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浩渺不禁眯起双眼,唯恐孟砚梨不记得般特意凑近她,专程提醒道:“尤大将军住到丞相府上那次,顾大人是不是也迫不及待地追来本世子府上。”
他跟随着定国公脚步,和孟砚梨你推我搡地往会客厅走去。
一路上忍不住絮絮叨叨:“眼下你们都要成婚了,怎么还这么不放心。生怕我们定国公府把你捆住,不再与他来往。”
孟砚梨无奈打掉他毫不避讳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自己会走,你别推我。”
话音未落,会客厅所在院内高耸入云的几株云杉已然映入眼帘。
国公爷比他们快上几步,顺着夜风,他与顾云况相互见礼之声渐渐传来。
“丞相大人既是来寻阿梨,老臣这便将人送到。”
定国公乐呵呵抚着胡子,对顾云况上门寻人一事习以为常。
年轻一辈情深炽烈,片刻分离怕不是都会叫他们彼此思念不已。
国公爷也曾对夫人年少多情过,颇为理解。
“今日天色已晚,不方便多留大人。过些时候有机会,老臣定邀您亲至府上做客。”
顾云况自然顺着定国公之语同他寒暄数句。
众人缓步移至定国公府门前,丞相府马车正等候其外。
孟砚梨见状,索性将自己府上的马车留给南宫姐弟:“明儿个咱们都要去吉祥饮听聂夫子说书,你们刚好来长公主府接我。”
南宫浩渺不紧不慢地点点头,忽地感到不对:“你确定我们是去长公主府接你——”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孟砚梨蓦地抬肘,屈过手指指节,弹了两下他的后脑勺。
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将南宫浩渺拉近自己身侧:“你再乱说话,我便告诉南宫伯伯,你在青莲阁养的小情儿姓甚名谁。”
南宫浩渺立刻噤声。
但还是在孟砚梨走上丞相府马车前,秉着“君子报仇,半瞬都晚”的态度攥住她,憋了半晌,蹦出四个字:“蛇蝎心肠!”
……
因为燕暮没跟着顾云况,车内难得清静。
孟砚梨独自同他并肩而坐,心下还有几分打鼓。
毕竟她刚刚联合阿桓一起,谋得两万须弥军。
但她不止为了自己,燕暮与柳菩提从此受朝廷兵部调遣,有了正规大梁身份,至少比无奈寄居丞相府上安全得多。
孟砚梨暗自思忖半晌,不由轻抿唇角,抬眸与顾云况相视:“顾大人伤可好些了吗。”
顾云况颔首:“谢殿下关怀。”
他略一停顿,想到昨夜伤重昏迷再次睁眼时,孟砚梨已不在身边,不免神情黯淡:“何御医赶至郊外,替下官诊治后,已无大碍。”
“那就好。”
“好”字尚未出口,顾云况忽地侵身将她整个人抵在车内墙角处。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许久,失笑叹气道:“阿梨。又败给你。”
孟砚梨觉得莫名,此番勉强算她侥幸获胜。但上一世时,他何曾败给过她。
这个“又”字是何意。
她自然不会知晓,顾云况在她离世后不到半年,由于思念过度,引起复辟夺位时留下的旧伤复发。
纵然急病缠身,他却拒绝接受御医诊治。没过多久,仓皇驾崩。
他没有后宫,亦无子嗣。
大稷朝也因此短暂得仿佛从未存在过般,犹如沧海一粟,消失于漫长的历史长河间。
他连自己的命都能毫无顾忌地赔给她。
又何谈区区两万须弥军。
不过:“阿梨。待成婚之后,你我夫妻一体。你若希望我将须弥军交给圣上,只需直说与我。不必劳烦陛下。”
孟砚梨闻言,瞳孔微征,眸间难掩震惊。
她似是从未想过顾云况竟会如此言说般,将他仔细打量一番,搭在身侧的手指先是缓缓收回手心,复又骤地放松舒展,终是应道:“顾大人说笑。”
“本宫是大梁长公主。”
她将顾云况推得离自己远些,修长手指于他脸侧缓缓划过,顺势抚下他颈间微动的喉结处:“与本宫成婚,于顾大人而言,是尚主荣光。”
下一瞬,孟砚梨倏地整个将他颈间握住,反客为主,将顾云况顺势抵在车梁处。
其实她的力气远没有那么大,顾云况不过借力使力,任她处置罢。
见他眉心闪过一丝情动,孟砚梨指尖似是被火撩了下般莫名发烫。
她立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重新收回手,冷言道:“所以,顾大人须得时刻记着:你我君臣有别,算不上夫妻一体。”
即使择日成婚之后:“顾大人最好也还是安分居于丞相府。”
孟砚梨几近有些残忍地弯起唇角:“若无本宫传召,不必日日前来本宫府上。”
“驸马的名分本宫可以给你,但是其他,还请顾大人莫要予取予求。”
时间实在过去了太久,久到孟砚梨几乎都已经想不起上一世孟桓为他们指婚那日,她的心境是如何喜悦。
他们之间的旧忆曾经很美好。
可惜,后来孟砚梨只记得那些痛苦之事。
总是笑着欢迎她入府小住,将她视作亲生女儿般的定国公夫妇为大梁殉国,自缢而亡,最终被抛尸街巷。
南宫蝶被韩径一家害得大出血,一尸两命暴毙而亡,死前拼命攥着她的手,求她定要照顾好爹娘与弟弟。
