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珠在靳淮洲摔门离开后,就那样穿着高跟鞋保持一个姿势站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站到腰都疼了,才回过了神。
她脱了鞋子,光着脚,整个人窝在了沙发上。
很久之前,她听过一句话,男人喜欢让他笑的女人,而女人喜欢让自己哭的男人。
乍听的时候,她还只是嗤之以鼻,哪个傻逼会喜欢让自己哭的男人。
眼泪又掉下来的时候,她也明白了,这世上,缺什么也不会缺傻逼,只是人人都不愿意承认傻逼就是自己。
靳淮洲根本没必要警告她、威胁她,再扯出这个那个的甩锅给她。
他只要直白地告诉自己,他喜欢靳澜汐。
她怎么舍得不成全他。
什么也不懂的时候以为爱是奔赴。
如今明白,爱真的可以是放手。
允许自己为了告别而放纵。纪明珠光着脚,起身去冰箱拿出几罐啤酒。
冰冷酸涩流淌进身体,全身被寒意裹挟,仿佛从来没有温暖过。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已经堆了好几个空啤酒罐。
纪明珠坐在高脚凳上,看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多好看的一张脸,靳淮洲真没一点眼光。
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真局气!做人就该这么大气!他们要双宿双飞,我就给靳澜汐让地方,他们要藏着掖着,我就还顶着靳太太的头衔,给他们打掩护。”
纪明珠被自己给贱笑了,恋爱脑成这样她也是自己给自己长见识了。
她把手里空了的啤酒罐朝镜子里的自己扔过去:
“死舔狗!”
又开了一罐啤酒,敬了敬对面的自己,紧接着自杀式的一口干掉,啤酒是凉的,脸颊却红扑扑的发烫。
“纪明珠,你做的对!深藏功与名!你!就是当代活雷锋!”一个酒嗝顶上来,纪明珠伸长胳膊,指了指镜子里的自己,发号施令:“你别晃!”
对面的自己不听话,还是晃个不停,纪明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光着脚丫子跑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失个恋而已,酒量都下来了。
搜肠刮肚吐了个干净,纪明珠对着冲水的马桶摆摆手:“拜拜了,靳淮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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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纪明珠的手机铃声大作。
她顶着个一头乱发从桌子上爬起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过早晨六点多,纪平知大概是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打电话。
她点了免提,拄着桌子揉自己宿醉后生疼的太阳穴。
纪平知在电话那头发着怒:“纪明珠,你给我滚回来!”
纪明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发怒,不疾不徐地说:“发这么大火干嘛,别刚睡醒又给自己气死了。”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畜生!你快给我回来!”
“畜生当然只能生畜生,你不会以为自己披了人皮,就真能生出人了吧。”嘲讽顺着电话线爬到纪平知面前叫嚣,气得那老东西血压爆表。
纪明珠当然知道纪平知找她干嘛。
自己从T国回来这些天,一直不接电话,老不死的肯定以为她要吞了那些股份,再加上昨天当众把纪明非赶了出去,少不了在他老子面前添油加醋。
纪平知已经是年纪大脾气好了,要是从前,一定连夜砸了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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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向来注重养生,早饭按时且丰盛。
纪平知坐在长桌的主位上已经一个小时,饭菜已经凉透,纪明珠才终于出现。
明明是在等她,人到了偏偏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左面坐着的纪明非翘着二郎腿,舌头顶了顶腮,眼睛里带着即将要碾死一只蚂蚁的轻蔑。
而右面的纪平知第二任妻子,纪明非的生母肖曼,一身天青色的开衫旗袍,带着一副无边框眼镜,头发挽的一丝不苟,还带着一个玉簪。
这气质,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当家主母。
纪明珠因为宿醉气色实在不好,出来前还给自己画了个全妆,她的狼狈从来不可能给纪家人看,本来她就貌美,随便一打扮就漂亮得不顾人死活。
要非说有什么bug,就是一身没有图案黑色衣裤,梳个低丸子头,配上她没什么温度的睥睨眼神,实话实说还真有点像参加葬礼来了。
她没打算吞了股份,却也不愿意给他们一家好脸色,没一个字的寒暄,纪明珠把包往桌子上一扔,轻挑眉梢,明知故问:“找我什么事?”
纪平知未抬头,只是抬起鹰隼般的眼眸盯着她,唇角扯动:“你过来。”
“有事说事,别神叨叨的。”
纪平知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起身,挽了挽衬衫的袖子,一步一步地朝纪明珠走过来。
父女俩相对而立,纪平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她想想算了,没必要跟他对峙,浪费精力和时间,直接告诉他挑个良辰吉日把股份转给他就得了。
唇瓣刚刚动了一下,纪平知忽然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啪”的一声,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纪明珠刚反应过来这个巴掌,纪平知又把她往前一拉,反手,又一个更响的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纪平知为保持身材,常年健身,由于气愤,身上每一块腱子肉都发了力,纪明珠已经不是眼冒金星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球已经掉出来了。
桌边坐着的母子都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快意。
纪明非想起昨天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根本忘了对他动手的,赶他出去的,都是靳淮洲,恨意都给了纪明珠。
脑袋耳朵都嗡嗡作响,纪明珠刚想反抗,纪平知已经掐住她的脖子,一连几步把她按到了墙上。
“咚”的一声,后脑清晰地撞在墙上的声音,纪明珠只觉得嘴里涌起腥甜,脑子瞬间糊掉了。
要不是纪平知掐着她脖子,她一定就倒了。
纪明珠本能地想推开钳制住她脖子的手,可任凭她怎么用力,纪平知的力道只一味越收越紧,纪明珠毫不怀疑,他要掐死她。
模糊的视线里,纪明珠看见了纪平知衬衫口袋里别着的钢笔,这老登一直有装B的毛病。她想都没想,伸手抓起钢笔就朝纪平知的脖子扎去。
纪平知往后一躲,钢笔划过他肩膀,纪明珠也被他用力一推,后脑勺再次撞向了墙面,头晕眼花,她直挺挺顺着墙滑倒在地。
纪明非和肖曼这才起身,纪明非指着倒在地上摇摇欲坠的纪明珠大骂:“纪明珠,你竟然敢打我爸,你不想活了吧!”
纪明珠倒在地上,强迫自己缓神,死咬着嘴唇,嘴里蔓延腥甜,她才清醒了不少。
这会儿眼里带上了决绝的狠厉,她没有犹豫地起身,拔了钢笔的笔帽,用笔尖继续朝纪平知挥去。
纪明非挡在纪平知身前,伸手想抢她的钢笔,纪明珠另一只手已经扇在他脸上,力气不比纪平知打她的那巴掌力气小多少,纪明非被她打得头歪向一侧,气血上涌,一把又把她推倒在地。
纪明珠的眼里戾气更添几分,立马就要起来继续拼命。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温润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几人这才看到,战战兢兢的管家带着一人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戏。
管家身后的男人双臂抱胸,一张绝美的脸,不阴柔,却带着女相。流畅立体的脸型,削薄的唇偏偏带着精致的棱角,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手腕上松散地环着细小的沉香佛珠,斯文,禁欲。
纪明珠循着声音望去,看着浮现出双影的男人,呢喃出声。
“宋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