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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自轻

作者:春风太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度。裴家三郎,少年英才,玉树临风,是燕京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郎。


    玉冠束发,青袍覆身,风骨自成。


    江淮安凝向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前世里的自己。半晌,他收回目光,垂眼触及自己一身的飞鱼服,静眸间闪过一丝落寞。他下意识想抽出与那人相扣的手,却觉那人攥得更紧了。


    裴度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之上,面色僵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依次朝二人问候:


    “陆姑娘”


    “江公子”


    陆晚抬眼平视裴度,一时有些恍然。


    上辈子,裴度与江淮安同日登科,进士及第。二人同任翰林院修撰,同在松山书院讲学,交情甚笃。只可惜,无论是裴度,或是裴氏家族也好,都不认同陆正以雷霆手段推行赋税变革。


    立场不同,二人也就渐行渐远。陆家没落后,江淮安入诏狱受刑,裴度进入了刑部,官居四品,一步步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刑部侍郎。


    金阳西垂,满地长影。官道右侧还载着几株杨柳,随风舞动,给这春日平添了几分静谧。前世故友,今世陌人,临道相逢,再次对话。


    “江公子,裴某有一困惑,望公子不吝赐教。”


    “裴公子但言无妨。”


    “裴某读过江公子的诗文与策论,不胜仰慕,故冒昧一问,公子为何舍仕途而入诏狱?”裴度说这话时,神色平宁,话语却难掩犀利。犀利之间,似乎还透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样的想法让陆晚莫名生气。她也没管江淮安打不打算开口,只是盯着裴度的眼睛,径直道:“裴公子是觉得诏狱有什么不妥吗?”


    裴度没料到她会接话,一时有些愕然,却见那人继续道:“诏狱也好,仕途也罢,皆是个人选择而已。当不存在优劣之分。”


    裴度下意识蹙眉:“诏狱之地,以私刑为主,常常是非不分,杀人如麻。裴某只觉可惜,江公子这样的有识之士不该踏足那样的地方。”


    陆晚听得“私刑”二字后,忽觉有点可笑。刑部大牢里倒是施行公刑啊,上辈子,她又不是没有去过。为了逼她供认一项莫须有的罪名,什么笞刑、杖刑、拶刑……她都承受过。再说江淮安的凌迟之刑也是公刑,受刑于天下人面前,以示威慑。


    可是判罪的证据呢?照样是捏造或者借刑讯逼认的。刑部不过是比诏狱多走了几部流程,审讯时需对簿公堂、判罪时需量化证据罢了,其实本质上,诏狱和刑部都是上位者巩固权力的工具。


    陆晚忽觉悲哀。她摁了摁眉心,待心绪平宁之后,正欲再辩,却听身侧执手之人已淡然开口:“若要言理由,江某可以说上许多,譬如谋权,图利等。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句个人选择罢了。”


    “江某既已选择此路,便不觉可惜,亦不会回头。还望裴公子谅解。”


    “裴公子,就此别过。”


    江淮安执着陆晚的手,径直自裴度身边走过。暮色渐浓,天际昏昏沉沉一片。陆晚侧眸望他,却瞧不见他的神情。


    “江淮安,他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刺痛了你?”


    闻言,江淮安蓦然顿足。他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就是他的居舍了。进入北镇抚司当差后,建宁帝便赐了他一间宅落。


    沉默半晌后,他倏尔放开了身侧之人的手,平声道:“阿晚,你无需为我不平。”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顿了顿,像是看着自己的宅落,又像是看着隐于宅邸之后的淡淡春山:“我们都只不过,是在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守护这如画般的江山罢了。”


    “可是,江淮安,”陆晚直直望入他的眼里,出声道:“我虽为你不平。可我更怕你会因此自轻。”


    她说着,几步走入他的对面,攥住他的衣袖,与他平视:“江淮安,你是不是觉得你如今这样配不上我?”


