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晖堂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阮氏昨夜几乎未曾合眼,眼下泛着浓重的青影。
她强打着精神坐在妆台前,由着丫鬟梳妆,心中却如油煎火燎。
沈娘子昨儿回禀说包裹里的衣物已顺利送入云雀手中,可缉事曹那头竟似石沉大海,半点风声也无。
既无云雀暴毙的消息,亦无旁的动静,这种死寂般的平静反叫她愈发心慌意乱。
“夫人,”沈娘子步履匆匆地掀帘而入,面上带着惶惑,“栖云院那头……忽然请了城南回春堂的孙大夫进府,说是女公子受了惊悸,夜不安枕,特来请脉定神。”
“请大夫?”阮氏手一抖,簪子险些划破鬓角,“几时的事?为何不早来报我?”
“回夫人,是今晨的事儿,动静不大,奴婢也是方才听外院几个碎嘴婆子嚼舌根才知晓。具体说了什么……栖云院口风甚紧,探不出究竟,只听闻开了安神的方子。”沈娘子觑着阮氏脸色,小心翼翼道,“夫人,女公子她莫不是真吓出个好歹来?”
沈娘子总觉那林昭茴自打昨日回来,便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与素日温顺判若两人。
阮氏忆起昨日堂上,林昭茴逼她处置云雀时的锋芒,心头也是一凛。那丫头,何时竟有这般手段?
“你即刻去趟栖云院。”阮氏当机立断,“就说我听闻她身子不适,忧心如焚,特备了些上好的滋补品过去,顺便仔细瞧瞧她的气色,探探口风,尤其是……我们送去的安神香她用得可还习惯。”
“是,奴婢这就去。”沈娘子领命,匆匆退下。
阮氏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容颜,烦躁地挥退了梳头的丫鬟。
她端起茶盏想喝一口定定神,堂外便传来消息。
“夫人!”一个小丫鬟几乎是跌跌撞撞跑进来的,“缉事曹......缉事曹那边有信儿了!”
阮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茶盏险些拿不稳,“如何了?”
小丫鬟喘了口气,急急道:“是......是云雀在缉事曹大牢里自尽了!”
“什么?”阮氏霍然起身,眼中瞬间的欣喜被悲戚所覆盖,“自……自尽了?这傻丫头,怎生如此糊涂。”那情状,端的是一副痛失忠仆的模样。
若昭茴在此,怕也要叹服她这炉火纯青的做戏功夫。
“云雀终究是没有福气,想是熬不过缉事曹那些虎狼手段,又自知罪孽深重,索性寻了短见,倒也是个烈性。”一旁阮氏心腹碧玺附和道。
“罢了,人死如灯灭。她既已自绝,也算是认了这罪过。此事,便到此为止吧。”阮氏转而又看向碧玺道,“待沈娘子从栖云院回来,你便同她说,让她支些银子,给她家里送去,这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情分。莫叫人寒了心,说我们侯府刻薄。”
“是,还是夫人您仁慈。”碧玺微微福礼,便退下了。
待室内再无旁人,阮氏缓缓坐回椅中,端起那半盏残茶,轻轻抿了一口。
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石头,终是落了地。
栖云院也是得了消息。
“女公子,”朝露脚步轻快地进了内室,“鱼儿咬钩了!”
昭茴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阮氏的手段,也就如此了。”
阮氏想要一劳永逸,永绝后患。殊不知,这恰恰只是一个开始。
“女公子神机妙算!”朝露不免佩服,“那我们现在是......”
“不急,”昭茴目光沉静,“且让她得意一段时日,这戏台子可是得搭得越高越好。”
“女公子,”常嬷嬷步履匆匆踏进内室,“沈娘子来了。”
“哦?”昭茴随手将一旁的毯子拿了过来,既是要演就得演的真切,“来得到巧。”她眼神示意朝露,“再多添些。”
朝露窃自莞尔,立马走到角落的博山炉旁,舀了香粉添香。
“女公子,”沈娘子款步而入,“夫人早起便听闻您受了昨日那场惊吓,心悸难安,这不,立时三刻就催着奴婢挑了库房里最好的滋补珍品,紧赶着送过来,让奴婢代她瞧瞧您。夫人本欲亲来,偏生又得了云雀在牢里寻了短见的噩耗,一时悲恸难抑,实在怕冲撞了您静养,还请女公子体谅则个。”
“云雀是咱们栖云院的人,夫人与她素无往来,何来这许多伤怀?”朝露立在昭茴身侧,嘴快如刀,语带讥诮。
沈娘子笑容不变道,“你这话差了。再怎么说也是府里伺候过的人,年纪轻轻在牢里说没就没了,夫人心慈,最是看不得这些,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榻上,昭茴以帕掩口,低低咳嗽了两声,纤眉微蹙,面色更显苍白羸弱,一副心力交瘁。
明显是不想再听到沈娘子再说这茬事。
沈娘子是何等伶俐人,见状立刻转了话头,朝外间扬声道:“都手脚麻利些!没吃饭么?”
只见两个小厮抬着一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进来。
“这是夫人一片心意,特地让奴婢拿了宫中御赐的滋补品,人参、燕窝、雪蛤、阿胶……样样俱全,专给您调养身子的。”沈娘子殷勤道。
“嗯,有劳母亲挂心,替我谢过。”昭茴眸光都未曾在那箱子停留半分。
这阮氏送来的东西,她可是万万不敢再用。
“女公子,”沈娘子似不经意地又问,“听闻您请了回春堂的孙老大夫?不知老先生诊脉后如何说?可有大碍?”
