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抬头看向无相和冬青,无相汗流浃背的坐在砾石滩里埋头苦干,冬青则直起身子仰头喝水,又拿起方巾细细擦着汗珠。
他们两人都没有察觉这地面的异常。
池南眉头蹙起,难不成真的是他看错了?
正当他放下疑虑,用真气托着空蝉花籽走到冬青身边时,地面又骤然耸动了一下。
这次耸动之剧烈,冬青也感觉到了,她立刻蹲下身来,扒了扒身下的黑色砾石,却并未见什么异样。
无相四仰八叉歪倒在砾石滩上,他堂堂无相剑灵,哪里遭过这种罪,不过播种了一个时辰,他的四肢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罢了罢了,索性就着这坚硬的地面,闭目养神片刻。
他侧躺在硌人的砾石堆上,闭了闭酸痛的眼睛,随即他一个懒洋洋的翻身,眼皮半睁半闭。
下一刻,他冷不防地对上了一双纯黑溜圆的眼珠子!
“啊——!”
无相惊叫着坐起来,这尖叫凄厉到变了调,冬青和池南循声望来,纷纷睁大了眼睛。
只见无相四仰八叉的支着上半身,他面前砾石堆里冒出了半个毛茸茸的棕色的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两人一狐。
“这是一只土拨鼠?”冬青蹲在它身前。
“我叫土墩儿。”那只土拨鼠突然说话了,声音稚嫩,像个总角小儿。
“你是一只妖?”冬青还是头一次见妖这么亲人。
她没注意到,在土拨鼠说话的瞬间,无相悄悄溜去了池南身边,伸手按住了狐狸的脊背。
池南全身紧绷,毛发炸起,白晓城的惨状至今仍历历在目,他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妖,仿佛被瞬间拖回那日尸山血海的战场,浓厚的化不开的血腥味似乎再次弥漫在鼻尖。
“我阿娘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变得和你一样了。”土墩儿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自己从砾石里拔出来,短小的爪子拍了拍身上的黑色碎屑。
“妖到成年便可化人形,你娘说的没错。”冬青道。
“这里好久没人来过了,你们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土墩儿看上去很兴奋,把手里攥着的一把青草递给冬青,“送给你,这个很好吃。”
“谢谢。”冬青把它的爪子推了回去,“但是人类不吃这个,你自己留着吃吧。”
土墩儿听后也不客气,亮出自己两颗大板牙开始啃着青草,它含糊不清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冬青摊开手心,一把空蝉花籽躺在她手里,“来种空蝉花。”
“我见过这个!”土墩儿用短短的爪子夹起一粒,“我来帮你种吧!”
“等等!”
正当冬青要一口应下的时候,池南忽然出口打断。
他走上前来,眼神凌厉地扫向土墩儿,冷声道,“你为何要帮我们种空蝉花,一只妖会有这么好心?”
他知道冬青对妖并不像寻常人一般警惕,但是……妖物惯会伪装,白晓城一战是,就连幼时他家破人亡也是。他已经在妖身上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得不对妖打起十二分警惕。
近乎刻薄的质问并没使土墩儿有所恼怒,或者说没让这只土拨鼠妖露出他想要的妖物该有的凶恶神情,反而爪子一伸指向冬青,道,“因为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我?”冬青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并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无相和池南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是啊,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很好闻。”土墩儿看着池南沉冷的眼神,往冬青旁边挪了两步。
“多个帮手也好。”冬青摸了摸土拨鼠的头,又拍了拍池南,“出了什么事,还有你在呢。”
池南被这两下拍得无话可说,心中暗道,左右不过一只未成年的妖,若真有什么异动,即便他真气不足,对付这么一只小妖也是绰绰有余。
如此想着,他便松了口。
冬青把空蝉花籽分给土墩儿一些,教了它种植方法,便放任它欢快地去一旁播种了。
绛茵谷的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现下却隐隐起了雾,铅灰的云阴沉沉的坠在山谷上方,让人闷的喘不过气。
柳又青种得忘乎所以,直到头顶阳光不见,才直起身子跑到树荫下歇息。
她晃动传音铃,片刻后传音铃里传来了冬青急切的声音,“怎么了红豆?”
“放心放心,我只是一个人有些无聊,找你说说话罢了。”柳又青盘坐在树荫下,啃着干饼。
对面松了口气似的,语速慢了下来,“我这边来了个帮手。”
柳又青来了兴致,“帮手?”
“是啊,一只土拨鼠妖。”
“嗯,哦……啊?!什么?!妖?!”柳又青举着干饼跳起来,“你那有妖!你还让妖来做帮手?!”
柳又青声音大的把传音铃震得嗡嗡响,冬青把传音铃拿得远了些,安抚道,“你先别急,听我说。”
她解释道,“是一只未成年的土拨鼠小妖,没什么威胁,随便用一件你给我的法器就制服了。”
对面似乎沉吟了片刻,妥协道,“行吧,有事你随时叫我。”
“好。”冬青熄了传音铃。
她埋头耕种着,忽然,面前的地上多了一点湿润的深痕,随后第二点、第三点……密集的水痕迅速连成一片。
冬青猝然抬头,一朵巨大的阴云悬在上方,密集的雨点正如石子般砸下。
“糟了!”冬青猛然想起种植方书上写的“忌积露”,她连忙从腰袋里拿出一张巴掌大的泛着水光的防水布,“小红,帮忙!”