    江淮安敛眸。


    圣人难为。不论他的出发点有多么正确,多么无奈,他始终是介怀的。他不是不羡慕裴度的那身藏青官服,亦不是不渴盼提笔著文,不是不希望受到同侪的称赞、前辈的欣赏……只是他畏惧,畏惧旧事重演,再蹈覆辙。


    他不后悔,但他确实不知该怎么面对陆晚。他的手可以染血,可以污秽,但他希望他的阿晚永远都是那个干干净净的陆家姑娘。


    陆晚见他不语,又继续道:“江淮安,你若要对我自轻,那我前世里与豫王的那些又算什么……”


    “阿晚!”


    江淮安忙止住她的话,满心愧疚:“是我的错,我不该犹疑。”


    陆晚吸了一口气,再次伸手与他交握,眸色平静且笃定:“江淮安,我不管这一世的结局如何。总之,你无论如何都不可松开我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上辈子,我们发过誓的。”


    “若是……”江淮安只言了二字,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是握紧了那人的手,道了一个“好”字。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请我进去看看你的居舍吗?”


    江淮安无奈,携她前行至院落的廊道,正要步入里间。身侧人忽然来了一句:“这院子里该种些梅花。”


    江淮安一怔,而后莞尔:“是该种些。”


    里间并不宽敞,也算不得狭窄。依旧如记忆里那般,干干净净,尘灰不沾。桌岸上的书册也是摆放得工工整整,不见凌乱。


    陆晚挽了挽耳边的碎发,顺势在榻上坐下,笑道:“这里和梅居还是挺像的。”


    江淮安不知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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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接这句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衣冠虽整,他却还是有些耳热。他此刻只庆幸,室内光线昏暗,榻上那人瞧不见他的窘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后了几步,背过身,将自己腰间的绣春刀摆放在木架上。而后,他就立在了原地,有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陆晚见他脊背立得笔直,忽觉有些好笑。她掩面轻咳了几声,朗声道:“江淮安,你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似的。怎么不来榻上?”


    江淮安的脊背颤了一下。他侧过身子,撩袍慢慢坐下,面上却仍是有些局促:“阿晚,现在有点晚了,令尊会不会担心你?”


    陆晚笑笑,道:“江淮安,我怎么觉着你今日对着我这么不自在?你那日梅园吻我,不是挺直接的吗?”


    江淮安忽觉手脚都无处安放。他知道,陆晚是想开解他。梅园相逢之时,他满心喜悦。可现下,除了喜悦,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惧怕。身入诏狱,意味着明面上,他已经跟陆正那些清流走上了对立面。


    思及此,江淮安眸子黯了一瞬:“阿晚,我那天是不是冒犯你了?”


    陆晚没有应答这句话,只是将他的身子慢慢扳正,与他平视:“江淮安,你还是介怀你的身份。我说过,若你因此自轻,那我岂不是要低到尘埃里了。我前世还做过教坊司的官妓——”


    江淮安忙抬指止住她的话语。前世里的那些事情,江淮安一直都不愿意听她提起。他怕她会因此自伤。


    “对不起。”江淮安放下手,垂眸道。


    “没关系的。我已经能坦然面对那些经历了。倒是你,”陆晚面向他,语气平和:“我知道你不后悔。但是你惧怕,你与我在一起,会毁了我的声誉。”


    “可是,江淮安,我不在意这些。我今世的心愿就是你、还有我的至亲都能够平安康健。”


    “如果可以……”她顿了顿,忽然不再说下去,只是凝着面前人的双眸。


    室内没有点灯,幽暗迷蒙。晚风穿进窗棂,撩起她额间的碎发。静室之间,男女相望,难免起心动念。


    江淮安忙直起身,开口时,嗓音都哑了些许:“我送你归府。”


    陆晚并不是一个大胆的人。生于书香门第,她也读过《女戒》《女则》之类的书卷,明白何为妇道。是以上辈子,还是陆家姑娘的时候,她与江淮安之间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有半分逾矩。


    多了一世的记忆后,她反倒没有太多小女儿家的姿态与心情。她起身,借着一缕黯淡的夕光,拽住那人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与梅园的亲吻不同,这次的吻是陆晚主动的,沾了些情欲,还带了点不可言说的思念。


    不过半晌,她便放开满脸惊异的那人,淡淡一笑:“现在,你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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