官宦之家,虽然京城当官的多,但谁家正经男儿跑去做了夫郎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
想当年他的那位神仙同学,陈瑶家的,有人说他当了死侍,有人说他去跑了海运,还有人就说他去当了夫郎,不然为何如今查无此人。
黎源也有些着急,连忙好脾气看着对方,“有劳小官爷,我爱人醉得厉害,不然晚两日过来。”
年轻官差却说,“不碍事,你捉着他的手挨个指印就成,名字告诉我,我替你们写上去。”
说着小官差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
那眼睛是极为漂亮的,却莫名让人觉得脖子发凉。
小官差拿着印泥的手微顿,就见一只漂亮的手伸出来,“哥哥扶着我,按个手印就走。”
黎源无法,协助戚旻完成按手印的程序,正想写个‘戚珍珠’的名字上去,又担心这名字更加引人怀疑,毕竟当年他一直以为这是个假名。
谁知戚旻拿起桌上的笔,唰唰写下名字交给对方,还说了句,“好好录入,要跟我哥哥的名字在一起。”
小官差连忙应是,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面前这人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威压,对方说什么他都只想立马去办好才是。
接过来一看,白纸黑字,那字迹非常的狂放潇洒,一股放浪不羁的神韵自点画间扑杀而来。
寻常人自是看不见戚旻的墨宝。
但是有个东西但凡办公的都认得。
毕竟政令下了那么多道,每道政令的末尾都有一个人的签名。
自然正是明相的亲笔签名。
那真的是不要太熟悉。
小官差原是倒着看的,正要夸一句‘小哥儿的字真好看’,一转过来,这……这……虽然等比例放大好几倍,那不是,那不是……
突然手里的纸被抽走,小官差一抬头,瞳孔微缩,连忙起身行礼,“陈大人!”
我去,怎么顶峰来了。
一时间整个忙碌的大厅都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招呼,当夜值班的官员一脸紧张地走过来,“陈大人可有要事吩咐?”
陈寅背着手笑道,“无事便不能来?路过此处看着灯火通明便进来看看,你们去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原来是随机抽查,官员挥挥手,大家又忙碌起来。
陈寅和蔼地看着一脸局促不安,想用手指着戚旻又犹豫不决的小官差,“没事你也忙,这签名我帮你交进去。”
面对顶峰,还有一位疑似冒充明相签名的不法分子,小官差几番犹豫,“陈大人,下官有所冒犯,这位黎老板的爱人签名似乎有些不妥。”
陈寅笑得想死,眼睛微微瞥了眼丝毫没有做错事觉悟的戚旻,还跟黎源名字挨一起,你俩要不要现在走到中轴大街上去公开。
堂堂一国之相,跟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下属,一起骑在墙头上再被自己的部门抓,是不是很洋气?
陈寅拿起签名看了看,“哪里不妥,我看看。”
值班的上峰凑过去,顿时瞳孔巨缩,哪来的宵小,居然模仿明相的签名,真是大胆!
一扭头,陈寅笑得更加和蔼,“这个文字的一捺稍微粗了点,可能是站着写的缘故,没事没事。”
陈寅笑着看着戚旻,眼里威胁意味十足。
你再乱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在黎源面前揭你老底。
戚旻有些不耐烦地将纸抽回去,“那我明天重新写了再给你们送过来。”说完又靠进黎源怀里。
黎源这才笑着望着陈寅,“陈先生这么晚还要出来公干,真有事业心!”
陈寅无语地看着黎源,你们夫夫两个不怼他是不是不舒服!
陈寅终于学会贾怀的皮笑肉不笑,“那比不上黎先生这么晚还要维系家庭和睦。”
三人朝外走去,从陈寅进来就做小狗安静状的宋文彩朝值班上峰行礼后,几番犹豫跟上去。
黎源,“珍珠平日里工作辛苦,但凡有人帮他一二也会轻松很多。”
陈寅,“能者多劳,珍珠多赚点钱帮你还房贷。”
等四人远去,值班上峰跟小官差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惊涛骇浪,这这这……
喜茶店黎老板跟陈大人这般熟稔的么?
喜茶店果然有着议事局背景。
不不不,他们搞错方向了。
喜茶店的背景TMD居然是明相?
那个全程靠在黎老板怀里的人是他们的明相???
堂堂一国之相还有房屋贷款没还!!!
