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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幸晟觅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四舍五入


    严烨霆最终满意离去。


    谢恒逸眼神仿佛化为刺刀, 直直插入那道背影。


    齐延曲确实是暂住在他家的客人,他们之间确实有这一层关系。可他又没说只有这一层关系。


    再说了,关系是会发展变化的, 不是死的。就算人死了, 关系也死不了。


    他就这么阴着脸回到家, 一身火药味没散干净, 屋里的气压都降低不少。


    齐延曲诧异地望去一眼。


    找个猫而已, 怎么弄得像跟猫打了一架似的,还是没讨着好的那种。


    白色大猫以一种奔放的姿势卧倒在谢恒逸怀中, 四只爪子被牢牢控制住, 极为不雅, 但被迫安分。


    谢恒逸按住的是它的肩部跟臀部,有注意控制核心,可以保证不会造成关节损伤脱臼。


    确认这一点后, 齐延曲的目光从猫身上移开。


    他到底不是屋子的主人,有外人来过,总归还是要报备一声:“刚才——”


    谁知他一开口,白猫听见熟悉的人声, 瞬间变得有劲, 再度挣扎起来,比先前更厉害。


    谢恒逸默默加大力道, 暗暗较劲, 匆匆打断齐延曲的话:“我知道。”


    齐延曲不明所以。


    谢恒逸略微回想了下五分钟前发生的事,解释道:“我在路上碰到了……你领导。”


    嘶,那玩意叫什么玩意来着的。


    齐延曲皱眉:“谁?”


    来的不就严烨霆一个?还有谁这么闲?


    能算得上他领导的人少之又少。总不可能是严烨霆教唆赵局一起偷懒来了。


    “什么叶什么……”


    谢恒逸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他当时光注意前缀去了,哪有闲工夫管那玩意叫什么玩意。


    正思索着,他一不留神, 竟让白猫从他手中逃走。


    齐延曲捕捉到他话中的单字,当即了然:“严烨霆?”


    “对,”谢恒逸想起来了,“起的什么破名字,有够无聊的,喊也喊不利索。”


    听见他这个形容,齐延曲先是哑然,再是唇角扯出个微乎其微的弧度:“名字而已,能有意思到哪去。”


    又不是取网名。


    谢恒逸反问:“我的名字不有趣吗?喊起来不利索吗?”


    齐延曲正要回话,谢恒逸就警觉地眯起眼:“你要是说一个‘不’字,以后不许喊我的名。”


    “不——”


    刚吐出一个字,谢恒逸就动真格地伸手来捂他嘴。


    他应付裕如地挡住谢恒逸的手,坚持说完:“不是领导。是比我早入门的同事。”


    谢恒逸遗憾收回手,大大方方改了口:“记起来了,他说他是你师兄。”


    齐延曲本以为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却不想谢恒逸出口惊人:“看着挺大岁数了,得有四十多了吧,还没混个领导当当?”


    语气平淡,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齐延曲原本打算当没听见处理,结果发现谢恒逸满脸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是等待他的认同。


    居然不是在开玩笑。


    “……他今年三十岁的生日还没过。”


    在他们这个行业,严烨霆算是相当年轻的翘楚了。


    更何况,严烨霆心态好,闲时性子称得上跳脱,比内勤里那些新人还像新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绝对不会被列进中年人行列。


    偏生谢恒逸神色难得正经,显得不像恶意揣测:“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四十?”


    “再四舍五入一下该半截入土了。”


    谢恒逸仿佛得到仙人指点,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你劝劝他,让他早点退休,一把老骨头小心散架。”


    他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件事:“他是那个椰子鸡汤?跟他名字挺配。”


    上次齐延曲用他手机打电话,就出现了这个称呼。


    这话没头没尾的,齐延曲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比较喜欢钻研这些。”


    谢恒逸不屑。


    炖个汤做个菜还需要钻研?


    “对了,监控——”齐延曲的话再次被打断。


    这次谢恒逸明显更急更笃定:“我不会看监控。你们聊了什么我不感兴趣。”


    齐延曲闻言停下来看了他一会儿。


    看得他心里发毛。


    这是不相信他的话?还是说齐延曲知道了点什么关于监控的事?


    “我是想说,把刚才的录像传我,我得给那边发过去。”


    上门采集指纹信息需要全程录像,由于有监控,严烨霆来时就干脆省了。


    谢恒逸应了声好,随即觉得手中空落落的。


    他看向悄悄咪咪往家具缝里爬的白猫,大步流星走过去,将其抓进了洗手间。


    齐延曲原本没放在心上,直到洗手间里边传出猫龇牙咧嘴的声音,把整栋房子的安宁都打破。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来到洗手间门口,对着关上的门问:“谢恒逸,你干什么?”


    玻璃门上映出一团黑影,白猫用爪子疯狂扒拉起门,发出重而尖锐的抓挠声:“咯吱咯吱——”


    白猫有点疯了。


    紧接着黑影向上一跃消失,然后是各种物品掉落在地的响声,听着就令人头疼。


    在一阵叮里哐啷中,齐延曲不确定里面的人能否听清自己的话,但还是道:“放它出来。”


    下一秒,门如言开了,从里头钻出一坨水淋淋的东西,有意报复一般,跑到家具密集处狠狠甩了甩毛。


    除了成功殃及家具,没起到其他作用,毛发依旧耷拉着,全无平日干燥蓬松造型的美感,惨兮兮的。


    只剩下一双漂亮眼睛还能看。


    齐延曲再抬眸一看,从洗手间走出来的人也惨兮兮的,头发跟衣服都湿了,衣物上沾满猫毛。


    只剩下一张脸还能看。


    一时比较不出一人一猫哪个更狼狈。


    好在没有打架。只是两个低龄幼稚鬼在互相报复。


    齐延曲退后两米,看在猫不会说人话的份上,代为讨公道:“它怎么你了?”


    “它总往人堆里扎。平时喜欢咬我就算了,万一不小心咬到别人怎么办?”


    谢恒逸义正词严,持续讨伐:“一点警惕心都没有,随便亲近人,万一被猫贩子拐了又怎么办?再说了,三心二意的猫不是好猫。”


    他走出洗手间,瞅见角落里有个吃了剩一半的猫罐头,果断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喵呜——”白猫彻底炸了,果真有几分要咬人的样子。


    “你跟它置气?”齐延曲取了张毯子给猫擦毛,“难不成你还指望它对你一心一意?”


    “它至少该对你一心一意。”


    谢恒逸冷哼一声,痛斥这只猫一点作为宠物的自觉心都没有。


    齐延曲感到诧异,不知道这人忽然从哪领会出的觉悟。


    “我只洗了它两个前爪,后面两个没洗到。它好像比上周洗澡的时候更怕水了。”见猫不断往齐延曲身上扑,谢恒逸提醒了一句。


    齐延曲斟酌道:“……其实它不怎么怕水。”


    懂了,怕的是他。


    自知遭人嫌又遭猫嫌的谢恒逸转方向上了楼,想起齐延曲的吩咐,开始调监控。


    他很快就截取出从严烨霆进门到离开的片段,顺手点了播放键。


    是齐延曲让他看的。


    不是他要看的。


    十分钟后。


    书房的门“砰”一下被推开。


    谢恒逸回到客厅,表情说不出的复杂,看不出阴晴,跟正在练习无辅助行走的齐延曲四目相对。


    相对无言。


    谢恒逸脸色变差,“砰”一下地摔门而去,急冲冲出去了。


    又是十分钟后。


    谢恒逸又是“砰”一下推开大门,急冲冲回来了。带着一大袋子东西回来了。


    在齐延曲的注视下,他提住袋子底部一倒,里头的东西如流水般哗啦啦滚了出来。


    茶几上瞬间堆满五颜六色的……洗手液。


    谢恒逸扬了扬下巴:“选一样。”


    齐延曲没问原因,查看起瓶身上的介绍。


    柠檬味、薄荷味、玫瑰味……挨个找了一遍,愣是没找出一个无香型。


    他找得厌烦,随手推了一个出去。


    绿茶味。


    谢恒逸拿上这瓶洗手液,把齐延曲推进洗手间。


    他给洗手液拆了封,一次性挤出来好几泵,全挤在齐延曲手心。


    “我去炖汤,”他抱臂倚在门边,“饭前洗手不能马虎,要是脏了就更得好好洗。”


    他在监控里看得清楚。他走后齐延曲就用水洗了手。而后严烨霆也碰了齐延曲的手。


    尽管齐延曲一视同仁,在严烨霆走后同样用水洗过手。但他觉得不够。只用水洗哪能洗干净?


    不给齐延曲询问的机会,洗手间的门被关上。


    齐延曲洗掉手上的洗手液,依然没把谢恒逸的话放心上。他尝试去开门,没成功,门被上锁了。


    居然又是认真的。


    洗手间的狼藉还没来得及处理,在乱七八糟的杂物中,他耐心一一探去,终于在肥皂盒底下拾起一把小钥匙。


    刚拿起来,洗手间的门就开了。


    谢恒逸走进来,先是举着齐延曲的手闻了闻。


    洗手液的味道很淡。


    他不太满意地拧起眉,但没说什么,把齐延曲推到餐桌前。


    齐延曲推测自己只在洗手间待了五六分钟,桌上却已经摆出来了一碗汤。


    卖相可以用丑来形容的一碗汤,要素齐全,勉强可以看出来是简陋版椰子鸡汤,闻起来没什么味道。


    出于对食材的尊重,齐延曲浅呷了一口。


    喝起来也没什么味道。


    谢恒逸倾斜着头,以这个角度,视线才能刚好自下而上看清齐延曲的脸。他观察到齐延曲喉结轻轻滚动,咽下了那口汤,便问:“好喝吗?”


    齐延曲略微迟疑了下,摇头。


    “不好喝就对了。”


    谢恒逸站起身来,把那碗汤端走,倒了个干净。


    “椰子鸡汤不好喝,记住了。以后别喝了。”


    第42章 引人澎湃


    虽然谢恒逸把椰子鸡汤做得相当难喝, 但该走的炖汤流程走了一遍,用过的锅碗瓢盆或多或少沾有油渍。还得洗碗。


    绕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败坏椰子鸡汤的名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最后这顿饭潦草解决。


    在这待了这么多天, 谢恒逸始终没亲手做过一回正经饭, 每一天都是潦草解决, 说什么这是原则性问题。


    齐延曲不明白为什么会跟原则扯上关系, 以为对方是单纯不喜欢下厨。


    谢恒逸想了下, 答:“还行吧,不讨厌, 我只是不喜欢给别人打白工。”


    “以前去店里干兼职, 总有老板拿我当免费厨子用。在家也逃不过, 有个谢嵘在。”


    他混过各行各业,这些行业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动脑子的跟不动脑子的。


    不过他感觉两者区别不大,都挺轻松。下厨也不例外。而这就导致他身上有更多可压榨之处。


    “那时候人微言轻, 给别人定规矩不管用啊,我就给自己定规矩——要是有人压榨了我什么,我想方设法也得讨个补偿回来。”


    谢恒逸举了个例子:“最开始的一个老板最爱使唤人,也最蠢。”


    “结工资那天, 我让他给我多预支了一个月的。第二天我就辞职搬家了。”


    “后面再有人叫我下厨, 我就跟他们要价五千块一盘菜,无论谁来, 一律这个价。”


    他自顾自讲了一大堆, 齐延曲都没搭话。但他乐意讲,便继续往下说:“至于谢嵘那边,我就说在厨房待久了会招对象嫌弃。”


    那会子他年纪不大,觉得这个借口可委婉了。结果谢嵘当时毫不犹豫戳破了他:“不想做饭就直说,找这么个稀烂的借口。”


    并且还阴阳奚落了他一顿:“怎么的, 怕你未来对象介意你做过百家饭、嫌弃你丢了作为厨子的清白?”


