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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

作者:见微知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谢彦沐浴后消除了身上大半的疲劳, 他换上了一袭红衣,他没有盘发,而是让头发很自然地披在了肩上。


    他出了门, 见奕禛躺在庭院里的摇椅上呆呆地看着日落后的青天,便轻轻走了过去, 推了一下摇椅。


    摇椅摇晃了起来, 连着少年清澈眼眸里去青天也在摇晃。


    “洗好啦?”少年对他回眸一笑, 笑容清澈纯净,胜过了院子里所有的花草。


    谢彦轻轻“嗯”了一声,坐到了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少年转头看到他前额的头发有些散乱, 便直了身体站了起来, 走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挤了发梢上的水,用手指帮他把挡在额前的散发往后捋了捋, 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条红丝带把那些散发轻轻系在了脑后。


    他勾着头觑着谢彦:“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美呢……”


    谢彦乜了他一眼, 微微皱眉:“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前世今生都是!


    奕禛没再跟他辩论,而是扶着他的肩膀问:“饿了吧?”


    谢彦点了点头。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去吃吧。”奕禛道。


    两人携手来到了前面的堂屋中, 坐了下来。


    谢彦见桌上只有一些月饼水果以及酒,便打开酒坛的弥封, 为奕禛倒了一杯酒, 倒完后他把酒坛放到了一边。


    奕禛笑了笑,那过酒坛为他也倒了一杯酒, “我已经让人跟南宫府报过平安了并告诉了他们你跟我在一块, 今夜不回去……今夜花好月圆,我们一醉方休!”


    奕禛说完拍了拍手, 便有小厮开始上菜。


    菜上的很慢,他俩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为了避免谢彦很快“上头”,奕禛让他小口喝酒,大口吃菜。


    他俩一边吃一边聊……


    随着酒力的渗入,谢彦的话越来越多……


    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成功的迷糊了。


    次日,他一睁眼便发现奕禛躺在自己身边。


    他揉了揉太阳穴,依稀记得昨日喝断片之后,自己好像很是失态……


    但他不能确定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笑了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喝醉酒,更不是第一次在奕禛面前失态。


    他看着少年熟睡的脸庞,昨日他为了照顾醉酒的自己定是累着了!


    他没有吵醒他,而是静静地下了床,去了隔壁梳洗。


    就这样,谢彦便跟奕禛在“谢家宅院”修整了两天,然后一起去了科兴园。


    到了科兴园后,他俩在第一时间召集了实验室的一帮“骨干”开了个会议。


    为了科考,谢彦好久没来过了。


    他得先了解了一下目前“科学研究”的状况。


    越岱目前是实验室的“司理”,谢彦便让他讲了一下目前实验室都在做什么。


    越岱对谢彦说,他们研制出来的水晶灯和电风扇为科兴园创造了“巨大的价值”,于是目前他们正研制储能更为久的电池。


    听到这,谢彦转头看向了龙二:“上次跟你说的玻璃,研究的怎么样了?”


    龙二:“还有一些困难,但我觉得应该就快了。”


    谢彦笑了笑,“加紧研究,若是能制造出玻璃,就能把水晶灯变成玻璃灯,大大降低了成本,普通人家便能花费的起,量产之后便能进入千家万户。”


    “至于电池……”谢彦转头看向了越岱:“用‘锂’,若是能做成锂电池,便能更好更多的储存电能。”


    龙二点了点头:“我们去试试。”


    谢彦笑了笑,道:“哦,对了!上半年跟你们说的年底要制造发电机,在科兴园率先用上电,能完成任务吗?”


    越岱回道:“技术已经不是问题,只是没能找到绝缘的防水材料包裹电线,会有安全隐患……”


    谢彦看向了龙二:“龙二,关键到你这里了,自然界找不到现成的,可以尝试合成。”


    龙二点了点头,“我尽力。”


    紧接着,谢彦跟他们科普“绿色环保能源”。


    “用硅收集太阳的能量,风也有能量,也可以利用水的势能……”


