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录》 1. 第 1 章 景朔十一年,早春二月,寒意未褪。 崇安城郊外,朱轮华毂驶过山道。 道旁山色,枯黄未尽,新绿方吐,点点野花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点缀其间,倒显出几分初春的娇嫩。 昭茴端坐在车中。 七日后,便是她与萧澍的大婚之期。 依着大率旧俗,闺阁女儿出阁前,须戒斋清心,焚香祈福三日,以敬神明,求个圆满。 此行,正是往城郊香火鼎盛的慈云寺,行此静心祈福之礼。 “女公子,”车帘被撩开一角,云雀那张圆润讨喜的脸儿探了进来,眉眼弯弯,带着惯有的伶俐,“山风凉浸浸的,仔细吹着了身子骨。奴婢给您把这窗掩紧些?” 昭茴抬眸,看着眼前这贴心的人儿,心中那股无端生出的滞涩,似乎被驱散了些。 “也好。”她微微颔首,声音带着被暖香熏出的慵懒,“云雀,这慈云寺,还有多远的路程?” “回女公子,那庙宇已在不远处了,约莫再行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您这几日为着婚事,劳心费神,眼底都青了影儿,不如趁这会儿,再歪一歪,养养神?到了地儿,奴婢便唤您。”说着便轻轻将车帘放下。 马车依旧平稳地前行着,车轮碾过山道碎石,辘辘声单调悠长,催人欲睡。 今日车内的苏合香,似是郁烈了些。 此刻她只觉眼皮沉重,困意难挡,头也昏昏然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颠簸将她从昏沉中唤醒。 此刻,车驾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夺路,不知会驶往何处。 窗外景致,哪里还是去慈云寺的山道? 车舆内,竟只余她一人。 昭茴欲起身,手脚却虚软得很,全身乏力。 “云雀?”她下意识地呼唤,声音嘶哑。 无人应答。 剧烈的颠簸再次袭来,一个踉跄,额头险些撞上车輢。 她顿时清醒,这一瞬,让她意识到—— 定是有人对车驾做了手脚,欲取她性命! 目光扫向角落翻倒的香炉,炉盖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些苏合香灰烬,兀自散发出阵阵甜腻。 到底是谁? 来不及细想,车舆晃动得愈来愈烈。 她脸色煞白,十指死死抓住车輢上凸起的缠枝莲纹雕花。 车门敞开着,刺骨的山风无阻地灌进来,刮得她脸颊生疼。眼下,她唯有自救! 然则心念虽坚,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手脚愈发虚软,竟连挪动半分也难。 迟了,一切都迟了! 疾驰的马匹发出嘶鸣声。 马车伴随着嘶鸣声竟似腾空而起! 昭茴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天地倒悬,巨大的失重感攫住全身。 霎那间,她看到马车如断线纸鸢,直直朝前方山崖坠去。 剧烈的痛感袭来。 “噗——”脏腑如碎,鲜血喷涌,视线模糊。 远处,云雀的身影正不疾不徐,朝她走来。 果然是她! 心中那点残存的猜疑,此刻彻底坐实。 恰在此时,耳畔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踩着碎石,由远及近。 月白锦绸云纹靴停在她眼前,正是她亲手缝制的。 靴子上的纹路她闭着眼也能描摹出来。 来人正是萧澍。 可他,只是那般静静伫立着,纹丝不动。 为何?为何不救她? “处理干净。” 四个字。 轻飘飘的四个字,斩断了她对这个世间最后一丝念想。 意识,终是陷入了冰冷的黑暗。 她明明……可以好好活着。 …… “女公子!女公子留神!” 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焦灼的呼唤,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 昭茴倏然睁开眼。 她正被人用力地攥着手臂往前。 脚下是青石板路,而非坠崖前泥泞的山道。 抬眸,少年眉目温润近在咫尺,鼻梁高挺,唇瓣因紧张而微微抿着。 正是三年前,刚刚入仕的萧澍! 还未等她反应,萧澍将她拉向一处巷口拐角。 “快随我来!那几个地痞无赖,从另外一个巷口包抄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熟悉的场景再度重现,亦如当年的情形。 当年亦是在此处,崇安城内最为鱼龙混杂的坊市窄巷,萧澍将她从几个图谋不轨的地痞无赖手中救下。 死前的记忆过于清晰,此刻心中刻骨恨意翻涌。 “女公子?”萧澍见她脸色煞白,只当她惊吓过度,手上的力度又加上几分。 就在他欲将她拉入身后庇护之时,昭茴猛地一缩手臂! 萧澍抓了个空,指尖只堪堪擦过她的袖缘。 他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悦。 这反应,全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多谢萧大人提醒。”说罢,昭茴强抑心中恨意,提起裙裾,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错了!回来!那边危险!”萧澍脸色陡变。 巷口那几个原本做戏的无赖也都懵了,面面相觑,一时竟忘了追赶。 昭茴置若罔闻,只想摆脱身后的是非之地。 繁复的裙裾几次绊住脚踝,但她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见昭茴愈跑愈远,与他拉开距离,萧澍也紧随其后。 不可,她绝不能脱离他的计划。 萧澍向那几个呆立的地痞无赖使了眼色,那几人才如梦初醒般,立刻拔腿狂追,口中呼喝: “站住!小娘子跑甚!” “敢耍老子!给老子拦住她!” 还真是难缠的很。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股浓重的汗酸混合着劣质酒气在朝她逼近。 不知跑了多久。 身子本就羸弱,脑袋一阵眩晕。 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板一绊,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预想中坚硬的石板并未触及。 她撞进了一个冰冷而坚实的怀抱。 “唔!” 短促的痛呼被她死死咬在唇齿间。 一股极其冷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心有余悸,昭茴下意识抬眸。 面前的人,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轮廓如刀削斧凿般深刻俊朗。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似潭,此刻正沉静地注视着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追得最紧的疤脸汉已然冲到近前,“小娘子,跑得倒快!现在看你还往哪……”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侧,精准地扣住抓向她肩膀的手腕。 “咔擦——”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29|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被卸了一条胳膊,痛苦的呻吟着。 在崇安城混迹多年,那几个无赖瞧见这一幕,肝胆俱裂,瞬间就明白,眼前这位绝非他们能招惹的人物! “走……快走啊!”其中一人吓得两股战战,声音发颤,几乎是哭喊出来。 其余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架起哀嚎不止的同伙,便要仓皇逃窜。 “谁准许你们走了?” “大、大侠饶命!贵人饶命啊!”剩下几人扑通跪地,叩头求饶,“小的们有眼无珠!瞎了狗眼!求贵人高抬贵手!饶了小的狗命吧!” 就在这时,萧澍也赶了过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昭茴,以及她身旁清隽挺拔的身影。 不想与萧澍有过多的纠缠,昭茴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头顶却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慌什么,站好。” 萧澍看见那腰间玉牌,心猛地一沉。 他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在下中书舍人萧澍,拜见定王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多有惊扰,罪该万死。” 他目光转向昭茴,试图重新掌握局面,“这位女公子,乃是在下的……” “我与萧大人萍水相逢,萧大人路见不平罢了。”昭茴抢先开口,断了萧澍的话头。 这个时候,因阿耶的关系,她与萧澍不过数面之缘,实在谈不上熟稔,更遑论其他。 她定了定神,朝身旁的人,深深一福:“臣女宁安侯府林昭茴,谢过定王殿下出手相救。” 江时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向一旁欲图解释的萧澍。 “追风。” “属下在。” “送女公子回府。务必周全。” “是!属下领命。”追风应声,朝向昭茴姿态恭敬,“女公子,请随属下来。” 昭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未有半分迟疑,微微颔首道:“有劳将军。” “殿下。”一直侍立在旁的护卫上前,低声请示,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地痞无赖,“这几人该当如何处置?” “交由缉事曹,收押候审。问清楚,谁指使的,意欲何为。” “是!”护卫领命,挥手示意处理。 “殿下明鉴!”萧澍心头猛地一跳。 缉事曹!那可不是普通衙门。 那是天子亲授权柄,直属亲王统辖,可直接绕过地方官府抓人。 缉事曹是何等地方? 凡是被抓去的,就无不招供的。 这几人根本扛不住刑讯…… 萧澍强自镇定道,“殿下,此等市井宵小,以下犯上,当街死不足惜。殿下日理万机,何须为这等小事烦心?不如交由县廷处置,依律惩戒即可……” 江时熠睨了他一眼,目光甚至都未曾在他身上做过多停留,便径自转身离去。 经过萧澍身边时,那股无形威压让萧澍下意识后退半步。 “本王想怎么做,还由不到你来置喙。” 萧澍僵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涌上心头,盯着定王离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 钟鼓楼上,江时熠凝望着熙熙攘攘的临安街。 “逐影。”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近些时日,盯紧萧澍。顺便,探一探他的底细,尤其是他与今日那几个地痞,有何关联。” “是!”逐影身影一闪,再次融入阴影之中。 2. 第 2 章 马车停在宁安侯府朱漆兽头衔环大门前。 昭茴驻足阶前,望着眼前那熟悉的府邸,心中百味杂陈,恍若隔世。 方转过影壁,沿着青石甬道向内,便听得常嬷嬷带着焦灼的嗓音自游廊深处传来:“女公子回来了!您这一去大半晌,萱晖堂那边已是遣人来问了两遭!” 她一面替昭茴解下锦缎斗篷,一面悄声道,“萱晖堂的碧玺方才亲自来传的话,话里话外点着规矩,言女公子尚未出阁,独自出府半日,于礼不合,让您回来后即刻去萱晖堂回话,老奴瞧着……怕是存了心思要寻些由头,好借题发挥一番。” 昭茴眸光微敛,并不意外。 “无妨。” 侯府这潭水,几时又曾真正风平浪静过?纵是无风,亦能搅起三尺浊浪。 她正欲往内院走去,便见回廊下,阮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沈娘子迎了上来,面上虽挂着笑,但眼底半分暖意也无,只虚虚地朝着昭茴福了福身:“女公子安好。夫人悬心半日了,闻得您回府,立时遣奴婢来请。夫人吩咐,请女公子这就移步萱晖堂,好生叙话。” 昭茴眼光在她面上淡淡一扫,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只应了声:“知道了,有劳母亲挂心。” “女公子这边请。”沈娘子侧身引路。 那沈娘子口中的“夫人”,正是如今掌着侯府中馈的继室阮氏,阮琳琅。 阮琳琅并非是昭茴的嫡亲生母。 阮氏出身江南小吏之家,虽也生得一副楚楚动人的好皮囊,但论及真正的气度风华,家世教养,与她阿娘相比,终究是云泥之别,落了下乘。 在府中,阮氏最擅长的便是这些面上的功夫,素日里言笑晏晏,滴水不漏,对下人也常施些小恩小惠。 这般做派,偏生能哄得府中一些不明就里之人觉得她真有侯门诰命的气象。 可那份刻意营造的“雍容大度”之下,究竟藏着多少心思,她以前懵懂,如今却看得分明。 沈娘子在前引路,穿过几重垂花门,绕过被花障掩映的曲折游廊,萱晖堂赫然在目。 堂前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霞压枝,衬得这萱晖堂倒有几分富贵气象。 方踏入堂内,一股名贵熏香便扑面而来,闷得令人有些发晕。 堂上正中的紫檀木嵌螺钿罗汉榻上,端坐着梳着高髻,身着华服的妇人。 见昭茴进来,忙放下手里的绣绷,未语先叹道:“阿茴,你可算回来了!方才差人去栖云院走了两遭,都未有你的消息。” 而她身侧正站着穿着杏色软烟罗襦裙的少女,正是其女,林汀芷。 见昭茴进来,立刻走上前,脸上满是忧切:“阿姊!你迟迟未归,真真是吓煞妹妹了!” 瞧着眼前这一对母女的做张做致,心中不免为她们这番演技,堪堪称赞。 若不是重活一世,怕是又要被这虚情假意所诓骗了去。 且看你们这出戏,能唱到几时。 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林汀芷伸来的手,只朝着阮氏屈膝一礼,垂眸敛衽道:“昭茴给母亲请安。劳母亲忧心挂念,是女儿的不是。” “阿茴今日吓坏了吧,快过来坐。”