    原本纳闷的谢恒逸转念一想,发觉谢嵘这话说得并不无道理。


    万一他未来对象就这样小心眼呢?


    “确实该嫌弃。待久了油烟味重,比烟味酒味好不了多少。”


    谢恒逸想到哪说到哪,刚准备再说点别的,却听到了吹风机的呼呼声。


    扭头一看,是齐延曲找来吹风机在给猫吹毛,一脸专注,完全没听他讲话。


    他闭上嘴,低头瞅了瞅衣服上的猫毛,转身走进浴室,麻利脱掉上衣。


    脱完上衣下一步就是脱裤子,也就是在这时,他才想起,裤子抽绳的死结还没解开。


    抽绳款式很细,那团死结在他手底下小得可怜,他努力尝试半晌,指尖捏得发麻,心中不免起了些火气,死结反而缠得更死。


    谢恒逸果断放弃,就这样推开浴室的门,赤裸着上半身走到客厅,径直在电视柜前坐下来,开始埋头翻找。


    翻了又翻,没见剪刀的影子。


    他记得是放在中间抽屉里的,不应该有错。


    凭借对自己记忆力的信任,他不信邪,把抽屉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了一遍。


    十分钟过去,什么都翻出来了,愣是没翻出来一个剪刀。


    在上半身凉成冰块前,他陡然想起上一次使用剪刀的人是齐延曲,剪刀自然不会在原位。


    他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更加烦躁,侧身单手撑住地板,正要借力爬起,忽地察觉到前方投下来一层淡淡的阴影。


    好巧不巧,有人站在了他前边。


    屋子里总共就两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他绷紧着脖颈仰起脸,膝盖跪在地板上,没有丝毫不自在:“剪刀放哪去了?”


    这个角度看人太费劲,他向上最多看见对方流畅的肩颈轮廓。向下则是肌肤跟衣料贴合透出的雾白,勾勒出微微起伏的线条。


    身形细长,影子沉沉,散出引人澎湃的压迫感。


    这让他呼吸有点颤。


    他很少被人俯视,他不允许自己被人俯视。这同样是他给自己立的规矩。


    可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被俯视时,心中竟然是澎湃的。


    他心尖萦绕的火气突兀熄灭,接着突兀重燃,仿佛血脉都烧起沸腾的温度。


    谢恒逸眸里的莫名色彩加重。


    齐延曲垂下来的视线一如既往,依旧轻飘飘的,打量过裸露在外的皮肉,如羽毛尖般一扫而过。


    他也是来取剪刀的,猫身上有两撮毛打了结,不能硬扯,只能剪掉。


    剪刀被他放在右边的支架柜,离他坐的地方仅几步之遥,故而没用轮椅。


    电视的下半部分被沙发挡住,属于他的视野盲区,他并没有加以注意。


    刚走到支架柜前,一片肉色就赫然闯进他眼中。


    男生精壮的半身赤着,胸膛沟壑分明,下颚线条锋利,由于撑地的动作,粗粝的锁骨凹陷得更深,腰背却挺得很直。


    仰头宛如是在嚣张地展示。嘴角扯着笑,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有点像挑衅。


    看到这场景的第一眼,齐延曲差点以为这人是不着寸缕的状态。


    他视线缓缓下滑。


    还好,裤腰拦截了腹股沟、牢牢挂在胯骨上。


    他也因此想起来死结的事,猜出了对方寻找剪刀的目的。


    齐延曲言简意赅道:“站起来。”


    听到这话,谢恒逸重新坐倒,向齐延曲伸出手:“借个力。”


    齐延曲蹙眉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如言把手递了过去。


    谢恒逸毫不客气地握了上来。


    即便大片皮肤直接接触凉空气,那手也没有降下温度,像在烈日下烘烤过的一般。热意裹挟住筋脉往上攀。


    说是借力,其实就是轻轻搭了把手,倒是没有为难他这个腿伤初愈的人。


    见谢恒逸站稳了,齐延曲立马抽出手,拉开手边的抽屉,取出剪刀。


    拇指跟食指穿过指环,他持握住剪刀,尖锐的那段朝向谢恒逸。


    谢恒逸敛起嘴边的弧度。没有表情,没动。


    举着剪刀的手下移。


    谢恒逸仍然没动。


    “别动。”齐延曲吩咐道。


    他不管谢恒逸应没应,对准抽绳来了两剪子,左边一下,右边一下。


    短促利落的“咔嚓”两声。


    不知为何,听得谢恒逸太阳穴突地一跳。


    刀尖合拢,齐延曲晃了晃剪刀:“还用吗?”


    谢恒逸喉间发涩,说不出话来。


    体感温度仿佛出了岔子。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烫得无法思考,一会儿凉得无法感知。


    他感觉身体有点异样,朝齐延曲望去无声但暗潮汹涌的一眼,疾步回了浴室。


    齐延曲坐回椅子上,看着怀中猫长而乱的毛发,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


    顺眼的确顺眼,但打理起来就很难顺。


    他坐在客厅的灯下,微抿着唇,目光凝在猫茂密的背部,指尖勾起一处松结,用指腹揉散,循环往复。


    时间一长,他暂未失去耐心,猫倒是先觉着无聊了,尾巴一摇一晃地缠上他的手腕,带动着他手一歪。刚找出的小结块又消失在雪白中。


    “别动。”声音透出自带的冷。


    白猫没听懂,但感觉到主人不太高兴,便讨好地摊开四肢,歪头躺倒在主人大腿上。


    齐延曲揉了把它的脑袋,抬头看了眼周围,空中尽是正在飘落的浮毛。


    他松力气歇了会儿,随后带着猫去到洗手间。起码能保证浮毛落在有限空间内,后面清理起来方便些。


    进去前,他多看了两眼浴室的门,确保是合得严严实实的,没留缝。


    他又看了眼恢复如初的洗手间。不知是谢恒逸何时收拾的,整洁有序,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的狼藉。


    谢恒逸确实跟他想得很不一样。


    齐延曲保持静默,接着用梳子慢慢理毛。


    或许是因为处于危险环境,猫刚开始有点不安,在不断安抚中逐渐放下戒备。


    就在即将打理完毕时,沉寂的卫生间里倏然响起怪声。


    是一阵粗急的喘气,时而轻,时而重,是极力压抑后的结果。


    齐延曲的手一顿。分辨出这声音是从浴室里传出的。


    有反应的不止是他,就连猫都瞬间翻了个身,耳朵跟绒毛同时竖起,从他腿上跳了下去,在浴室门口徘徊。


    浴室与他相距不到三米,一扇玻璃门形同摆设,什么也阻隔不住。


    包括沙哑的闷哼,被堵在齿缝间的气流,欲出不出,听着似乎很是难耐。在狭窄的空间里格外明晰。


    几乎能贯穿双耳,几乎能让听者掌握到这规律。


    齐延曲放下木梳,将猫托起,打算一言不发地离开。


    经过浴室门口时,里头有了新的异响。这次是句子。可惜音节模糊,仅仅是低沉的呢喃,似咬牙切齿,又似浓情深意,听不真切。


    齐延曲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手指微屈,敲了敲浴室的门,与往常语气没有不同:“谢恒逸。”


    敲得轻,说话的声音也轻。可他确定谢恒逸听见了。


    因为浴室刹那间变得无比安静。方才的古怪氛围荡然无存。


    被骤然掐断,里面的人却是舒了口气,绵长的一口气。


    好像是满足的,好像又不是那么的满足,总之是叹喟。


    再然后一切声音都停了。


    空气凝固,陷入诡异的平静。


    齐延曲只是淡淡提醒:“洗澡的时候注意通风。”


    第43章 托你的福


    正如齐延曲所说, 浴室门窗紧闭,新鲜空气进不来,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挤占着狭窄的空间。


    谢恒逸靠在墙上, 盯着那扇玻璃门。那上边似乎隐约透出浅浅的人影来,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应当是没有的。齐延曲说完那句话后, 紧跟着就是轮椅运作的滚动声。


    人应当是已经走掉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闻到这浑浊气味。那人的鼻子比猫都灵。


    应当没闻到。玻璃门虽然不顶用, 声音隔绝不了, 但气味总能隔绝掉大部分。


    谢恒逸用温凉水冲洗了一遍全身。掌心跟水汽中弥散着灼热的余温,恍有实质, 确有实质。


    那些黏稠的实质被水冲淡, 往排水口流走, 不见踪影。他的躁动仍在,“不够”两个字嚣张地活跃在脑中。


    不够。他的欲念仅在最后关头得到几分纾解。结束前不够,结束后依然不够。他都想不通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欲念。


    搞得像他非齐延曲不可似的。要是让齐延曲发现这一点, 不知道会有多么轻蔑他。


    在有意控制下,他憋屈得不行,像个一窍不通的毛头小子,连草草了事都做不到。


    他猛然间想到, 齐延曲人都不在这, 他控制什么控制?装正人君子给谁看?


    之后便不再控制。谁知好不容易放任堕落一回,还被当场抓包。


    他竟然没有丝毫窘迫, 反而被诡秘的兴奋情潮找到突破口。突破了, 没有填满。不过也没法了。


    谢恒逸穿好衣服打开门,外头果然没人。他又打开窗户,确认气味消失殆尽了,才回到客厅。


    客厅的灯被关了,沉在昏暗里, 只有茶几上酒杯里盛着傍晚天色的光。


    齐延曲没给他留灯,他也懒得再开,就这样坐倒在侧边沙发上。这个位置刚好直对楼梯口。


    楼上走廊亮着个小灯。齐延曲发现了他的下流行径,但没揭穿他,所以无事发生。


    为什么不揭穿他?齐延曲现在是怎么想他的?他思考了很久,坐了很久。


    天彻底黑下去,他身体有些僵了,几乎没有知觉,才在这个时候想通。


    轻蔑他就轻蔑他吧,有什么所谓?反正占便宜的是他。他高兴,他乐意,反正他不会真枪实弹做什么。


    谢恒逸稍微动了动,正要离开沙发,突地顿住。


    梯道右边的墙面上映出憧憧人影。


    楼上的人在一步步往下走。一只稍显苍白的手搭在扶手上。慢慢地,全貌展示出来了。和预想的一样,是一具完美无疵的身体。


    这具身体,无论看过多少次,带给谢恒逸的感觉都相当矛盾。他不知道人怎么能矛盾成这样。脆弱又坚韧。


    连带着他也变得矛盾。对方身上时时刻刻透露出矜贵冷淡的气息,令他不屑于靠近,却无法忍耐地起了侵占意图。


    侵占?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谢恒逸怔了下。


    侵占?要怎么侵、怎么占?


    仿佛有东西刺了下他的眉心,他停止深思,再思恐怕越思越不对,注意力转而放在那双腿上。


    没有穿戴辅助工具,下楼梯的动作已经能保持连贯,除了速度慢点,看不出来异常。不枉费齐延曲最近经常复健。


    他悄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视线随他一起藏在隐匿处,愈发肆无忌惮。


    齐延曲走完阶梯,后腰靠在扶手上歇了会儿。侧脸半隐半现,昏沉的光覆在如玉面孔上,像给极薄瓷器上了层莹润的釉色。


    说实话。就算仅仅是这样,对方什么都没做,他也能联想出另一情境。


    谢恒逸迟迟没出声,却措不及防跟人来了个对视。


    被发现了。


    谢恒逸不慌不忙地迎上冰冷的目光。


    又被发现了。


    他坦坦荡荡,扯出个不含关切意味的笑:“腿好了?”