    谢彦侃侃而谈,屋内的人听的津津有味。


    谢彦见大家听的认真,每个人都在做笔记,越说理论越多……


    接着,他问了越岱蒸汽机应用的问题。


    越岱告诉他正在开发中……


    谢彦感觉到了越岱的“敷衍”,于是他跟具体了解了一下情况。


    原来大家看到发明出来的电能制造出了水晶灯和电风扇,创造了很多财富,便来了兴趣,着力于发电和电池的研究,而把蒸汽机的应用放到了脑后。


    谢彦见他们没认识到蒸汽机的好处,便开始跟他们讲解“蒸汽机应用”的蓝图。


    “用蒸汽机来织布,又快又好,到时候整个大周乃至整个世界都用上我们织的布,你们想想会是一个怎样壮观的场景?马车从大周的南方到北方要走几个月的时间,最雄壮的勇士骑上最好的马日以继夜地赶路,也要十几天的时间,有了‘蒸汽火车’之后,只需要几天就能从大周的最北边到最南边,关键是载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成百上千号人……”


    谢彦的一番话,让大家的热血沸腾了起来,都跃跃欲试。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朱贵举了举手,谢彦让他发话。


    朱贵道:“我有个问题。”


    谢彦:“请讲。”


    朱贵:“您小小年纪,为什么能懂得如此之多?”


    朱贵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这个问题大家都想知道,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谢彦,等待他的回答。


    谢彦垂眸迟疑了一会儿,抬起了头,自信地笑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但却是真的,我在梦中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指导我这么做的……”


    谢彦说的很顺溜,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谢彦说完,众人一阵唏嘘声。


    “这个白胡子老爷爷肯定是神仙……”


    “我们的副帮主能得到神仙的点化,那我们副帮主定然不是普通人,前世定然也是个神仙……”


    “要不然就是星宿转世……”


    …………


    奕禛站了起来,用手指一个一个点了过去:“我把话撂在这里,副帮主梦中见到白胡子道爷的事情,只能我们内部人知道,不允许外传,若是让我知道谁在外面乱嚼舌根,我拔了谁的舌头,我说到做到!”


    有了帮主这个“狠角色”发话,大家都开始噤若寒蝉。


    晚上的时候,奕禛来到了谢彦的卧室。


    谢彦正在洗脚,他见奕禛进门,笑着让他坐下说话。


    奕禛拿了一张杌子坐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浸泡在水中的双脚,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谢彦乜了他一眼,笑道:“你想听我说什么话?”


    “真话。”


    奕禛看到谢彦抬起脚,便知道他要擦脚了,于是他拿起椅子背上的洗脚布帮他细细擦着脚,“今日他们想知道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我记得听你说过,你是受到高人指点……但如今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谢彦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把真话告诉奕禛,他跟奕禛之间定然会出现“隔阂”和“代沟”。


    而他不想这样……


    能隐瞒一天是一天,于是他抬头朝奕禛笑了笑:“我跟你说的,都是真话!”


    奕禛见他如此说,用力地在他脚心摁了摁,疼的他大叫一声,一把抓住了奕禛的手臂,指甲嵌进了他的手臂里。


    他俩在科兴园待了下来。


    奕禛为了守住科兴园的秘密,把“宿舍楼”以及“加工区”用围墙隔开来了,另外起了一个名字叫“科贸园”。


    这样科兴园主要承担科研开发,科贸园则承担起生产的任务。


    如今的科兴园主要是越岱在负责,谢彦去了科贸园,亲自看人用人,提拔了一些管事的“司理”。


    谢彦从秦路那里得知,秦路有几个京中的“好友”都想转行,不想继续做护卫了。


    那些可是身怀武艺的人,不用的话有些可惜。


    谢彦便让秦路联系他们,他想亲自见见他们。


    几天之后,五个护卫来到了科兴园。


    科兴园是“保密重地”,谢彦和奕禛在科贸园接待了他们。


    谢彦一个个地询问了他们的“志向”。


    四个说想要“赚大钱”,一个说只想像秦路一般娶个老婆,看看门。


    谢彦把那个想娶老婆看门的人安排在了科贸园看门。


    然后安排了那四个想要挣大钱的人去大周各地为科兴园寻找人才。


    他开出的工钱很是“丰厚”,一年保底有二十两银子的进项,差旅费另外算,但是要在这一年时间里最起码找到一个符合科兴园要求的“人才”,找到一个便能得到一千两银子,找的越多得到的银子便越多。若是一个都没找到,第二年便取消寻找人才的资格。


    四个人听后,非常高兴,这可是一年就暴富的好机会啊!