“自是无碍,老先生已开了安神的方子,按他的方子调养几日便好。”
“那便好,那便好。”沈娘子连连点头,“不知前几日夫人送来的安神香,女公子用的可否还习惯?若是……”
“沈娘子,”昭茴打断了她的话,“既是母亲送来的,自是极好的。人也瞧了,东西也送到了,沈娘子若无其他要事便请回吧,我此刻精神短,着实乏得很,想好好歇息。”
昭茴直接下了逐客令。
沈娘子脸上堆起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又弯得更深,“瞧奴婢糊涂,净顾着说话,扰了女公子清净。奴婢这就告退,女公子好生将养。”
临出门槛时,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内室角落那不起眼的香炉,见香烟依旧袅袅,心下稍定,这才退了去。
见沈娘子离去,朝露不屑道:“这沈娘子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哪里是探病送东西,分明是疑心咱们,来探口风的。”
昭茴坐直了身子,方才的柔弱病气一扫而空,眸光清冷如寒潭映月。她抬手指了指那紫檀木箱,“都扔了吧。”
“女公子,”朝露有些迟疑,“这可是御赐之物……奴婢不敢擅动。”
“那便……”昭茴眸光一转,“搁到库房最里头去。没有我允许,谁都不许碰。”
“朝露,”片刻后,昭茴起身,“取我那件月白云锦暗纹的披风来。”
“女公子可是要去衔月楼?可要奴婢随行?”
衔月楼乃大率数一数二的酒楼,其顶层雅间,非王公贵胄、巨贾名流不得入,寻常人等便是等上数月也难求一席。
“不必。”昭茴摇头,神色凝重,“昨日交代你的事,你且去办就好。”
马车穿过大率最热闹的朱雀大街,而衔月楼便是坐落在整条街最繁华之处。
下了马车,昭茴轻拢帷帽,步履从容,自有一股旁人难以企及的清贵气度,惹得旁人忍不住回望。
门口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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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厮立马迎了上来,“女公子是想要听曲还是要小酌?”
“雅间。”昭茴朱唇轻启,“与人有约。”
“得嘞。贵客临门,女公子里边请!”
小厮引着她穿过雕梁画栋的大堂。
堂内丝竹悦耳,名士高谈阔论,商贾低声密语,一派浮华盛景。
“女公子,请随小人上三楼天字阁。”
不愧是衔月楼的雅间,果然名不虚传。
楠木雕花窗棂敞亮,视野极佳,凭栏远眺,不仅朱雀长街的繁华尽收眼底,连远处皇城的巍峨飞檐与东西两市的烟火百态亦历历在目。
室内陈设雅致,一几一榻皆非凡品。
“女公子请稍坐,香茗细点即刻奉上。”小厮奉上热茶,躬身退下,“小人这就去请怜月姑娘。怜月姑娘吩咐过,今日您是贵客,定要小人好生款待。”
那晚从缉事曹回来后,定王府便递了密信,约今日于衔月楼雅间相晤。
“怜月姑娘?”昭茴问道。
“女公子许是第一次来吧,天字阁的贵客,向来都是怜月姑娘亲自招待。”
昭茴这才忆起。
前世,昭茴虽极少来过衔月楼,但怜月的名声,纵是处在深闺的女子,也定略有耳闻。
衔月楼之所以能够名声大噪,多半是因这位才艺双绝且神秘莫测的怜月姑娘。
听闻其一曲惊四座,一舞动京城。引得不少世家子弟前来,只为一睹她的风采。
她竟与定王有如此深的联系?
“嗯。那便有劳了。”昭茴颔首。
“女公子稍坐,茶水点心立马奉上。”说罢,小厮便离开雅间。
不多时,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出现在帘后,宛如月下幽兰。
绝色佳人,身姿若弱柳扶风,容颜似月华初绽,一袭素雅青衣,却难掩通身清雅绝伦的风韵。
连昭茴都不由赞赏。
“女公子久候,奴家失礼了。殿下今日本欲亲至,奈何宫中有急召,分身乏术。特命奴家前来向女公子致歉,并全权处理今日之事。”
这女子看似柔弱,眼神却异常沉静,绝非寻常风月场中人。
昭茴不由地心生几分好感来。
这怜月姑娘绝非等闲,定是定王心腹。
素闻定王不近女色,原来身边竟藏着如此佳人。
“女公子要的人,随后便到。”
殊不知,她口中说的定王彼时正在雅间屏风后更为隐蔽的内室里,外人若是不仔细瞧,都不知道这天字阁别有洞天。
“奴家怕是女公子久等,既是来到这天字阁,岂有枯坐之理?女公子若是不嫌弃,容奴家献上一曲,权作赔罪,可好?”
“久闻姑娘琴艺无双,今日有幸得闻,自当洗耳恭听。”
昭茴欣然应允。
怜月移步至琴案前,素手轻抚琴弦。
须臾,清越琴音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幽谷流泉,泠泠淙淙。
……
一曲毕,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昭茴赞叹,“姑娘不愧是琴音圣手,此曲绕梁三日亦不为过。听闻姑娘不仅琴艺无双,还会幻容术?”
怜月正欲答话,雅间门口忽传来一阵清越含笑的嗓音,伴随着珠帘碰撞声:
“若要论这天下幻容术之魁首,怜月若称第二,何人敢居第一?”
珠帘应声而分,一位身着月白云锦暗纹常服,玉簪束发的郎君翩然而入。
他面容俊美,气质风流,眉宇间带着几分贵介子弟的疏朗与玩世不恭。
来人,昭茴自然是识得,正是当今大率皇后的胞弟——
宋闻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