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尚的营帐内,烛火通明。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案前,替摄政王重新包扎伤口。
虎爪留下的伤痕狰狞,深可见骨,让人不忍直视。
但药粉撒上去时,宇文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垂眸盯着案上那支染血的箭——箭头刻着云纹符号,正是褚良的箭。
帐外传来脚步声,侍卫长李莽低声禀报:“王爷,人带到了。”
“进来。”
帐帘掀起,褚良被两名亲卫押着走进来。
他仍穿着那身旧皮甲,只是此刻被摘了佩刀,双手缚在身后。一进帐内,他便被压着额头抵地。
俯身叩首时,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脖颈,生怕这个压迫的姿势会让领口意外松开,紧张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除了对王爷的敬畏,他还有一层更深切的恐惧。
宇文尚没急着开口,只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袖,让太医退下。
帐内一时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擅离职守,按军规当杖三十。”
宇文尚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临危救驾,按例该赏黄金百两。”
他指尖点了点案上的箭,抬眼看向褚良:“你说,孤是该罚,还是该赏?”
褚良喉结滚动了一下,仍低着头:“卑职擅离职守,甘愿受罚。”
“哦?”宇文尚眉梢微挑,“救了孤的命,却只求受罚?”
“救王爷是本分,违令是事实。”褚良字字清晰,“不敢求赏。”
宇文尚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他起身,玄色大氅垂落,一步步走到褚良面前。
靴尖抵住褚良玉色得下颌,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
烛火映照下,褚良的眉眼愈发清晰——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坚毅,是一张极英气的脸。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藏着明显的紧张,却又坦荡得让人生不出厌恶。
宇文尚忽然俯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孤最讨厌别人说谎。”
褚良呼吸困难,却没挣扎,他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摇头。
“是吗?”宇文尚冷笑,“那你告诉孤,为何偏偏是你察觉了猛虎?又为何擅离职守?你怎么射出的那一箭?”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贴着褚良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褚良脊背绷得更紧,却仍直视着宇文尚,感觉到掐住脖子的力气稍减,他艰难开口,“卑职幼时随养父狩猎,熟悉猛兽踪迹。至于擅离职守……”
他顿了顿,“是卑职的错。”
他没解释那一箭,因为无需解释——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箭救了宇文尚的命。
宇文尚盯着他看了许久,眼底翻涌着审视与兴味。
就在褚良以为会有更严厉的诘问或处置时,宇文尚却猛地松开了手,直起身,声音陡然转冷,
“滚出去。”
褚良一愣,却不敢有半分迟疑,重重叩首后,立刻起身,低头退出营帐。
褚良刚掀开帐帘退出来,险些与一个风尘仆仆、正欲冲入帐内的人影撞个满怀!
那人穿着驿卒服色,满面焦急,手中高举着一封火漆密信,口中嘶哑喊着:“八百里加急!京城密报!给王爷——!”
褚良慌忙退避,可还是听到随后帐中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宇文尚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来人!!!”
不知发生何等秘事,褚良下意识躲避,却因不熟悉路,显得仓惶,立即便被守在帐外的侍卫长李莽狠狠推了一把,厉声呵道,
“王爷让你滚!还杵在这儿找死?!滚!”
那力道之大,让褚良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不敢停留,匆匆小跑着离开主帐区域。
褚良走后,主帐内因那封密信瞬间升腾起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烛火跳跃,映着宇文尚半边脸阴鸷如斯。
密信上寥寥数语,写得分明,他那位好侄儿,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竟趁他离京秋狄之际,秘密联络了几位素来不满他摄政的老牌勋贵和清流领袖,暗中串联,似有图谋!
“呵”一声冰冷的、淬着毒的笑从宇文尚齿缝里挤出来,
“孤的好侄儿……翅膀硬了?竟敢在孤的眼皮底下玩这套把戏!看来是孤这些年,待他太‘宽厚’了!”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备马!即刻回京!”