阮氏拉住昭茴的手腕,引她坐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下。 入手只觉得那指尖冰凉,随即道:“瞧瞧这小脸儿,煞白煞白的,手也冰冷。听闻今日阿茴在街上竟遇着了歹人?可曾伤着哪里?”她说着,眼圈竟微微泛红。 那情真意切的模样,若非深知其底细,几可乱真。 “回母亲,女儿无事。不过是几个宵小之徒无端纠缠,幸得贵人援手,方得脱险,算是有惊无险。” “贵人?”阮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面上却仍是担忧,“是哪位贵人?可曾好生谢过?咱们侯府万不可失了礼数。” 见昭茴不作应答,她又继续道:“只是……阿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身边怎地也不带个得力的人跟着?竟独自跑到那等鱼龙混杂之地去?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于你的闺誉,于咱们侯府的体面,可如何是好?” 侍立在一旁的沈娘子,眼观鼻,鼻观心,那垂下的眼脸里,却分明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这便是阮氏惯用的伎俩。 先示以关怀,再指出你的错处,令你百口莫辩,最后只能俯首帖耳,任其拿捏。 这便养成了她从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 “女儿并非独自出门。”昭茴抬眼,“原本是带了云雀随行。只是行至半途,云雀言道要往别坊去,替母亲取新配的安神药,女儿便允了她去。谁料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她回转,结果那几个宵小之徒便围堵了上来。女儿也未曾想……竟横生此等变故。” 她一直疑心,此事定与那云雀脱不了干系。 如今这棋子既已送到眼前,不如顺水推舟,拿她作筏。 阮氏脸色微微一顿,旋即恢复如常,叹道:“云雀这丫头,办事也忒不稳重了,取药何时不能?竟敢撇下主子独自行动?沈娘子,回头定要好好责罚于她!”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过错推给了云雀。 话锋随即一转,又落回昭茴身上,“即便如此,阿茴,你也是大意了些。那临安街虽比别处好些,却也非内宅女眷该涉足之地。侯爷如今远在边塞,将你托付于我,我若不能好生看顾,教你谨守闺训,我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他?” 果然,这云雀是阮氏的人。 “母亲教训得极是。”昭茴故作温顺,“只是,云雀既办事如此不利,险些酿成大错,母亲方才说要责罚,不知预备如何处置?” 堂上静默了一瞬,阮氏脸上闪过一丝凝滞。 昭茴在府中恪守规矩,对她的话向来都言听计从。 她没料到昭茴会如此问。 “母亲,”昭茴的声音打破了堂上紧绷的气氛,“云雀虽奉命取药,却擅离职守,撇下主子于闹市不顾,致使女儿身陷险境。这‘不稳重’三字,怕是担不起她今日之过。女儿愚见,此等心无主子且行事无状的下人,让她留在府中,终究是个祸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0|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微微一顿,目光直直望向阮氏捉摸不透的眼底,“母亲方才说处置,不若便将她杖二十,发卖出府,以儆效尤,也好让阖府下人知晓,侯府的规矩,乱不得。” “发……发卖?”一直立于阮氏身侧的林汀芷失声惊呼,那张娇俏的小脸霎时褪了血色,下意识攥紧了阮氏的衣袖。 云雀是她阿娘埋在栖云院的一枚好棋,更是窥探昭茴行踪的眼线,若就此拔除…… 阮氏心中自然是暗恼,但面上还是不得不撑起赏罚分明的模样:“阿茴所言,句句在理。云雀有错,是该重罚,只是……这发卖出府,终究是伤了我侯府仁厚的名声。她伺候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十杖已是极重的惩戒,打发了去庄子上做苦役便是了,何至于断她生路?传出去,旁人还道我们宁安侯府刻薄寡恩,不念旧情。” “况且,今日之事,云雀虽有疏忽,但也不全然是她一人之过,若是过于苛责下人,恐惹非议,倒显得你……” “母亲此言差矣。侯府仁厚,是对衷心勤勉的下人。若是人人都如云雀这般,那对于侯府而言,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母亲素日里常教导女儿,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就是规矩,赏罚分明方能令行禁止,上下归心。今日若非定王殿下恰巧路过,仗义施以援手,女儿此刻焉有命在?母亲可曾想过后果?” “可……”阮氏还想说些什么,恰在此时,堂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府里的小厮垂首趋至堂下,躬身急报,“禀夫人,禀女公子。缉事曹那边审出结果了,此事还与……与女公子院里的云雀有关。” 缉事曹效率果然雷厉风行,昭茴心中暗叹。 “什么!”阮氏脸色骤然一白,又强自镇定道,“会不会听岔了,云雀那丫头纵有千般不是,也断不敢行此悖逆主上,构陷主子之事。” “母亲,”昭茴抬起眼,“只是说与云雀有关,为何便笃定云雀行了构陷主子的悖逆之事,莫非母亲……已然知晓些女儿不知的内情?” 阮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诘问噎住,一旁林汀芷忙解释道: “阿姊莫要多心!母亲岂会知晓?只不过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罢了,母亲是担心阿姊的名声,也怕府里的下人被冤枉。” “回禀夫人,那些歹人已做了招认,缉事曹口供画押俱在,断无差错。” 看来云雀这枚棋子,阮氏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圜转之余。 半晌,只听阮氏道,“既如此,这云雀的确该罚,往后阿茴便也能安心些,免得日后出门都提心吊胆。” “沈娘子!”只听阮氏厉声道。 “奴婢在。”沈娘子心头一跳,忙躬身应道。 “速将云雀那贱婢拖下去,杖二十!关入柴房,明日一早,叫牙婆来领人!” “是!”沈娘子不敢多言,正欲退下。 “夫人且慢。” 一道声音打破了堂内死寂,唯有穿堂风拂过新柳的簌簌声。 3. 第 3 章 两名腰悬缉事曹玄铁腰牌的官差已行至堂外廊下,正往堂内走来。 “夫人,女公子。奉定王殿下钧令,云雀构陷主子,证据确凿。我等已将其押回缉事曹,待细加审问后,自当依律审判定罪,便不劳侯夫人费心处置了。” “这……”阮氏强挤出一丝笑意,“官爷,云雀乃我侯府家奴,纵有错处,也当由主家按家规处置,何劳缉事曹大驾?况且,她一介女流,骤然入那等地方,怕是吓出个好歹……” 为首的官差拱了拱手,打断阮氏:“夫人恕罪。此案涉及当街滋扰勋贵女眷,且人犯招供直指此人构陷主子,已非寻常家事。定王殿下亲令彻查,缉事曹依律行事。人,我等必须带走。若有结果,自会知会府上。” “既如此,那便有劳缉事曹的各位官爷秉公执法了。” “职责所在,若无要事,在下告辞。” 阮氏拳头紧握,心中暗道不妙。 她苦心安排,默许萧澍设计,本想借机毁了林昭茴的闺誉,好让自己的汀芷取而代之,攀上更好的婚事。 谁料缉事曹会插手此事,更没想到那些人这么快就攀咬出了云雀。 云雀虽是她一手调教提拔,对她亦是忠心耿耿。 但她更明白缉事曹那等地方是何等可怖,寻常人进去,熬不过三木加身。若云雀受刑不过,和盘托出…… 她心念一转,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让云雀开口。 “阿茴受惊了,今日之事,当真是无妄之灾。”阮氏佯装关切,“好在有惊无险,定王殿下更是明察秋毫。云雀那贱婢,咎由自取!你且安心回去歇着,压压惊。此事……自有母亲给你担着。”她只想尽快打发走林昭茴,好腾出手来应对。 林昭茴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所求的,正是此刻阮氏的方寸大乱。 她温顺地垂眸:“是,女儿告退。母亲也请……珍重,莫要为此过于忧心劳神。” “珍重”二字,她说得极轻,但落入阮氏耳里,激得她眼皮猛地一跳。 看着林昭茴消失在垂花门后的身影,阮氏再也支撑不住,靠倒在引枕上。 一旁的沈娘子慌忙上前搀扶:“夫人!” “快!”阮氏一把抓住沈娘子的手腕,“立刻动手,不能再拖了。”阮氏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被冰冷的决绝取代,“她娘和幼弟,我自当会作亲人照拂,保他们一世安稳。” “夫人!那可是缉事曹的大牢!如何能……” 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还能动手? “明路走不通,难道不会寻暗道?缉事曹纵是森严,也并非无缝可钻。他们亦有规矩,罪囚或可探视一二。云雀她娘不是在庄子上?你且寻她来,就说此案不日便有定论,云雀很快便能出来。且让她以探视为名,将衣物送到云雀手里。纵使缉事曹会堪验,也绝不会查出问题。” “是,奴婢这就去办。” 昭茴从萱晖堂回到栖云院,便歇在榻上,阖目养神。 她今日也的确乏了。 此时夜色渐沉,烛火初上。 常嬷嬷屏退左右,屋内只余心腹朝露伺候。 昭茴取下步摇,青丝如瀑泻下。 此刻她坐在菱花镜前。 镜中人容颜依旧,眉宇间却已褪尽前世的天真懵懂,只余洞悉世情的果断冷冽。 “女公子,”朝露一边用温热的帕子替她净手,一边低声道,“今日当真是险极!若非女公子机警,又恰逢定王殿下援手。 奴婢此刻想来,很是后怕。那云雀,真是黑了心肝!” 朝露向来便不喜云雀那等谄上欺下的作派,但又见她颇得女公子信任,只得隐忍不言。 如今终于自食恶果,落得此般下场,亦是咎由自取。 不过,女公子对云雀行此背主之事,似乎并不意外? 昭茴看着铜镜,指尖轻轻拂过额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前世坠崖时撕裂的痛楚。 她淡淡开口道:“她本就是阮氏安插在我身旁的耳目,素日里曲意逢迎,不过是为主效命。只是从始至终,她效忠的主子,从来都不是我罢了。” “云雀竟是夫人的人?”朝露微怔,“可您待她不薄,她怎么能......” “人心不足,蛇可吞象。利欲熏心之下,忠义二字,不过草芥。”昭茴眼中毫无波澜,“阮氏此刻,怕是如坐针毡,正思忖着如何永绝后患,令云雀再不能开口。” 朝露倒吸一口凉气:“灭口?夫人她……真敢?” “她有何不敢?”昭茴眸色一寒,“为了她的林汀芷,更为了她的地位权势,区区贱命,在她眼里算得了什么?云雀所知甚多,断不可留。” 前世种种,阮氏的伪善狠毒,早已让她刻骨铭心。 “那……女公子,我们该当如何?可要告知侯爷?”朝露面有忧色。 “阿耶远在北境,鞭长莫及。更何况,空口无凭,贸然去信,徒然打草惊蛇,反令阮氏愈发戒备。” 昭茴眸光流转,“阮氏会动手,这反而……是件好事。” “好事?”朝露更加困惑。 “缉事曹不是吃素的。”昭茴拿起一支素银簪子,在手中把玩,“定王既已插手,便不会轻易罢休。云雀若在缉事曹的大牢里‘畏罪自尽’或是‘暴毙’,以定王之能,会看不出其中端倪?阮氏越是急着灭口,露出的破绽就越多,反而会将她自己和她背后的人,更深地暴露在世人眼前。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添一把火。” 朝露看着自家女公子沉静如水的侧脸,只觉那熟悉的眉眼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仪。 性子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我们家女公子,”朝露心悦诚服,“当真是聪慧无双!”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定王殿下那边,今日援手之恩,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备厚礼致谢?” 提及江时熠,昭茴心中微动。 前世她困于内宅,目光所及不过方寸之地,与这位权柄煊赫的定王,从未有过半分交集。 他今日为何会恰巧出现在那鱼龙混杂的坊市窄巷?是巧合,还是有意?缉事曹的介入,仅仅是因为她宁安侯府女公子的身份吗? “定王……”昭茴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此人深不可测,心思难料。是敌是友,尚不明朗。但他与萧澍,乃至阮氏背后的势力,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1|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并非一路。这,或许正是我们的机会。” 她放下簪子,目光变得锐利,“朝露,明日一早,你亲自去一趟外院,寻管事的桢叔,就说我今日受了惊吓,心神不宁,夜寐难安,请他务必寻一位医术精湛又嘴严的大夫过来府中请脉。” 昭茴特意加重了‘嘴严’二字,“要绝对可靠之人,明白吗?” 朝露心领神会,“奴婢明白,定会小心行事,请女公子放心。” “女公子可是还有要事?”朝露见昭茴并无就寝之意,反而起身走向妆台前。 “替我更衣,我去定王府一趟。” “现在?”朝露着实吃了一惊,夜访王府,还是定王这等人物,女公子的胆子何时变得这般大了? “嗯,替我守好栖云院,不可让人察觉。若是有人来找,便说我歇下了,明日再议。” “好,女公子放心。”朝露立刻上前帮忙,她深知女公子此举必有用意,不敢多问。 待修整完毕,昭茴从后脚门处溜了出去。 门口停放着马车,早已静候多时。 定王府同样灯火未眠。 “事情查办的如何?”偌大的王府书房内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 逐影立刻躬身回禀:“回殿下,萧澍那边,动作极快。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那几个地痞咬死了不松口,只反复供认是受云雀一人指使,道他们是收了她的钱财,替她办事。