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花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轻声说:“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哥哥徭役入伍生死不明,我还不想死。”
林蕙眉头竖起,正要开口,被苏尔茗捏了捏指尖,止住她口中的责骂。
赵春花错开眼,仿佛没看到似得继续说:“家公去得早,婆母也需要我来孝敬,我虽然缝补挣得银子不多,如果吴大牛不去赌,家中并不会贫穷至此。”
“所以,我不能死。”她抬起头,迎着二人期待的目光正视着,紧张地抿抿唇,“该死的人,只能是吴大牛。”
林蕙下意识扭头看向苏尔茗,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高声道:“太好了!”
她注意到苏尔茗看向帘外微微警惕的眼神,迅速捂着嘴,小声且快速地重复:“太好了太好了……”
苏尔茗低头看着说完这些话,眼泪流得像更加汹涌的赵春花,掏出帕子为她轻轻拭泪,暖意从二人相接的手中传递。
马车外,远处的飞鸟在高空中游曳到她们上方,清脆的啼鸣悦耳动人。
天空澄澈且广,日头洒下的金光拢着郊外的田庄,马车在田庄后门停住。
三人带着帷帽下了马车,沿着略微简陋木质的游廊,进入了一间卧房。
赵春花在迈进门时,便被这干净雅致的屋子所震惊,不自觉地半张着嘴,四处张望。
苏尔茗在门外简单交代了几句管事的刘妈妈,让她以后无事早上打扫一次便可,平时任何人不得靠近。
屏退刘妈妈,她进屋关上门,才让她们摘下帷帽,“春花,这是我以前来时常住的房间,还望你不要嫌弃,暂住一晚。”
赵春花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我……我从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哪里敢嫌弃!”
她的眼神停留在那些装饰的名家挂画、昂贵瓷瓶,甚至细绢糊住的窗棂,屋内还有盛冰的铜盆,暗自咋舌。
她扭头看到林蕙也大为震惊的模样,立刻小跑过去拉着她的手,撒娇:“我和林蕙姐一起住好不好?”
苏尔茗静静地看着二人交握的手,语气难得严肃:“为了往后的日子,我们三人从今日起便要装作不识,今夜你们二人一同住在庄子上,不但不能同屋,还要避嫌。”
赵春花下意识松开手,手脚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林蕙看了看二人,难得叹了口气。
“计划尚未完成,在这屋里,我们就是最好的姐妹。”苏尔茗轻轻提起裙摆在蒲垫上坐下,温柔地招手让她们过来,亲自斟了三杯茶,“坐吧,我心里已有了大致的计划。”
“眼下最着急的便是解决吴大牛,他见过我们三人,还紧盯着春花不放,若是几日不归家,兴许官府便找上门来了。”
林蕙摩挲着掌心里的茶杯,有些不赞同:“她若是回去,可不一定再有命出来。”
苏尔茗从蒲垫上起身,缓缓走到屋中的角落,轻轻敲了敲某块地砖,掀起后取出一个檀木盒。
木色油润,雕花精致。
她将那木盒放在二人面前的矮几上,缓缓打开,单手推到了赵春花的面前,“这里是三千两银票,你拿着回去,吴大牛一定会饶你一命。”
赵春花身子半撑在矮几上,看看银票,又看看她的脸,半晌说不出话。
苏尔茗话锋一转:“但这钱只是一时之计,你需要将吴大牛的事情详细道来,合我们三人之力杀他,一定能天衣无缝。”
赵春花将吴大牛曾因心口痛,晕厥在赌场门口的事情说出。
话音刚落,林蕙凌厉的凤目一闪:“他可就医过?大夫说他有心疾?”
