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梨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她并非如帛和所言,是不信任亦或轻视他。
只不过经历上一世劫难后,比起“相识数年”这般虚无缥缈的情分,孟砚梨更看重实实在在握于手中的权力。
如此,倒显得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更何况上一世时,帛和拼死也要杀出条血路带她逃离长安。
思及此处,孟砚梨越发觉着自己不是东西,竟然说出让帛和伤心的恶言恶语。
她连忙好生安慰道:“帛和,你别难过。本宫绝无此意。”
听见孟砚梨放软声调,帛和总算舍得放手。
她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手腕,抬眸时恰好对上帛和愧疚神色,不由失笑:“无妨。本宫不会怪罪你。”
同时:“你也莫要怪罪本宫方才那些浑话。”
“殿下一向宽厚。”
帛和的语气听上去仍旧有些闷闷不乐:“卑职永远不会怪罪殿下。”
孟砚梨倒并未注意他的情绪,只想尽快赶回长公主府补眠,于是向他告别道:“既已处决唐毅一家,本宫便先行回府了。”
帛和颔首,又恢复平素一贯沉默模样:“殿下慢走。”
然而还未等孟砚梨踏下两层阶梯,帛和的声音忽地再次于身后响起。
“殿下可知,”孟砚梨回首,只听他道:“早在田恪发现唐毅一家藏身之处前,金袖袖曾私下求见过顾云况。”
唐毅一家确实已经返回大梁有一段时日。
可金袖袖求见顾云况,目的何在?
最令孟砚梨感到厌恶的是,顾云况竟还当真同意见她。
孟砚梨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觉着,帛和这闷葫芦只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终究一言未发,径直走下高台。
马车停稳在长公主府大门前,孟砚梨脸色铁青地下车,有些意外陶德胜居然等在会客厅内。
“陶公公,您久等。”
陶德胜闻言,摆了摆手:“殿下客气,老奴刚到不久。寻思殿下估摸着也快要回府,这才直接等在会客厅。还请您接旨。”
跟随他的小内侍忙不迭地打开锦匣,陶德胜笑眯眯地从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圣旨,缓缓摊开卷轴。
见圣旨如见今上。
孟砚梨立刻抬袖行礼,静待陶德胜宣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阳和忠心辅政,居功至伟。今与定国公世子南宫浩渺前缘不合,于是撤其旧约。又因丞相顾云况德行出众,朕特为二人赐婚。愿尔今后琴瑟和鸣,共赴白首。钦此。”
府内一片寂静。
还是陶德胜轻咳几声,提醒孟砚梨道:“殿下,愣着作甚。接旨谢恩呐!”
孟砚梨从震惊中缓缓回神,双手接过陶德胜呈递而来的明黄卷轴:“阳和,叩谢圣恩。”
她示意桃邀将手中装着重金的锦袋赐予陶德胜,又将圣旨交给荔棉,叮嘱她仔细保存。
随后方才率领众人齐声道:“恭送陶公公。”
眼见陶德胜的撵轿消失在长街尽头,桃邀再也忍不住好奇,凑上前询问孟砚梨:“殿下怎么去了趟宫中,人都还未回来,便又要同顾大人成婚了?”
这道圣旨来得仓促,想必是因为孟桓已经拿到须弥军虎符,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孟砚梨知道这个消息。
“说来话长。”
事急从权,孟砚梨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只吩咐桃邀再去备车。
她得快些赶往定国公府。
以免国公爷得知旨意后,误会南宫浩渺对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致使圣上取消他们二人婚约,估摸着南宫浩渺又得挨揍。
……
入夜,厚德侯府。
当今圣上准备设立左、右丞相职位的消息方一传出,恐怕连云氏众人都不及厚德侯与夫人焦虑。
他们一直认为元何问虽说家境比不上风拂露,至少在仕途上,从未比风拂露逊色。
眼下宫中没头没尾地传出风声,有鼻子有眼地表示:刑部那位与长公主殿下甚为亲密的李大人恐怕不会接手右丞相之位。
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她本就有意提拔风拂露,原先还只是计划由她替代韩径被斩首后,空缺的礼部侍郎一职。
但风拂露之才远在礼部侍郎之上,所以长公主殿下如今,显是生出了让风拂露直接升任右丞相的念头。
倘若风拂露当真做了右丞相,到那时候,元何问只怕愈发被她拿捏。
是以厚德侯与夫人二人各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彻夜难眠。
消息传到孟砚梨耳中时,她刚刚在定国公府用罢晚膳。
孟砚梨与南宫浩渺本就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订婚,是以她亲至国公府替他说项后,定国公无论如何都得卖这个面子。
恰好她也许久没来看望过定国公夫妇二人,干脆留下一起用晚膳。
饭后孟砚梨原本正陪着南宫蝶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明日又将开讲的《天目山修仙纪》,却忽地听见定国公夫人提及:“阿梨。朝中是否打算设立左、右丞相之职。”
“泉姨,陛下确有此意。”
孟砚梨侧首看向定国公夫人,感到几分不可思议:“泉姨你何时对朝政感兴趣了。”
定国公夫人本姓穆,单名一个泉字。
她与裴后乃闺中密友,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所以孟砚梨和孟桓自幼时起便极为亲切地称呼她为“泉姨”。
定国公夫人一脸“我才没兴趣”的模样,冲孟砚梨招招手,示意她凑近自己。
“厚德侯府上那位,因着儿媳可能要位列丞相之事,今儿个下午恨不得闹腾得人尽皆知。”
虽说厚德侯夫人平日里装得一副和蔼模样,但长安城内皇亲贵胄各个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她一直不喜风拂露。
风拂露当年入仕时,科举成绩位列二甲第六名,远超元何问的三甲二十九名。
厚德侯夫人那会儿就已经酸得不行,话里话外暗示风拂露出身世家,父亲曾官至太尉,外祖又是安国公,取得好名次也是情理之中。
厚德侯也与妻子沆瀣一气,仗着祖上身为淮水县旧人的功绩,上奏痛骂那一届科举主考官有眼无珠。
结果被梁文帝在奏章纸面之上以朱笔写下硕大“愚蠢”二字,若非其余老臣拦着,厚德侯恐怕爵位难保。
当时坊间传闻更是别有一番意趣:“不知道的,还以为风姑娘杀了他们元家满门。”
“其实啊,只是他家大郎倾心那位风姑娘。他们想替大郎做婚事的主!”