池南反应极快,用真气捏住防水布四角,用力抖开,防水布骤然变大,眨眼间化作一片水光潋滟的屏障,严严实实覆盖了所有种植过的种籽。
冬青急忙摇响传音铃,“红豆,空蝉花籽不能碰水,乾坤币里有防水布。”
柳又青本还在树荫下避雨,闻言急忙一骨碌爬起,她可不想让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付诸东流,“天啊多谢你冬青,我这就去盖防水布!”
话音未落,人已操纵防水布冲进雨幕。
雨势愈发滂沱,密集的雨珠砸在地上,在地面上蒸腾起一片白烟。
冬青、池南和无相躲在树下,看着这场无休无止的雨水,土墩儿则独自坐在另一棵树下,拔地上的青草吃。
沉闷雨声中,冬青看着身旁沉默的红狐,开了口。
“小红,你们术士,为何如此……”冬青斟酌了一下词语,“戒备妖族?”
火红的狐狸抖了抖身上的水,池南面对着她坐下,金黄的竖瞳在雨幕的微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半晌,他声音低沉,“二百年前,人族和妖族还是一派祥和,两族互不干扰,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妖族向人族发起了入侵,烧杀抢掠、生灵涂炭,两方展开大战,最后两败俱伤,不得已又退居各自领地。直到今天,仍有不少妖族活动在我们身边,我的父亲……便是被妖族所害,前一段时间南氏国的白晓城也惨遭屠城。”
冬青默默点了点头,杀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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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共戴天,若换做是她,可能还做不到像小红这样冷静。
“你说谎!”一旁土墩儿忽然猛地站起身来,他爪子里还捧着的潮湿的青草掉落在地上,直直上前两步,身体发抖,“我娘跟我说,二百年前发起侵略的是人类!我娘不会骗我的!”
“呵。”池南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疲惫与厌烦的冷笑,他别过脸去,蜷在地上,下巴埋进蓬松的尾巴里,闭目养神。
土墩儿见此情形急了,“你胡说!你就是胡说!”
它眼眶里似乎盈了泪水,他狠狠一跺脚,抹泪跑开了。
冬青看着那个圆滚滚的背影,决定跟上去看看。
倒也不是她多重情义,只是担心那小土拨鼠叫来了什么法力高强的大妖就麻烦了。
她垂眸瞥了眼缩成一团的狐狸,她当然也没有资格让一个因妖丧父的人对妖有什么好态度。
“无相。”她决定不去触池南的霉头,轻声叫起了无相,“我跟上去看看,有事用传音铃联系你们。”
无相看着那个跑进雨中逐渐缩小的身影,有些不放心,“小冬青,我与你同去吧。”
冬青摇了摇头,“你在此处陪池北吧,我去去就回。”
无相只得点头同意。
冬青带好防身的法器,折了一片硕大的芭蕉叶挡雨,快步跟在土拨鼠后面。那小东西腿虽短,在砾石滩上跑起来却异常灵活,她跟的气喘吁吁,也只勉强不被它甩下而已。
“土墩儿。”冬青实在有些累,“慢些吧。”
土墩儿回头,雨水顺着它的皮毛淌下,“你跟着我做什么?”
“……”冬青自然不能把真实原因告知,随便扯道,“怕你想不开。”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娘是不会骗我的!”
“是是。”冬青靠在湿冷的峭壁上轻轻喘息,她一手捂在腰侧的伤处,声音放的轻缓了些,“二百年太久了,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谁都不清楚,也许小红的娘就是那么跟他说的,所以他才那样笃定。”
她蹲下身来,平视土墩儿,“你莫跟他计较,好吗?”
土墩儿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竟觉得冬青所说并非不无道理,“嗯……好吧,我原谅他了。前边有棵果树,我想去摘果子,你要过去吗?”
冬青轻笑一声,“走吧。”
绛茵谷十步不同天,走了一段距离后,雨渐小了起来,冬青干脆扔了挡雨的叶子,慢步跟在土墩儿身后。
两侧的地势逐渐收束,高耸的峭壁山岩取代了稀疏的林木,脚下的路也变得越来越窄,冬青有些起疑,问道,“土墩儿,还没到吗?”
“快了,”土墩儿停下来指着前方一个峡口,“穿过这里就到了。”
冬青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腰袋,悄然捏紧了一样小巧却威力不俗的法器。
忽地,余光中山体上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扭头定睛看去,只见灰褐色的坚硬岩壁上,赫然刻印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结构繁复诡异的符咒,那符咒正如同呼吸般,一明一暗地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土墩儿三两步穿过仅供一人通行的峡口,眼前豁然开朗,一棵枝繁叶茂的果树就出现在峡口十步开外,它满心欢喜地回头,想要催促冬青过来。
“……人呢?”
峡口内,本该冬青站立的地方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
而在它转身回望峡口的刹那,似乎还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红光,在峡口内侧的岩壁上一闪而过,转瞬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