    好好干一年,享福一辈子!


    舍不得银子找不到人才,他俩干的可是开创世界新纪元的事业,人才多多益善。


    忙了几天后,谢彦终于把科兴园和科贸园理清了。


    他想到了越绾和越绾的母亲……


    他问奕禛:“怎么不见越绾和她的母亲?”


    奕禛指了指原本他们住的那片“茅草屋”,“我让人砌了三间瓦房,让她们住那里去了。”


    谢彦“哦”了一声。


    奕禛看着谢彦似乎稍许落寞的神色,冷冷地道:“怎么?你是不是在心里怪我心狠?”


    谢彦见他有些“不正常”,连忙摇头:“你做的很对啊,我怎么会怪你呢?科兴园需要保密,她们没有跟我们签订任何合约,当然不能住在这里了。”


    奕禛长吁了一口气。


    几天之后,他俩离开了科兴园,来到了京城。


    奕禛把他送到了南宫府。


    吃晚饭的时候,谢彦见到了南宫瑾,跟他行了个礼。


    南宫瑾板着脸好一会儿,才道:“这些天,你不去国子监上学,去哪里厮混了?”


    谢彦笑了笑:“侄儿去了哪里,不是在第一时间跟您报备过吗?而且国子监那边,我也是请过假的。”


    谢彦见他面色不好,就知道他在“故意”找茬。


    他说完坐到了赵氏身边。


    赵氏见两人之间“火药味”有些浓,暗戳戳地拉了拉南宫瑾的衣袖,连忙用“上菜吃饭”来打圆场。


    这顿饭吃的很是沉闷,吃完饭后,南宫瑾把谢彦叫到了自己的书房。赵氏怕他们“杠”起来,跟了过来。


    南宫瑾并没有“发怒”,而是扔给了谢彦纸和笔:“把你在考场上作的八股文以及策论写下来给我看看!”


    第102章


    南宫瑾把纸和笔扔给了谢彦, 让他把□□写下来。


    谢彦知道南宫瑾想看看他的作答,然后根据他的答案来推断他能不能中举。


    “如今已经是八月底了,九月初十便会公布龙虎榜, 能不能考上举人,到时候看了不就知道了?”


    谢彦觉得没有必要把那么多的字重新写一遍。


    南宫瑾冷笑了一声, “心虚了吧?平时那么早睡觉, 临到考试抱个佛脚都不抱一抱, 我倒是不信你能写出什么好文章!”


    说完,他转头对赵氏道:“你去派人把许院士请过来,我们一起看看他作的文章。”


    赵氏回头看了看谢彦, “乖啊, 别拗了!好好写下来。”


    说完, 她拍了拍谢彦的肩膀,转头走出了书房,遣人去叫许志明了。


    这许志明虽然住在南宫府, 却很“守礼”, 从不跟南宫府的“主人们”坐一张桌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长相丑陋, 不想影响大家的食欲”。


    他除了早上会来膳堂的偏厅吃早饭, 午饭和晚饭大都在外面吃。


    偶尔需要在南宫府吃饭的时候,他会亲自来膳堂端两盘子菜去他的院子吃。


    现在南宫瑾把许志明叫过来, 这是逼着他写啊!


    南宫瑾斜乜了他一眼, 不再跟他答话,而是从书架上拿了茶叶, 泡了两杯茶放到了会客区的桌子上。


    谢彦很“识趣”的拿了纸和笔坐到了南宫瑾的书桌旁专心地写了起来。


    他早已把试卷的答案存放到了大脑云空间中, 只需要照着写出来即可。


    用钢笔写字,不需要蘸墨水, 他写的非常快。


    许志明到的时候,他已经把第一场考试的答案写了一小半了。


    南宫瑾和许志明在书房的会客区一边喝茶一边寒暄。


    谢彦从他俩的谈话中知道南宫昀已经考完了院试。


    听他们的口气,南宫昀能通过院试的可能性不大。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谢彦便把第一场考试的全部答案写完了。


    他站起身,拿了答案走到会客区,递给了南宫瑾。


    南宫瑾没有接,只斜着眼睛乜了一眼,眉头便蹙了起来:“小小年纪,字写的潦草不堪!这样的字怎么能通过考试?”