侍卫长李莽刚送走驿卒,闻言大惊,顾不得地上的狼藉,连忙劝阻,“王爷!您的伤需要静养,而且天色已晚……”
“孤的话听不明白?”宇文尚霍然转身,凤眸中寒光如利刃直刺侍卫长,“再敢多言半句,军法处置!滚去备马,一炷香后出发。”
闻言,李莽脸色难堪,再不敢多劝。
褚良回到自己冰冷简陋的军帐,心绪如乱麻。
白日惊险救驾、刚才帐中受审,一连串跌宕起伏,让他坐立不安。
然而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自己身上的秘辛,绝不能因这次意外暴露。
他本是个弃婴,被山中猎户养大,两人相依为命,养父去世后,他便投了军。
本来凭着一身箭法在军中如鱼得水,不曾想,入伍后没多久,褚良左胸口处竟隐隐透出一枚凤形胎记,成了他日夜挥之不去的焦虑噩梦。
有此胎记的男人即为哥儿,纵为男人身,也可孕育子嗣,世间并不多见,万中无一。
哥儿虽在民间并不受歧视,甚至有些男子特意求娶哥儿为妻,宇文王朝亦有哥儿被纳入后宫的历史。
但军中却有明令,绝不允许哥儿参军,恐其扰乱军心,惑乱军纪。
也有哥儿为了混口饭吃,混入军中的先例,下场皆十分凄惨。军营中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不用想也知道,会遭遇什么,而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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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并不会严惩侵犯者,反而会重罚哥儿。
自从知晓自己哥儿身份之后,褚良没有一日不在担惊受怕。他日夜期盼早日服够兵役,返回山林,以后做个普通的猎户,找个朴实能干的农妇做媳妇,过上自给自足的平凡日子。
如今,终于挨到距离他退伍不到半年时日,却突变横生,他怎能不忐忑难安,甚至隐隐后悔,当初不该踏入林中,射中猛虎……
幸而,褚良不似那些早早就展露哥儿特质的男人,生得那般小巧娇美,他虽面容俊秀,但身材颀长健朗,从小又被当男儿长大,并无矫揉造作之气,不知情的,凭外貌,皆以为他是地道的大男人。
可这秘密却时刻折磨他自己,逼的他步步小心,绝不敢松懈半分。
今日突发之事,凭他常年狩猎锻炼出的敏锐预感,猜想应该不会轻易掀过。
这夜,褚良躺下的时候没敢脱衣服,他迷迷糊糊刚有些睡意,帐帘被人猛地掀开,冷风灌入。
“起来!快!”一个陌生的亲卫声音冰冷,“王爷点你随行!即刻出发!”
褚良被惊醒,睡意全无。他甚至来不及问一句,就被粗暴地拽起来,几乎是推搡着出了军帐。
营地中央,一支约二十人、装备精良、煞气腾腾的轻骑小队已经集结完毕,人人面色凝重肃杀。
宇文尚已换上便于疾行的玄色劲装,披着墨色大氅,端坐于“飞电”之上,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能穿透夜色。
“出发!”命令简短如刀。
褚良匆忙接过亲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他自觉地想往队伍中段靠拢,然而那些眼神凌厉的亲卫们,目光扫过他时,毫不掩饰地带着审视、排斥,还有……轻蔑。
摄政王身边的近身侍卫都出身显赫,有的彼此还是亲故,他们彼此默契地调整位置,不动声色地将褚良这个低阶小卒,排挤到了队伍的最末尾。
马蹄声急促响起,宇文尚一马当先,黑色的骏马如离弦之箭射入沉沉夜幕。褚良夹紧马腹,努力跟上队伍,但他能感觉得出,自己的马匹脚力不够,又被前方密集的马匹有意无意地阻挡着,要不是其中一人主动让出个间隙给他,从未出过秋狄围场,不熟悉官道的他恐怕会被队伍甩丢。
夜风呼啸着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紧握缰绳,指节用力到发白。
即便前方的侍卫有意无意排挤他,阻挡他,他也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承受,不发一言。他甚至在颠簸的马背上,下意识地又紧了紧自己的领口,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决定命运的烙印死死捂住。
王爷为何点了他这个刚被“滚”出大帐、无足轻重的小卒随行?
无人能给他答案。他就像一片被狂风卷入激流漩涡的叶子,身不由己,只能被动地随着这支沉默而压抑的队伍,向着未知的风暴中心疾驰而去。
前方等待他的,是福?是祸?他全然不知。唯一清晰的,是宇文尚在夜色中那凛然的背影,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