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知她,也知她这是想把自己摘干净。
她猜韩典事大概率已站好了队,虽不敢实打实地背后作梗,但在旁推波助澜还是一把好手。
说不准对方一开始就知晓来龙去脉,现今周司务告知了堪合下落,齐言得遵言守秘,还得将自己也摘出去。
她同陈流璃站近些,嗓音淡然:“我的确是去寻周司务,然其因事告假,辗转几处都未能得见。”
韩典事见她未寻到当事者,立时摇首出声:“周司务既已告假,想必和此事并无关联。”
“这堪合我们找了整日,除去齐仪使,其他人都盘问了遍……”她视线黏在齐言身上,不忘补充道:“不过我也无其他意思,只望齐仪使再想想,是不是先前将东西丢在哪处?”
齐言看对面老实下藏着油滑,字字句句都将矛头转向她,她同陈流璃相视一眼,而后才道:“钥匙本就由周司务保管,现无端遗失堪合,我们自想找她问清楚。”
“但其确实告假家中,也不与此事相关,可无论怎样,也不该指责是我畏罪。”
她穿透对方心思,“韩典事,你上有母下有女,吃的朝廷俸禄,忠的圣明君主。”
“可我也是大梁官员,也需侍奉母亲,我若真做出此事,一是忤逆圣意,二是背离祖训。”
齐言直直盯住她,将所有话都堵将回去,“这样看来,韩典事认我为不忠不孝之人,约是拔擢我的圣上也难辨能非,竟于此前亲赞我有功有识。”
对面一下哑火,齐言停住话头,没再继续。
司礼部是为六部之一,但却绝非简单的清水衙门,其掌天下之礼,拥朝堂言路。
当今圣上登基时,曾要求追封自己出身寒微的生父为太凤君,司礼部尚书质其不合礼法,率众臣在朝堂公然对抗。
追封一事不足挂齿,其真实意图在于动摇尚未稳固的皇权,圣上手腕高明,同时任户部尚书的阮易联合,将反对臣子流放贬谪,更有甚者被廷杖下狱,异议也暂被强压下去。
司礼部换了天,前尚书被罢,后续上任的几位皆在博弈中惨败下阵,直至阮易官拜首辅,又将张尚书提拔上来,朝堂声音才一边倒的偏向圣上。
天下儒生尊“齐”姓,朝廷百官尊皇权,如今齐言将最顶上的那位搬出,无论韩典事何党何派,都不能再说,也不敢再说。
礼官就这点好,齐言暗暗想,敌手若想构陷于己,便以忠孝为名,作道德权威,任谁也不敢挡。
两方对擂,韩典事明显落在下风,部院中人注意到此方态势,不由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陈流璃见韩典事说不出话,想了想准备打个圆场,这时后方忽地插进道音,赵侍卿听见这番对谈,声调些微发沉:“圣上如天之仁,言行岂非常人所能揣度?”
几人闻言反应过来,纷纷垂首,任由上司用目光一一扫过,“齐仪使为圣上亲赐的官,德行自不必疑,司礼部也容不得作奸犯恶者,若真有人刻意为之,尚书大人饶过,我也不饶。”
她着重看了韩典事半眼,强调道:“此处只有圣上和我大梁的礼法,无党,也无派。”
“上下同欲是为胜,抱有私心者,或能得一时之利,然失道寡助,终难成气候。”
赵侍卿几乎是坦明在说,也不止针对韩典事,更将所有人都敲打遍。
齐言感念她的刚直,头一个开口应是。
可圣上也站太女一边,她这无党无派论又能坚持多久?
齐言望望陈流璃,想着她们两人又能坚守多久。
韩典事遭批,立即敛了声气低下头,待赵侍卿话毕才小心抬起眼,找补道:“属下不过是担忧勘合,没成想失了分寸……”
她又作出副关系重大的模样,擦去额汗道:“就快到下值时分,若寻不见,明日可怎么交待?”
齐言觉得韩典事是两面不沾,暗地里替人办事,表面又想分毫不显,她索性不再耽搁,直接发问:“部院里都找遍了?”
陈流璃离她近,回道:“找了一天,几乎都寻遍了。”
齐言装作思考,随后又问:“架阁库呢?”