至于幕后是否另有其人,他们皆说不知,只是听命行事。” “萧澍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江时熠沉声道,“可探到他的底细?” “回殿下,属下已探明。”逐影语速快了几分,“萧澍此人,出身青州寒微,父母早亡,家道中落。全赖一位远支族叔萧远道之力,方得入崇安求学。萧远道官居门下省给事中,五品闲职,并无实权。萧澍能攀上宁安侯府,始于两年前澄心湖畔的一场诗会。彼时宁安侯偶见其文,颇为赏识,后才有几次召其入府受教之谊,由此渐生联系。” 逐影微顿,又继续道,“然则,属下还查到,萧澍暗中与二皇子府上的幕僚沈琮,私交甚密。两人常于城东一处隐蔽私宅秘会,行踪颇为隐蔽。而沈琮妻室,乃萧澍表亲。此等关系,绝非泛泛之交。” 二皇子? 朝堂之上,二皇子江执素来不甘居于太子之下,其母族势大,网罗寒门俊才为己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宁安侯林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但手握北境部分军权,其女更是联姻的绝佳筹码。 萧澍,会是江执布局在宁安侯府里的一颗棋吗? 脑海中,倏然闪过窄巷中那一幕,少女仓皇奔逃,撞入他怀中时眼底瞬间的惊惶,以及她看向萧澍时,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厌恶与决绝抽离。 她似乎……早就看穿了那场戏? 这位宁安侯府千金,与素日里“温婉柔顺,稍显木讷”的名声,大相径庭,她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萧澍是江执的棋,宁安侯府这块肥肉,他觊觎已久。这几日你便在缉事曹,且看他们如何善后。” “殿下”,还未等逐影回应,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声,“宁安侯府的女公子求见。” 4. 第 4 章 “……?” 书房内有刹那的寂静。 “殿下,若无要事,属下先退下了。” “嗯。”江时熠这才回神,“请她进来,带她去偏厅。” 片刻后,偏厅外,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林昭茴换下白日那件略显繁复的衣裙,只着一身月白色素锦常服,墨发松松挽起。 她微微屈膝,朝江时熠行礼,“臣女林昭茴,深夜冒昧叨扰殿下,实属情非得已,还望殿下恕罪。” 江时熠没有回应,厅内陷入一阵寂静。 “今日之事,”他终于开口,“缉事曹已按律法处置。女公子深夜突然造访,所为何来?若是要道谢,便不必了。” 昭茴缓缓直起身,“殿下明鉴。臣女前来,确为今日之事。而殿下今日援手之恩,臣女亦铭记于心。只是此番是……为云雀而来。” “哦?”江时熠眉梢微挑,“一个背主构陷你的奴婢,你是想替她求情?” “求情?”于外人而言,她竟是这般菩萨心肠?“殿下说笑了。臣女可没那么宽宏大量。只是,人不能死在牢里。” “人在缉事曹被严加看管,”江时熠来了兴致,“女公子为何会如此笃定?” “想必殿下早已看出,今日之事绝非云雀一人所能策划,而背后之人定会有所动作。所以,臣女斗胆,恳请殿下……配合臣女演一场戏。” “戏?”江时熠双手环抱于胸前,神色慵懒道,“本王素来只做实事,女公子这戏,要如何演?” “于臣女而言,臣女虽恨极了云雀的背叛,恨不得缉事曹能直接取了她的性命。但留着她,日后会大有用处。所以臣女恳请殿下让缉事曹放出‘云雀不堪刑讯,畏罪自尽’的消息,再命人暗中将其转移。臣女要她活着,但也要让背后之人相信她已经死了。” “若是本王无法答应你的请求,女公子又该如何?” “臣女只是把想法说与殿下,断不敢强求。若是殿下不允,那臣女自当另寻他法。只是……”昭茴微微一顿,“殿下既已出手干预此事,也并非仅仅为了主持公道,惩戒几个地痞无赖和一个背主的奴婢吧?臣女斗胆猜测,殿下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偏厅内烛火跳跃,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气氛有一瞬的凝固。 “女公子倒是……比传闻中有趣的多。”江时熠看向林昭茴,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那你认为,本王想要什么?” 昭茴知道这次她赌对了。 “殿下想要什么,臣女不敢妄加揣测。”昭茴避开了直接回答,将话题拉回,“恕臣女直言,云雀虽然微不足道,她的死活,于殿下而言,恐怕不值一提。但她若能为我们所用,或许对殿下厘清某些暗流有些用处。比如说……萧澍萧大人,以及他背后的二皇子府。” 昭茴为何对于局势如此清楚,也是拜萧澍所赐。当年太子一派,萧澍背后的二皇子势力与定王势力在朝堂明争暗斗多年,她可是暗中帮萧澍拉拢了不少权贵势力。但奈何定王势力实在是过于庞大,而大率皇帝则是有意让另外两股势力来与定王势力制衡,从而稳定朝局。 “云雀要真是在牢里殒命,线索便断了。反之,若是让他们以为云雀已死,实则暗中掌控,放长线,或许能钓出更大的鱼。若是臣女将消息放出,背后之人自然会放松警惕,行事反而可能露出破绽。臣女要的,是让人相信云雀已死,彻底安心。而殿下要的,是顺藤摸瓜,看清这盘棋局背后的执子之人。” 良久,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你想要的戏,本王可以陪你演。不过……”江时熠眸光幽深,“本王有条件。” “殿下请讲。” “既是合作,便需按本王的规矩行事。人,还是由缉事曹掌控。如何安置,由本王定夺。” “这是自然。”昭茴应道。 “这是缉事曹的通行令牌。等会持此令牌,会有人带你去见她。有些话,你亲自去问,或许比本王的刑讯官问得更清楚。” 昭茴惊讶于定王怎会知她心中所想,她确实需要亲自走一趟。 云雀欠她的,新债旧债一并清算。 “等会追风会安排你秘密前往。还有……今夜之事,本王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晓。” “殿下放心,臣女定会守口如瓶。” 马车停在缉事曹大门前。 昭茴裹着一件深色斗篷,在逐影的引领下,他们穿过一条阴冷潮湿的通道。 一路上,牢里有被铁链锁住的,有披头散发跪地呻吟的,也有神智不清眼睛死死盯着林昭茴的死囚。 追风不由地佩服身旁女子的胆识。 寻常的女子恐怕早已被此番景象吓的不轻,可林昭茴从头到尾,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 “到了。”追风将牢门打开,“你要见的人,就在里边。” 云雀此时双目通红,看见林昭茴有一瞬的错愕。 “女公子……?”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 “你很意外?”昭茴的声音异常平静。 “不,不是的。”云雀仿佛见到救命稻草般,“奴婢千不该万不该背叛你,但看在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上,求您…….救我出去。” 云雀从未奢望过她背叛过的主子此时能救她,但她还是抱有一丝期盼。 今日母亲虽然来探望过她,还给她送来些吃食和干净衣物换洗,母亲也同她说过夫人定会救她出去。 但她以这么多年对夫人的了解,她心狠手辣,绝不会留给她生路。 “主仆情分?”昭茴说出这四个字都不可思议,“你若是念及主仆情分,就不该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甚至引狼入室,更不该在收下阮氏那对赤金镯子时,心里盘算着如何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云雀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对镯子……是她偷偷收下的,女公子怎会知晓? “至于你的夫人是否会救你,”昭茴声音冷漠,“你且看看你的手臂便知道了。” 云雀挽起袖子,只见她的手上出现了大片的红斑,很是可怖。 “啊……”云雀觉得自己的手臂瘙痒,忍不住去抓,可是无论她如何,只会越抓越痒。 “这是中毒的迹象,若不及时脱下你身上的衣服,或许一刻钟后你会暴毙而亡。届时……”昭茴突然俯身朝云雀附耳道,“你便会被缉事曹断定为疫病,暴尸荒野。” “不……我不想……”云雀不敢再听下去。“女公子,您是有办法救我出去的对不对?”云雀边说着边将外衣脱下,眼神恳切。 “救你可以,不过可是有代价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只要能活着,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那便看你有没有诚意了,”掌心摊开是如珍珠大小般的药丸,“把这个吃了。” “这是……”云雀略有迟疑。 昭茴掌心一收,“这是能解你身上中毒的解药,可惜方才你错过了。” 云雀眼神一凛,“我……我吃。”说罢,拿起药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2|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吞了下去。 待看着云雀吃下,才听昭茴缓缓开口道,“方才解药是骗你的,毒药是真。这是瀛州所产,初服无异,一月内若无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只要听话,我自然不会忘了解药。” “女公子…….”云雀未料到昭茴变得这般狡诈,垂下眼脸,“您需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以新的身份,重新接近阮氏。” “这……您不怕萱晖堂的人察觉出端倪?” “你只需配合好我要你做的事情就够了。将你知道的,掌握到阮氏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我,其余的你不必知晓。记住,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昭茴轻轻捏住云雀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的目光,“若敢阳奉阴违,或走漏半点风声,我会让你知道,缉事曹的刑具比起我的手段,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她松开手,看着云雀道,“我既然能将你从牢里救出来,也自然能将你送回去。”昭茴晃了晃药瓶,“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昭茴转身走出牢房,阴冷的风灌入牢狱内,吹得她袖口拂动。 袖中的小瓷瓶还带着一丝她掌心的余温,里面装的不过是几颗寻常的药丸。 一路返回走出令人窒息的通道,重新呼吸到外面微凉的夜风,昭茴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 然而当她走出缉事曹的偏门时,脚步却顿住了,一道颀长身影迎面走来。 是定王。 昭茴心头微凛,面上却波澜不惊,款步上前,隔着几步距离再次屈膝:“殿下。” “问完了?”江时熠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昭茴垂眸,“多谢殿下成全。” “可问出什么有用的?”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云雀只认是阮氏指使,具体如何与萧澍勾连,她层级太低,所知有限。”昭茴选择性地回答,半真半假,“她只知阮氏急于除去她,且臣女观其胳膊和脖子上都出现大片红斑,故而……臣女才断定她身上那衣物有毒。” 江时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沉静,却似能照见人心。 她只觉指尖微蜷,连襟袖下的腕子也悄悄绷紧了。 他显然不信她只问出这些。 “女公子倒是深谙用间之道。让她‘死’了,再换个身份回去做你的眼线?” 昭茴心中一紧。 他竟一语道破她的计划。 缉事曹的眼线果然无处不在,或者说,这位定王殿下洞悉人心的能力实在过于可怕。 “殿下明鉴。”她稳住心神,坦然承认,“阮氏在明,我在暗。留着她,比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在牢里,对殿下追查萧澍乃至其背后之人,更有价值,不是吗?” 半晌,他终于开口,“云雀‘自尽’的消息,明日便会传回宁安侯府。人,本王会替你安置妥当,待风声稍歇,自会有人将她送到你指定的地方。至于如何让她以新的身份接近阮氏,那是你的本事。” “谢殿下。” 这是定王帮她的第二回。 “不必言谢。”江时熠语气微沉,“记住,这是交易。本王给了你想要的,也希望你能兑现承诺。若是你自作聪明想两头取利,”他微微倾身,压迫感逼切,“缉事曹的牢房,随时欢迎任何人。” 昭茴觉得面前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恕不奉陪女公子了。” 说罢,转身离去,只余下冷冽的寒风。 5. 第 5 章 崇安城东,一座宅院隐于月色。 书房内光线昏黄,只案头一盏孤灯跳跃。 而案上摊开的,正是今日缉事曹审讯那几个地痞的“口供”副本。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急促。 “进来。” 门被推开又迅速掩紧,沈琮闪身而入,脸上惯有的从容此刻已被凝重取代。 “子渊,”沈琮快步走到书案前,“二殿下那边……怕是已得了消息。” “殿下如何说?” 萧澍手中的卷宗被拧的一紧,他怕的就是引起二皇子的猜忌。 “殿下让你切莫操之过急,把握好分寸,此事莫要再插手。” 沈琮眉头紧锁,“缉事曹如此雷厉风行,直接拿人审问,矛头虽暂在那婢女身上,可定王亲自下令,又派人盯住了你……殿下忧心,定王此举,恐非仅仅为了一个宁安侯府的女公子那么简单!他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怕是冲着你去的!” “啪!” 萧澍手中一直紧握的紫毫笔应声而断,笔尖饱蘸的朱砂墨溅落在供纸上。 定王与皇子在朝堂上的微妙对峙,明里暗里的倾轧角力,他岂能不知? 自己作为二皇子暗中网罗的寒门新锐,早已被贴上了标签。 