百姓们你来我往地略一合计,不由慨叹:“他家大郎倒是好眼光。我儿那不出息的,连乡试都困难重重,也不知何时能给我领回一位二甲第六名来。”
街边孩童听见这话,顿时闹作一团,哄堂大笑:“大婶,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后来,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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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何问获封禹功候,厚德侯与夫人方才感到稍许扬眉吐气。可惜天不遂人愿,风拂露也同时获得诰命加身。
既是封了候,元何问夫妻二人连半日都没犹豫,不到一个月,立刻收拾齐整搬离厚德侯府自立门户,在整个长安城“传为佳话”。
又过了这几年,厚德侯府总算消停不少。
偶尔遇着元何慕相邀,元何问与风拂露还是愿意回去小住几日。
当然,更多时候,元何慕也受不了家中双亲,致使他宁愿日夜流连京延堂与醉归楼,亦或是跑到兄嫂府上躲清静,甚至攒了笔钱在兄嫂同坊置办宅子,都不想再跟厚德侯府有过多来往。
看似平静的水面,由于风拂露可能位列右相之故,再次被炸得水花四溅。
孟砚梨忍不住接过定国公夫人的话茬乐道:“厚德侯夫人莫不是要气晕过去。她成日在外宣扬元大哥靠自己得了侯位。可风姐姐的诰命也是自己挣来的,她倒一个字都不提。”
“噗。”
南宫蝶被孟砚梨所言逗得嗤笑出声,不禁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两下:“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尽被阿娘带着关心些妇人之事。”
“蝶姐姐此言差矣,”孟砚梨摇头晃脑地反驳道:“姑娘和妇人不都是女子。咱们都会来葵水,都可以诞育子嗣,也都能通过读书或是习武考学致仕。从来没什么区别。”
况且:“厚德侯府那些腌臜事,无关你我出阁与否。合该宣扬得沸沸扬扬,让全长安乃至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待风姐姐是什么德行。”
南宫蝶略一思考,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阿梨有时候惊世骇俗的论调,但阿梨既说得这般恳切,想必确有道理。
南宫蝶其实也觉着自己言行做派太过老旧,面对厚德侯府欺凌,风拂露从不胆怯,也决计不会忍气吞声。
而她在遭受韩径母亲刁难时,却总是自怨自艾,顾虑重重。
纵然得到旁人一句“仁敬侯夫人果真孝敬婆母”的称赞,于南宫蝶自己而言,除却落下一身身心病痛外,根本没有任何益处。
这厢南宫蝶正暗自下定决心要开始改变,那厢南宫浩渺终于读完了整本《天目山修仙纪》上册。
“不过,”他将书卷置于手侧书案处放好,顺势加入众人相谈,扬起下巴指向孟砚梨道:“风姐姐做丞相,是为了与你的心肝宝贝顾大人相制衡。”
“以厚德侯府那德行,八成会开始巴结讨好顾大人。”
至于怎么付诸行动:“无非钱、权、色三样。”
南宫浩渺说着,唇角蓦地浮现一丝坏笑:“可惜,你家游归不好男色。否则,我敢打包票,他们定会把元二送上门。”
孟砚梨眉心微蹙,不得不承认南宫浩渺言之有理。
她原本还想反驳他,顾云况为人清正,不喜官场众卿趋炎附势,溜须拍马。
他定然不屑与厚德侯府这等无耻小人来往。
直到倏地想起数个时辰前,帛和才刚提醒过她,顾云况私下见过金袖袖。
这令孟砚梨不禁怀疑,顾云况如今是不是无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毫不在意地往他身边揽。
“报!”
正暗自腹诽着,国公府上负责通传的府院小厮一路飞驰而来,恰好打断正准备替孟砚梨收拾床铺,直接留宿南宫蝶院中的侍婢。
“丞相大人深夜到访。他,他说是来接长公主殿下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