众人皆知架阁库的性质,只是还未开口,韩典事却忙着站出来质疑:“架阁库里都是些废弃文书,怎可能将勘合丢在那里?”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侍卿和陈流璃都仿佛明悉,前者沉吟两秒,吩咐道:“带几个人去翻翻。”
韩典事意识到说错话,嗫嚅两句,终还是应下。
齐言见人散去,心里总算放松些,陈流璃未跟随前去,反而同她来到会堂,看她渴极似的灌上口茶。
“你真没寻到周司务?”她见齐言放下茶盏,当即压低嗓子问。
陈流璃聪慧,但皇城中无一人不聪慧,齐言深知天子脚下暗流汹涌,阴影里不知藏着多少双窥伺的眼,于是轻叹口气,同样放低声调与她说清原委。
周司务属太女一派,韩典事应也相同,张尚书与右侍卿李宁谦拜在三皇女下,其余人虽还未知,但整个司礼部中,或许只她、陈流璃和赵侍卿还未站队。
崔大学士与阮首辅作为元老,在其间必有不少助力,周司务便是崔家举荐给的太女,而翰林院、大理寺、户部工部刑部等等,不知有多少官员已因她们下场。
她联想到今日撞见的两位正主——太女贤德,却似乎也不贤德,三皇女果断,可笑脸下不知藏着什么。
东面起火,西边刮风,想要独善其身当真是难之又难。
她说完周司务相关,将剩余嚼了又咽回去,没再开口。
陈流璃得知是周司务给的线索,琢磨一番道:“既不是她所为,也非韩典事,难道还藏着旁人不成?”
齐言摆手,“管她藏的是谁,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都会显形。”
陈流璃觉着也对,看她伸手去揉太阳穴,也感到些疲累:“忙了一天,总算能喘口气。”
话落,有人来传堪合已在库中寻到,陈流璃问具体在哪儿,下属便答被人堆在了角落文书中。
齐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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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手,“人是找不见了,罪也落不到她们身上。”
“赵侍卿不会闹大,底下那些也不敢捅到上面,”她瞅了眼外方日头,叹道:“希望就此翻过篇,再来一遭可真要累死了。”
堪合一案暂且落定,但两党仍在角力,幕后中人也未揭晓,往后不定会再生波折。
但她也管不着许多,下值时到,便借口头疼先行回府。
夕阳西下,天边染透了层轻柔的橘红。
昨夜未歇好,今日又闹腾一番,齐言人困马乏,被家侍迎着回到寝房,却没见到冯吉身影。
她心下一跳,生怕母亲那边出事,于是赶忙差人去问。
冯吉是亲侍,更是府中管事,近几年母亲身体抱恙,一般事务都放手给齐言拿主意,而齐言精力有限,除去些要紧的,其它皆交给冯吉去管。
冯吉自小跟她,也算聪明机智,不仅将手下人管得服帖,还不忘关心照看主子。今日下朝却不见她,要么被事绊住脚,要么母亲咳症加重,她着急去寻大夫。
总不会是送阮知湫回府时遭了难处,担心她怪罪正想法子。
难处?能有什么难处?
片刻后侍从赶回禀报,说老祖宗白日里的确咳了一阵,身边人将先前送的野山参熬煮成药,服用后现已安好。
齐言放下心,又想问冯吉在哪儿,然而奉茶小侍却笨手笨脚的,从拐角冒出后竟将满盏热茶尽数泼在她怀中。
她被烫了个正着,杯盏随之“哐当”一声砸碎在地,小侍慌得跪地磕头,回话的侍从赶上前来大骂出声,叫其余人赶紧找新衣替主子换上。
齐言觉得倒霉,但也按下处罚念头,祖训让她宽待仆役,再者她是礼官,为小事发怒容易被拿住话柄。
很快衣裙捧来,齐言伸手准备换下官袍,那名小侍似是急于脱罪,爬到她身前跪着为她松开革带。
她垂头,正巧对上双明亮的眼。
挺清秀的。
齐言顿感不妙,没料到自己府上也有类似情形,约是这些小侍见冯吉不在,便大着胆子往她身边凑,想博得一个侍郎名头。
她赶紧抬手挥退,动作间一枚环佩溜出袖口,白色玉石跌在地上,通体漾着月华般的光泽。
齐言想到这是崔显的赠物,正准备差人拾起,遭到遣退的小侍却又过去,将其捧上头顶轻唤了声:“主子。”
齐言觉得烦,想着等冯吉回来让她好好管教,但下一秒,脑中的人就现身在门外,急火火地劝着走在前方的长衫公子。
阮知湫意外地还在府中,病体初愈,面上稍显苍白。他步子轻悄,袖摆随其荡有一丝极微妙的摆动。
齐言与他撞上眼。
对方望着衣衫湿乱的她,眸子微转,又看向地上的清秀小侍。
冯吉也见到主子,当即绕到她跟前想要解释。
但阮知湫先出声,他嗓音轻飘飘的,像根软羽挠在人心上,“言娘累了吗?”
“更衣的事不烦旁人,由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