今日之事,本是他为攀附宁安侯府,稳固前程而设的一步棋,谁料竟横生枝节,反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良久,萧澍缓缓开口道:“还请琮兄转告二殿下,子渊明白该怎么做。” 翌日。 清晨,朝阳初升,曦光悄然洒入内室,驱散了些许残夜的清寒。 “女公子,”朝露踏入里间,步履轻盈,“方才桢叔那边已遣了小厮递了话进来,人已请到了。是城南回春堂的孙老大夫,坐堂数十年,医术是顶好的,更难得的是口风极严,与咱们府上素无往来。现下安置在外院倒座房候着,只等您示下,是明儿一早传唤,还是……” 昭茴原本倚在窗边软枕上,似在假寐。 闻言,旋即抬起螓首,眸色清亮,不见半分惺忪,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不必等到明日。朝露,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我昨日受了惊吓,夜里魇着了,此刻心悸难安,烦请老大夫即刻过来瞧瞧。动静不必太大,但也无需刻意遮掩,只是寻常请医问药。” “是。”朝露心领神会,立刻应声而去。 待朝露离开,昭茴缓缓起身。 她走向一旁的书案,晨光勾勒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 案头,摆放着一座青铜博山炉,炉盖镂空,倒显得意趣古朴。 她的目光落在博山炉旁边一只精巧的圆盒上。 听朝露说,这是昨日萱晖堂遣人送来的苏合香粉,有助于清心宁神。 纤指拈起盒盖,用香勺取出些许香粉倾入博山炉内引燃。 须臾,室内传来阵阵熏香,香烟袅袅。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朝露引着一位老者踏进栖云院。 老者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矍铄有神,步履沉稳,正是城南回春堂的坐堂名医孙济安。 他身着半旧的石青色直裰,药囊悬于肘后,进门后便垂首敛目,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 “有劳孙老先生清早奔波。”昭茴已端坐于窗下的矮榻上,微微颔首致意,面上略微有恹恹之色。 “女公子言重,医者本分。”孙济安拱手还礼。 朝露早已备好锦杌与腕枕。 一番望闻问切后,孙济安收回手,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老夫观女公子脉象,左寸细弱而虚浮,右关弦紧,此乃心气耗损,惊悸伤神之兆。肝气亦有些不舒,郁结于心,若不及早疏解,长此以往,恐于贵体有碍。老夫拟一剂安神定志、疏肝解郁的方子,按时煎服,再佐以静心调养些时日,忌思虑过甚,旬日之内,当可渐复。” “有劳老先生费心。只是昨日之事太过骇人,每每思及,便觉心神不宁,实在难捱。老先生见多识广,不知可有更立竿见影的安神之法?不拘什么珍奇药材,侯府总还是寻得到的。” 孙济安目光微动,似有所察,“女公子,惊悸之症,首重静养心神,辅以汤药调和,急不得。若一味贪求速效,猛药攻伐,反而易伤根基。老夫方才开的方子中,已佐有上品宁心之药,女公子按时服用,假以时日,自有良效。” 他话音方落,似是察觉到什么,孙济安环视四周,目光停留在那尊博山炉片刻,“女公子屋内可是燃了苏合香?” “正是。”昭茴顺势问道:“孙老先生可是觉得这熏香有何不妥?此乃母亲所赐苏合香,道是安神静心极好,我便点了些。” “恕老夫直言,老夫方闻此香,便觉此香与寻常的苏合香气味不同。” “有何不同?”昭茴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女般懵懂的好奇,“可是这香气太过浓郁了些?我也觉得闻久了,心头反倒有些发闷。” “这……”孙济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侯府内宅水深,有些话一旦出口,便是收不回了。 见孙济安面露难色,迟迟不肯接话,昭茴心中已有七八分笃定。 “苏合香本是良药,然凡药皆有偏性。若是其中掺了其他……恐于养生无益。”他试图含糊其辞,点到为止。 见孙济安语焉不详,昭茴也不着急。 “孙老先生行医数十载,见多识广,想必深谙药性相生相克之理。我忧心调香不慎,反伤了自身。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也好让我安心养病。您但说无妨,此处并无他人。” 他抬头对上昭茴那双眼眸,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懵懂? 看着面前眼神锐利不似这个年纪的少女,权衡再三,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无奈,只听孙济安缓缓开口,“寻常苏合香,气息清冽甘芳,有提神醒脑、驱寒避秽之效。然老夫方才细辨此香,甜腻过甚,隐透金石躁气,且烟色偏青,绝非纯正苏合香该有之象,怕是有意用这苏合香掩盖其他气味。”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昭茴眸底闪过寒芒,“多谢老先生实言相告,解我心中疑惑。朝露,取诊金来,好生送老先生。”昭茴语气温和,“老先生悬壶济世,慈悲心肠,昭茴感念于心。” “老夫谢女公子体恤,女公子若无其他要事,老夫便先告退。” 待送孙济安离去,朝露迅速返身关紧了房门,忧心忡忡地低声道:“女公子,这苏合香可是有什么问题?” 朝露年幼时便进了宁安侯府,常伴昭茴左右。多年的默契下,昭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3|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眼神她便能心领神会。 方才她明显察觉她家女公子在引孙老先生的话头。 昭茴没有立刻回答朝露的疑问,她行至书案前,看着案上的博山炉,丝丝缕缕的烟气袅袅升起。 她仿佛又置身于那日狭窄烦闷的车舆内,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再次萦绕鼻尖。 方才孙济安那番话也明显说到了点上,她今日让孙济安前来,表面上是因受惊而请脉,实则是想借孙济安之口,确认心中的猜想。 前世车舆内那浓烈异常的苏合香,定也是阮氏授意云雀做的手脚。 什么安神静心,不过是杀人于无形的伎俩。 “朝露,”昭茴将博山炉里的熏香熄灭,“你猜的不错。”昭茴拿起装着香粉的精巧圆盒,细细端详,“这香若是掺了其他有毒的香粉,我日夜熏燃,便是慢性中毒。天长日久,只道是体弱多病,终至不治。即便疑心,也难寻实证。” 朝露听得浑身发冷,“这香是昨日萱晖堂方遣人送来的,幸好及时发现。”朝露上前一步,“奴婢这就把这香粉连同炉子一并扔了。” “不必。”昭茴抬手制止了她,“眼下扔了,反而打草惊蛇。阮氏既已出手,一次不成,必有后招。这香粉还是留着,大有用处。” “留着?”朝露又急又忧,“可这香,是断不能再用了!” “自然不能用。”昭茴垂眸,“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阮氏这番心意。” “女公子的意思是……” “朝露,”昭茴抬眸,“替我办几件事。” 朝露立刻收敛心神,“请女公子吩咐。” “萱晖堂那边送来的苏合香粉,仔细收好,我们自是不会再用。但对外,我便是因受惊而需得此香安神。你亲自去库房,明面上再取些苏合香回来,要做得自然些,要让她们相信她们送来的香于我大有裨益。” 朝露了然,“女公子是要示敌以弱?” “不错,你可是越来越聪明了。”昭茴赞许地看向朝露,“还有孙老先生开的方子,你亲自去抓药,就在回春堂抓。至于药,煎好后,悄悄倒掉大半,只留一小碗做做样子便好。” 朝露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女公子是怕有人在药里做手脚,“女公子放心吧,奴婢明白。”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去找桢叔,寻一个懂些药理,最好是懂些毒理皮毛的可靠之人,不拘是大夫、药铺伙计,还是行走江湖的铃医,但身份背景务必干净,与府中绝无瓜葛。找到后,不必立刻带来见我,先让桢叔暗中接触着,我有大用。” 朝露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昭茴的用意,她重重点头:“奴婢记下了,定会一字不漏转告。” “阮氏虽失去云雀,但她身边,难保没有第二个、第三个云雀。栖云院的人,未必就干净,往后更要多加留心。” 交代完毕,昭茴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雕花木窗。清晨带着草木清香的凉风涌入,迅速驱散了室内方才残留的香甜气息。 “女公子……”朝露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涌起阵阵酸楚和疼惜。 她敏锐地感觉到,自打昨日从临安街归来,她家女公子身上那份少女的明媚欢愉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颤的沉静。 6. 第 6 章 萱晖堂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阮氏昨夜几乎未曾合眼,眼下泛着浓重的青影。 她强打着精神坐在妆台前,由着丫鬟梳妆,心中却如油煎火燎。 沈娘子昨儿回禀说包裹里的衣物已顺利送入云雀手中,可缉事曹那头竟似石沉大海,半点风声也无。 既无云雀暴毙的消息,亦无旁的动静,这种死寂般的平静反叫她愈发心慌意乱。 “夫人,”沈娘子步履匆匆地掀帘而入,面上带着惶惑,“栖云院那头……忽然请了城南回春堂的孙大夫进府,说是女公子受了惊悸,夜不安枕,特来请脉定神。” “请大夫?”阮氏手一抖,簪子险些划破鬓角,“几时的事?为何不早来报我?” “回夫人,是今晨的事儿,动静不大,奴婢也是方才听外院几个碎嘴婆子嚼舌根才知晓。具体说了什么……栖云院口风甚紧,探不出究竟,只听闻开了安神的方子。”沈娘子觑着阮氏脸色,小心翼翼道,“夫人,女公子她莫不是真吓出个好歹来?” 沈娘子总觉那林昭茴自打昨日回来,便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与素日温顺判若两人。 阮氏忆起昨日堂上,林昭茴逼她处置云雀时的锋芒,心头也是一凛。那丫头,何时竟有这般手段? “你即刻去趟栖云院。”阮氏当机立断,“就说我听闻她身子不适,忧心如焚,特备了些上好的滋补品过去,顺便仔细瞧瞧她的气色,探探口风,尤其是……我们送去的安神香她用得可还习惯。” “是,奴婢这就去。”沈娘子领命,匆匆退下。 阮氏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容颜,烦躁地挥退了梳头的丫鬟。 她端起茶盏想喝一口定定神,堂外便传来消息。 “夫人!”一个小丫鬟几乎是跌跌撞撞跑进来的,“缉事曹......缉事曹那边有信儿了!” 阮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的茶盏险些拿不稳,“如何了?” 小丫鬟喘了口气,急急道:“是......是云雀在缉事曹大牢里自尽了!” “什么?”阮氏霍然起身,眼中瞬间的欣喜被悲戚所覆盖,“自……自尽了?这傻丫头,怎生如此糊涂。”那情状,端的是一副痛失忠仆的模样。 若昭茴在此,怕也要叹服她这炉火纯青的做戏功夫。 “云雀终究是没有福气,想是熬不过缉事曹那些虎狼手段,又自知罪孽深重,索性寻了短见,倒也是个烈性。”一旁阮氏心腹碧玺附和道。 “罢了,人死如灯灭。她既已自绝,也算是认了这罪过。此事,便到此为止吧。”阮氏转而又看向碧玺道,“待沈娘子从栖云院回来,你便同她说,让她支些银子,给她家里送去,这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情分。莫叫人寒了心,说我们侯府刻薄。” “是,还是夫人您仁慈。”碧玺微微福礼,便退下了。 待室内再无旁人,阮氏缓缓坐回椅中,端起那半盏残茶,轻轻抿了一口。 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石头,终是落了地。 栖云院也是得了消息。 “女公子,”朝露脚步轻快地进了内室,“鱼儿咬钩了!” 昭茴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阮氏的手段,也就如此了。” 阮氏想要一劳永逸,永绝后患。殊不知,这恰恰只是一个开始。 “女公子神机妙算!”朝露不免佩服,“那我们现在是......” “不急,”昭茴目光沉静,“且让她得意一段时日,这戏台子可是得搭得越高越好。” “女公子,”常嬷嬷步履匆匆踏进内室,“沈娘子来了。” “哦?”昭茴随手将一旁的毯子拿了过来,既是要演就得演的真切,“来得到巧。”她眼神示意朝露,“再多添些。” 朝露窃自莞尔,立马走到角落的博山炉旁,舀了香粉添香。 “女公子,”沈娘子款步而入,“夫人早起便听闻您受了昨日那场惊吓,心悸难安,这不,立时三刻就催着奴婢挑了库房里最好的滋补珍品,紧赶着送过来,让奴婢代她瞧瞧您。夫人本欲亲来,偏生又得了云雀在牢里寻了短见的噩耗,一时悲恸难抑,实在怕冲撞了您静养,还请女公子体谅则个。” “云雀是咱们栖云院的人,夫人与她素无往来,何来这许多伤怀?”朝露立在昭茴身侧,嘴快如刀,语带讥诮。 沈娘子笑容不变道,“你这话差了。再怎么说也是府里伺候过的人,年纪轻轻在牢里说没就没了,夫人心慈,最是看不得这些,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榻上,昭茴以帕掩口,低低咳嗽了两声,纤眉微蹙,面色更显苍白羸弱,一副心力交瘁。 明显是不想再听到沈娘子再说这茬事。 沈娘子是何等伶俐人,见状立刻转了话头,朝外间扬声道:“都手脚麻利些!没吃饭么?” 只见两个小厮抬着一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进来。 “这是夫人一片心意,特地让奴婢拿了宫中御赐的滋补品,人参、燕窝、雪蛤、阿胶……样样俱全,专给您调养身子的。”沈娘子殷勤道。 “嗯,有劳母亲挂心,替我谢过。”