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的人,本世子已带到。”
宋闻璟话音刚落,便见门口帘栊微动,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从,挟着一抹素白身影踏入室内。
那女子身形单薄,一袭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衫裹着瑟瑟发抖的身子,长发凌乱地散落颊边。
她低垂着头,双手局促地绞着衣角,正是云雀。
自那夜她假死脱身,被人用白布裹着,从缉事曹牢房里运了出来,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人关进了狭小逼仄的暗房。
暗房里没有窗,只有门缝下偶尔透入的一线微光,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除了每日有人定时给她送饭,其余时间她都只呆在这方寸幽暗里。
直到方才,她被人带至这衔月楼的雅间。
“女……女公子。”目光触及林昭茴,云雀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慌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昭茴抬眸,目光清冷如霜,落在云雀身上,“别忘了解药还在我手上。”
“奴婢一切都听女公子的,任女公子差遣,绝不敢有半分违逆!”云雀额角沁出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她的小命捏在对方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保命要紧。
“既如此,”昭茴对云雀的惊惧视若无睹,她微微侧首,“这位是怜月姑娘,她的幻容术独步天下,便是寻遍大率,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出其右。”
她视线转向怜月,“不知姑娘可否为其幻容?需彻底改换,令旁人难辨真容。”
怜月颔首:“女公子吩咐,怜月自当尽力。”
“此事便拜托姑娘了。”
“女公子言重了。”怜月的目光落在云雀身上,“这位女娘,请随我来。”
说罢,她便引着云雀绕到了屏风后。
雅间内只余林昭茴和宋闻璟二人。
“咳,”宋闻璟见面前少女神情凝重,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偏生却是这般思虑重重,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略显凝滞的气氛。
“女公子似有忧思?你这般年纪,何苦如此沉重?不知本世子可否为你分忧一二?”
“多谢世子好意,分忧便不必了。”昭茴抬眼,看向宋闻璟,“不过确有一事,想请教世子,还望世子不吝赐教。”
“既是怜月的朋友,那便是本世子的朋友。”宋闻璟“唰”地展开折扇,轻摇慢晃,端的是万事皆在掌握的气度,“女公子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昭茴略一沉吟,直言问道:“听闻世子与定王殿下交情匪浅?”
“那是自然。”宋闻璟语气笃定,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得意,“我与殿下相识多年,情同手足。怎么?”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女公子也对咱们定王殿下感兴趣?”
一旁暗室内,江时熠执起棋子的手一顿。
什么叫做“也”?
宋闻璟不等昭茴开口,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像定王殿下那般风姿卓绝的人物,京中贵女们趋之若鹜也是常理,本世子理解。不过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女公子还是听我一句劝,这京畿繁华地,招惹谁不好,定不要招惹定王殿下……”
他煞有介事地用扇子点了点桌面:“殿下他啊,性子冷得很,比北境三九天的冰棱子还冻人!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简直像个……咳,总之,那些个莺莺燕燕啊,名门闺秀啊,想近他的身,难如登天……多少贵女在他面前折戟沉沙,泪洒长街……”
“停停停。”昭茴蹙着秀眉,果断打断了宋闻璟的滔滔不绝,若是再不阻止他说下去,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世子怕是误会了。殿下曾于危难之际两度出手相助,昭茴并非不知感恩之人,理应备礼致谢。只是苦于不知殿下喜好,恐表错心意,这才冒昧请教世子。”
“原来是为答谢啊……”宋闻璟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意外,随即又恢复那副惯常的慵懒笑容,“我们殿下,整日不是在埋首案牍处理军国要务,便是待在军营操练兵马。若说喜好嘛……”宋闻璟故作认真思索,“大底是研读那些艰深晦涩的兵书韬略,或者琢磨新奇的排兵布阵之法。至于旁的,他性子清冷孤高,寻常人想投其所好,怕是连门路都寻不着。”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在说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
江时熠:“……”
苏子彧:“……”
江时熠面无表情地落下了那枚悬停已久的棋子,“嗒”的一声轻响落在棋盘上。
宋闻璟便是这么编排他的?
清冷孤高?不近女色?
“……好,多谢世子提点。”林昭茴若有所思。
“不过嘛,”宋闻璟见她沉吟,担心自己把路堵得太死,万一真误了殿下的事,回头可不好交代,连忙找补道,“殿下也并非不近人情,不通世故。女公子若真心相赠,不妨着眼于实用之处,譬如……那些真正能解边疆将士燃眉之急的务实之物,而非华而不实的虚礼。”
“殿下心系军务,爱惜将士,务实之风,远胜于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礼数。”
他点到即止,留下几分余地。
屏风后隐约传来细微的动静,昭茴顿时回过神,不再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怜月姑娘的幻容术,此刻才真正显露出其精妙绝伦之处!