    齐延曲面无表情,垂着的眼睫颤了一下。


    今晚的月光黯淡,陡然撞见黑暗中坐着人,说完全没被吓到是假的。更何况谢恒逸坐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黑暗中那双眼睛染有抹不开的浓墨,乍一看是降临下的夜幕。一旦看久了,就能探究到其中灼烈的侵略性,是捕猎时特有的。


    齐延曲接了杯水端在手里:“托你的福。”


    没好彻底,但再巩固两天也差不多了。


    视线错开。


    谢恒逸心不在焉地点了支烟。


    翅膀好了,鸟就该飞了。腿好了,人就该走了。这值得高兴吗?好像并不。


    就这样放齐延曲走?好像不太甘心,他的报复还没报复到位,想做的事也没做到位。他用什么理由、什么手段能把人留下?


    留下了就能甘心么?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具体想对齐延曲做些什么。


    烟雾在客厅散开。


    他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随即将烟碾灭,掷进烟灰缸,然后从沙发上站起。


    走了几步,僵硬的身体开始回血。他终于感知到落寞的情绪。


    谢恒逸开了瓶酒,试图压下这些或低迷或高昂的情绪。他兴致缺缺地喝了一口,发觉枯燥无味,也放下了。


    他干脆堵住还停留在楼梯口的齐延曲。对方问他要做什么,他僵持着不回话。


    这个人,一点也不负责。他想。


    明明是对方亲手酿造的这一切。如果不是齐延曲总这样那样,他怎么变成这样那样?


    结果到头来只有他纠结执迷。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手段报复他,想害他这几天都心神难安。


    既然害得他睡不好觉,于情于理都该给他补偿。


    过了良久,谢恒逸忽然问:“会用琴吗?”


    “……不会。”


    谢恒逸全然不管齐延曲回答了什么:“给我弹首安眠曲吧。”


    他用的是打商量的语气:“行不行?”


    齐延曲不再回答。答案很显然。


    但很显然谢恒逸不在意答案。说话打商量不代表做事打商量。


    他径直将人腾空捞起,箍紧那截腰身,简直蛮横,剧烈动作间齐延曲的手肘磕到他的下巴,他没反应,对方倒是吃痛地抽了一小口气。


    他忍不住气笑了。短促炙热的吐息洒在对方耳畔,他察觉到对方在他怀中一缩,似乎失了挣扎的力气。


    不过挣不挣扎的,影响都不大。他无视齐延曲断断续续的阻挠声,快步跨上楼梯。


    为了保证稳,谢恒逸每一步都踏得很重。途经二楼时,他注意到走廊边上靠着轮椅,被折叠好的,单手就能提起。


    他想了想,拍了下齐延曲的后背:“手上有劲没?”


    齐延曲看了一眼轮椅,没明白他的意思。


    谢恒逸今晚有种不知是人是鬼的诡异感,似乎很想捉弄他。就因为被他撞见在做那档子事?脸皮这么薄?


    二十岁正是男性生理欲望最强烈的年纪,有这种行为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恼的。


    “不想摔就勾住我。”谢恒逸迟迟没等来回复,索性不等了,松开了左手。


    齐延曲眼皮一跳,在上半身坠空前,他完全是凭借本能地环住男生绷紧的脖颈,指尖没入其后颈的发茬中。


    这样一来,大部分自身重量由他自己承担,只有下半身靠谢恒逸的胳膊支撑。的确很吃手部力量跟腰部力量。


    他唇抿得更紧,一直到被带进琴房都一言不发。


    琴房的灯被按开,眼前充斥着温馨明亮的光,齐延曲眨了几下眼才适应。


    谢恒逸把人放在琴凳上,展开被他一并拎上来的轮椅,坐了上去。


    挺舒服的。


    眼瞅着齐延曲还想拒绝,他扬头示意开始:“来都来了。”


    齐延曲无声叹了口气。


    “你喜欢钢琴?”


    谢恒逸诚实地摇头。


    “那是你小姑喜欢?”


    谢恒逸仍是摇头。


    “温言喜欢,她一直想学,但钢琴跟学费太贵了,她一辈子也只碰过儿童电子琴。”


    “她说大不了等以后做鬼了,偷偷溜进别人家学,”谢恒逸漫不经心地说,“所以我就买了一架,免得她也去私闯民宅。”


    刚解释完,琴声就响了起来。


    谢恒逸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卖可怜这一招实在无耻,但是出乎意料的好用。


    他细细打量起端坐在钢琴前的人。方才在客厅距离太远、光线太暗,现在就刚刚好。


    刚刚好能看清掌骨指骨的发力变化,以及——


    谢恒逸伸出一只手,隔空丈量了下对方各个部位的围度。


    一切都刚刚好。长得很严谨的一个人。从坐姿到指甲修剪的弧度,处处都严谨得挑不出错。和初见时一样,眼神结冰、姿态不凡,从未变过一丝一毫。


    带给他的感受却天翻地覆。


    齐延曲弹的真的是安眠曲么?怎么一点也不管用。


    可能是因为他没认真听?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但他绝对是一个满分的观众。


    琴声在渐弱处理中停止。


    一曲毕,任务完成,齐延曲起身将琴凳归位,打算自行下楼回房。轮椅对他来说不是必要。


    这时,原本巍然不动的谢恒逸动了。


    他骤然拽了一把毫无防备的齐延曲,将人按坐在自己大腿上。


    谢恒逸忽略掉齐延曲的不悦,暗暗想:


    就算腿好了又如何,他依然能轻而易举控制住对方——


    将对方压得翻身不能。


    第44章 金尊玉贵


    后背撞上胸膛,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齐延曲是疼得。


    他清楚谢恒逸的作息。每天早上八点,雷打不动地进行有氧运动。身躯锻炼成一种适宜的结实。他见过几次,的确是协调流畅。


    唯一的缺点就是软硬不适中。


    他忘了是什么时候从何得知的, 只依稀有这样个印象。


    事实证明他的印象没错。


    撞上去的那一瞬间, 他感觉到谢恒逸全身绷住了。本来就紧实的肌肉更加僵硬, 像一堵坚硬牢固的墙, 撞得人生疼。


    有力的手臂横在他的腰前, 近乎粗暴地往里带,勒得他快喘不上气。炙热的体温隔着衣料渗透过来, 他仅剩下四肢能动弹, 但无济于事。


    不知是谁出了汗, 相贴得就更紧密。齐延曲太久没做过这般的大动作,再加上胸腔受到轻微压迫,呼吸已经乱了。


    齐延曲脸上看不出怒意, 那点不悦却直达眼底。这种黏糊不清的接触,令人不喜。


    不过显然也是有人喜的。


    到了谢恒逸这边,就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谢恒逸无意间蹭过一块冰凉地,丝毫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 倒是让他上瘾, 叫他恨不得反复碾磨。


    他将齐延曲上衣的链条扯松,收拢手臂, 用小臂代为收腰。如此一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他的脸侧碰上了齐延曲的发顶。


    在迫使下,齐延曲斜过头,刚好给谢恒逸留出搁置下巴的空余,也终于有了交流的空间。


    齐延曲一开口就是呵斥,强调事情的危险性:“别乱来, 轮椅承重不够。”


    “没事,”谢恒逸毫不在意,“就算塌了,在下边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保你安然无恙。”


    齐延曲面色不变,胸口微微起伏着,幅度比平日明显了几分,似乎在压抑翻滚的情绪。


    他居然会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他果然没看走眼,这就是个十足的无赖。


    想一出是一出,做事不考虑后果。


    “谢恒逸,收收你的小孩脾气,少胡闹。”言语中逐渐带上强硬。


    谢恒逸目不转睛直视着近在咫尺的人。得益于比齐延曲高出半个头的身高优势,他能将一切尽收眼底,连带其衣襟下舒展变化的凌厉线条。


    乱来?胡闹?


    听到这两个词的瞬间,仿佛有一团阴雾堵在心口,憋得他烦闷不堪。


    这就算乱来了?这就是胡闹了?


    “收收脾气?”


    他凭什么要收敛脾气?


    “我什么脾气你不是早就清楚了么?”谢恒逸不由得冷笑,语中暗含愠气,“现在让我改是不是太晚了点?”


    “齐延曲,我可以听你的话,但你不能真把我当畜生。”


    想管的时候管教两句,不想管了就撒手走人。哪有这样的?真把他当软柿子了?合着之前说什么宠物不宠物的,就是在暗示他?


    先使手段骗他俯首帖耳,最后翻脸无情直接走人,就能顺理成章让他咽下所有怨怼。


    倒是好计谋。


    在齐延曲察觉不到的后腰处,谢恒逸手臂上青筋隐现:“就算是养畜生,也没有你这样的。”


    这两个月里,他照顾起人来事无巨细,书本水杯他捧到跟前,客房家具悉数换过一遍,落实到墙纸灯罩都符合对方审美。


    玉坠银链在这栋房子里随处可见。那些是他专门淘来的玩物,一般来说,齐延曲把玩腻了就会换下一个。


    做完这些,他想不出要从齐延曲身上得到什么,他只想维持现状。


    结果呢,齐延曲跟那椰子鸡汤怎么说的?——过几天就复工?


    就算是一时兴起,也得给个交代吧。


    还是说,齐延曲经常这样一时兴起?这一次是他,上一次是谁?下一次又是谁?椰子鸡汤?


    他就知道那严烨霆不是好玩意,一点拒绝诱惑的能力都没有。


    倏地,谢恒逸发觉怀里的人有点不对劲。


    齐延曲垂着头,竟然朝他胸膛靠了过来。他细细端详过去,看见了对方被抿得发白的唇色,以及血色尽失的指尖。


    他神色一凛,手上力道一松:“磕着哪碰着哪了?你腿没好全是不是?”


    就在他松手的刹那,齐延曲撑着扶手站起,异样全无,恢复成正常面色,连多演几秒都懒得。


    谢恒逸立马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一时间,他又恼又急,故技重施,再次拽了一把还未站稳的齐延曲。


    这回齐延曲正面撞了上来。


    谢恒逸用大腿恶劣地向上一顶,将齐延曲整个身子支起,几乎出于本能地压上去,覆上对方来不及闭紧的嘴唇。


    齐延曲没能说出的话被代为咽下。


    谢恒逸无师自通地学会侵占,尽数夺走了对方的呼吸。毫不夸张地讲,他像个饥肠辘辘的饿虎,囫囵吞咽下才想起来回味。


    跟他设想的一样凉,比他设想的还要软。用手触摸跟亲口感受,果然天壤之别。


    他一边摩挲对方的下颌一边将其轻轻抬起,在对方未敛的眸中看见了愠怒。


    谢恒逸觉着新鲜,愉悦地攥住挥来的手腕。


    或许是因为怒极,对方手劲变大不少。可依旧是杯水车薪。哪怕耗尽力气,也只拉开丁点唇齿间的距离。甚至没能隔断黏连的丝线。


    见状,他眼底浮上寻衅的笑意,带着点张扬的邪气。他这次带上刻意的报复意味,分外胡搅蛮缠,将呼吸、津液一并掠夺。


    一个不留余地碾压,一个满含嫌弃避开,一整个杂乱无章,胡闹至极。不像是亲吻,更像是示威的施压。


    粗暴的吻里混迹有残留的烟味酒味,被搅得极淡。


    即便足够淡,但这成了齐延曲最无法容忍之处。


    齐延曲发狠地咬了一口湿热的嘴唇。无所谓咬到的是哪一方,无所谓疼的是哪一方。只要能唤回谢恒逸的理智就好。


    齿尖刺破唇肉,两人同时尝到了轻微的血腥味。


    刺激得谢恒逸眸中一亮,抑制不住地兴味高涨。火气转移阵地。火药只需火苗轻轻一擦,就能爆发出威势。


    但他终究还是退开了。


    他不确定这血腥味来自谁。


    交缠的唇舌一分开,他就立即朝齐延曲看去,视线着重落在色泽光润的唇上。


    没有伤。


    那被咬伤的就是他了。


    他摸了把嘴角,果不其然摸到一个小口,后知后觉地“嘶”了下。


    也是怪,破皮时他居然没感觉到痛。


    他松了口气,完全没感到生气,随手擦掉带下来的血渍,发现齐延曲还一动不动坐在他怀里,表情恹恹的,手微微抬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从这张脸上看出了茫然。


    稍加思索后,他大致猜出了原因:对方现在全身上下好像都不太干净,脸上有他留下的痕迹,身上也有他留下的痕迹。要是用手擦吧,只会越擦越脏。


    这个时候,他要是无意继续招惹,就该递纸巾和矿泉水了。


    可惜他现在有意招惹到底。


    谢恒逸用力抹了一把嘴角,粗粝的指腹几乎刮开一道新口子,指尖顿时染上猩红的血迹。


    他趁齐延曲没回神,把尚未干涸的血抹在那潋滟的唇上,拖过一截鲜艳的红痕。血珠摇摇欲坠。


    这样就更漂亮了。


    谢恒逸只觉身心舒畅。


    真是爽快——无与伦比的爽快。


    无底洞般的欲念就这样被轻松填满。


    就凭这个补偿,被怎样压榨他都认了。


    他忽而又想到齐延曲冷情冷意的话,瞳光暗下去了些:“还清不清醒?谈谈?”