南宫浩渺被暗杀死于青莲阁,那些云氏死士随便找了张麻布裹着他扔到护城河中,尸体几近被泡发到肿胀不堪。
帛和被挂在城门上早已腐烂的尸体,引来苍蝇盘旋叮咬。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孟砚梨先前怀疑顾云况也是重活一世,虽说未曾与他对峙过,如今倒也觉得无需再执着于此。
她不知道他在夺位成功后究竟经历了什么,致使他这一世似乎终于意识到与她之间的感情来之不易。宁愿放弃复辟,也定要他们彼此再续前缘。
可过去种种一切,于孟砚梨而言,全部真实惨痛地发生过。
尽管背负着这一笔笔血债,她仍旧还是没办法做到全心全意地恨他。
但她同样也没办法做到毫无顾忌地与他成婚,忘却前尘往事,从此浓情蜜意,当真做一对神仙眷侣。
她害怕稍有差池,前方等待她的又是万劫不复。
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夫妻一体”,只能时刻维持“君臣有别”。
“殿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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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无错。”
孟砚梨回过神,却听见顾云况坦然道:“尚主于下官而言,确是荣光。”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提醒孟砚梨,他眼下处境艰难:“下官被殿下褫夺监国大权,又已经与云氏一刀两断,手中须弥军则交由陛下所有,还将与风大人共担丞相之责。恐怕从今以后,只能做个挂名左相,不再过问朝中诸事。”
如此这般:“下官只能安心做好驸马一职,令殿下开怀,换下官于大梁安稳立命之机。”
孟砚梨一副见鬼神情盯着顾云况,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伸出手捏了一下另一只手手背,痛得几近低呼出声。
没在做梦。
那莫不是真的顾云况死了,眼前这个是假的?
她一时感到几分无措,幸好马车这会儿安然停稳长公主府门前,她立刻扶着门槛,缓步走下马车。
只听顾云况也跟着她一道下车,毕恭毕敬行礼道:“下官,恭送长公主殿下。”
“顾大人不必多礼。”
孟砚梨示意他起身,正想开口让他早些回府休息,怎料顾云况又道:“殿下明日是否要去吉祥饮?下官愿与殿下同去。”
“不必”二字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被孟砚梨咽了回去。
上一世时,他们总是结伴同行前往吉祥饮。
茶馆人声鼎沸,整个太平坊最吵闹的地方,非吉祥饮莫属。
说书人尚未情到浓时,诸位听众看官早已忍不住先其一步群情激奋。
孟砚梨常常觉着,大梁的文化并非存在于朝中那些拼尽全力考取功名,进而入仕为官的社稷之臣中。
而是存在于说书人与茶馆之间。
他们口中的故事,笔下的奇闻,皆来自百姓所做出的选择。
只有得到百姓喜爱,有机会被口口相传的故事,才能经过一代又一代说书人改编,成为举世名篇,家喻户晓。
那些故事缓慢地逡巡,跨越岁月沟壑来到大梁,将来还要去往时间更远处。
汇聚着千万年来人类共有的精神力量,震撼着万民灵魂。
顾云况执政多年,始终心怀天下,顾念百姓。
他能理解吉祥饮中那些引起百姓喜爱的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价值何在。
思及此处,孟砚梨终是默默点头:“顾大人方才也听到了,本宫与定国公世子相约,请他带车来接本宫。顾大人可自行前去,若到得比我们早,只说是‘定国公府裴姑娘’的朋友即可。”
顾云况眼底浮现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
孟砚梨愿邀他同去,令他看起来变得轻快许多:“好。”
夜风愈盛,孟砚梨有些瑟缩,她挥挥手道:“顾大人快些回府罢。”
顾云况再次抬袖行礼:“殿下先行。”
孟砚梨转身,正待入府,还是念念不舍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似是感应到她目光所致,顾云况亦缓缓抬眸,直起身形与孟砚梨相视。
原本藏于云后的月光,此刻蓦地云开雾散,轻柔洒落阶前。
月朗星稀,夜色皎洁。
她好像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这般温暖的月。
也有许多年没再于此地听过他对她笑言:“阿梨。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