“林蕙姐你怎么知道!”赵春花十分惊讶。
林蕙拿起茶杯仓促地吹吹,喝了一口,声音有些怀念:“我爹曾是一名郎中,我懂些药理,酿酒时也会加些药材。”
“我记得爹曾说,有一味药材不可与烈酒同用……尤其是有心疾之人,切不可用药后饮酒。”
“咚。”
茶杯被重重放在案几上,杯中已空。
满室静谧,只剩一旁泥炉上滚着开水的咕噜声。
苏尔茗慢慢品了口茶,细细思索。
半晌,沉着笃定的声音响起:“吴大牛若是因饮酒突发心疾死在赌场,便与春花毫无干系,正符合我们交换杀夫的计划。”
“此事由林蕙去做,赌场那边我来买通人,去污蔑吴大牛抽老千。他死在黑市赌场,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茶重新被斟满,三人手中杯轻轻相击,“当”的一声,敲定了计划。
日头偏西,暮色渐沉,一辆马车自郊外庄子踏上了回县城的路。
第二日天刚亮,另一辆简陋些的马车轻快地入了城门,下来一个带帷帽的女子,正是赵春花。
她从腰间瘪瘪的荷包中,小心翼翼摸着那最小的的一颗碎银,在车夫等得有些不耐烦眼神里,缓缓掏出来放在车板上。
“穿得人模人样,这么抠搜,连赏银都不给!”车夫不屑地嘁了一声,甩着马鞭大摇大摆地走了。
赵春花委屈地扁扁嘴,摸着怀里鼓鼓囊囊的银票,闻到街边的米糕香气,肚子里馋虫发出声尖叫“咕噜——”
她咽了咽口水,默念着:“今日奢侈一次,就当是给我庆祝生辰。”
她摘下有些糊脸的帷帽,踢踏着不合身的繁复华贵衣裙,迈着轻快地步子走过去:“老板,给我装一块米糕!”
老板笑眯眯地哎了声,劝道:“姑娘,两文钱一块,五文钱三块。”
赵春花一听五文钱,连忙摆摆手,指着那块色泽白皙、最为方正的那块,“就这个!”
包着油纸的热乎,稳稳地落在她掌心。那块米糕进嘴的时候,只是软糯米香的普通味道,却不及她心里满是蜜糖般的甜。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连回家的步伐都变得有几分轻松,晨起日光将小巷照得光影明灭,把她影子投在墙院上,头上梳着俏皮的飞天髻。
“赵春花,你他娘的还有脸回来?!”
吴大牛的声音从后方袭来,她只觉精心梳好的发髻被人一把擒住,头顶瞬间传来一阵火辣且熟悉的刺痛。
她被拽着头发,顺着那力道原地扭了半圈,手中的米糕不经意间被人夺走,她下意识去抢,“哎!”
那米糕被吴大牛一口塞进嘴里,随即“呸”地一下吐到地上,剩下的也被一起丢进泥土,滚到一旁的角落里粘满了灰。
“败家娘们!没钱给老子去发财,浪费老子的钱去买这些!”
吴大牛拖着她的发髻往自家院门大步走去,她矮瘦身体步子跟不上,几乎被半拖着走,她痛得大叫:“救命!”
此时正是巷子里邻里们正忙的时候,不少人家探出头来看,一看是他们夫妻二人,叹了口气。
吴大牛瞧见了,更是怒气冲天:“看什么看,打婆娘没看过?再看连你一起打!”
赵春花苦笑着看邻里们爱莫能助,消失在门口,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
她踉跄着摸到了自家粗糙的木门,刚稳住身子借此挣脱吴大牛,便被人扯着衣衫甩到了院内,右臂狠狠地擦过地面,隔着夏衫都觉得一片火辣。
她痛得眼里蓄了泪。
吴大牛目光落在她身上掉出来的一个锦袋,那锦缎鎏光质地,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他立刻双眼冒光地捡起,下意识拍了拍上面不多的尘土,手往里探去——扯出几张银票,他拇指沾了些唾沫,缓缓地捻开,“一、二、三……三千两!”
“赵春花,你昨夜去卖了身子?还是被哪个官老爷瞧上了,今日穿着跟那些富家小姐一样的长裙,怀里还藏着银票?”
他呲着那口黄牙,笑得牙不见眼,“早知道你能卖上这等价钱,我便亲自给你送过去。只是……这点钱,还远远不够。”
赵春花看着他令人作呕的笑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要去抢那银票:“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我同乡借给我开饭馆的银子!”
吴大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把将银票塞在怀里,忽然变了脸色,一掌扇在她脸上:“贱人!当老子我好骗的?”
“你那几个穷光蛋似得亲戚,还有你那等死的爹娘,哪个有银子?”
他反手又是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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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自己发红的手,诡异地笑了笑,“前几年我让你去借,你怎么不提这个有钱的同乡?”
