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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凛风鸣竹(一)

作者:长衿酹江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近来晴雪交替,冬日里的阳光并不暖和,又十分刺目,使人不愿出门,只想在屋里蜷着。


    若非此事关系陆芃性命,竺影是不情愿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远门的。


    路过鸣鸾宫外时,她恰恰见三皇子着急忙慌从外廷赶回来,连步辇也顾不上坐,徒步奔回殿中。


    随后又听过路的宫人议论,鸣鸾宫里的那位突然发病了,一场病来势汹汹。


    陆尚书一案尚未有头绪,这些变故又将他拖住了,实在令人唏嘘。


    鸣鸾宫的青砖墙下,白雪泛着淡淡的薄柿色,走近了看,又像是血色。寒冬中的血气也凝滞不去。


    竺影在这里停了片刻,觉得诧异,于是问身旁的禾玉:“这里为何会有血腥味?”


    禾玉告诉她,昨日夜里废后病发,皇帝责怪鸣鸾宫的宫人侍奉不周,下令杖杀了鸿嘉殿当晚值夜的所有宫人。


    宫墙下只见平坦的雪道,尸身早就被处理了。


    “难怪。”竺影道,“可倘若陛下真的担心那位,怎么这些天里,一次也没去过鸣鸾宫?”


    禾玉提着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也不知晓,理这些做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便是。”


    竺影遂住了口,继而往陆芃的住处走去。


    到了地方,禾玉停在不远处,没有跟着她过去,只叮嘱:“我就在门外候着,殿下吩咐了,倘若她再生出对你不利的心思,我会直接取她性命。”


    “好。”竺影没有反驳,独自向那扇紧闭的门走去。敲了很久都无人应答,正当竺影以为屋内没人时,那扇门如旧支开一条小缝。


    屋里人此时还未梳妆,满脸疲态,披发趿鞋下床。


    “你病了?”竺影问她。


    “没有。”陆芃哽了一下,眼神本能地回避,“为何又来找我?”


    竺影笑道:“来找你斗蛐蛐啊。”


    陆芃见她手里捧着个瓷盒,张口就骂道:“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大冬天的哪里有蛐蛐?”


    竺影认真道:“当真有,请我进屋坐坐吧,外面很冷。”


    陆芃没说话,留了门便转身回屋,竺影跟在后面,将门掩得严严实实。


    陆芃顺手给竺影倒了杯茶,竺影没动,催促她去折两根草来,自己则去拿了个瓷盘倒上温水,将瓷盒置其上。揭开盖子一看,里头真有一对活生生的蛐蛐。


    陆芃惊讶道:“这个时节还真有蛐蛐?你从哪里弄来的?”


    竺影道:“二殿下送的。”


    陆芃又换作讥讽一笑:“他从来待你不薄。”


    是在陛下给二皇子与崔家女郎赐婚之后,孟晓怕竺影不开心,于是着人往她的住处送了一对蛐蛐,让她解闷逗乐。


    眼下她漠然盯着笼中的一双虫儿,何其讽刺啊。


    蛐蛐本是秋虫,一旦过了十月天气转寒,就寻不到踪迹了。


    但民间有好斗虫者,常以温室养护,炭火供养,才使得本该在秋末冬初绝迹的虫儿活到今日,供他们消遣。


    陆芃问道:“你会跟着他去齐王府吗?”


    竺影道:“不会。”


    “也是。”陆芃抿了抿嘴,不知是奚落还是怜悯,“赐婚的事我也听说了。若是去了,怕是要与姓崔的斗一辈子。想你离了栖梧宫,另攀了高枝又怎样?到头来宜夫人还是选了崔家的女公子,让你的算盘落了空。”


    竺影微微颔首,轻笑道:“不错,看来是时候寻个新的靠山了。”


    陆芃拧起眉头骂道:“竺影,你就只会攀附男人吗?当初一齐离开掖庭,杜修容荐你去任女史,那时你要是答应了,说不定早就当上了女侍中,怎么都比现在强,可你偏选择了去静和宫。”


    “是啊,不去攀附就活不下去了。”她垂眸轻语,似在自嘲,“女史,说得好听是女官,哪怕做到头当了内司,撑死了也还是奴婢,侍奉的主子不同而已。”


    陆芃道:“至少胜过那些任人处置的宫人,不是吗?这已经是你我能寻到的,最好的去处了。”


    竺影道:“若我只贪图安康顺遂的后半生,当年便不会踏入宫门半步。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换个地方苟活。”


    陆芃默了一阵,没说话。


    二虫鏖战,她手下的蛐蛐被打得连连后退,逃之夭夭。


    竺影道:“你能不能认真些,都要输了啊。”


    陆芃直接丢了草,任由手下那只虫子被追得四处逃窜,只道:“我本来就没心思和你斗虫。”


    竺影也停了手,不再观盘中闹剧。盘子里的水渐冷,方才还扭打在一起的蛐蛐也蜷在瓷盒里不动了。


    她突然问道:“蛐蛐本是同类,为何要互相拼咬,斗个你死我活?”


