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刘子陵头眦目裂,一时竟对眼前这个女子生出几分惧怕。他瞥了一眼周围呆立的几个小厮,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你——等着。”说罢,便狼狈离开。
陆晚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行至蜷缩在角落里的医馆大夫面前,将他扶起。
那大夫望着女子伸出来的手,忙挣扎着站起来,垂头道谢:“多谢陆小姐,您真是活菩萨啊。”
“他经常来这儿闹事吗?”
“唉,”大夫叹气:“经常来闹。从医馆到商铺,没有一个地方能幸免。拿了东西不给钱也就算了,这些个小祖宗稍不满意,还会派人砸咱们的店铺。咱们这些个老百姓,别的不求,就想过点安生日子……”
说着说着,话语间已带了哭腔。
“你们没有报官吗?”
“怎么敢啊?这豫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兄,同他一起来的都是些贵族子弟。咱们这些布衣怎么敢得罪他们?”
人分三六九等。上位者高贵,下位者卑贱。这是一朝的礼法所在,就连圣人也无法改变。
陆晚沉默。她本想说些圣贤之言来安慰一下这位大夫,可她搜肠刮肚,竟寻不到一句恰当说辞。于是只好起身告辞。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最温暖的时令,最美好的风光,纵是日暮,江山依旧如画。
山衔落日,烟波浩渺。
然而陆晚却无心欣赏这般美景。她凝着天际西沉的夕阳,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悲意。
日薄西山,生年将尽。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是晨曦,充满衰老与死亡的是黄昏。
她记得,前世里,陆正是三月中旬患病,五月份过世的。陆正去世后,她没入了教坊司,受刘子陵欺辱。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不由得虚脱,双手一松,掌中的药方竟被晚风卷至地上。陆晚下意识去捡,却已有人先她一步。
那人立于日暮之下,身影修长,周身的飞鱼服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更为醒目。
陆晚怔愣地看着他,忽然很想落泪,眼眶顿时就红了。
“怎么了?”江淮安最见不得她流泪,一时心乱如麻,手足无措:“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目光触及那张药方,忽然就明白过来:“阿晚,你别担心。我认识一位医者,说不定——”
“江淮安,”陆晚抹了把脸,声音平静下来:“生死有命。这个我们改变不了,只能做好准备。”
她顿了顿,忽道:“我今天见到豫王了。”
江淮安面色瞬变,忙一把揽住面前人,神色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心疼:“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陆晚蓦然笑了:“我打了他一巴掌。”
江淮安一窒,又听怀中人继续道:“看见他的时候,我满心惧怕。可那一巴掌打下去后,我觉得真是畅快。”
陆家姑娘,知书达礼,才貌双全。温婉,贤良,淑德,聪慧,美丽……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陆晚的身上。但也恰恰是这份美好,让她无法生出自己的棱角与爪牙,无法在恐惧之外生出一份勇气。所以,上辈子,面对着刘子陵,即使陆晚那么恨他,那么想杀他,却连刺他的簪子都拿不稳。最后,还是江淮安买通豫王府的一个女婢,让她给刘子陵下毒,使其暴毙而亡。
“你该多打他几巴掌,让他长长记性。”江淮安突然出声,眸子里闪过几分冷峻。
“我该送他去见官,”陆晚偏过头,与江淮安相视:“他仗着皇族的身份,与世家的那些纨绔子弟一起为非作歹,欺压平民。”
“父亲变革赋税之法,可我觉得这燕京城的吏治也该整顿一下。”
江淮安又是一愣:“你——”
“我害怕,”陆晚像是明白他想说什么,平声道:“但我想,我或许更应该勇敢一点。我从前一直是那个集万千美誉于一身的陆家小姐。前世里,纵使流落风尘,我依然无法与自己和解,困于心中执念,为自己的不幸而悲伤。父亲和你相继离世后,我甚至在想,若你们没有主持那场该死的变法,该有多好。”
“可我现下不这么想了,”她扯了一个笑容:“我愿意与你们一齐为这场变法作战。”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一些代价,无论这选择是高尚还是卑鄙。
这日夜晚,江淮安又成了受刑之人。无需多想,江淮安知道,这是建宁帝的安排。
他的鱼尾服已经褪下,周身只余一件雪色中衣,双手捆绑于刑架之上。江淮安不禁自嘲似地一笑,这场景,倒真是有些像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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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陛下为什么要罚你。”
烛火晃动,将邓则明的影子,投在刑房的墙壁上。他右手持鞭,冷眼看着刑架之上的男子,眉头紧锁。
“不懂?”江淮安堂而皇之地朝面前人一笑:“既然不懂,为何要罚我?”
“君命难为。”
话落,长鞭自上扬起,劈头盖脸就是一记鞭子,直接划破了诏狱里的静默。
隔间囚犯们不约而同地一颤,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刑架上的江淮安却只是闭上了眼睛,喉结轻滚,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又是一鞭,直接划破了他的中衣,鲜血自衣口源源不断地渗出。那人却仍是一声未哼。
昏暗的诏狱里,一声又一声的尖锐鞭声接连响起。
整整五十鞭。
邓则明放下染血的鞭子,看了一眼架上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主,而后偏头对一旁的几个差役吩咐道:“帮他解绑,拖他到禁房里休息。”
差役们立刻应声去替江淮安解绑,将其架在肩膀上。
“指挥使……难道……就不想知道陛下为何罚我吗?”
邓则明眼神微凛,他逼近几步,一把扶稳那具布满鞭伤的身躯,而后无声谴退了刑房里的众人。
“为什么?”
江淮安虚弱一笑:“指挥使觉得廷杖制度该废停吗?”
邓则明沉默须臾后,道:“我只折磨藐视君上之人。朝堂直谏,冒犯天威……”
“但指挥使并不想伤害那些言官对不对?”
邓则明一顿,不语。
“因为指挥使觉得真正冒犯天威的人不是那些个言官御史,而是陛下最信任也最尊敬的陆首辅。”
“所以,你面请陛下废除廷杖制度到底是想帮谁?”邓则明问。
江淮安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答道:“这个问题,我今日在神武门前已经答了。”
邓则明扶他的手一松,江淮安顿时虚脱得几乎跪下。邓则明却恍然未觉,后退几步,半是疑惑半是震惊道:“你要帮的人是陆首辅。那陛下……”
江淮安一手撑着地面,让自己不至于滑跪在地,仍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声音有些寒凉:“那陛下为什么要罚我?指挥使还是想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