值班上峰反应迅速,一把抽出桌面上按好的手印,三下五除二折好后放进怀里,又紧张询问,“你可看清那位?”
小官差一脸惶恐,眼底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光彩,“属下只,只看清一双眼睛。”
值班上峰连忙追问,“什么样子,描述一二。”
小官差眨眨眼睛,“好看!”
黎源自然看出陈寅是帮他们解围的,但早不来晚不来,等他和珍珠在局子里走了一圈才来,要说对方没点给他们教训的意思黎源不信。
但戚旻又一脸根本不虚的样子,完全就是梨花村那副想做什么事情暂时达成不了,一副耍赖加狗皮膏药的样子。
黎源自不会在陈寅面前落戚旻的面子,跟陈寅互相阴阳完对方,告辞离去。
倒是宋文彩很紧张地跟在后面,“黎老弟,你跟我们老大这般熟稔,怎么不早说?”
黎源一脸平淡,“他是你们老大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给人做保镖。”
宋文彩很想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但又为另一件事发愁,走在后面犹犹豫豫,“平日里我见不到他的,但是今日近距离一看,觉得他好像我认识的旧人。”
黎源好笑,“那是有多久没见面,居然认不出。”
宋文彩回忆,“得有十来年了,当年我们都在皇家学院读书,他可是那个书院的大人物,不仅容貌风流,家世也是一等,只是……”
“只是什么?”
夜已深,宵禁的钟鼓声依旧没有响起。
街上行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晚归的人三三两两经过。
“容貌不一样,不是说我们老大长得不好看,那位可是出自陈瑶家,在他之后只有一位跟他一般出彩。”
黎源目光沉沉地看了眼怀里的人,“易容?”
宋文彩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清楚嘛,易容术不过是话本子里的东西,哪有人敷在脸上敷一辈子的,想来也会不舒服,只是声音极为相似,但到底过去那么多年,我也不太记得清。”
是呀,哪有人一辈子伪装的。
得多累,多辛苦。
黎源自然早就察觉戚旻言行里剑走偏锋的危险气息。
就像他的身份,他所做的事情,无论戚旻本人还是他身边的人都在极力帮忙掩护,可时不时,黎源就能察觉戚旻想要坦白一切的渴望,那种坦白并非想要对黎源说出一切。
还有种想公诸于天下的毁灭感。
等到只剩两人,黎源蹲下来将戚旻背上。
他知晓戚旻没醉,即便醉了现在也应醒酒。
“明年哥哥打算考皇家学院。”
果然,身后的人撑起来,黎源能感受到戚旻紧张不安还有疑惑的目光。
他将人朝上背了背,“入学前喜茶店的连锁模式应该能建立起来,有一就有二,大朝人的聪慧不用担心,但是教育改革那块,我想看看到底是怎番模样,不一定帮得上忙。”
黎源早已将自己熟识的教育模式整理成册拿给戚旻。
不是几句话的功夫,不是一些条框内容。
而是黎源按照自己的理解、经历以及在梨花村办学的经验,总结成一本详细的资料交给戚旻。
戚旻当时接过去时,指尖颤抖。
他知晓哥哥从不会敷衍他,但没想到黎源会做到这一步。
他还有一个喜茶店需要忙碌,这本资料不知费了黎源多少心血和时间。
黎源回头看了眼戚旻,果不然眼尾又是红红的。
“现在大朝大力发展商业没有问题,但农业依旧是立国之本,哥哥不会托大去当什么指挥者,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济济人才,考学也以农业为方向,再就是哥哥跟你说过化学,若是这个体系建立起来,无论是农业还是工业,可能大朝……”
戚旻打断黎源,“哥哥不知道从无到有有多难吗?”
戚旻正是其中的亲历者,他在大朝从无到有建立全新的政体,这里面的难度他实在太清楚了,他原跟黎源约定最迟三年见面,可等到真正着手时才知晓,即便是三十年都不够。
他不想一辈子耗在京城。
他不想一辈子耗在这个步履维艰的时代。
他也清楚黎源一直向往什么样的生活。
黎源很是坦然一笑,“难又如何,可是珍珠在身边呀,只要珍珠在,哪里都不辛苦。”
春末的风已经带着暖意,将两人的衣袍吹得搅动在一起。
犹如黑色大海翻出细白的浪花。
又如月华浸染的多娇山河。
戚旻是劈开混沌的剑,冲击淤泥的河。
黎源便是托举利剑的鞘,也是让长河奔涌的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