    闻声,齐延曲抬眸看向谢恒逸那张脸,顿时感到头闷闷地泛疼,面若冰霜的脸上含着薄怒:“这话该我问你。”


    “谢恒逸,你清不清醒?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说话间,他感觉唇边有些痒,下意识一抿,再连贯性地一舔。


    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了。血珠混着不知是谁的唾液进入口腔,浓重的腥味在舌尖绽开。


    谢恒逸不禁笑出来一声,肩膀抖了下,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玩味。


    他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他要把齐延曲供着。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人,当然得好好供着。无论是用玉供,还是用金子供。他都乐意。


    他要把齐延曲供着。


    让齐延曲只能压榨他。他就能顺理成章获取更多补偿。他们之间就永远两清不了。他迟早能彻底侵占这个人。


    他既然以齐延曲为标准,就得学习对方的不择手段。


    至于齐延曲拿他当什么?他不在意。


    当宠物就当宠物,宠物起码能被宠着。


    不当宠物当玩物也行,玩物起码能被玩。


    在谢恒逸愈发灼烈的目光下,齐延曲愈发冷地质问:“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


    谢恒逸愣了下。


    为了确保对方有在认真听讲,齐延曲用指节抵上他凸起的喉结,重复道:“你说过你不是同性恋。”


    谢恒逸恢复正色,坦然自若:“我当然不是同性恋。”


    他又没针对同性进行恋爱筛选,这怎么能叫同性恋?


    就算他确实是,这跟他是不是同性恋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因为他是同性恋,他才会对齐延曲有感觉?


    那他怎么偏偏喜欢齐延曲,不喜欢别的男人?


    第45章 有缘再见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我很认真。”


    说这话时, 谢恒逸发誓自己是严肃以待的。


    但他这会子浑身舒坦,根本做不出多严肃的表情。


    两个月前的他绝对想不到,他会在今天将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以这种姿态、这种心态。


    甚至就在今天下午, 他去学校续假的时候, 还无法理解在校门口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其中包括他一个室友, 在宿舍排行第三, 是他们里头唯一谈着恋爱的。班上少有的女生被这人谈去了,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腻歪了两年仍嫌不够。


    像有那个皮肤饥渴症。


    现在他完全能理解了, 并且食髓知味。齐延曲还在他面前, 还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已经不想放人走了。


    他的手停歇了不到半分钟,又开始蠢蠢欲动。他破罐子破摔, 随心所欲起来,掌心覆上齐延曲的侧边腰身,抚摸到一片柔腻。


    原来真的会爱不释手,上瘾一般。


    他垂下头, 假意做思索状, 实则在暗自打量被他掌住的腰身。


    衣摆在胡闹中向上卷起,露出一片白皙, 薄得似乎能透光, 洁白光滑的布料在相较之下黯然失色。


    他的手掌挨在上边显得不知轻重,衬得青年身材尤为清瘦,却瘦得不硌人,和清隽骨相相得益彰。


    可能是因为他心术不正,他没觉得不合适, 反而想更不知轻重一点。


    原来人真的能产生如此强烈的原始欲望,贪婪到不知餍足。


    更让他至今都想不通的是,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既死板又鲜活的。


    死板得叫他不能掠地攻城,只能乘隙而入。


    至于鲜活……


    他眸光微动,望进对方针锋相对的眼神中。


    惯有的、令人心生寒意的眼神。


    可惜,齐延曲的威胁对其他人管用,对谢恒逸效果甚微。


    顶上的暖光线直射下来,映在冷眸上,似眼波荡漾,看得谢恒逸心头跟着荡漾,一不小心就出了神,唇角不知不觉地翘起微小弧度。


    在齐延曲看来,这就是分心的表现。


    抵在谢恒逸脖子上的手又使了点劲。


    瞬间,谢恒逸呼吸变浅了些。


    喉结对压力很敏感。轻轻一抵,就使他反射性吞咽,喉结不住地滚动。


    紧接着,他掌心一松,怀中一空,齐延曲从他身上起来了,却没有立即离开得远远地,而是单膝跪进他两腿之间。


    “既然你说要谈谈,那么我希望你——”


    说到一半,齐延曲陡然想起谢恒逸刚才的话,硬生生止住:“算了。”


    “谢恒逸。”齐延曲极轻地拧了下眉。


    除了叫对方的名字,他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


    “希望我怎样?”


    谢恒逸觉得自己在揣摩圣意上有点天赋,他马上猜出齐延曲未尽的言语,加强语气道:“我说了,我很认真。我很清醒。”


    “我也说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万一我就听进去了呢?”


    意思就是:敬请吩咐,但不一定听。


    这下齐延曲是真真切切感到头疼。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想不通谢恒逸为什么能当做无事发生。


    是因为谢恒逸报复心思不单纯,还是因为报复心思太单纯?说实话,他更倾向于后者。


    谢恒逸的小姑是不是没教过这些?所以谢恒逸根本不清楚亲吻意味着什么?只是在为了报复而报复?


    齐延曲思路很乱。他稍作冷静后,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推测。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谢恒逸交际能力正常,认知上懂得也不少。更何况,连……都清楚,说明并非不谙世事。


    又或许,是冲动之举?


    他委实不知该如何定性,便没有将事情挑明,起身收场:“耽误了你的时间精力,是我的问题。”


    “偷听你……也是我的问题,但我不是有意……”他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沉着给出解决方案,“明天一早我就会走。”


    他以为这番话能让他们两人同时镇静下来,殊不知这是往干柴上添了把烈火。


    谢恒逸眼底的戾气登时翻涌而出,乌压压沉下来,同窗外的天色一般:“走?”


    齐延曲其实听清了这个字。


    但只有一个字,听不出什么来,他停顿了下就继续说:“东西我不会带走,后面你让王姐清点出来扔掉。所有花销报个数,我会双倍转给你。”


    谢恒逸直接左耳进右耳出。


    用钱打发?在齐延曲眼里他就这般好糊弄?


    或许是因为心急,谢恒逸迅速下定决心。他目光炯炯盯住齐延曲的脸:“如果我说,我希望你留下呢?”


    这次他没再用要软禁对方的语气。齐延曲跟他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既然他是占便宜的那方,服个软也没什么所谓。


    猜到齐延曲会毫不犹豫拒绝,他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你总是嫌我年纪小,这一点我认,我确实不如齐警官见多识广。”


    “既然齐警官如此见多识广,总该知道——人□□的时候,会有性幻想对象吧?”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齐延曲搭在钢琴侧板上的手往下一滑,不慎按在高音键上,短促尖锐的音色划破凝滞的空气,带出浑浊的余音。


    就算出了这样一个小岔子,也完全没能掩盖谢恒逸接下来的话。


    谢恒逸面上风轻云淡,说出的话却如雷贯耳:“如果我说,我的性幻想对象是你呢?”


    他不停歇地补充:“之前我评价齐警官不够高风亮节,是我狭隘了,我收回这句话。怎么会不高风亮节呢?齐警官一向办事负责。”


    “既然如此。虽然齐警官没把我办了,但把我掰弯了,是不是该负责?”


    谢恒逸说的是问句,不过明摆着是不由分说。


    话音落地,一串话终于结束。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变得湿热,沉甸甸压下来。


    齐延曲很长时间没有答话,神情令人看不透。


    谢恒逸不喜欢这种僵冷的氛围,奈何今日情况特殊,他便多了几分耐心。


    可多这几分耐心好像不够,他比平时更加焦躁。


    明明齐延曲的答案影响不了他什么,他仍忍不住去在意。这种心脏被掐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很不妙,不好受到极点。


    他无意识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控制着不发出声音,却差点把指节捏响。


    忽地,他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几乎以为是从自己口中出来的。


    过了两秒,发现是齐延曲叹了口气。


    “谢恒逸,你在表白么?”


    “齐警官,我在提出我的诉求。”


    “你的诉求很不合理。”


    谢恒逸一点就燃,咄咄逼人得无礼:“怎么不合理?我只是希望你继续待在这。”


    他提前设想过齐延曲的拒绝话术。好像没用,他无法接受听到任何拒绝的话。


    齐延曲似乎洞悉了一切,冷静反问:“只是这样?”


    “你难道不希望我们能名正言顺待在一起?你难道不希望把幻想变成现实?”


    齐延曲不疾不徐地抛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就像抛出一个接一个的诱饵。


    “你是怎么幻想的?除了用你那张嘴乱咬人,还有什么?进入我的体内?”


    他始终无波无澜,用词却比谢恒逸大胆许多。


    在谢恒逸眼中看出动容后,齐延曲及时切断了对方的所有念想:“人是会得寸进尺的。”


    “我可以容忍你这次的胡闹,但容忍不了你的得寸进尺。”


    为避免产生其他不必要的误解,齐延曲把话讲得非常清楚:“我不喜欢男人。我不是同性恋。”


    怎么可能?


    谢恒逸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屋内再次静下来,他嘴边的弧度缓缓压平:“你认真的?”


    这些日子以来,是他自作多情?


    他凝视着齐延曲唇边残留的血迹。


    那一处宛如羊脂玉渗出了朱砂颜料,自然而然,毫无裂缝,一如这个人冷静自持,而动人心魄。


    他恍惚一瞬,当即把齐延曲的话忘了个干净,重新做出理解。


    怎么会是他自作多情?


    就算是他自作多情,难道齐延曲就完全无责?


    不是同性恋又怎样?谁从一开始就是同性恋?齐延曲都能把他掰弯,他当然也能把齐延曲掰弯。


    从身到心都是冰的又怎样?身体暖热了,心不就跟着热了?


    谢恒逸一点不丧气,越想越觉是这么个理。


    齐延曲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男生的自尊心受挫,便接着收场道:“这件事你我都不存在问题。不过这种事很难两清得了。”


    “如果你实在在意,可以继续记恨我。”


    谢恒逸点头。


    这句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前半句。


    这种事,的确很难两清。不仅清不了,他还要重重添上几笔。


    见谢恒逸点头,齐延曲不再多说。


    正要离开琴房,谢恒逸突然出声:“明早上我送你回去,就当我好人做到底。”


    齐延曲刚稳住的身形一顿,迟疑了下:“不用。”


    “不信我?”