昭茴眸光都未曾在那箱子停留半分。 这阮氏送来的东西,她可是万万不敢再用。 “女公子,”沈娘子似不经意地又问,“听闻您请了回春堂的孙老大夫?不知老先生诊脉后如何说?可有大碍?” “自是无碍,老先生已开了安神的方子,按他的方子调养几日便好。” “那便好,那便好。”沈娘子连连点头,“不知前几日夫人送来的安神香,女公子用的可否还习惯?若是……” “沈娘子,”昭茴打断了她的话,“既是母亲送来的,自是极好的。人也瞧了,东西也送到了,沈娘子若无其他要事便请回吧,我此刻精神短,着实乏得很,想好好歇息。” 昭茴直接下了逐客令。 沈娘子脸上堆起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又弯得更深,“瞧奴婢糊涂,净顾着说话,扰了女公子清净。奴婢这就告退,女公子好生将养。” 临出门槛时,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内室角落那不起眼的香炉,见香烟依旧袅袅,心下稍定,这才退了去。 见沈娘子离去,朝露不屑道:“这沈娘子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哪里是探病送东西,分明是疑心咱们,来探口风的。” 昭茴坐直了身子,方才的柔弱病气一扫而空,眸光清冷如寒潭映月。她抬手指了指那紫檀木箱,“都扔了吧。” “女公子,”朝露有些迟疑,“这可是御赐之物……奴婢不敢擅动。” “那便……”昭茴眸光一转,“搁到库房最里头去。没有我允许,谁都不许碰。” “朝露,”片刻后,昭茴起身,“取我那件月白云锦暗纹的披风来。” “女公子可是要去衔月楼?可要奴婢随行?” 衔月楼乃大率数一数二的酒楼,其顶层雅间,非王公贵胄、巨贾名流不得入,寻常人等便是等上数月也难求一席。 “不必。”昭茴摇头,神色凝重,“昨日交代你的事,你且去办就好。” 马车穿过大率最热闹的朱雀大街,而衔月楼便是坐落在整条街最繁华之处。 下了马车,昭茴轻拢帷帽,步履从容,自有一股旁人难以企及的清贵气度,惹得旁人忍不住回望。 门口伶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4|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小厮立马迎了上来,“女公子是想要听曲还是要小酌?” “雅间。”昭茴朱唇轻启,“与人有约。” “得嘞。贵客临门,女公子里边请!” 小厮引着她穿过雕梁画栋的大堂。 堂内丝竹悦耳,名士高谈阔论,商贾低声密语,一派浮华盛景。 “女公子,请随小人上三楼天字阁。” 不愧是衔月楼的雅间,果然名不虚传。 楠木雕花窗棂敞亮,视野极佳,凭栏远眺,不仅朱雀长街的繁华尽收眼底,连远处皇城的巍峨飞檐与东西两市的烟火百态亦历历在目。 室内陈设雅致,一几一榻皆非凡品。 “女公子请稍坐,香茗细点即刻奉上。”小厮奉上热茶,躬身退下,“小人这就去请怜月姑娘。怜月姑娘吩咐过,今日您是贵客,定要小人好生款待。” 那晚从缉事曹回来后,定王府便递了密信,约今日于衔月楼雅间相晤。 “怜月姑娘?”昭茴问道。 “女公子许是第一次来吧,天字阁的贵客,向来都是怜月姑娘亲自招待。” 昭茴这才忆起。 前世,昭茴虽极少来过衔月楼,但怜月的名声,纵是处在深闺的女子,也定略有耳闻。 衔月楼之所以能够名声大噪,多半是因这位才艺双绝且神秘莫测的怜月姑娘。 听闻其一曲惊四座,一舞动京城。引得不少世家子弟前来,只为一睹她的风采。 她竟与定王有如此深的联系? “嗯。那便有劳了。”昭茴颔首。 “女公子稍坐,茶水点心立马奉上。”说罢,小厮便离开雅间。 不多时,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出现在帘后,宛如月下幽兰。 绝色佳人,身姿若弱柳扶风,容颜似月华初绽,一袭素雅青衣,却难掩通身清雅绝伦的风韵。 连昭茴都不由赞赏。 “女公子久候,奴家失礼了。殿下今日本欲亲至,奈何宫中有急召,分身乏术。特命奴家前来向女公子致歉,并全权处理今日之事。” 这女子看似柔弱,眼神却异常沉静,绝非寻常风月场中人。 昭茴不由地心生几分好感来。 这怜月姑娘绝非等闲,定是定王心腹。 素闻定王不近女色,原来身边竟藏着如此佳人。 “女公子要的人,随后便到。” 殊不知,她口中说的定王彼时正在雅间屏风后更为隐蔽的内室里,外人若是不仔细瞧,都不知道这天字阁别有洞天。 “奴家怕是女公子久等,既是来到这天字阁,岂有枯坐之理?女公子若是不嫌弃,容奴家献上一曲,权作赔罪,可好?” “久闻姑娘琴艺无双,今日有幸得闻,自当洗耳恭听。” 昭茴欣然应允。 怜月移步至琴案前,素手轻抚琴弦。 须臾,清越琴音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幽谷流泉,泠泠淙淙。 …… 一曲毕,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昭茴赞叹,“姑娘不愧是琴音圣手,此曲绕梁三日亦不为过。听闻姑娘不仅琴艺无双,还会幻容术?” 怜月正欲答话,雅间门口忽传来一阵清越含笑的嗓音,伴随着珠帘碰撞声: “若要论这天下幻容术之魁首,怜月若称第二,何人敢居第一?” 珠帘应声而分,一位身着月白云锦暗纹常服,玉簪束发的郎君翩然而入。 他面容俊美,气质风流,眉宇间带着几分贵介子弟的疏朗与玩世不恭。 来人,昭茴自然是识得,正是当今大率皇后的胞弟—— 宋闻璟。 7. 第 7 章 “你们要的人,本世子已带到。” 宋闻璟话音刚落,便见门口帘栊微动,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从,挟着一抹素白身影踏入室内。 那女子身形单薄,一袭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衫裹着瑟瑟发抖的身子,长发凌乱地散落颊边。 她低垂着头,双手局促地绞着衣角,正是云雀。 自那夜她假死脱身,被人用白布裹着,从缉事曹牢房里运了出来,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人关进了狭小逼仄的暗房。 暗房里没有窗,只有门缝下偶尔透入的一线微光,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除了每日有人定时给她送饭,其余时间她都只呆在这方寸幽暗里。 直到方才,她被人带至这衔月楼的雅间。 “女……女公子。”目光触及林昭茴,云雀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慌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昭茴抬眸,目光清冷如霜,落在云雀身上,“别忘了解药还在我手上。” “奴婢一切都听女公子的,任女公子差遣,绝不敢有半分违逆!”云雀额角沁出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她的小命捏在对方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保命要紧。 “既如此,”昭茴对云雀的惊惧视若无睹,她微微侧首,“这位是怜月姑娘,她的幻容术独步天下,便是寻遍大率,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出其右。” 她视线转向怜月,“不知姑娘可否为其幻容?需彻底改换,令旁人难辨真容。” 怜月颔首:“女公子吩咐,怜月自当尽力。” “此事便拜托姑娘了。” “女公子言重了。”怜月的目光落在云雀身上,“这位女娘,请随我来。” 说罢,她便引着云雀绕到了屏风后。 雅间内只余林昭茴和宋闻璟二人。 “咳,”宋闻璟见面前少女神情凝重,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偏生却是这般思虑重重,不由得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略显凝滞的气氛。 “女公子似有忧思?你这般年纪,何苦如此沉重?不知本世子可否为你分忧一二?” “多谢世子好意,分忧便不必了。”昭茴抬眼,看向宋闻璟,“不过确有一事,想请教世子,还望世子不吝赐教。” “既是怜月的朋友,那便是本世子的朋友。”宋闻璟“唰”地展开折扇,轻摇慢晃,端的是万事皆在掌握的气度,“女公子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昭茴略一沉吟,直言问道:“听闻世子与定王殿下交情匪浅?” “那是自然。”宋闻璟语气笃定,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得意,“我与殿下相识多年,情同手足。怎么?”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女公子也对咱们定王殿下感兴趣?” 一旁暗室内,江时熠执起棋子的手一顿。 什么叫做“也”? 宋闻璟不等昭茴开口,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像定王殿下那般风姿卓绝的人物,京中贵女们趋之若鹜也是常理,本世子理解。不过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女公子还是听我一句劝,这京畿繁华地,招惹谁不好,定不要招惹定王殿下……” 他煞有介事地用扇子点了点桌面:“殿下他啊,性子冷得很,比北境三九天的冰棱子还冻人!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简直像个……咳,总之,那些个莺莺燕燕啊,名门闺秀啊,想近他的身,难如登天……多少贵女在他面前折戟沉沙,泪洒长街……” “停停停。”昭茴蹙着秀眉,果断打断了宋闻璟的滔滔不绝,若是再不阻止他说下去,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世子怕是误会了。殿下曾于危难之际两度出手相助,昭茴并非不知感恩之人,理应备礼致谢。只是苦于不知殿下喜好,恐表错心意,这才冒昧请教世子。” “原来是为答谢啊……”宋闻璟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意外,随即又恢复那副惯常的慵懒笑容,“我们殿下,整日不是在埋首案牍处理军国要务,便是待在军营操练兵马。若说喜好嘛……”宋闻璟故作认真思索,“大底是研读那些艰深晦涩的兵书韬略,或者琢磨新奇的排兵布阵之法。至于旁的,他性子清冷孤高,寻常人想投其所好,怕是连门路都寻不着。”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在说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 江时熠:“……” 苏子彧:“……” 江时熠面无表情地落下了那枚悬停已久的棋子,“嗒”的一声轻响落在棋盘上。 宋闻璟便是这么编排他的? 清冷孤高?不近女色? “……好,多谢世子提点。”林昭茴若有所思。 “不过嘛,”宋闻璟见她沉吟,担心自己把路堵得太死,万一真误了殿下的事,回头可不好交代,连忙找补道,“殿下也并非不近人情,不通世故。女公子若真心相赠,不妨着眼于实用之处,譬如……那些真正能解边疆将士燃眉之急的务实之物,而非华而不实的虚礼。” “殿下心系军务,爱惜将士,务实之风,远胜于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礼数。” 他点到即止,留下几分余地。 屏风后隐约传来细微的动静,昭茴顿时回过神,不再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怜月姑娘的幻容术,此刻才真正显露出其精妙绝伦之处! 眼前之人,身形依旧是云雀那般瘦小,但面容却已彻底改换。若是不仔细分辨,除了神韵,与之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怜月姑娘的幻容术当真是神乎其技!”宋闻璟抚掌赞叹,绕着云雀走了半圈,“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改头换面之术。这般模样,便是她亲娘老子站在跟前,只怕也要揉揉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了。” “世子谬赞。不过是以药物辅以技法,暂时改变肌理纹路与骨骼观感,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转而又向林昭茴说道,“奴家已教她基础的易容手法与药膏调配使用之法,日常维持幻容应不成问题。若是日后出现什么不适,便让她来衔月楼寻我。” “你可听清楚了?”昭茴闲情自若地捧起茶盏。 云雀连忙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谢女公子,谢怜月姑娘再造之恩。” “嗯,你先退下吧。”昭茴放下茶盏,目光转向怜月,神色郑重了几分,“怜月姑娘,我还有一事,想私下与你商榷。” 云雀依言敛衽行礼,退出了雅间。 宋闻璟心领神会,踱步至窗边,背对着两人,饶有兴致地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车马。 看似随意,实则是回避。 “不知姑娘可懂毒理?”若是怜月通晓毒理,她便不用再让朝露大费周章地去寻通晓毒理之人。 “奴家略懂一二。” 闻言,昭茴素手探入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青釉瓷瓶,置于两人之间的案几之上。 “这里头是苏合香,还需劳烦姑娘帮我看看里边是否掺了其他东西。” 怜月接过瓷瓶,取过一旁的抄纸,食指轻弹瓶身,细腻的香粉便均匀洒落纸上。 她捻起少许,置于鼻尖细嗅,继而又凑近烛光,指尖轻捻细看。 “寻常的苏合香,色若新荔,质轻而匀。可这香粉……”她蹙起秀眉,“色泽暗沉,隐透赤褐,细嗅之下,除却苏合香的甘芳,另有一股极淡的腥气。怕是掺了研磨极细的丹砂粉末在里头。” “丹砂粉末?”昭茴眸光一寒。