说着,拳脚密集地落下,如疾风骤雨。她像一个任人捏扁搓圆的玩偶,无论如何躲、如何逃,那令人窒息的疼痛都阴魂不散。
一时间巷子里只剩下她呼救的惨叫。
终于,她受不住地松了口,“你放过我吧!那三千两都给你!”
吴大牛一口唾沫啐在她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外衫上,揉着手腕,双手肿胀得通红,“昨日我说过什么?她们能帮你几时?赵春花,你就是一条贱命,认了吧!”
他揪起来她的发髻,拍拍她肿胀不堪的脸,声音冷得刺骨:“三千两,饶你一次。要是不想死,明日,五千两。”
吴大牛将她往地上一掷,将那锦袋甩在她脸上,扬长而去。
赵春花眼前被凌乱的头发和血糊住视线,艰难地爬到门口,挣扎着起身关门,放下门栓,才敢长舒一口气,麻木地落了泪。
“林蕙姐,尔茗姐,救救我……”
晚些时候,林蕙穿着一身粗布的男装,赶着送酒的驴车,踩着县城关闭城门的时辰进了城,慢悠悠地往城南去。
黑市的赌场在日落时分才开门迎客,等她停了驴车将酒送进赌场的后门,正好瞧见吴大牛往前门去。
她挪了挪头上的布巾,散些碎发遮住眼睛,弯着腰、低眉顺眼的模样同吴大牛擦肩而过。
林蕙粗着嗓子和后门的守卫报备:“郊外无忧庄子,送酒。”
那守卫眯着眼看了看她,又看她身后驴车装得满当当的酒缸,谨慎地过去掀开了酒封闻了闻,才减了警惕:“瞧着你脸生。怎么,你们老刘头今儿病了?”
“他今天腹痛,托我过来送一趟。”她闷声答。
那人挥挥手,放行。见她拉着驴车向往里进,厉声阻止道:“哎!不懂规矩!车,不能进,酒一坛坛往里搬。”
她连忙招呼身后的伙计一同照做,在驴车的酒坛即将清空时。赌坊前门传来消息,说是忽然来了个贵客。
黑市后门原本森严的守卫,抽走了一半的人去前院盯梢。
恰逢其他的货商也到了,十几家的木板车堵得水泄不通,一人一物送进去,严查携带利器。同赌场合作供应的皆是老店,仆从们自顾自地忙着见怪不怪,进进出出。
谁也没注意某家送酒的小厮,似乎少了一个。
落日的余晖淌在沈府的湖面,风一吹,荡起一阵阵金红的波光。
湖面铺着碧叶粉荷,西边一座小亭,苏尔茗手捧书卷,品着荷叶茶,闲适淡雅。
她目光自书卷中恋恋不舍地离开,看着那天边的晚霞,轻声问了句:“芸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夫人,刚过酉正。”
她想了想,林蕙应该才进去一刻钟。
苏尔茗端起手边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心中盘算着她事先联系过庄子上的人脉,专门有人做指认抽老千搅混水的生意。
那人说,只需要派人去南市的茶肆吩咐一句,“要半斤茶酥,不要盐,要素油”,便立刻会有人去盯,当日钱来路不正的“贵客”。
她撑着下巴看着近日时常开始发呆的芸娘,无声地笑了笑,出口打断:“芸娘。”
“……夫人。”芸娘怔愣一下,才应声。
她眼里并未有责怪,揉着自己干瘪饥饿的肚子,像个小女孩一样撒娇道:“芸娘,我想吃南市门口的那家茶肆的茶酥。”
芸娘微微皱眉,温声提醒道:“夫人,等下老爷便要回来用膳……”
她伸出两根手指,扯着芸娘的衣袖晃了晃,颇为委屈:“我吃完饭喝茶的时候再吃,就要半斤,不要盐,要素油。”
芸娘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应声迈出湖边小亭。
走没两步,迎面遇到了回府用膳的沈万金。
苏尔茗心头一揪。
芸娘福了福身,不知和沈万金说了些什么,他立刻拧眉迈进了小亭,声音极为不悦,命令道:“马上用膳,吃什么茶酥?”
“芸娘,不准去,立刻布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