眼前之人,身形依旧是云雀那般瘦小,但面容却已彻底改换。若是不仔细分辨,除了神韵,与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怜月姑娘的幻容术当真是神乎其技!”宋闻璟抚掌赞叹,绕着云雀走了半圈,“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改头换面之术。这般模样,便是她亲娘老子站在跟前,只怕也要揉揉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了。”
“世子谬赞。不过是以药物辅以技法,暂时改变肌理纹路与骨骼观感,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转而又向林昭茴说道,“奴家已教她基础的易容手法与药膏调配使用之法,日常维持幻容应不成问题。若是日后出现什么不适,便让她来衔月楼寻我。”
“你可听清楚了?”昭茴闲情自若地捧起茶盏。
云雀连忙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谢女公子,谢怜月姑娘再造之恩。”
“嗯,你先退下吧。”昭茴放下茶盏,目光转向怜月,神色郑重了几分,“怜月姑娘,我还有一事,想私下与你商榷。”
云雀依言敛衽行礼,退出了雅间。
宋闻璟心领神会,踱步至窗边,背对着两人,饶有兴致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车马。
看似随意,实则是回避。
“不知姑娘可懂毒理?”若是怜月通晓毒理,她便不用再让朝露大费周章地去寻通晓毒理之人。
“奴家略懂一二。”
闻言,昭茴素手探入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青釉瓷瓶,置于两人之间的案几之上。
“这里头是苏合香,还需劳烦姑娘帮我看看里边是否掺了其他东西。”
怜月接过瓷瓶,取过一旁的抄纸,食指轻弹瓶身,细腻的香粉便均匀洒落纸上。
她捻起少许,置于鼻尖细嗅,继而又凑近烛光,指尖轻捻细看。
“寻常的苏合香,色若新荔,质轻而匀。可这香粉……”她蹙起秀眉,“色泽暗沉,隐透赤褐,细嗅之下,除却苏合香的甘芳,另有一股极淡的腥气。怕是掺了研磨极细的丹砂粉末在里头。”
“丹砂粉末?”昭茴眸光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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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怜月肯定道,“丹砂性烈,内蕴汞毒。若是用此焚香,吸入肺腑。长此以往,丹毒入体,初时不过眩晕呕逆,日久则深入脏腑骨髓,损及神智,发作时状似风疾癫狂,或虚劳咳血,医者极易误诊。待毒入膏肓,便是神仙难救,且死无对证,无人能疑是此香作祟。”
她将瓷瓶小心放回案上,看向昭茴,语带关切,“不知女公子这香从何处得来,可万万不能再用了,沾染过的香炉器物也需仔细清理。”
“多谢怜月姑娘解惑,此香来源……我心中已有计较。”她略一沉吟,“不知姑娘可否再助我一臂之力?”
“女公子请讲,怜月定当竭力。”
昭茴眸光一凛,“我需用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需令其浑然不觉,姑娘可有何法子?”
“奴家明白了。女公子放心,奴家会在原有香粉上再添入上等沉水香还有少许密陀僧细末,沉水香香气馥郁醇厚,既能彻底掩盖丹砂腥气,又能中和苏合香原本的甘芳,使之气味更趋沉静,不易让人察觉。密陀僧性沉敛,与丹砂同燃,其毒更入骨髓,发作却更缓,反似内虚之症,更不易疑心。此二物皆是宫中御香常用之品,用料考究,便是行家验看,也只道是寻常增香固色之法,断无破绽。”
怜月稍作停顿,眼睫微垂,复又抬起,“调配香料本是奴家所长。仿香之事易尔,三日内必成。届时,奴家会遣人,将仿制好的香粉秘密送至府上。”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一旁宋闻璟暗自腹诽,明明我们阿熠才是怜月真正的主子,怎么如今这场景看起来,倒像是林昭茴更能令怜月俯首听命?
“对了,”怜月似乎想起更为紧要之事,神情瞬间转为肃穆,“殿下还有一事,命奴家务必代为转告,近日北境军粮调拨事涉宁安侯府旧部,波澜暗涌,恐生巨变。女公子身处侯府,若有所察,或府中见闻有异,务须谨慎。若有紧急,可凭此令——”
怜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令牌,形制与缉事曹通行令相似,她将令牌轻轻推向昭茴,“遣心腹之人,送至衔月楼。无论何时,此令所至,消息必会第一时间通达殿下。”
怜月复述着江时熠的原话,“殿下言道,此非仅为女公子一人安危,亦关乎北境边关稳定,望女公子以大局为重,莫要推辞。”
昭茴接下令牌,触手冰凉,心中却掀起波澜。
北境军粮?
前世,阿耶和阿兄正因北境军粮一案,遭人精心构陷,背上克扣粮饷、中饱私囊的罪名。一时间,几乎身败名裂,兵权旁落。
阿耶一夜之间霜染鬓角,阿兄身陷囹圄,受尽折辱。
幸而后来,在绝境之中,有人暗中相助,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和证人,阿耶和阿兄他们才得以洗刷冤屈,重掌兵权。
彼时她懵懂无知,身处闺阁,只以为是父亲那些忠肝义胆的旧部在拼死奔走。如今想来,那暗中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是定王。
诚然,定王相助,未必全无私心。军粮案背后,最大的推手便是急于掌控北境军权的东宫太子一系。定王出手,多半也是为了制衡太子一系在北境的渗透,稳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但无论如何,也是幸得他此番及时告知,她才能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还请姑娘转告殿下,”昭茴将令牌收起,“北境乃我父兄戍守之地,亦是林家世代守护的疆土。军粮一事,关乎万千将士性命,更关乎我大率北疆门户之安危。殿下所虑,亦是昭茴所忧。府中若有蛛丝马迹,昭茴定当第一时间知会衔月楼。”
话音落下,雅间内一片沉寂。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衬得室内的空气更加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