    “字写的如何无妨,书记会用朱笔重新誊写一遍,最重要的是文章作的怎么样。”许志明从谢彦手里接过了□□。


    谢彦:“…………”不潦草,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就能看到答案?他考试的时候,那正楷可是写的又端正又漂亮。


    他捡了一个离南宫瑾远一些的位置坐了下来,歪着头支颐看着许志明。


    “这破题的角度写的好!”许志明说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有那么好吗?你别乱夸!”南宫瑾说着,把头凑近了许志明看了起来。


    看了数秒钟之后,南宫瑾便不说话了,神情专注地往下看着……


    许志明最先看完了,他见南宫瑾还没看完,便把答案纸都给了他。


    他用小眼睛盯着谢彦,“你在考场上就是这般写的?”


    谢彦点了点头:“先生以为如何?”


    许志明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妙极妙极啊!语言简练韵律优美,切中题意,见解独到……若是我做主考官,看到这样的好文章,当评第一。”


    此刻南宫瑾也看完了,他把答案纸放在了桌上,“许院士过讲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说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认为好的文章,在别人眼里未必见好……”


    许志明:“此言差矣,好文章之所以能流传千古,便是能被大众所欣赏的。”


    南宫瑾站起身来为许志明添了一些水,“这第一场不算什么,录不录取看的是三场的综合成绩。”


    “虽说看的是三场的综合成绩,但第一场的八股文最为重要。若是这八股文写不好,后面写的再好,也落了下乘。”


    许志明的小眼睛眨了眨,开始催促谢彦把第二场和第三场的答案写下来。


    谢彦重新坐到了书桌旁奋笔疾书。


    许志明则端了茶杯走到了他的身后,看着他写。


    南宫瑾从书架上拿了两盏水晶灯拨亮后,亲自放到了书桌上,屋子内顿时又亮堂了许多。


    南宫瑾和许志明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写。


    谢彦实在不习惯被人盯着的感觉,他停了下来转头对他俩道:“两位大人稍侯,写完了再给你们看。”


    南宫瑾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长辈们看着你写,是对你的鼓励和祝福,你倒嫌弃起来了?”


    许志明则笑了笑,拉着南宫瑾坐到了会客区喝茶等待。


    字迹依旧潦草,但这次南宫瑾看了之后没有再说什么。


    南宫瑾和许志明“头靠头”的看完了谢彦第二场□□之后,许志明啧啧赞叹着“好”,南宫瑾则对谢彦说了句,“还不把第三场的策论写出来?”


    许志明:“对对对,快把第三场的策论写出来给我们一观。”


    谢彦稍稍活动了一下写酸的手腕,写下了《大周少年说》。


    许志明和南宫瑾看完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太好了!绝妙啊!绝妙啊!我还没看过有如此好的策论呢!这只是乡试啊,即便是会试,这样的文章也必须得第一啊!”许志明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南宫瑾则没有说话,而是拿了《大周少年说》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觑着谢彦:“这是你写的?”


    这篇文章仿照了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的结构和韵律,谢彦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南宫瑾。


    一旁的许志明为他解了围:“南宫尚书见多识广,你在别处见过这么好的文章吗?反正我是没看过……”


    南宫瑾:“暂且相信是你写的!”


    许志明的小眼睛亮了亮,拉着南宫瑾道:“你就说吧,这篇文章究竟好不好?”


    南宫瑾被许志明缠的无奈,终于脱下了伪装的外衣,道了声“好”字。


    “这何止好啊!这篇文章可以‘封神’,文曲星下凡的旷世之作!解元,必然是解元啊!”


    许志明接着道:“若这样的好文章都得不到解元,我就去圣上那里告御状!考官定然会有猫腻……”


    谢彦:“…………!”他真没想到许志明会给他如此高的评价。


    许志明走了。


    南宫瑾留下了谢彦单独谈话。


    “以你的天赋,考上进士不成问题……”


    南宫瑾欲言又止,喝了一口水觑着谢彦:“你是怎么打算的?”是打算做官还是去做生意?