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5|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正是。”怜月肯定道,“丹砂性烈,内蕴汞毒。若是用此焚香,吸入肺腑。长此以往,丹毒入体,初时不过眩晕呕逆,日久则深入脏腑骨髓,损及神智,发作时状似风疾癫狂,或虚劳咳血,医者极易误诊。待毒入膏肓,便是神仙难救,且死无对证,无人能疑是此香作祟。” 她将瓷瓶小心放回案上,看向昭茴,语带关切,“不知女公子这香从何处得来,可万万不能再用了,沾染过的香炉器物也需仔细清理。” “多谢怜月姑娘解惑,此香来源……我心中已有计较。”她略一沉吟,“不知姑娘可否再助我一臂之力?” “女公子请讲,怜月定当竭力。” 昭茴眸光一凛,“我需用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又需令其浑然不觉,姑娘可有何法子?” “奴家明白了。女公子放心,奴家会在原有香粉上再添入上等沉水香还有少许密陀僧细末,沉水香香气馥郁醇厚,既能彻底掩盖丹砂腥气,又能中和苏合香原本的甘芳,使之气味更趋沉静,不易让人察觉。密陀僧性沉敛,与丹砂同燃,其毒更入骨髓,发作却更缓,反似内虚之症,更不易疑心。此二物皆是宫中御香常用之品,用料考究,便是行家验看,也只道是寻常增香固色之法,断无破绽。” 怜月稍作停顿,眼睫微垂,复又抬起,“调配香料本是奴家所长。仿香之事易尔,三日内必成。届时,奴家会遣人,将仿制好的香粉秘密送至府上。” “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一旁宋闻璟暗自腹诽,明明我们阿熠才是怜月真正的主子,怎么如今这场景看起来,倒像是林昭茴更能令怜月俯首听命? “对了,”怜月似乎想起更为紧要之事,神情瞬间转为肃穆,“殿下还有一事,命奴家务必代为转告,近日北境军粮调拨事涉宁安侯府旧部,波澜暗涌,恐生巨变。女公子身处侯府,若有所察,或府中见闻有异,务须谨慎。若有紧急,可凭此令——” 怜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令牌,形制与缉事曹通行令相似,她将令牌轻轻推向昭茴,“遣心腹之人,送至衔月楼。无论何时,此令所至,消息必会第一时间通达殿下。” 怜月复述着江时熠的原话,“殿下言道,此非仅为女公子一人安危,亦关乎北境边关稳定,望女公子以大局为重,莫要推辞。” 昭茴接下令牌,触手冰凉,心中却掀起波澜。 北境军粮? 前世,阿耶和阿兄正因北境军粮一案,遭人精心构陷,背上克扣粮饷、中饱私囊的罪名。一时间,几乎身败名裂,兵权旁落。 阿耶一夜之间霜染鬓角,阿兄身陷囹圄,受尽折辱。 幸而后来,在绝境之中,有人暗中相助,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和证人,阿耶和阿兄他们才得以洗刷冤屈,重掌兵权。 彼时她懵懂无知,身处闺阁,只以为是父亲那些忠肝义胆的旧部在拼死奔走。如今想来,那暗中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是定王。 诚然,定王相助,未必全无私心。军粮案背后,最大的推手便是急于掌控北境军权的东宫太子一系。定王出手,多半也是为了制衡太子一系在北境的渗透,稳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但无论如何,也是幸得他此番及时告知,她才能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还请姑娘转告殿下,”昭茴将令牌收起,“北境乃我父兄戍守之地,亦是林家世代守护的疆土。军粮一事,关乎万千将士性命,更关乎我大率北疆门户之安危。殿下所虑,亦是昭茴所忧。府中若有蛛丝马迹,昭茴定当第一时间知会衔月楼。” 话音落下,雅间内一片沉寂。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衬得室内的空气更加凝重。 8. 第 8 章 而此时内室里,江时熠轻轻落下一子,棋盘上黑子已呈合围之势,“子彧,你又输了。” 只见对席端坐一位少年公子,生得温润儒雅,举止斯文。 正是廷尉卿苏樾之子苏子彧。 苏子彧看着棋盘,无奈一笑:“阿熠棋力精进,子彧甘拜下风。只是你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约我来此,不知是真的想手谈一局,还是让我来这天字阁观戏?子彧倒是觉得,这林家女公子好生有趣,心思缜密,手段果决。若是有机会,子彧倒是真想结识结识,讨教一番。” “莫非子彧可是看上人家了?”宋闻璟不知何时已溜达了进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立刻凑上前,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苏子彧没好气地用折扇虚敲了一下宋闻璟的脑门:“宋大世子,你的脑子怎么净想这些风花雪月之事?苏某观人,首重其才其智其心性。此女心性坚韧,绝非寻常闺阁可比。阿熠,你说是不是?”他转向江时熠。 江时熠神色未动,只专注于收捡棋子。 宋闻璟揉着脑门,嘟囔道:“你怎地跟崇文馆里那些古板夫子一般,张口闭口就是才智心性,无趣得很!”宋闻璟揉着脑门抱怨,随即看向江时熠,正色道,“不过阿熠,你今日不单单只是让我跑腿送人这么简单吧?北境军粮……可是太子那边又有动作了?” “你总算是说了点有用的。”苏子彧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不错。”江时熠将最后一枚棋子归入棋奁,“宁安侯手握北境三镇兵权,位置关键。太子近来动作频频,已暗中渗透北境军需转运。宁安侯戍边多年,素来刚直不阿,又掌有实权,早已是太子眼中钉。若军粮在转运途中或交接之时出了纰漏,再指向宁安侯监管不力、中饱私囊……届时,人证物证俱在,弹劾如潮,便是陛下想保,也需费一番周折。” 苏子彧接口道,“宁安侯一旦被构陷下狱或调离,北境军心必然动摇。太子便可趁机安插亲信,掌控部分兵权。更甚者,若边防因此出现疏漏……”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国土沦丧。 “如今阿熠麾下精锐驻守西陲,北境若乱,首尾难以兼顾,朝廷必令阿熠分兵驰援,西线压力倍增。太子此计,一石数鸟,既剪除了宁安侯这个碍眼的硬骨头,又能削弱阿熠在西线的力量,更可能借边防动荡之机进一步揽权。” 宋闻璟听得神色凝重,“所以阿熠你这是在抢占先机,未雨绸缪,要把这苗头,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江时熠终于抬眸,算是默认了苏子彧的分析。 雅间内,昭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此时的她只知道如今形势与前世不同,定王今日透露的消息至关重要,前世阿耶和阿兄虽洗刷冤屈,真相大白,但宁安侯府经此一劫,元气大伤,已不同于昔日。 阿耶心力交瘁,旧伤复发。 阿兄虽脱囹圄,却因在狱中受尽折辱,落下隐疾,再难恢复往日雄风。 侯府权势地位一落千丈,以至于后来萧澍敢那般肆无忌惮地对她下手。 与怜月告别后,她心中开始盘算如何不动声色地探查府中可能与军粮案相关的蛛丝马迹。 如今,首要之事,便是寻个由头,让云雀以“新人”身份进入侯府,接近阮氏。 出了衔月楼,侯府里的马车早已在门口接应。 昭茴方要上马车,对面一位身着鹅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的少女,笑靥如花,朝她挥手喊道: “阿茴!” “阿棠!”见到对面的人儿,昭茴一阵欣喜,连日紧绷的弦似被这明媚的笑容抚慰,数日积压在心底的阴霾被驱散了几分。 她快步迎上,紧紧握住沈清棠的手,触手温热,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阿棠!真的是你!” 眼前这明媚娇憨的少女,正是她自幼相伴的挚友,亦是闺中好友,户部左侍郎沈峤的掌上明珠——沈清棠。 可是阿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此时她不应是随父赴渚州巡查漕运吗? “我们上马车上说。”昭茴拉着沈清棠上了马车。 “阿茴,方才我去侯府寻你,可听你府里的小厮说,你此刻去了衔月楼,这不我紧赶慢赶便来寻你了。” “阿棠,你不是随沈伯父去了渚州,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阿耶他公务已毕,还需在渚州盘桓数日访友,我想着既无要事,便先回崇安了。”说罢,沈清棠随即献宝似的拿出一个油纸包,“刚落脚崇安,便马不停蹄地来寻你。你看我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渚州玉露斋的藕粉桂花糖糕,你快尝尝。” 昭茴接过沈清棠递过来的糖糕,心头一暖。 在这偌大的崇安城,除了远在北境的父兄,真心实意待她的,也就唯有眼前这个明媚如朝阳的少女了。 “阿茴,听闻你前阵子发生了好些事,你也真是的,不回信儿与我说,什么都瞒着。”沈清棠握住昭茴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担忧,“我在回崇安的路上才断断续续听到些风声,说你遇险,还惊动了缉事曹?” “你那时远在渚州,我若是给你去信,岂不是让你担心。”昭茴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她拈起一块糖糕,小口品尝着。 “不过,眼下,”昭茴神色转为凝重,“却有一事需回侯府与你细说。此事……非同小可。” “可是出什么事了?”沈清棠立刻收了笑容,神色跟随着一起凝重起来。 “暂且不说这个,”昭茴深吸一口气,不想两人刚见面就是此番凝重的氛围,“你先聊聊你在渚州发生的趣事吧。”她需要一个喘息的时间,来捋一捋思绪。 马车辘辘驶过朱雀大街,车舆内回荡着沈清棠的声音。 回到栖云院,方进了内室,昭茴立时恢复正色,将门闩掩紧。 她将近日发生的事情悉数说与沈清棠。 “什么?”沈清棠闻言,霍然站起身,俏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6|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瞬间煞白,眸色难掩焦灼之色,“北境军粮……竟有人敢打这个主意?这是动摇国本,陷边关将士于死地啊!阿茴,这绝非小事!” “正因如此,才需慎之又慎,谋定而后动。不过阿棠放心,我心中自有对策。只是要委屈你,陪我演一场大戏。”昭茴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让沈清棠焦灼的心绪也莫名安定了几分。 “定王殿下提前告知此事,此事十有八九已在暗中发酵。敌在暗,我在明,贸然动作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反陷我父兄于更不利之地。” “那该如何是好?”沈清棠急切问道。 “阿棠,北境军粮转运,虽由兵部与户部协同,具体调度却离不开漕运。沈伯父身为户部左侍郎,纵不直接经手,但户部钱粮往来、漕运调度之文书档案,必有脉络可循。太子一系若要在军粮上做手脚,都需在账目或交接文书上留下痕迹。” “所以阿茴的意思是,让我阿耶……?” “不,”昭茴立刻摇头,打断她的猜测,“沈伯父刚直不阿,若贸然向他打探或请他插手,不仅会打草惊蛇,更会将他置于险境。太子一系手段阴狠,若察觉沈伯父在查,定会反扑。” “那该如何?”沈清棠蹙眉,“阿茴你方才说,要委屈我陪你演一场戏?” “正是。”昭茴眸光闪动,“这便是要委屈阿棠你的地方了。沈伯父书房之中,必有历年漕运档案副本,若有往来文书摘要那更好。这些并非绝密,寻常官员子弟,甚至家中女眷若有心向学,偶尔翻阅,亦非罕见之事。我需要阿棠尽可能多地翻阅近一年来,尤其是近两个月内,涉及北境三镇军粮调拨的漕运记录。” 沈清棠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将这些可疑之处悄悄记下,或者……誊录出来?” “正是!”昭茴赞许道,“誊录最为稳妥。不必整本抄录,只摘录时间地点、船队名称及押运官姓名等关键信息。誊录好后,夹在你的游记或者诗稿里带出来给我。” 她顿了顿,强调道:“阿棠,切记,此事需做得极其自然些,万不可显出刻意搜寻的模样。” “阿茴放心,我晓得轻重。阿耶书房,我本就可自由出入,侍墨的小厮也与我相熟,不会多问。此事便放心交给我。” “至于我这边,”昭茴眼中寒光一闪,“府内探查,我已埋下云雀这步暗棋。待一切布置妥当,我便会寻机安排她以新身份进入侯府,目标便是萱晖堂。” 两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 直至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送走沈清棠,栖云院内重归寂静。朝露掌了灯,暖黄的烛光映着昭茴沉静的侧脸。 “朝露,”昭茴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怜月姑娘那边的仿香,这两日应会送到。你这几日需格外留意,若是衔月楼遣人送来,便立刻收好。还有,云雀的新身份既已备好,便该寻个恰当的时机,让她‘顺理成章’地进入侯府了。” 云雀这颗棋子,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9. 第 9 章 时序流转,转眼已是季春。 崇安城内的寒气虽消减不少,然早晚风起,犹带料峭之意。 “女公子,”朝露轻步上前,奉上新沏的碧螺春,“怜月姑娘遣人送香来时,还带了口信,青禾已安置妥当,身份文书俱全,随时听候差遣。如何让她顺理成章地进府,且能近得萱晖堂那位的身边,还需仔细筹谋。” 昭茴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契机,需借势而为,更要恰逢其时。我们只需静待,并稍加引导。”昭茴轻啜一口香茗,若有所思,“府中各处,尤其是库房和下人值房,堆放杂物甚多,近来天干物燥,易生走水之虞。常嬷嬷,近日可有叮嘱各处小心火烛?” 一旁侍立的常嬷嬷忙回道:“回女公子,老奴日日巡查,耳提面命,各处管事婆子也都应承着仔细。