    谢恒逸想了想,从身上取出样东西:“这是钥匙。”


    齐延曲侧目看去,金属环上确实挂着两把钥匙。


    谢恒逸食指勾着环,将钥匙塞进齐延曲手里,指着其中一把解释道:“这一把是我家的,另外的是齐鑫歌留给你的那把。”


    “齐警官,有缘再见。”


    第46章 狗屁不通


    这是一个相当难眠的夜。谢恒逸几乎是坐过去了这一整夜。


    他有点懊恼, 但要说后悔,那是一点没有。


    他没打算放过齐延曲,但要说有什么法子能让人心甘情愿留下, 那也是一点没有。


    齐延曲的话说得很清楚, 很对。这种事情属于主观问题, 与客观无关。


    由此可得, 齐延曲对他的客观还算满意。他只需要改变对方的主观。


    至于如何改变, 就需要从长计议。这对谢恒逸来说是最大的难题。他不擅长循序渐进,很少做计划。


    虽然不懂如何计划, 但他懂得病毒是如何侵占目标系统、致使电脑瘫痪的。


    第一步, 伪装成合法软件侵入;第二步, 恶意攻击,修改系统配置;最后关键系统文件被覆盖,彻底死机。


    总结下来就是侵入、攻击、占领。


    目标是人的话, 应当也是同样的步骤。这样一想,思路就清晰多了。


    在他看来,第一步最烦心。他没什么耐性伪装。如果可以,他希望一步到底。


    “嗡——”不知不觉, 到了闹铃响起的时间, 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迟钝地感觉到倦意。


    谢恒逸坐在床边摁了摁眉心,关掉闹钟, 发出今晚第不知多少声长叹。


    就在几分钟前, 他还觉得今天的天亮得很早。


    原来不早了。是他坐了太久,才觉得这一夜格外漫长。


    他转过头,视线扫过整洁的床铺,接着落在晨光初现的窗外。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从主卧窗户向外探去, 隐约能找出春季即将莅临的痕迹。


    常青树枝繁叶茂,将一块空地包裹在其中。天气好的时候,不刺眼的阳光会聚集照在平坦的小坝子上,温暖舒适。


    因此,这一小块空地,经常被猫选中作为午睡地点。


    往常要是找不着猫了,他就会去那溜达一圈,一逮一个准。他习惯了,猫也习惯了。


    ——猫也习惯了。


    谢恒逸脑子一转,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现在是早晨六点,隔壁的人应该还没醒。


    至于猫……


    谢恒逸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缓缓关上门。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家如此小心翼翼。


    他左右望了望走廊,一眼望见客卧门口的庞然大物——睡姿潇洒的白猫。


    幸好。


    猫主子的主子昨晚估计被他气得不轻,连猫都给落在门外了。


    他继续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至于猫,管它醒没醒,弄醒就是了。


    谢恒逸蹲了下来,将猫摊开的四肢合拢,毫不留情地揉醒手中这团猫脸。


    手感一般。毛发略显凌乱,胡须有点扎手。


    白猫的呼噜声骤停,迷茫地微睁开眼,然后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顺从地抱住他的胳膊。


    本以为要大动干辄一场,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


    也是,这猫每天早上都是由他吵醒的,不差这一回了。


    他把猫捧进怀中,掂量了两下。


    啧,越来越重了。


    爪子也越来越利了。


    他瞥了眼手臂上纵横交错的小划痕,换成不容易遭误伤的抱猫姿势。


    一阵倒来又倒去,猫被晃得清醒过来,终于不满地开启反抗。


    谢恒逸一巴掌蒙住猫脸,死死按住庞然大猫,飞速下楼。


    他把猫放在草地上,又使劲揉了把猫脸:“醒醒。”


    “别睡了,起来吃饭。”


    谢恒逸一边确认猫眼睛是睁开状态,一边不停往绿丛里放猫罐头,垒成罐头塔。


    见猫不为所动,他打开塔尖那罐,在猫翕动的鼻尖旁晃悠了两圈,严格嘱咐:


    “以后想吃罐头了就往这来,听见没?就这个位置,记住没?来了记得吱两声,我下来给你开开。”


    考虑到之后回学校不能全天在家,他不太放心,展开千叮咛万嘱咐:“中午别来,傍晚也别来。大早上跟深更半夜再来。”


    白猫被他吵得转过头。


    谢恒逸眯眼瞧着此猫硕大的体型,暗道可恶:这猫越来越重,有他的一份功劳。


    缅因猫不仅每日进食量比其他猫大,精力也更旺盛。为了让它不那么黏人,谢恒逸没克扣过它的零食。


    因此,猫罐头供过于求,已经完全不被猫放在眼里了。


    “这样,以后不管有事没事,都来这找我。反正你一只猫不上学不上班,闲着也是闲着。喂,记没记住?”


    谢恒逸坚持不懈地唠叨,非要猫给个回应:“在不在?喂?”


    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哈欠。


    白猫跟着打了个哈欠。


    在谢恒逸热切的注视下,它两耳一别,做出凶相,仰头昂昂叫起来。


    谢恒逸跟着仰头向上看。


    这个位置对上去,正是二楼客卧。


    他尝试捂猫嘴,捂不住,便粗声粗气地制止:“别叫,不许叫。”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


    过了半晌,谢恒逸改口:“现在不许叫,以后可以叫。”


    他普通话说得十分标准,可惜白猫听不懂人言,更何况是他的人言。


    谢恒逸听着耳边不知标不标准的猫语,决定下一次狠手。


    从哪下手呢?首先,毛不能碰,否则猫主子的主子会生气。


    那么答案很明显了。


    无从下手。


    他松开猫,放下手,自暴自弃地想:


    算了,要不别心慈手软了,直接把人软禁起来吧,省得走弯路。


    坐牢就坐牢,起码在此之前还能享受几天。


    到时候再抽空把谢财弄死,岂不两全其美?


    “喵——”


    谢恒逸被打断思绪,拎起猫的耳朵恶狠狠威胁:“不听话就把你关起来,不放你走了。”


    白猫暴躁凶悍的叫声戛然而止。


    谢恒逸惊奇:“这句能听懂啊?”


    很快,他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白猫难得呈现积极模样,一跃而起,毛茸茸的大尾巴笔直竖起,从他支出去的手背上蹭过。


    这是猫主子在迎接主子时的反应。


    谢恒逸后背僵直,手上一把推翻了猫罐头塔。本是为了藏起那堆罐头,却不想其中一个格外不听指挥,骨碌碌朝他身后的方向滚去。


    可恶的罐头。


    他不露声色地站起,转身。


    还未抬眸,他已看清白猫谄上傲下的真面目。


    主子一来,白猫跟一分钟前判若两猫,连叫声都大变样,娇气而绵长:“喵呜……”


    可恶的猫。


    谢恒逸深感不屑。


    强压下心虚后,他双手插兜,藏起止不住发颤的指尖。以及即将撞出胸腔的鼓动,也被一并藏起——


    齐延曲穿的是他买的居家服。


    不仅如此。这一个月以来,齐延曲穿的都是他买的衣服。


    穿他买的衣服,跟穿他的衣服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齐延曲整天净做些误导他的事,他怎么会自作多情?


    不管齐延曲是有意是无意,他的情生出来了,就得负责。


    别人生出来了都要求结婚,他只要求稍微得寸进尺一下,不过分吧。


    谢恒逸眉间舒展开了,却见对面那人的眉间微微皱着,萦绕着不愉快的意味。


    怎么又生气了?


    谢恒逸把原因归结于大猫没眼力见。


    蠢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快重成石墩了,还奋力往人身上攀,给人压坏了可怎么办。


    “嘘。”


    齐延曲极轻地安抚了一声,随手给顺了顺毛,大猫立马消停不少,挑了块没露水的草地,安分躺下。


    谢恒逸钉在猫身上的眼神一松。


    看吧,果然是猫惹的祸。


    “它又怎么惹你了?”


    这话谢恒逸听着很不舒服。这语气,是在怪他?


    可恶的人。


    谢恒逸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可他就是生不出气来。他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齐延曲这么皱眉不对。


    就算要皱起,也该透着愉悦的意味才对。如同梦中那般。


    如果软禁起来,恐怕就更不对了。


    算了,算了。偶尔心慈手软一点也没关系。


    “说说而已,我当然会放它走。我没那么喜欢猫,不会拐你的猫。”


    他据理力争:“是它一大早来我房间转悠,我才带它出来玩的。”


    齐延曲捡起脚边的猫罐头,语气无波:“你要冬眠?”


    谢恒逸神色自然:“它喜欢玩堆罐头的游戏。”


    简直荒谬。


    齐延曲眼皮也没抬一下,不知信没信。


    相顾无言。


    忽地,谢恒逸道:“这么久了,有个问题我一直忘了问你。”


    “它叫什么名字?”


    齐延曲像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顿了两秒后答:“小心。”


    “很小心了。”


    谢恒逸随口接了个下句,慢半拍地问:“小心什么?”


    齐延曲不打算继续待下来闲聊,淡淡扔下一句:“我说,它叫小心。”


    随即翩然回了屋去。


    谢恒逸没有跟着进屋。他跟猫一起在前庭呆愣着。


    准确来说,猫在补觉,谢恒逸在呆愣着。意外的和谐。


    可惜总有不长眼的打破和谐。


    随着匆忙陌生的脚步声响起,通往大门的小径上出现一个男人。


    男人还来不及走近大门,就注意到直立在前庭的谢恒逸。


    一米九的身量显眼,想注意不到都难。


    男人这次没有客气地打招呼,而是径直看向谢恒逸的手臂,看似好意地提醒道:“同学,伤口记得处理。”


    “人跟猫之间讲究缘分,尤其是猫这种特性固执的生物,强行相处只会伤及自身。”


    叽叽歪歪说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呢。


    谢恒逸听而不闻,嘴角不自觉绷紧了。


    他敏锐地发觉,对方的眼神和上一次见面时有所不同。


    像是发现了什么。


    第47章 唯恐不乱


    两个病毒相遇会是什么情况?无需试验就能得出结果:


    如果目标不冲突, 就互不干扰,或组合攻击。可如果目标一致,那对于此目标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巨大的灾难。无异于在电脑里养蛊。


    病毒要么互相竞争, 要么互相破坏。


    前者会导致系统无法运行, 崩溃混乱。


    后者会使一方被另一方清除, 幸存者独占系统。又或者同归于尽。


    具体如何, 取决于病毒的行为方式。病毒种类不同,行为方式就不同。这一点从分级上就可以看出区别。


    如果按危害程度分级, 病毒可以被划分为四类:低危病毒、中危病毒、高危病毒、超危病毒。


    其中, 低危病毒不会影响系统, 不会跟另外三类产生联系。因为手段太低级,只有被无视的份。


    就跟这个叫严烨霆的一样。


    手段太低级,只有被无视的份。


    谢恒逸原本不打算回话, 余光注意到大门被从里推开,才宽宏大量道:“挨几下挠而已,我皮糙肉厚,没这么讲究。要是这都受不了, 还养什么猫?”