    南宫瑾没有说出后面的潜台词。


    谢彦笑了笑:“两不误!既做官又做生意。”


    南宫瑾沉默了一会儿:“士农工商,若是你跟‘商人’沾了边,到时候会被同僚歧视……即便有我在,也很难入内阁。”


    南宫瑾用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谢彦。


    谢彦知道南宫瑾又动了坏心思——让奕禛替自己做事,还得帮他担着“商人”的名声。


    “虽然科兴园是我跟奕禛共同创建共同经营,却是我花了银子建造的。从根本上来说,我才是科兴园的真正东家!我不可能不担着商人的名声。”谢彦道。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让你放下‘真正东家’的权力了吗?你跟奕禛的关系这般好,有些事情你们可以私下商量,我倒是不信奕禛会不成全你?”


    “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让给别人,更不想让别人替我背负。”谢彦说完站起身朝南宫瑾行了个礼,“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已经赎下了中央街的房子,等我会试之后,无论中与不中,都会三媒六聘地娶表姐过门……”


    谢彦说完,走出了南宫瑾的书房。


    此后,谢彦去了国子监率性堂继续读书,奕禛则去了科兴园做“总经理”。


    转眼到了九月初十——发放龙虎榜的日子。


    毫无疑问,谢彦成了解元。


    率性堂中有将近一半的人中了进士或者举人,大家相互道喜。


    小小年纪便成了解元的谢彦备受瞩目,成了好多人“羡慕、嫉妒以及恨”的目标。


    “捷报”传到了南宫府,南宫府上下一片欢腾,张灯结彩迎接谢彦归来。


    南宫瑾立刻派专人快马加鞭地跑去云林县“报喜”。


    从国子监下学后,谢彦满以为会见到奕禛,结果在国子监门口等他的却是南宫府的马车。


    他并没有上马车,奕禛知道今日发放龙虎榜,他说过要来接他的。


    现在奕禛没到,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


    他得在此等他来。


    于是谢彦对南宫府的车夫说,“奕禛会来接我,你先回去吧。”


    车夫陪着谢彦一直等到了天黑,奕禛还没来。


    谢彦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失落,他爬上了马车,来到了南宫府。


    南宫府张灯结彩,南宫府上下所有人包括南宫瑾都跟谢彦“道喜”。


    谢彦的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他表面笑着迎合着众人的善意的祝福,心中却空荡荡地高兴不起来。


    ——因为少了一个重要的人的祝福。


    一连几天,他竟然都没看到奕禛。


    原本以为他因为太忙没来见他,现在他却“怀疑”了。


    他的第一想法是,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但随即否决了这个可能。


    若是出了事,他的那帮兄弟们早就来找他了。


    他不再乱猜,既然奕禛不来,那么他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只是次日便是鹿鸣宴,他不便去京郊。


    他决定等过了鹿鸣宴之后去京郊找他。


    鹿鸣宴设置在了国子监的大学堂。


    正副考官、率性堂的博士和各位举子们都参加了。


    众人面北谢过了天子之恩后,筵席在诗经小雅鹿鸣篇的乐曲中开了席。


    比起之前在云林县和宿天府的筵席,鹿鸣宴没有“闹酒”,要文雅许多。


    吃过饭后,已经到了未时,大家拜别了正副考官便离开了。


    谢彦坐上了南宫府来接他的马车往回走。


    他在心中琢磨着怎么去科兴园见奕禛。


    他很快确定了行动方案——去科兴园一字号等史飞送货来,然后跟史飞一起去科兴园。


    马车走了一半路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谢彦撩开马车的门帘便看到了奕禛骑马拦在马车前。


    “奕禛!”谢彦走出了马车。


    奕禛骑马上前拦腰把他抱到了自己的马上,然后策马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这些天是不是很忙啊?我看你又瘦了……”谢彦说着,抬手用手摸了摸奕禛有些发尖的下巴。


    结果他摸到了少年的胡须……


    这个时代的人只讲“实岁”,奕禛比谢彦大五岁,今年十四岁。


    若是按照现代人的标准,他已经是十五岁了,是到了该长一点胡须的年龄了。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谢彦的话,而是径直策马来到了“谢家宅”门口。


    奕禛下了马,然后把谢彦抱了下来。


    门口的两个门子见两个主人同时到了,连忙上前为他们牵马。


    奕禛携着谢彦的手走了进去。


    谢彦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大理石碑的下面添了他乡试取得解元的功绩……


    “你来过了?”谢彦抬头看向了他。


    奕禛点了点头,“今天一大早来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得了解元……我还没有忙到没时间见你的地步……”


    谢彦见他吞吞吐吐,话外有话,跟他平时的雷厉风行大相径庭。


    谢彦知道定然有“隐情”。


    于是他把他拉进了第二进的屋子里。


    谢彦觑着奕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既然你不太忙,我们说好发放龙虎榜的那天你来接我,你为什么没来?”