只是……萱晖堂后头那排堆放旧年陈设和废弃布匹的库房,素来是沈娘子管着,里头堆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儿都快没了。前几日老奴瞧见,竟还有几桶桐油和清漆胡乱塞在角落里,说是预备着修葺园子用的。老奴也同他们仔细说过了,不知他们是否处置了,那地方,真真是令人悬心。” “桐油和清漆?”昭茴搁下茶盏,“确是极大的隐患,此事嬷嬷既已提醒,便已尽了本分。只怕是他们未必个个都上心。”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听在常嬷嬷和朝露耳中,却已明白了七八分。 “朝露,”昭茴抬眸,“等会让桢叔那边的人,透点风声给西角门的张游。就说……堆放杂物的库房里有几桶上好桐油,看着像值钱货,看守也不甚严密。再提一句,那油在市面上可值不少银子,脱手容易得很。” 张游此人,贪杯好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在府里手脚不甚干净。 “奴婢明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云……青禾的事儿,便看这次了。”朝露心领神会。 不想这契机来得如此之快。 恰是晌午过后,府中人大多困倦之时。 萱晖堂后院的库房附近,一片寂静。 值守的小厮因着春日困乏,竟倚着廊柱打起了瞌睡。 而那个张游,得了那桐油值钱的消息,早已心痒难耐。他觑准了这晌午无人走动的空档,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库房。 昏暗的光线下,果然见几桶桐油堆在角落,在他眼中仿佛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他急切地搬起油桶,不料脚下被杂物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沉重的油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桶盖崩开,刺鼻的桐油瞬间泼洒了一地,浸透了旁边堆放的废弃布匹和木料。 张游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扶起油桶,慌乱中竟不慎带倒了旁边一盏落地灯。 火苗落到泼满桐油的布匹上,库房顷刻间烧成一片,浓烟滚滚。 “走水了!走水了!库房走水了!快救火啊——!” 喊叫声、杂沓的脚步声、水桶盆瓢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惊醒了所有沉睡的人。 仆役们各处奔出,惊慌失措地涌向火场。奈何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那火势蔓延极快,转眼间已烧穿了库房的屋顶,火星四溅,直逼萱晖堂主屋的后廊! 萱晖堂内更是乱作一团。阮氏被浓烟呛醒,急忙喊着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阿芷!” 林汀芷的闺房就在主屋西侧暖阁,此刻已被浓烟封锁,火势正沿着抄手游廊疯狂蔓延。 “二姑娘!二姑娘还在里头!”丫鬟婆子们哭喊着,却无人敢冲进那浓烟烈火之中。 沈娘子急得团团转,指挥着几个小厮泼水,却杯水车薪。 泼过去的水瞬间化作蒸汽,火势反而借着风势向主屋方向扑得更猛。 眼看火势就要吞噬暖阁的门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藕荷色的身影竟猫着腰,不知从哪里扯过一块浸湿的破布捂住口鼻,猛地冲过婆子们的阻拦,一头扎进了浓烟弥漫的回廊。 “哎!那丫头!回来!不要命了!”有婆子惊叫。 外面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几息之间,只见那藕荷色的身影竟真的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她背上负着的,正是吓得小脸煞白的林汀芷。 此时的林汀芷钗环散乱,两人身上都带着火星。 而青禾的衣袖已被燎焦了大半,露出的手臂上赫然一片灼伤的红痕。 阮氏急忙一把上前搂住林汀芷,“快去请大夫,快去!” 她仔细检查伤势,见林汀芷虽狼狈却无大碍,这才惊魂稍定,转而看向身后的下人,“快扶阿芷回我主屋休息。” 目光随即落在一旁那手臂焦黑的青禾身上,“好丫头,你是哪个院里的?叫甚名字?我可从未在府中见过你,亦未曾听到下人提及。” 青禾挣扎着爬起来跪好,声音因吸入浓烟而沙哑,“回……回夫人话,奴婢不是府里的,奴婢叫青禾,住在后巷,给浆洗房打打下手。方才听见喊走水,想着平日里,府里待人和善,浆洗房的嬷嬷也常照应奴婢。就,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把手,没曾想听见二姑娘在里头哭喊。”她说着,怯怯地看了一眼自己烧伤的手臂,疼得瑟缩了一下。 阮氏的目光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停留了片刻,今日这丫头在府中众目睽睽之下,救下了汀芷,此等救命之恩,若不重赏,传出去于她贤名有损。 何况这丫头身世简单,又受了重伤,正好既可显得自己仁厚念恩,又能得一忠心可用之人,为日后添砖加瓦。 阮氏上前虚扶了一把,“今日若不是你,我的阿芷就……也算是福大命大。”说罢,又转头吩咐道,“沈娘子,速去取最好的金疮药来!再支二十两银子,赏给青禾压惊!” “是,夫人!”沈娘子连忙应下。 “你既为救阿芷负伤,岂能再回那后巷受苦?你这份赤胆忠心,亦实属难得。那么,从今日起,你就留在萱晖堂,跟在我身边伺候吧。沈娘子,去给青禾安排一间好屋子,一应用度,皆按一等大丫鬟的份例。伤好之前,不必做活,好生将养着。” “夫……夫人?!”青禾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即深深叩下头去,“奴婢……奴婢谢夫人大恩!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报答夫人和姑娘的恩德!” 沈娘子虽觉这丫头来得有些突兀,但见她救主有功,伤情惨重,夫人又发了话,自不敢多言,忙应声去安排了。 消息传到栖云院时,昭茴正对窗执剪,修剪一盆开得正盛的白海棠。 朝露附耳低语了几句,将萱晖堂走水向及青禾救人之事,向昭茴一一禀明。 “知道了。”昭茴神色未动,动作未停。 “女公子算无遗策。那青禾……当真豁得出去。” “她自然要豁出去。她往后的日子,都系于此一举。何况不付出些皮肉之苦,如何取信于人?”她抬眸,望向萱晖堂的方向。 既然,青禾既已顺理成章地进了萱晖堂,那仿香的事儿便可提上日程了。 青禾在萱晖堂的待遇,一时间成了侯府下人们艳羡的谈资。 独居一室,锦衣玉食,上好的伤药流水般送来,阮氏更是每日遣人嘘寒问暖。 青禾自是千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7|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万谢,表现得更加恭顺勤谨,伤稍好些,便挣扎着要伺候阮氏,端茶倒水,捶腿捏肩,无微不至。 时机渐渐成熟。 阮氏近日常觉心烦气躁,夜寐不安。 自从萱晖堂库房走水后,虽未伤及根本,但重新规整清点,诸多琐碎事务缠身。 沈娘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又因库房失火担着干系,整日里战战兢兢,唯恐夫人责罚。 而对阮氏来说,沈娘子这等积年的心腹竟也显出几分力不从心,许多事还需她亲自过问。 劳心费神之下,那保养得宜的面容也显出了几分憔悴。 这日午后,阮氏歪在暖阁的贵妃榻上小憩,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觉额角隐隐作痛。 她烦躁地唤道:“碧玺,点上些安神香来,这心里头乱糟糟的,一刻也不得安生。” 碧玺应声,正欲去取,门外却传来青禾怯生生的声音:“夫人,沈娘子让奴婢送新浆洗好的帐幔来。” “进来吧。”阮氏闭着眼,挥了挥手。 青禾捧着叠得齐整的帐幔进来,脚步轻巧。 她将帐幔放在一旁,目光不经意扫过碧玺手中的香盒,又飞快地垂下眼睑,低声道:“夫人可是又头疼了?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大好。” 阮氏蹙着眉,以指按揉额角,叹道:“可不是,这阵子劳心劳力,夜里总睡不踏实,白日里便觉头重脚轻,精神短得很。点上香也似无甚大用。” 青禾闻言,踌躇片刻,方怯生生道:“夫人恕奴婢多嘴。奴婢从前寄居在一位远房姑婆家,她老人家略通些香道,说是这安神香也需因人制宜。奴婢瞧着夫人这香,气息虽雅,却似乎过于清冽了些,于夫人此刻心浮气躁、肝气不舒的症候,怕是效力稍缓,难以入木三分。” 碧玺正欲斥她多事,阮氏却睁开眼,目光落在青禾身上,“哦?你倒还懂些这个?依你看,该当如何?” “奴婢不敢妄言,只是听姑婆提过,若遇夫人这般情形,可在安神香中略添一味苏合香,取其甘芳醇厚、宽胸顺气之性,两相调和,能更快抚平烦郁,引气归元。只是这香方配伍、用料优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奴婢也只是听个皮毛,实不敢……” 这番话,却恰恰戳到了阮氏的痒处。 青禾说得不无道理,倒真勾起了她几分尝试的心思。 “倒是个法子。只是府中库房的苏合香,多是寻常货色,怕配不出那等上乘的效力。” 闻言,青禾小心翼翼道:“奴婢斗胆,夫人若信得过,奴婢……奴婢可试着调制一二?奴婢记得姑婆留下的些许方子,用料也识得些好坏。若夫人允准,奴婢愿尽心一试,只盼能为夫人分忧。” 阮氏沉吟片刻,她早已暗中命人调查过青禾的身世背景,回报皆说她身家清白,不过是依附浆洗房糊口的可怜丫头。 况且,这青禾入府不久,又对汀芷有救命之恩,瞧着也老实本分,比那些积年的老油子更易掌控。 此刻自己确实烦闷难解,头风欲裂,便生了姑且一试的念头。 她挥挥手,对碧玺道:“也罢,便让她试试。你去库房,取些上好的苏合香料来,再拿些我们平日用的安神香粉,交给青禾。让她在……就在我暖阁后头那小茶房里弄吧,那里清净,也离得近。你盯着些,让她仔细些便是。需要什么器具,也由你给她备齐。” “是,夫人。”碧玺应下,虽觉让个新来的丫头碰夫人的香料有些不妥,但夫人发了话,她也不敢多言,转身去取。 “谢夫人信任!奴婢定当竭尽所能。” 10. 第 10 章 碧玺依着吩咐,取来了库中上好的苏合香与阮氏素日所用的安神香粉,另备下了一整套调香的细巧器具。 青禾立马上前,手脚麻利地将器具摆放归置,她素日里便是一副沉静少言的性子,此刻独处一隅,更显出十分的专注。 只见她拈起一撮安神香粉,置于掌心,凝神细辨。又取了些许苏合香,将其细细混合,再以白瓷小钵慢慢研磨均匀。 就在这看似不经意间,她借着袖口遮掩,将袖中暗藏着的香粉粉末,混入大半,与原有的安神香粉和苏合香融为一体。 动作行云流水,全无滞碍。 碧玺立在门边瞧着,只觉那香粉颜色似乎比往日夫人用的略深了那么一丝,气味也更沉厚馥郁些,倒是真令人心绪渐宁。 她暗忖这青禾倒真有几分本事,难怪能得夫人青眼。 “碧玺姐姐,”青禾停下动作,“您瞧着……这香气可还使得?奴婢总怕配得不好,辜负了夫人信任。” 碧玺走近两步,俯身嗅了嗅那钵中新合的香粉,点头道:“气味倒是不差,闻着更是沉稳厚重些,想必安神效力也该更足。夫人近日心绪不宁,头风又犯,正需这等沉静的香气压一压。” “姐姐既觉得好,我就放心了,夫人用着定能宽心。只是分量搭配,还需斟酌,奴婢斗胆,想先试配一小炉,请夫人品评,若觉合用,再行多配。香事虽小,却关乎夫人,奴婢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显恭谨,又透出对阮氏的关切。 碧玺见她行事稳妥,心思细腻,心中疑虑又消减几分,颔首道:“你倒是个仔细的。便依你所言,先试一小炉,待夫人用过再说。” 此香燃起,非但能彻底掩去密陀僧与丹砂的痕迹,其香气沉敛宁和,更胜寻常安神香一筹。 而萱晖堂内,阮氏歪在榻上,蹙着眉以指按压额角。 “夫人,香已调好,您且试试这气味可还入心?” 青禾捧着鎏金卧鸭香炉走进内室。 “这香气……倒真有些不同。闻着便觉心口那股子烦恶之气散了大半,连头也不似方才那般重了。沉而不滞,厚而不浊,确是好香。”阮氏目光落在青禾身上,“你倒真有些门路,没枉费我一番信任。” 青禾忙跪下道:“能解夫人烦忧,是奴婢的福分。此香奴婢尚可依夫人喜好,再调浓淡,务求夫人用得舒心称意。” 阮氏满意地点点头,连日来的烦闷似被这香驱散不少,看青禾也顺眼了几分。 她挥手让青禾起身,“甚好,这调香的差事,往后便由你专司。所需香料器具,只管问碧玺支取便是。用心当差,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夫人恩典!” 此时细雨如酥,栖云院内一片静谧,唯有檐下雨滴敲打阶前青石,发出细碎清响。 沈清棠撑着油纸伞,匆匆穿过庭院。雨水打湿了她藕粉色裙裾的下摆,绣鞋上也沾了点点泥星,她也顾不得擦拭,急促地步入内室。 “阿茴!”沈清棠顾不上拂去斗篷上的湿气,几步走到昭茴跟前,将怀中犹带体温的纸卷塞入昭茴手中,“幸不辱命!喏,你要的功课我带了。” “阿耶案头的副本,近三月涉及北境三镇军粮调拨的,都在这儿了。”沈清棠朝昭茴附耳道,带着几分邀功的俏皮,“我誊录时手心都沁着汗,生怕漏了紧要处,又怕被人瞧见。” “难为你了,阿棠。”昭茴接过那叠还带着潮气的宣纸,触及纸张,心头一紧。 她拉着沈清棠在窗边软榻坐下,亲手斟了盏温热的杏仁茶递过去。 “说这些做什么!”沈清棠摆摆手,接过茶盏也顾不上喝,神色转而凝重,“快看看,可有古怪?我瞧着那些数目字迹,脑袋都大了几圈,只知这里头浮记虚报之处甚多,旁的,却实在瞧不出门道。” 昭茴不再多言,敛了心神,取过那叠宣纸,凝眸细阅。她看得极慢,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勾画。 窗外的雨声似乎远去,室内只余下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 良久,昭茴的目光定在一行看似寻常的笔迹上,“阿棠,你看这里,”她指着其中一页,“押运官庞显禀报,‘永丰号’漕船承运新粮五千石,于三月十九日抵通州仓,卸粮入库,交接文书签押俱全,批注新粮足额,粒饱色正,验讫无误。” “是这句,有何不妥?”