    他垂眸看猫, 收敛起面上的恶意,十分真诚地抨击说:“照严警官这么说, 没缘分就不养了?也太不负责任了。”


    严烨霆愣住:“不是——”


    谢恒逸重重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似的补充:“实在很没担当。”


    “我——”


    “承受能力似乎也不行。”


    “我随便说说,别较真……”


    “人品可见一斑。”


    眼看着谢恒逸穷追猛打,严烨霆仍没忘了装大度,便不好计较什么,忍下了这口气。


    为了把话题拉回正轨上, 他用手挡住刺过来的金色光线,转头朝齐延曲问道:“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晨光渐渐出现,小径没有屏障遮挡,那光不偏不倚,刚刚好对准严烨霆。虽说温和不晒人,但直射眼睛还是受不了。


    光影交错中,谢恒逸站在避光处,像是才发现齐延曲出来,跟在严烨霆后头说了一句:


    “齐警官,我也是随便说说,没有指责的意思。我是不是得罪你这位同事了?”


    他话中满是歉意,却嫌做表情多余,无比敷衍地扯了下嘴角。


    齐延曲似乎没觉出不对,只淡漠搪塞说:“不至于。”


    闻言,严烨霆不禁心中一沉。


    这话确实是在替他开脱,可也堵死了他想斤斤计较的余地。


    是真没听出这男生的弦外之音,还是说……在纵容?


    一个不知礼数的年轻男生,凭什么本事能让他师弟纵容?


    再一联想到他昨晚补看的录像证据,他忍不住了,有点急地喊:“齐师弟——”


    下一秒,不知礼数的男生流畅地接过了他的话:“收拾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要带走?”


    谢恒逸察觉到严烨霆突然变得警惕,倒是没想太多,只感觉莫名其妙。


    他瞥了眼在严烨霆手背上徜徉的光线,觉得这太阳光挺有眼力见的,还知道哪一位是不速之客,专往人眼睛上刺。


    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严烨霆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因此遭到老天爷讨伐。


    谢恒逸往大门方向走了几步,尽量朝齐延曲身边靠。这样一来,严烨霆不会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对他的眼睛就友好多了。


    依旧是避光处,没有光线妨碍他的打量。


    齐延曲换下了居家服。他有点不高兴。


    齐延曲穿的是他买的裤子。他有点高兴了。


    齐延曲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回答严烨霆的问题。负负得正,他应该高兴。


    “可以走了。”齐延曲对着严烨霆这么说。


    他很不高兴。


    既然他不高兴,那高兴的必然另有其人。


    “其实也不用着急,师父那边有我说道着呢,等回去了我再陪你养几天?”严烨霆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黑掉的脸色稍有好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齐延曲身前。


    纵容一时又怎样?一个是校园里的人,一个是社会上的人,很难长期交际。


    过了今天,这个学生就难再跟齐师弟有接触。他大度一点有什么关系?


    严烨霆恢复成平日不着调的模样,装腔作势表示痛心疾首:“师弟宁愿麻烦外人也不来找师兄,我可是伤心坏了。”


    “对了,”他从身上取出个东西握在手里,示意齐延曲伸手,“师弟,你的东西。我顺便给你送来了。”


    齐延曲接在手里一看——正是被谢财偷走的白玉摆件。


    “结果定下了?”


    “是,差不多了,就等上头通过,时间问题。”


    齐延曲没问具体结果,转身把摆件放在鞋柜上,物归原主。


    谢恒逸看了那摆件两眼,说:“喜欢的话,就带走。”


    出于职业习惯,严烨霆插了句嘴:“贵重物品得好好保管啊,尽量不要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齐延曲拦住喋喋不休的严烨霆,简单道:“谈不上喜欢。”


    谢恒逸的东西,他当然不可能带走。跟贵不贵重无关。


    他打开手机,当场转过去一笔钱。


    谢恒逸当场点了拒收,顺便瞅了眼数额:“东西你都没带走,给我钱干什么?再说了,我不是干家政的,也不是开商店的。”


    数目居然不小。


    看来他在齐延曲心里不算廉价。


    “裤子记得还我就行了。”


    谢恒逸把齐延曲拉进门内,借着门板遮挡,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要是愿意,里头那件也可以一并还我,不用洗。”


    不轨心思昭然若揭。


    想甩掉无赖好像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齐延曲深深望了谢恒逸一眼。


    不料,对方被这眼神看得心神一阵晃动,做了个更大胆的举动。


    谢恒逸扣住齐延曲的手,低头含住玉白指尖。


    许是刚洗过澡,手指难得是温热的。由于他做了错事,齐延曲眸中温度肉眼可见地变冷。


    不过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严烨霆承受能力不行,他行。来自齐延曲的怒火,他统统承受得住。


    他唯恐齐延曲不乱,用湿濡舌尖轻轻一勾,使得那手一抖,从他口中退了出去。


    这时他的钳制开始发挥作用。他稳稳控制住对方发颤的手。


    沾有唾液的指尖暴露在空气中,逐渐泛凉。微凉的一点,顺着唇缓缓下移,直至锁骨处才停下,留下一道看不见的浅显水痕。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谢恒逸的控制一解除,齐延曲就立即收回手,指节缩了缩,终究还是没收拢来。指尖还残留着异样。


    这无赖,适合去当流氓。


    齐延曲重新拉开即将掩上的门,连带着看严烨霆的目光都锐利。


    “都有些什么东西?”严烨霆见气氛愈发怪异,也愈发放心不下,提议道,“要不还是带走吧。”


    “都带走?”对于严烨霆的话,谢恒逸有些懒散敷衍,“就你一个人,恐怕带不走。”


    严烨霆不退不让:“当然只带有用的东西,其他的没用的扔了就行。”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坚持。


    齐延曲感觉头痛程度又翻了个倍。


    为了能尽快离开,他选择劝最近的人,便偏过头喊:“师兄。”


    严烨霆不假思索地配合歪头,跟齐延曲不知耳语了什么,而后迅速妥协。


    因为是齐延曲主动偏头,嘴唇被挡住,谢恒逸无法根据口型分辨说话内容。


    接着,谢恒逸看见严烨霆伸出了手臂。


    刹那间,同时有两道视线看向那节手臂。


    一道轻轻一扫,另一道则目光如刀地死盯。


    最终,齐延曲表示路程不远,可以自己走,严烨霆才自然而然地放下手臂。


    谢恒逸狠狠磨了磨牙。


    虽然齐延曲没搭上去,但他还是很不爽。偏偏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这个,没有要带的了?”


    严烨霆再次确认道,把迷迷糊糊的一团猫抱起。


    齐延曲点了点头。


    这是他叫人来的主要原因。猫到底是猫,不能完全听懂使唤,没准会赖着懒得走。


    大猫正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把拉起。


    严烨霆身上的味道对它来说陌生又熟悉。它顿时惊了一下,向后踹了一脚,在严烨霆手背上踢出一道红痕,没破皮。


    “……小心。”


    这是猫之所以名叫小心的主要原因。


    严烨霆脸面有点挂不住了,强装镇定道:“没事。太久没见肯定会忘,熟悉几天就记起来了。”


    谢恒逸看了一眼那道抓痕。看清楚后,他收紧的眸略松开些,漫不经心地想:


    伤口不如他的深,缘分必然也不如他的深。


    他没再出声说些嘲讽的话,专注地直视齐延曲离去的背影。


    严烨霆走在后头,臂弯里抱着沉甸甸的猫,走之前说了些道别和感谢一类的客套话。


    带着假惺惺的善意,又或者是怜悯。


    谢恒逸嗤了一声。


    愚蠢的善意。


    拙劣的挑衅。


    低级的人。


    他凝眸看着那道修长如竹的背影消失,收回来的视线定格在玄关旁的轮椅上。


    晦暗,不明。


    前庭一片寂静无声,除去风吹草动,再无其他动静。


    他关上门,去卫生间洗了洗手臂上的伤口,偶然发现洗衣机的舱门开着,里面有件上衣。


    很眼熟,齐延曲昨日穿的就是这件。


    多亏了严烨霆来得太急,洗衣机没来得及运作。


    他把衣服揣在手里辗转来去,最终扯下了腰部那根链条。


    硌手,自然也会硌其他的部位。


    第48章 大干一场


    最终, 这件上衣没有进洗衣机,而是进了衣柜——主卧的衣柜。


    布料有点皱,但被折叠得很整齐, 放在衣柜最明显的位置。相当光明磊落。


    不过做这事好像不该磊落。


    谢恒逸想了想, 关上了柜门, 再关上了主卧的门。这就是他最大限度能做出的收敛。


    这时, 大门的门铃响起, 他转身下楼,给王姐开了门。


    王姐仍是提了两袋子菜, 热情问候:“谢先生今天起这么早?”


    她驾轻就熟地拎起袋子往厨房走, 谢恒逸没回话, 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平板。


    “本来我算着十分钟前能到的,被电话绊住脚了,”王姐扯出个大号垃圾袋, 唠了起来,“唉,真是世事无常。上回我还跟嵘姐说呢,说我另外那家雇主是个苦命人。”


    “单亲家长不容易啊, 工作忙, 平常就老不见人影,结果这回居然直接跑了!估计是去外地了, 想找到难呢!”


    不知是哪个字引起了谢恒逸的注意, 沙发上的男生附和了一句:“太不负责任了。”


    她连连表示赞同,仿佛寻到知音,说得越发起劲:“我去的时候就剩孩子一个在出租屋里……不大点,正是黏父母的时候,可怜的哟, 糟心!”


    谢恒逸又沉默了。


    王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屋内的变化,以及滞留的古怪氛围。她颇为小心地询问:“那位先生不住这了?”


    真是各家有各家的糟心事。


    谢恒逸点了下头:“你看着收拾。”


    猫主子跟主子走了,他没了当保姆的心情,就把属于保姆的活归还给了王姐。


    “是、是,一个人住着是要自由些。”


    王姐看着手边的布袋子发愣:“哎哟,谢先生你没提前说,我这带了给猫吃的食材呢。我记得你不怎么吃海鲜,这三文鱼我带回去?”


    “留着吧。”


    见谢恒逸疑似情绪低落,王姐安慰他:“就算不住一起了,只要关系维护得好,感情不会变淡的。”


    “他要是不找你,你就去找他……”


    王姐一边说着,一边把沙发上摊开的杂志装进垃圾袋。


    谢恒逸阻止道:“那个别动。”


    王姐如言把杂志摆了回去,转而去碰茶几上的水杯:“这个是……”


    “那个放着我来。”


    王姐环视一圈客厅,尴尬地左转右转,毫无头绪,头一次对干家务感到无从下手。


    经过置物架时,她看见上边有个十分违和的发夹,便拿起来看了看。


    刚拿到手里,沙发上监工的那位就出声喊道:“那个也不能扔。”


    她赶忙放了回去,局促地愣在原地。


    谢恒逸放下平板,再次开口:“等等。”


    等着呢。


    王姐晃了下空荡荡的垃圾袋,证明自己什么都没扔。在谢恒逸的百般阻挠下,她效率低到了新低度。


    “你先回去吧。”谢恒逸拍了下前额,“以后不用每个月都来,有需要我会叫你。”


    他发现,一旦亲自当过保姆,让别人当保姆他不放心。


    “行。以后要是换地方了,给我发个地址我就来。”


    王姐走后,谢恒逸从沙发上站起,开始寻找齐延曲留下的生活痕迹。


    能找到,并不多。齐延曲是个很守规矩的客人,用过的东西大多数都放回了原位,没有破损,没有留痕。


    但谢恒逸还是大干了一场。


    他取出客卧衣柜里的所有衣服,将它们划分为两大类:分别是齐延曲穿过的、跟齐延曲没穿过的。


    区分倒是不难,主要是数量多,挨个区分起来麻烦。


    他拿出十二分耐心,花费整整一个小时才划分完毕。


    然后,穿过的那一堆重回衣柜,没穿过的那一大堆进垃圾袋。


    谢恒逸拖着满满当当的大袋子,来到垃圾暂存点,气也没喘。


    他扔掉了一袋子吊牌都没摘的新衣服,眼也不眨。


    正要原路返回时,他遇到了邻居老太太。


    他没打算打招呼,对方却一口一个“高个子”地叫住了他:“你家客人真是多啊,真热闹,真高。”


    “不过高还是你高。今天那个热心小伙也高,没你高。”


    虽说是夸人的话,但怎么听怎么逆耳,谢恒逸皱眉:“我家就一个客人。”


    “你刚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穿一身黑灰色常服?大众脸?”


