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墓园,凉风习习,树影摇曳,周围沙沙作响。
此刻里面有活人出现比死人更恐怖。
许轻尘的墓碑前,高大挺括的身影长身而立,深邃漂亮的眼眸眼神涣散,薄唇紧抿。本就白皙的面庞在黑暗里显得灰败。
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整个人特别像个西装革履的精神病,就是不像正常人,因为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
骄傲如靳淮洲,也会害怕,眼前这个人,是他世界上最害怕的人。
许轻尘,多可怕的三个字。
他甚至都不用活着,就能抢走他的老婆。
靳淮洲打开从车里拿出的价格超六位数的红酒,洋洋洒洒地一股脑倒了大半瓶在了许轻尘的墓前。
他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就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不知道是不是酒太难喝惹恼了靳总,他一下子把酒瓶砸向许轻尘的墓碑。一双本来没什么神采的眼睛因为喝了酒而变得猩红。
比刚才更像精神病地冲着墓碑吼,就这场景,路过的狗都得被吓的抖三抖。
“明明不能护她一辈子,凭什么还要跟她表白,表白完了就人间蒸发,你哪怕劈腿出轨,始乱终弃,她最起码能厌弃你忘了你,可是你偏偏死了,你自己一了百了还他·妈成了英雄,让她记你一辈子,还留个疯妈给她伺候,你凭什么这么欺负她!”
“你知不知道,她多伤心,”
靳淮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单膝跪在了墓前,碎裂的玻璃轻易地透过衣裤,割伤他的皮肉,他感觉不到疼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许轻尘的墓碑。
他太恨了,眼前越来越模糊。
“她为你,自杀了两次,为了见你,命都不要了。”
“你到底哪里好!”
......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寥。
死人说不了话,如果能说,要说什么?
“靳淮洲,如果不是我丢了命,哪有你什么事呢?”
是,他就是个被资方硬塞进她剧本的男配而已。
主角的光环永远打不到他的身上。
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
纪明珠穿着一条宽大的牛仔裙,一双刷的发白的帆布鞋。
烈日炎炎下,她头发被额头的汗微微沾湿,脸红扑扑的,微扬的眉眼写满了和穿着不匹配的冷淡傲慢,却带着雾蒙蒙的水汽,撩人不自知。
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的硬纸板,站在公交站牌下用力地扇着风。
靳淮洲大概遗传了他妈妈的热爱自由,从不为什么人什么事留心。
他从小众星捧月,肆意又散漫。
什么都爱玩,什么都能舍下。
他共情不了死去活来的感情,也没想过要去和谁谈恋爱。
那一个下午破天荒地,靳淮洲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纪明珠。
以至于晚上连梦里都是她。
只不过在梦里,他们都没穿衣服。
从梦里惊醒半夜换床单的时候,他有点慌。
他从没有过对一个人魂牵梦萦的感觉,最搞笑的是他不过是远远地多看了那女人两眼,这种失控的感觉并不好。
但是他控制不住。
好久以后,他听说了一个词:生理性喜欢。
那时候已经是挺久之后,他千方百计,动用很多关系,找到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没什么犹豫,却当真很用心地跟纪明珠表白,他真的会对她好的。
结果当然是被拒了。
当时纪明珠连眼神都没聚焦到他身上,只轻飘飘地说了句:“抱歉,我不喜欢男人。”
只是第二天当他对着镜子练好了表情和动作,假装偶遇去跟纪明珠打招呼时候,她的眼睛里只有茫然。
根本不记得他这个人。
他在纪明珠身上,第一次扎扎实实体会到了挫败。
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何况是天之骄子靳少。
他又不缺人爱,一个女人而已。
意志力,理智他都有。
他还会权衡利弊。
只是看见她心爱的人离世,她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眼眸破碎个彻底。他又恶狠狠的妒忌了。
比妒忌更多的,是要把他撕扯成两半的心疼。
原来爱她的感觉只能休眠,杀不死。
最后眼睁睁地看她为别人寻死,还是火急火燎的去娶她,生怕去晚一点就永远失去她。
娶她顺利极了,没什么波折,领证,婚礼,她是他老婆了。
怕她不愿意委身于他,连婚房的卧室都只敢留一间。
他得到了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以前被拉扯揉搓多年的心,彻底空了。
怎么能那么空,她坏透了,把他的心挖了个干净。
可明明没有了心,怎么那里还能那么疼。
他们同床共枕,他却依然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然后以自虐的方式,看着她照顾那人的妈,看着她一次一次的跑去问案子有没有眉目,看她七夕的时候跑去看他,连婚戒都不敢让他看到,她还跟人说要为许轻尘拼命.....
清醒的时候要给他看她掰开了揉碎了展示她有多爱那个人。
他扔下重要项目去陪她照顾许轻尘的妈。
他买通护士,为了让她休息一下。
她这个没良心的坏女人,睡着了还要抱着他说想许轻尘,他给她肩膀靠,她却要边流口水边亲口说喜欢许轻尘。
他承认:看见今天纪明珠听见靳澜汐把警察形容成看门狗的反应时候,就疯了。
他早就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像他这样,不断自我攻略,自我消化,再次被重击,再自我疗愈。
“你凭什么跟他比?”
最清淡的口吻,说着最狠毒的话。
他再也不要纪明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