    陆芃回答说:“蛐蛐在斗,是因为有人拿着草去驱使它们。”


    竺影道:“而人要争,是不是也有人在幕后做推手?男子在外朝争斗,掖庭成了女子的战场,只要有人划定了一个圈,这个圈就成了笼,圈中的人同样成了斗虫。前朝如是,后宫如是,京城乃至天下都是如此。哪怕你知晓了这样的真相,却还是不得不争。不去争,就会死。”


    陆芃愣愣地看着她道:“竺影,像你这样活着,会很痛苦。”


    竺影道:“我能怎么办呢?我的家人还在交州,如果我没能为他们脱罪,他们只能一辈子在那瘴疠之地苦苦挣扎,在那里耗到老死、病死,永无翻身之日。就像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姑母在冷宫中等死。你知道我为何入宫来,我也知道你为何留在此处,为什么会做那些事。”


    她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当着陆芃的面查验杯中茶水,见银簪没有变色,她笑问道:“这次没有给我下毒了吗?”


    “你……原来你知道……”陆芃看着竺影,有些怔怔的。


    竺影道:“那一次来找你,你让我别喝冷茶时,我便已察觉了端倪。”


    “那为何还要来?你明知……”她声音渐渐低落,“明知我那些害人的心思。”


    “可你没有。”竺影道,“我只是觉得你我不该这样斗,不管是为了什么。若你有苦衷,可以与我说。”


    “对不起。”陆芃低下头,仅仅吐出三字,什么解释也没有。


    竺影只是轻轻一笑,且当眼前人是没有苦衷的,纯粹恨她罢了。


    看着那两只不再动的蛐蛐,她盖上盖子收起瓷盒,一句道别也没留下,就起身折返庭中。


    陆芃也没有起身去送她,眼见盘中水冷透了,其上单单浮着两根草。


    竺影一出门,禾玉就迎了上来。


    “谈完了?”


    “嗯。”竺影点点头,“你先回静和宫吧,我还想在外走走。”


    禾玉道:“这么冷的天,别在外太久,记得早些回去。”


    待她走远了,竺影才拢袖往相反的方向去,沿着化雪的宫墙,漫无目的地独行。


    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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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太常携其女进宫谢恩,宜夫人兴许会留崔家女郎在宫中用饭,竺影不想在这时回去。


    这是崔家女郎第二次到静和宫了,上一回仅与二皇子匆匆见过一面,只记得这人对她印象不好也不坏,冷淡了些。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桩婚事就这样草率地定下,圣上面前的指婚如同儿戏一般。


    二皇子在席间很少说话,似是对她这位未婚妻不太满意。只有宜夫人拉着她嘘寒问暖,问些家长里短,她一一回答。


    因而在宫中的这场餐宴,实在算不上愉快。


    不等饭菜凉透,她已放下了筷子。


    宜夫人又问她:“怎么停箸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崔月仪道:“没有不合口味,只是家母不知道夫人会留我用饭,故而进宫前让我在家中多吃了些,现下还吃不了太多。”


    宜夫人笑道:“那就好,你难得来宫里一趟,我还担心是我这做长辈的招待不周。”


    崔月仪道:“夫人和善,如待女儿般待我,我到静和宫也如归了家一样,家母知道定会开心。”


    宜夫人道:“既吃好了,趁屋外晴光好,就让二郎陪你出去走走,且当是消食。”


    崔月仪不动声色打量着另一人,他哪里有什么闲庭信步的心思。没等他发话,先已回绝:“不必劳烦殿下了,今日在宫中逗留太久,算算时辰,我也该归家了。”


    “也罢。”宜夫人笑着与孟晓道,“二郎,月仪对宫中不熟,你去送一送她。”


    崔月仪看向他,听他平静应一声:“好。”


    许是处于礼节和客套,他并未拒绝,却也算不上多热忱。


    宜夫人朝紫裳递了一个眼神,紫裳得了示意,先去拿了伞,见屋外没有落雪,便走在前头为贵人引路。


    午后的宫城安静极了,不闻喧闹,只有枝头上雪化的声音,伴着脚步声离去。


    同行之人沉默了一路。


    崔月仪就是在这时见到了竺影,一个抱伞独行的宫人,走在另一条覆雪的宫道上,略显匆忙。


    那宫人打扮与寻常宫人没什么不同,却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出了后宫,远远见了西华门。


    这一路无人说话,还是崔家女郎先开了口:“殿下,我不常入宫来,能否让紫裳姑姑陪我在宫中走走?”


    孟晓道:“无需我再相送吗?”


    崔月仪道:“已经近了西华门,我只转转便回去,就不耽搁殿下的时间了。”


    孟晓没再多言,待她与紫裳先行,才沿着来路返回。


    崔月仪走了数丈远,不由向引路之人提及心中疑虑:“紫裳姑姑,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紫裳道:“女郎请讲。”


    崔月仪问:“齐王殿下一直都这么沉默寡言吗?”


    当着未来齐王妃的面,紫裳无法如实作答,只得说道:“殿下素来性子沉稳,喜欢独处,不喜多言。”


    崔月仪道:“原来如此,我还担心他并不喜欢我。”


    紫裳宽慰她道:“怎么会呢?殿下识诗书守礼义,女郎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将来定会敬您爱您。”


    “承姑姑吉言了。”崔月仪轻笑一声,随手摘下只玉镯子塞到紫裳手中。


    “请女郎将镯子拿回去吧。”紫裳推辞着不敢收下。


    崔月仪笑道:“仅是一点心意,请姑姑收下吧。送我到这儿就好,我记得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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