    “大众……是吗?”老太太深感诧异,本想说没有,可一看到谢恒逸的脸,到嘴边的话就变了:“是啊,就是他。早上我去商场遛弯回来,还帮我拎东西来着。”


    “你能看见他?”


    老太太笑了:“哎哟喂,你这话……话不能乱讲啊,老婆子我经不起吓。”


    谢恒业也笑了:“开玩笑的。”


    “毕竟你能看见我,自然也能看见他。”


    说完,他不管老太太是什么反应,慢吞吞地扬长而去。


    走到一半,他想起来忘了给齐鑫歌通电话,便掏出手机。


    刚亮屏,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820:GV大全,优质资源,支持匿名交易。需要的速速联系我!]


    什么玩意。


    他上次把列表里乱七八糟的人删得一干二净,怎么还有广告发到他这里来?


    在动手点举报前,谢恒逸抬眼瞅了下备注——“820”。


    数字“8”开头,说明对方是他的高中同学。怪不得他会留着好友。


    具体是哪位他却记不清了。


    按理说,遇到这种毫无印象的编号,他会直接当没收到处理。


    但现在谢恒逸被这条消息硬控了五分钟。


    因为他没看明白。


    这是个什么广告?


    GV?


    Google Ventures?Global Variable?


    应该是第一种?比较常见的投资机构,他前几天还刷到了相关新闻。


    他这同学是打算创业?在做宣传拉投资?勉强可以讲得通。


    可紧接着,对面又发来新消息:


    [820:全网最全,单15,打包可以优惠。]


    15万?哪有这么便宜的投资。看来不是在创业,是在行骗啊。


    他的指尖再次移至举报键上方。


    [820:要不要试看一段?]


    谢恒逸手指一顿,觉得自己猜测有误。


    试看?还能试看?难不成不是十五万,是十五块?只是在卖投资课?


    他骤然失去兴趣,设置成消息免打扰模式,退出了聊天页面。


    也就没注意到820为了留住顾客,发来的五分钟视频。


    谢恒逸一落屋,就给齐鑫歌打去电话,丝毫不拖泥带水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啊?你问我吗?谢谢你这么在意我,但不用了,”齐鑫歌已读乱回,“你怎么不问我比赛结果?”


    不等谢恒逸敷衍一句,齐鑫歌已自觉道:“不用你问,我自己会说。”


    “后面分数咬得很紧,我们队有人失误了,最后一场分数太难看,总分排第五。”


    “先别急着安慰我。你猜怎么着?我女神直播的时候夸我了,说有机会找我打娱乐赛。”说到这,齐鑫歌尾音上翘,藏不住的雀跃窃喜。


    谢恒逸适当捧了个场:“然后?”


    “女神都说有机会了,那我当然得抓住机会啊!联赛完正好是休赛期,我找经理申请了留下,跟女神在的战队一起交流训练。”


    齐鑫歌直白道:“我是不急着回去了,反正也没人想我,再下个月的吧。”


    “你哥呢?”


    “我哥?他绝对不会想我的。他的那只猫可能都比他想我。”


    谢恒逸随口补充道:“小心?”


    “啥?”


    齐鑫歌半天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吓死,消化了好久才突然醒悟:“对,那只猫是叫小心。我哥告诉你了?”


    “他头一回喊这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在叫我呢,给我整得老害羞了,巴巴凑上去才知道是在喊猫。我哥都没叫过我小鑫!”


    齐鑫歌埋怨完,慢半拍地问:“我哥在你边上吗?”


    “不在。”


    “哦,他应该好得差不多了。那没事了。”齐延曲转而聊起其他话题,全然不知谢恒逸已经没在听他说话。


    谢恒逸实在觉得无聊,便切回了社交软件。他再度注意到了刚刚的GV广告商,指尖一落,点了一下对方传来的视频。


    跳出来个弹窗,提示通话中无法播放视频。


    谢恒逸没放心上,翻看起其他消息。


    等齐鑫歌说完废话后,他再佯装不经意地提起:“你认不认识你哥的一个同事,叫严烨霆?”


    问这个问题时,他仅仅抱着试试的态度,并不指望齐鑫歌能给出多有用的回复。


    却不想,齐鑫歌陡然变得非常激动:“认识啊!那可太认识了!你怎么会知道他?他对我哥做什么了?”


    “就是他从我这把你哥接走的。”


    “咚!”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疑似是齐鑫歌翻身爬起时摔了个跟头。


    “不是,我去他的!这可出大事了!那人就不是个好玩意来的!”


    虽然知道齐鑫歌看不见,但谢恒逸还是点了点头。


    “不行,这不行啊!谢哥,你是我亲二哥,你得帮我想想办法。不能让那玩意接触到我哥!那玩意心思贼不单纯!”


    “你急什么,”谢恒逸把控着语气,不咸不淡地提议,“你不是给你哥留了个住处么?让你哥在那住下来,剩下的我帮你盯着。”


    齐鑫歌一口应下,万分感激:“那还不简单,我给我哥打个电话就成。”


    第49章 公事公办


    一听到谢恒逸愿意帮忙, 齐鑫歌脑门一热,不管不顾地全力配合。他马上挂断电话,给齐延曲拨了过去。


    他这边晚一步, 那边就会进一步。他绝不可能让姓严的得逞。他才不想要男嫂子。


    没办法, 他哥实在有点厉害、有点招猫狗喜欢。对比之下, 他显得尤其没用, 只能在这种方面尽弟弟的职责——


    他没办法治毒贩抓骗子, 拦个爱情劫匪还是轻而易举的吧!


    然而,就在等待接通时, 他想起来件事:他哥的电话不一定能打通啊!


    这两个月, 他快把他哥的电话打爆了, 没有一次通了的。最后无一例外,都是打给谢恒逸才把人找到。


    最初,第一次没打通, 他合理怀疑他哥被拐了。


    得知他哥在谢恒逸家住下后,他刚开始纳闷过一会儿,没细想就想通了。


    都是兄弟,住谁的房子不是住。准是为了照顾起来方便。多贴心多周全啊!


    不愧是兄弟。原本那么有距离感分寸感的人, 居然肯为了他, 委曲求全至此,太不容易了!


    于是, 到后来, 他会象征性地给齐延曲打一次,再不加思索打给谢恒逸。


    唯一令他不满的是,每次他跟他哥一聊得久了点,谢恒逸就在旁边不停催,搞得他老是忘了问他哥手机打不通的原因。这回他一定得问清楚。


    不过这回他哥不在谢恒逸身边, 要是打不通就完蛋了,他上哪找人去?


    焦灼的等待过程中,齐鑫歌满满的信心凉了半截。


    好在这回通了。


    由于满脑子装着要紧事,他忽略了不对劲,甚至省略了一贯的寒暄,开门见山问:“哥,你现在搁哪呢?”


    那边还没回话,他已经脑补出答案,十万火急地铺垫:“我看最近又出了好多报道,都说一个人在外租房住不安全,什么尾随啊、入室抢劫啊,报警都来不及。”


    铺垫完,为了掩盖住自己的心急,他耐心地等了整整五秒。


    “……”


    对面沉默两秒,花费三秒纠正道:“报警不存在来不及一说。任何时间遇到危险情况,都应该报警。”


    “不是,不是来不来得及的事,重点是安全得不到保障,像你这次不就受伤了?不行,哥你不能再租房住了。”齐鑫歌两眼一闭就是甩头否定。


    一个接一个的“不”字冒出来,他都想吐槽自己是反驳型人格。


    “这个事之后再说。我会考虑。”


    见齐延曲态度仍然淡淡的,他意识到强词夺理不管用,改为采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策略:


    “你们单位位置不太行,周边那些房子就没有能住的,晚上吵得不行,我在那边住过,根本睡不好觉。而且一点安全感没有,小区保安个个浑水摸鱼,纯废物来的。”


    别问他怎么知道,他就在老破小干过保安,有熟人介绍就能顶上,工资少事也少。


    别说给业主提供安全感了,他光是晚上去打个卡都瑟瑟发抖。


    齐鑫歌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鬼哭狼嚎起来:“我那段时间过得好惨哇!你千万不能跟我一样惨啊!”


    这下对面沉默了整整五秒。


    以他对他哥的了解来看,这就是有所松动的意思。


    他乘胜追击,搬出了他曾经最讨厌的一套说辞:“哥你是不知道,就你住院那一个月,家里那位女士可担心死了,连美容院都没心情去。”


    “你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咱妈不得以泪洗面?”


    齐延曲语气未变,一针见血地反问:“你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呃……”齐鑫歌心虚地卡壳,“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人特殊,工作也特殊,得更加注意安全。”


    他赶紧转移话题:“我仔细考察过了,这么多小区,就属白马庄园的安保最好。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哥你住下来呗?以后爸妈上门找我们也方便。”


    其实那两口子根本不可能会上门找他们,天塌下来也不可能。


    他不由得腹诽,顺带暗戳戳夹带私货:“虽然离公安局是远了那么一点,但只要上班的时候少跟同事搭话,忙完早点下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吧。”


    说完,他感觉自己过于大度了,火速改口:“不对,别跟同事搭话,一句话都别搭。”


    殊不知,“同事”这个词一出,隐隐的熟悉感涌上来,齐延曲瞬间就猜到此次通话背后有谁撺掇。


    “齐鑫歌,你想干什么?”


    齐鑫歌这下闭嘴了,莫名有点委屈。


    他的目的性确实很强,而且很多样化。他最开始确实是为了当爱情绊脚石来的。可这么一通劝下来,他也是真真切切在担心。


    呸,什么爱情绊脚石。哪来的爱情,没有爱情。


    倏然,他又想起谢恒逸的话,想起来连猫都是小心,他却是齐鑫歌。


    他心里头那个难受,索性用了手拿把掐的哭腔哇哇道:“哥,我的亲哥,我都是为了你好哇!我没想干坏事!再说了,我能干成什么坏事?”


    齐延曲原本也没有要凶人的意思,只是正常提问。纯粹是齐鑫歌脑补过度。


    无奈,他声色稍缓:“什么时候回来?”


    这问题算是问到齐鑫歌心坎上了,顿时一番真情流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把跟谢恒逸分享过的喜讯重复了一遍。


    叽叽喳喳了十多分钟,他才察觉到对面没声了:“哥?你有在听吗?我要重新讲吗?”


    分散的思绪被拉扯回来,齐延曲应了一声:“在,我这边有点事。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


    齐鑫歌兴冲冲地:“你会来接我吗?你要来接我吗?算了先别告诉我,不然没有惊喜感了。”


    齐延曲果真没有回答他,说回之前的话题:“你说的安全问题……之后选住处的时候我会注意。”


    一句话,让齐鑫歌心如死灰。这意思就是不会留下、要另外挑房子住。


    早知道不跟谢恒逸夸下海口了。


    “哥你等等……”他忙不迭点开小窗。


    就在他偷摸给谢恒逸发消息求助时,迎来峰回路转——


    齐延曲道:“不过,在你回来前,我会留在白马。”


    虽然不知道齐鑫歌打的什么鬼主意,但提的不是为难人的要求,确实是为他好。之前的房子他早退租了,找房子搬家都需要时间,正缺短期住处。


    反正齐鑫歌的心思坏不到哪去,且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出来。他就算被坑一遭,后果估计也严重不到哪去。


    他正要挂电话,齐鑫歌又支支吾吾地叫住他:“哥,你跟我打个视频呗?”