沈清棠凑近细看,“这庞显的签押我也认得,是户部漕司的老人了。” 昭茴抬起眼,眸中锐光一闪:“阿棠可还记得,去年北境大寒,秋粮歉收,朝廷为应急,曾特旨渚州调拨了一批去岁留存、品质上乘的陈粮,专供边军应急度荒?当时户部与漕司忙得不可开交,伯父亦是经手人之一。” 沈清棠略一思索,点头:“确有此事!阿耶当时还为此事熬了几宿,反复叮嘱漕司,说陈粮转运更需仔细,防潮防霉是重中之重,务必确保军粮质量,勿寒了戍边将士之心。而且,我还记得,那批陈粮数量不小,因是应急,并未全部运走,按例应优先清运才是。”她说着,自己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向昭茴,“你的意思是……通州仓里,那批陈粮还在?” “问题便在此。”昭茴指着宣纸上“新粮”二字上,“你且看这批注,此次承运,押运官庞显报的是新粮。可据我所知,去岁那批应急调拨的陈粮,尚有相当一部分积压在通州仓待运。北境今春虽仍有寒意,却并无大灾,去冬运抵的粮草加上今春地方筹措,粮储尚可支应。按常理,户部与漕司调度,当优先清运陈粮,避免积压霉变,造成损耗。何以这艘船不运这积压待清的陈粮,反去承运本无需急于北运的新粮?” 沈清棠一怔,秀眉渐渐蹙紧:“你是说……有人故意将本该运走的陈粮压下,反用新粮顶替?可这……图什么?新粮陈粮,不都是军粮么?数目对得上便好,何必多此一举?” “数目自然要对得上,否则交接文书如何签押?如何蒙混过关?”昭茴眸中寒意更盛,“阿棠,这新粮和旧粮大有文章可做。你细想,去岁北境歉收,朝廷为购那批上乘陈粮应急,是按市价极高的时估所定,一斤陈粮的耗费,几乎抵得上今年新粮的一斤半。若有人将高价购来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8|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粮压下,却用低价新粮顶替数额运往边关,这中间的巨大差价,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私囊了。” “若真如此,那批被压下的陈粮如今何在?莫非已暗中偷梁换柱,流入私市牟利?还有这交接文书纵使一时瞒天过海,待到边关开仓验粮,发现是新非陈,岂不立时败露?” “这便是关键所在。”昭茴眸光一凛,“通州仓,正是军粮北运前最后,也是最大的集散地。鱼龙混杂,交接查验的关节最多,也最易做手脚。若有人在此处勾结仓吏,在账目上虚报损耗,再将陈粮暗中转运至私仓,待价而沽。边关天高皇帝远,粮草交割时,接收官员若非极其精细且不畏强权之辈,谁敢细细追究?纵有疑虑,一纸文书便可搪塞过去。若我所料不差,那些人必是在陈粮转运后便寻了由头,报称霉变销毁,抑或是借口折耗亏空,再过些时日,便可将那笔烂账彻底抹平。届时,吞下的银钱干净了,实打实的粮食却凭空没了,苦的正是边疆等着粮饷的将士,更歹毒的是——”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绵绵春雨,既而道,“届时,他们定然是要将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罪名扣在负责接收转运的宁安侯府旧部头上,再牵连到我阿耶总揽北境军务之责……人证物证俱在,纵使我父兄百口,亦难自辩。” “此计策不仅贪墨军资,还要嫁祸忠良!若非阿茴你心细如发,看出这‘新粮’二字背后的蹊跷,我阿耶纵使再明察秋毫,也未必能想到这层层掩盖下的龌龊勾当。”沈清棠看向昭茴,急切道,“阿茴,我们得立刻告知伯父和少将军!” “不可。”昭茴断然摇头,“此乃推测,尚无实证。仅凭我们的猜测,难以取信。太子一系既敢行此险招,在户部与漕司这等要害之地,必有他们的人,打草惊蛇,反令其毁灭证据,甚至反咬一口。我们需更确凿的把柄,方能一击必中。” 前世父兄蒙冤下狱的惨状与边关因劣质军粮而起的哗变流言,交替闪过脑海。 心口似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沈清棠虽心急如焚,却也知昭茴所言在理,“那……我们现下该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 “阿棠,你已做得很好。”昭茴的声音异常冷静,将那叠誊录仔细收好,藏于妆奁夹层之中,“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已非你我闺阁之力可及,更涉及朝堂兵权争夺,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需借力打力,顺水推舟。”她心中已有了决断,“你切莫再沾手。回去后,若有人无意问起,只当全然不知!余下之事,交给我来周旋。” “阿茴……”沈清棠眸底是化不开的担忧。 “你放心,我心中已有对策,会保护好自己的。何况,此事攸关父兄安危,我断不会行无把握之事。”说罢,她随即扬声唤道,“朝露!” “奴婢在!”朝露应声而入,见两位主子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 “速去备车,我要去趟衔月楼。”昭茴吩咐道,“阿棠,外间雨势未歇,你且在我这里稍坐休息,待我回来再细说。” “好,阿茴,你可千万小心!” 11. 第 11 章 去往衔月楼的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车帷低垂,将窗外流转的街景与市声隔绝在外。 车舆内,昭茴凝眸沉思,心下已是百转千回。 她深知,此番对手布局深远,牵扯甚广,绝非一人一府之力能破。 通州仓远在数百里外,仓场吏员盘根错节,若无强力外援介入,难以短时拿到铁证。 而定王麾下能人异士辈出,缉事曹的眼线更是遍布整个崇安城,无孔不入。 他在军中和各地粮道、漕运要害之处,定埋有暗桩。 更要紧者,他与太子一系素有抗衡之意。 军粮案若爆发,北境生乱,首当其冲便是削弱宁安侯兵权,而定王则难免陷入东西两线难以兼顾的被动局面,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东宫。 于公于私,定王皆有插手此事的理由。 此行虽似冒险,却也是权衡利弊后,不得不为的选择。 她手中筹码有限,眼下借他之力查明军粮案真相,阻遏阴谋,保全父兄与边关稳定,似是唯一且最迅捷的途径。 到了衔月楼,迎她的,仍是上回那名伶俐小厮,不待昭茴开口,小厮已轻车熟路地引她直上三楼天字阁。 天字阁内,兰麝氤氲,因着窗外阴雨天色,略显昏沉。 昭茴方踏入天字阁,便觉一股清冽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沾染的微雨潮气。 室内并未点灯,怜月见昭茴至,并不讶异,只屏退左右,亲自斟上一盏明前龙井,“女公子冒雨前来,可是北境军粮一事,有了紧要发现?” “正是。”昭茴自袖中取出那叠誊录,纸张边缘已被雨水洇湿,晕染了些许墨迹,“怜月姑娘,此乃近三月北境军粮漕运录副,其中关键细节,恐需殿下过目。” 怜月接过,神色渐凝,“女公子聪慧,心细如发,竟能从漕运文书中发现端倪。只是此事牵涉之广,非比寻常。殿下虽有心,却也不便直接插手户部漕司事务。” 昭茴早料到此节,从容道:“昭茴岂敢劳动殿下亲自查证?只求殿下借我二人一用。” “不知女公子有何安排?” “一名精通漕务账目以及一名身手敏捷、善潜行匿踪之人,可让其二人夜入通州仓实地核验。有此二人,内查文书,外探实况,里应外合,方能尽快拿到确凿证据。” “女公子果然好谋算。”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自西侧传来,打破了阁内的静谧。 昭茴心口一跳,抬眸望去。 只见西侧整面梨花木雕花壁竟无声滑开,露出其后一间更为轩敞雅致的内室。 虽有一面缂丝山水屏风略作隔绝,但那道声音她绝不会错认。 一道颀长身影自屏风后转出,玄衣墨冠,眸光如深潭,正正落在她脸上,不是定王又是谁? 他何时在此?方才的话,他又听去多少? “殿下。”昭茴起身见礼。 江时熠径自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掠过案上那叠誊录,淡淡道,“不必多礼。本王倒是想听听你有何见解?” 闻言,昭茴指着誊录上的批注,“殿下请看,这永丰号漕船报称运抵通州仓的乃是今岁新粮。然去岁北境大寒时,朝廷特旨调拨渚州陈粮五千石应急,按漕司旧例,陈粮未清,新粮不运。而今不过季春,北境并无饥荒急报,何故急于运新粮北上?” 江时熠眸光微凝,执起那叠宣纸翻阅细看。 良久,他忽然开口,“你可曾留意,这五千石新粮的验讫朱印,边缘虚浮,印泥色沉而燥,与同期别船文书相较,分明是旧印新盖,刻意做旧的把戏。” 昭茴心下一凛,忙趋前细观。 果见那朱印边缘确有细微晕散,且印文笔画间透着一股子僵涩之气,少了官印钤盖时,遒劲透纸的力道,分明是仿刻伪作,再以手法做旧遮掩。 “殿下果然明察秋毫,”她不由叹服,“此印确是伪造。他们既敢行此险招,必是打点好了仓场上下,寻常查验绝难窥破。” “伪造官印,贪墨军资,罪同谋逆。单凭此点,尚不足扳倒背后之人。”江时熠眸光一凛,几经交锋,他对那背后之人的势力手段可是一清二楚,“不过,你既看出新粮有异,可知他们为何偏偏选中永丰号承运?” 昭茴略一沉吟,将前世零星记忆与今生线索串联,“永丰号乃太子妃母族产业,押运官庞显更是东宫门下走狗。用他们的人运粮,一来便于掌控,遮掩勾当。二来若事发亦可推说底下人私自勾结,与东宫无涉。” “只答对一半。”江时熠唇角微扬,他忽从案几暗格内取出一卷册簿,将其推至昭茴面前,“这是去岁渚州粮市时估录副。你且看看永丰号去岁秋冬之际,在渚州粮市收了多少陈粮。” 昭茴打开册簿,但见“永丰号”名下,密密记载着去岁九至十一月间,竟陆续购入渚州陈粮及邻近州县所产陈粮逾万石!而同期渚州官仓为北境应急所购陈粮,不过五千之数。 “殿下之意是……”她心下骤明,“他们早有计划,先暗中以市价大肆抢购渚州优质陈粮,造成市面上陈粮紧俏的假象,哄抬时价,朝廷迫于边关急需,不得不以高价采买。待官银入库,他们再以新粮顶替陈粮数额运往边关,虚报损耗,从中赚取巨额差价。” 昭茴若有所思,“而他们将那批本该运往边关的陈粮囤积居奇,待价而沽。” “不止如此。”江时熠直指要害,“去岁北境突然急需那批陈粮,正是因为永丰号暗中操纵漕运,故意延误三批军粮北送,致使边关存粮告急。如此一来,朝廷不得不紧急高价采买陈粮,而这批陈粮,恰恰大半来自永丰号早已囤积的私仓。” 昭茴恍然道,“如此说来,那庞显此次押运新粮,不过是走个过场,掩人耳目?那批被压下的陈粮,如今恐怕已不在通州仓了?” “所以,现在你应知晓,为何庞显定要用永丰号的船,运这批新粮?” “唯有动用自家船只,方能将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永丰号去岁购入万石陈粮的账目,早已用转运损耗等名目平了账。而今这批五千石新粮,不过是他们左手倒右手的把戏,实际运往边关的,只怕连账目所载的三千石都未必有。” 恰在此时,窗外传来三声鹧鸪清啼。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139|183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进来。”江时熠眸光未动,只淡淡开口。 只见逐影一身黑衣翻窗而入,身上还带着室外雨气的寒凉。 “殿下,女公子。”逐影躬身禀报道,“卑职已将事情已经办妥了。约莫半个时辰前,庞显家眷已被‘东宫侍卫’接走,另外,通州仓暗桩那边已收到明夜子时要走一批霉变销毁粮车的消息。” “此事,你们处理得很好。”江时熠见昭茴凝眉沉思,不由道:“在想什么?” 昭茴回神,轻声道,“庞显是东宫的人,东宫此时控制其家眷,又急着转移粮车,这般动静,岂能瞒过二皇子的耳目?不过,臣女猜测,恐怕这接走庞显家眷的,未必真是东宫之人。” 昭茴似乎是想到什么,抬眸看向江时熠,“所以,是殿下命人冒充东宫侍卫接走庞显家眷,又制造东宫欲灭口庞显的假象。再故意泄露粮车动向,引二皇子派人拦截夺粮?” “你很聪明。”江时熠并未否认,“太子多疑,二皇子觊觎军权已久。这般肥肉送到嘴边,岂有不咬之理?”他语气转冷,“东宫既要行此龌龊勾当,便该想到会有被反噬的一日。二皇子那边,若本王猜测的不错,他们此刻应当有下一步动作了。” 她瞬间明了定王的意图—— 将计就计,挑起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猜忌,让他们自乱阵脚。 昭茴骤然抬眼:“殿下是要祸水东引?” “庞显一旦察觉家眷被控,自身又成弃子,必心生怨怼,惶恐自保。此人生性贪鄙,却非蠢材。东宫既要灭口,他岂会坐以待毙?” 昭茴顺着定王的思路分析,“以二皇子的性子,岂会放过这个拿捏东宫把柄的天赐良机?必会暗中派人接触庞显,许以重利,诱他反水。” “二皇子为坐实东宫罪证,也会派人暗中拦截那批粮车,人赃并获。殊不知,只是我们的人假扮运粮的商队,而太子那边,则疑心二皇子欲拿捏庞显反制东宫,必会加紧灭口之策,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截杀庞显。届时两相争斗,必生纰漏。” 两人目光交汇,竟是想到了一处,“而这纰漏,便是我们的机会。” 此刻,昭茴才明白自己前世所窥见的朝堂争斗,不过是冰山一角,其下暗流涌动,远超她所想。 “本王便为他们再添一把火,既是要做戏,那便要做全套。”他目光转向逐影,“你暗中命我们的人再放些消息,务必让庞显知晓,东宫已派人接走他的家眷,要他明夜子时亲自押送那批粮车出城,否则家眷性命难保。” “而待到庞显与二皇子见面,便是东宫欲灭口之时。在此之前,务必确保庞显与东宫无法取得联系。”昭茴若有所思,随即反问道,“可若是东宫起疑,庞显与二皇子勾结,想要灭口,岂会让他亲自押车?” “不,太子此人猜忌多疑。而正因为不合常理,庞显才会确信这是东宫的试探之举。他若是不去,便是心中有鬼。但他若去了,不是正合我们之意?” 室内重归寂静,只余窗外淅沥雨声。 “至于那批粮车,”江时熠沉吟片刻,看向昭茴,“可有兴致,陪本王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