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恩铸火了,也不想克制了,“好。是你们主动不干的,可就不要怪我了。亏你们想得出来,‘推责制’。说对了,就是推责制,你们是乡的书记,我是县的书记,我不推给你们推给谁?”
朱恩铸手指台下站着的人,“作为干部,你们没有责任,你们凭什么坐在那个位子上?你们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只要位子,不要责任,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只要我任一天书记,你们要香格里拉的位子,那就必须扛着责任。”
朱恩铸站了起来,“请组织部把他们的名字给我记下来。现在,你们想签也不行了。今天你们看我怎样推这个责任。我宣布,书记不签,由副书记签。副书记不签,由乡长签。乡长不签的,由副乡长签。我就不信,离了你们地球就不转了。”
江炎和旁边的郑光宗悄悄耳语,“你去跟恩铸讲,为了干部队伍的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郑光宗起身,走到朱恩铸身边,转达了江炎的意见,朱恩铸看着台下的二十个干部,接着讲,“老书记讲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签,就马上;不签,我们进行下一个程序。”
二十个干部争先恐后地答道,“签签签,我们签。”
朱恩铸再一次追问,“还有不愿签的站出来,我们让愿意签的人签。省里,地区的领导都在台上,我可没有强迫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如果你连承担责任的一点勇气都没有,跟战场上的逃兵有什么区别?”
责任书签订顺利完成。
朱恩铸喊道,“刚才站出来的二十个干部,在一个星期之内,针对‘责任’二字,向县委递交一份思想汇报。这次全县三干会的各项议程顺利完成,请江炎同志给我们作会议总结。”
江炎咳嗽了两声,“同志们,在会议结束之前,我宣布一项地委的决定,由于工作的需要,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严伟明同志,借调到地委办工作。”
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朱恩铸没有想到,严伟明也没有想到。
江炎的话,意味深长,“这是一次继往开来的大会,是一次团结共进的大会,明年丰收,我来发奖。没有完成任务的,按责任书进行追究。我赞成恩铸的意见,你承担责任,就有奖惩。你责任都不敢承担,既无奖也无惩,……”
会议结束,王桂香跑到陈乾跟前,跪下,手举两封举报信,大声喊道,”我实名举报县委书记朱恩铸,羊拉乡副乡长张敬民。”
陈乾懵了,地,县两级主要领导都在场,“这,什么情况?”
陈乾喊道,“你起来,我才收你的举报信。”
王桂香固执地跪着,“你不接,我就不起来。”
开会的干部围着看热闹,陈乾喊道,“散了吧,散了吧。”
陈乾将王桂香扶了起来,“你先走吧,这个事怎么处理,我们会通知你。”
王桂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离开了。
陈乾快速看了看举报信,迅速收起。
严伟明跟着江炎到了招待所的房间,江炎黑着个脸,沉默了一会,“说吧,啥事?”
严伟明故作委屈地诉苦,“老书记,我想不通,朱恩铸是针对你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可你却针对我。”
江炎指着严伟明,“你敢说今天发生的一切跟你没关系,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对朱恩铸有意见,我都能理解,可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就理解不了。我们是谁的干部?你现在的行为太离谱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把香格里拉交到你的手中,你敢说你有朱恩铸做得好吗?”
严伟明沉默了。
“工作做得好与不好,是能力问题。如果是品性问题,甚至是纪律问题,就不是我能帮你的了。你以为你在香格里拉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就说你与那个王桂香,我就听到了不少传言。”
江炎由于激动,又咳嗽了几声,“收手吧,把你暂时调离,我是想让你冷静一下。你凭什么跟朱恩铸斗?你拿什么跟他斗?人家的屁股是坐在群众这边,你的屁股呢?但愿不是坐在王桂香那里。”
严伟明心跳加速,可还是竭力保持冷静,“我就是看不惯他超越你那样子,仿佛他就是焦裕禄。”
“那不更好吗?我又不是神,为什么不可超越,他是焦裕禄更好,这个时代需要,可你呢?整天都在算计什么呢?你要真走到了群众的对立面,谁也帮不了你。我都在反思,是不是看错了你。”
严伟明紧张了,“老书记,香格里拉是你的地盘,是你让香格里拉有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不过就是一个站在你的树下乘凉的人。”
江炎火了,“严伟明,一个人的工作能力有大小。现在我严重怀疑你的品性,什么我的地盘?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话让我恐怖。我是为香格里拉做了不少工作,那都是我分内的事。但还远远不够,在我任期内,连群众期盼的粮食问题都没有解决,我深感自责。”
“老书记,没有人能替代你在香格里拉的位置。”
江炎彻底愤怒了,“放屁。香格里拉是谁的?我们要站在群众的立场,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不要打自己的小算盘,那样,是走不远的。今天那些起来反对签订责任书的人,都是你提拔的吧?你想干什么?拉山头?”
江炎突然感觉到,严伟明的存在,让他感到害怕,严伟明总是拿他做挡箭牌,“人家在为群众谋利益,你却经营你的小圈子。你不好好反省,恐怕不仅仅只是纪律错误的问题。现在,你认为曾志辉赵祖平的事,还只是纪律处分吗?”
在县委办,朱恩铸劝阻陈乾,“现在天气很糟糕,我担心你们的安全。要不等他们把人送下来算了,反正都要下来的。”
陈乾摆了摆手,“我做不了主啊,等请示上泉同志再说。”陈乾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那女的,好像是举报你呢。”
朱恩铸坦荡地望着陈乾,“随时接受组织调查。我猜被举报的人还有羊拉乡的副乡长张敬民。举报我‘家长制’,‘一言堂’,独断专行。举报张敬民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陈乾笑了起来,朱恩铸说,“查吧。不要我干了,我回部队。不要张敬民干了,他可以搞科研,要他的单位也不少。陈秘你先坐,我去请江炎同志来吃饭。”
朱恩铸到了招待所,敲了江炎的房间门和郑光宗的房间门,严伟明已经离开了。
江炎的脸色疲惫而难看,似乎是想笑却笑不出来,朱恩铸握住江炎的手使劲地摇动,却啥也不说,江炎咋不懂朱恩铸的心思,意味深长地问道,“是不是有点小感动?”
“领导高瞻远瞩,属下实在佩服之至。”
郑光宗站在旁边也听懂了朱恩铸的话。
朱恩铸十分感激江炎给他挪开了严伟明这个麻烦。
郑光宗笑说,“想不到恩铸也会拍马屁。”
“大主任的这个表述不太准确,严格说,不是马屁,是我对江炎领导的崇拜,在大是大非问题上的果断。”
江炎似乎是无奈的回答,“关键是你的屁股坐在群众那里,我敢不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