    一阵窸窸窣窣后,对面没墨迹,直接开了摄像头。


    齐鑫歌屏着一口气,细细打量起晃动的画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画面中没有出现脸。正好,不会分心。


    从背景墙纸来看,他哥确实是在他的房子里,没有异常。


    齐鑫歌左眼一眯。


    就是怎么角落里有只大黑耗子?


    “哥,光线不太好,你往左边挪挪。”


    齐延曲没问他要干什么,有点疑惑,但照做。


    齐鑫歌右眼一眯。


    哦,原来是其他男人的影子。


    他两眼瞪大:“哥!你怎么能让其他人随便进咱家!”


    就在他语调拔高的同时,视频那方传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似乎是有杂物轰然倒塌,顷刻间把他的声音压了过去。


    身处嘈杂,正在视频通话的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仅仅是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不过这也导致了短暂的混乱。


    失焦镜头下闪过一片白皙,薄唇如刃的下半张脸一晃而过,而后画面彻底黑了下去。


    齐鑫歌刚想问是不是手机出了故障,下一秒却又有了清晰画面。


    最具冲击力的是那垂落的额发和玉雕般的脸庞,随后他哥伸出冷白指节掩住鼻尖、偏头轻咳了一声:“先不说了。”


    齐鑫歌瞬间炸毛。挽留的话语伴随着“嘟”的一下。


    再次黑屏,通话结束。


    齐延曲没有摁熄屏幕,他皱眉看了眼漫天灰尘,快步走进旁边的空房间,接起紧随其后的又一来电。


    他言简意赅地致意:“蒋律师。”


    对面说话自带一股公事公办的味道:“打扰了,齐警官。有件事需要跟你商量,不知道你这会儿方不方便?”


    齐延曲不动声色道:“你说。”


    这个蒋化,是谢恒逸身边的人。是个不可多得的能干人物。


    当初谢恒逸当甩手掌柜,就是由蒋化跟他一起协商相关事宜。


    现在他跟谢恒逸已无瓜葛,怎么还会找上他?


    “你知道我的,我不会多麻烦你,主要是问下你的意见,讨论下办事方向……就是,谢财这个事,你看还要不要进一步解决?”


    进一步解决。恐怕办的不是事,是人。


    齐延曲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不想明白。他缓缓道:“蒋律,你恐怕打错电话了。”


    蒋化斩钉截铁:“没打错。谢先生说,这事就归你管。”


    “谢先生还说,你不是谁的事都管。”


    “是。”齐延曲同样直截了当,“所以,他的事,我也不会再管。”


    此言一出,手机半晌都没传出话音。


    良久过去。终于,依旧是那道公事公办意味的声音:“看来你们没有谈好。”


    “没关系,没谈好那就再谈谈吧。”


    “您的意思我转告给谢先生了。他会来找您好好谈谈。我就不多打扰了。”


    第50章 不吐骨头


    或许凡事不论大小都有因果报应。


    他刚刚毫不迟疑挂了齐鑫歌的电话, 现在蒋化挂他的电话也是毫不迟疑。


    不过这招对他不管用。


    齐延曲找出谢恒逸的联系方式,直接删除拉黑一条龙。


    确认删干净了,他收起手机, 转身推开门, 强行忽视周围的乌七八糟, 拍了下严烨霆的肩膀:“可以了。”


    他不算是房子十足的主人, 严烨霆却是十足的客人。无论如何, 没有压榨客人的道理。


    “这才哪到哪?”严烨霆作为被压榨的,反倒乐此不疲, “里面交给我, 你去外面坐着。”


    齐延曲本想叹口气, 但一看地板上的灰尘,微微张开的嘴便重新合上了。


    这房子毕竟两三个月没住过人,脏肯定是脏得不行。打扫起来不是个小工程。


    再加上严烨霆不小心碰倒了纸箱, 角落里的绒毛细屑全部重见天日。他刚才一步步走过来,甚至留下一连串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脚印。


    眼看那堆箱子逃不过被折腾的宿命,他立马拉住严烨霆:“不用忙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这话可以说是相当委婉。


    不是一个人忙不过来,是严烨霆一个人忙不过来。


    虽说是严烨霆自告奋勇帮忙收拾屋子, 但他这个师兄平常没有干家务活的必要, 自然就不是这块料。忙活半天,徒劳无功。


    严烨霆隐隐猜出真相, 没感到尴尬, 只是伤心疾首:“师弟这是嫌弃我了?要赶我走?”


    的确是如此。


    齐延曲下意识要点头,随即顾及到对方颜面,改为低头清了下嗓子。


    严烨霆误以为他又要咳起来,忙放下工具,收着力道帮忙拍背, 正要递水时被拦住。


    齐延曲再次道:“我叫了保洁。”


    为了拦截严烨霆的动作,他把住对方的手,说话时少了几分客气,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蕴意。


    通过这种方式,他希望能让对方听进去他的话。


    没成想是适得其反。


    在他的凝视下,严烨霆非但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还牢牢反握住他的手。


    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严烨霆有些出神,欲言又止地想说点什么缓和氛围,苦于没认真听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是因为环境糟糕,齐延曲的耐心耗尽得很快,他掰开严烨霆扒上来的手指,远离了灰尘积聚之地,径直走到大门边。


    严烨霆提步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是个适合赶客的位置。


    齐延曲拍了拍袖口不慎蹭上的灰,没说赶客的话,问道:


    “谢财的案子,变更后的决定是什么?”


    开头的“谢”姓一出,严烨霆登时眸光闪烁,泄出不明晰的锋锐。


    这问的哪是谢财的事?分明是那小子的事。


    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观察起齐延曲的面色。


    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像天生无法产生情绪波动,使他一无所获,没能发现任何反常。


    倒不是完全一无所获,他发现了对方衣角上的灰迹。


    他上前用指腹揩掉了那道灰迹,顾左右而言他:“这么上心?看来那个男生挺讨你喜欢的。”


    这句话实属违心,光是说出来,他就觉得古怪至极,连带着脸色也变得古怪。他自圆其说:“是,毕竟是鑫歌的朋友,当然得多上点心。”


    “我见识过他的本事,”他悠悠说着夸人的话,咬着牙扯出笑,“的确是人才,师弟这么喜欢,招到我们这来怎么样?”


    此话一出,齐延曲眉目间泛出冷光,似乎很不喜他这句玩笑。


    严烨霆心中一紧,草草败下阵来,正经答道:“主犯三年,从犯六个月。”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齐延曲没再细究,问起另一件事:“我之前说的……查到了吗?”


    严烨霆点了下头:“抄录了一份,没带过来。我明天给你送来?”


    “下周我回去,到时候再给我就是了。你进来一次也不方便。”


    目的没能达成,严烨霆深感惋惜,试图改变齐延曲的想法:“登记一下就行,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当来会见一下案件证人。”


    他笑了一声:“不干坏事,就为了见证人一面,算不算以权谋私?”


    齐延曲没理会他的话,他便自问自答:“虽然不谋求私利,但确是出于私心。好像是算的。糟了,齐副队该把我抓起来了。”


    自问自答完了,他继而自言自语:“不是很糟。至少见到了证人,也见到了齐副队。”


    越说越让人听不下去了。


    于是齐延曲又开始赶客。他拉上门,不给对方重新进屋的机会,淡淡道:“师兄,今天麻烦你了。”


    “还可以继续麻烦。”


    严烨霆看了一眼合上的大门,毫不在意,一味地装看不见听不懂:“正好时间不早了,我留下来给你做顿饭?你尝尝我的手艺?”


    或许是被那个姓谢的小子刺激到了,他头一回厚脸皮至此,说完后还颇为不自在。


    见严烨霆铁了心要留下,齐延曲倏然想起叫对方来的第二个目的——把话说开。


    在感情上,他不是多么迟钝的人,但他总觉得莫名其妙,以至于他从来都是坚持三“不”原则:不理会、不回应、不同意。对谁都一样,不管是同事还是同学,不管是严烨霆还是最近的谢恒逸。


    其中,严烨霆跟其他人没有不同,又有所不同。因为共处时间太久,所以不能快刀斩乱麻。对此,他的处理方式是:拒绝起来稍微慎重一些。


    他休了将近四个月的假,也就给了严烨霆四个月的冷静期。可惜没用,对方比他想得要固执一点。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正好,确实正好。现在正是说开的好时机。


    齐延曲开始斟酌措辞。


    期间他没说话,严烨霆就一直看着他,同样没说话。


    “严师兄。”


    齐延曲开口的瞬间,严烨霆心尖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从头到脚地发寒。


    他跟齐延曲是同门,关系不亲密,联系却紧密。从事件到悬案,从训练到演练,五六年的情分,要是没培养出默契,那是不称职的表现。


    这种默契在这种时候也显现出来了。几乎是立刻,他就猜到齐延曲要说什么。


    “这个称呼,叫的是资历跟身份。你跟赵局一样,是前辈,我自然会遵循你们的话。”


    “你告诉过我,不能感情用事。赵局也告诉过我,你学不会内敛,不太看重纪律问题,让我记得时刻提醒你。”


    严烨霆还告诉过他,办案涉及到的复杂情感就像走过的山水,随时占有,随时又放弃。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放弃情感不是难事。


    “对严师兄来说,自我训诫应当不是难事。”


    从淡声的提醒,到冷声的警告。


    严烨霆听懂了言外之意,顿时哑然。


    许是寒得体温失调了,他居然感觉不出这番话有多刺骨。


    过了会儿,他嘴角微微勾起,是极浅的弧度,笑意慢慢浮现在眼底。


    不是苦笑,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他的芙蓉师弟,完全不懂得如何拒绝人啊。


    他不再自取其咎,打算从别的方面突破:“可是……我怎么听说,师弟最近谈恋爱了?是跟谁?”


    齐延曲没想到会得来这样的回复,眉间微蹙:“谁告诉你的?”


    严烨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卖:“云彩师妹啊。”


    齐延曲略加思索,很快想到了陈云彩误会的缘由,而后否定:“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强调完第一次,他接着再度强调:“无论是谁。”


    他昨晚睡得晚,今早起得早,加之乱七八糟的事涌上来,他只觉疲惫,因此说话的力道放得轻。


    落下的字句却重重敲在严烨霆胸膛:“真的无论是谁?”


    即便齐延曲坚决否认,他仍然心有怀疑。


    既然陈云彩敢在他面前断言,足以说明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问是不能再问了,刨根问底太冒犯。他清楚齐延曲的脾气。


    他本身就不是激进的人,今天难得冒然一次,事态便不受控制起来,隐隐有毁于一旦的趋势。


    “谈恋爱这种事,也没必要这么抗拒,”严烨霆遂改为循序渐进策略,旁敲侧击道,“看你这次受伤,连个能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齐延曲见严烨霆有退让的意思,这回没把话说绝:“我有分寸。”


    无论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总会有应对方法。只要是他做出的选择,他有把握将后续规划得井井有条。


    他一手捏着钥匙,一手扶着门把:“师兄,你确实该走了。”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委婉的必要。


    紧接着,他做了个无状无礼的举动——开门进屋,将严烨霆留在门外。


    门在眼前关上的那一刻,严烨霆眼中的笑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暗沉阴霭。


    被拒之门外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他只希望,芙蓉师弟能像拒绝他一样拒绝其他人。包括从外面招来的野狗。


    尤其是后者,更需要拒之千里。


    鲁莽粗俗,吃起人来不吐骨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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