    奕禛这才把南宫瑾专门派人去科兴园传话的事情告诉了谢彦。


    原来南宫瑾看到谢彦的□□之后,便知道谢彦肯定能考上举人。


    第二天,他特地派了自己的亲信去科兴园传话给了奕禛。


    谢彦不用问便知道南宫瑾会对奕禛说了什么话。


    无外乎让奕禛离自己远一点,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才是科兴园的真正东家,以免耽误他未来的仕途……


    但他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奕禛亲口告诉他“南宫瑾的传话”。


    奕禛说完后,抓住了谢彦的手,“我克制了好几天,终于想通了,我做不到离你太远……但我也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谢彦皱着眉头看着他纠结的样子,问了句:“然后呢?”


    奕禛咬了咬牙齿:“以后我们偷偷见面好不好?”说完,他低头看着谢彦,眼神闪烁地等待着谢彦的回应。


    谢彦笑颜如花地看着他,故意没给他回应。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如果你不答应……也没关系……”


    谢彦注意到了少年的眼皮抖了抖。


    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逗你玩呢!何须‘偷偷’见面?以后我们正大光明的见面啊!”


    第103章


    科兴园由越岱负责管理和实验, 基本不需要操心。


    同心帮的兄弟们大都是粗人,不懂得管理,奕禛千挑万选, 找了个叫房敬的人来管理科贸园的生产。


    越岱和房敬相当于现代社会的“副总经理”,奕禛为他们起了个叫“司理”的名称。


    为了让权力不至于过分集中, 奕禛让赵辰和史飞从中协助房敬搞生产, 还提拔几个负责生产的“司产”。


    这个“司产”相当于现代的“车间主任”。


    同心帮的四大护法虽然没啥长处, 却很是忠心。


    奕禛让他们负责科兴园和科贸园的巡逻,发现问题可以越过司理和司产,向他直接汇报。


    在谢彦看来, 这四大护法, 相当于明朝的“东厂”和“西厂”, 专门监督科兴园和科贸园的一举一动……


    奕禛把他的安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彦,谢彦不得不佩服奕禛天生就有“能领导全局”的能力。


    “天气转凉,不需要生产电风扇了, 其实科贸园是不需要那么多人的, 但他们都不富裕,没事可做的话就没了来源, 还有两个多月就年关了……我不想让他们没事可做, 便让司产把事情平摊了。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们要付出更多的工钱……你不会介意吧?”


    奕禛用晶亮的眼睛看着谢彦。


    “你做的对,我怎么会介意?”谢彦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仅会管理会挣钱, 还有仁善之心,很是难得!”


    奕禛被夸后, 脸红了红, “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当然!”谢彦一脸真诚。


    他在商场混迹多年,见到太多的唯利是图。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比比皆是, 甚至不顾亲情友情和爱情……


    而奕禛自己没钱的时候,还组织了一个同心帮,互帮互助,江湖救急,如今有了些钱更不忘本……


    这份纯纯的赤子之心,便是万中挑一的了!


    奕禛受到谢彦真诚的夸奖,用晶亮的眼睛看着谢彦,“你这是在变相地夸赞自己啊,你是我的东家,只有你同意了,我才能这么做。”


    谢彦笑了笑,他可没有奕禛这般好。


    前世的时候,他也曾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如今他只是个“过来人”,有些事情看明白了。


    奕禛继续道:“科兴园那边,我让他们着力发明发电站。我给他们下了命令,年前必须让科兴园全部通电。”


    谢彦:“万一他们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奕禛笑了笑:“不会让他们真的去死,扣他们的奖励,扣到他们心疼!”


    谢彦:“那他们完成任务的话,你准备奖赏多少给他们呢?”


    奕禛:“奖励到他们心花怒放,怎么样?”


    谢彦:“当然可以啊,这事你决定就行了。哦,对了,你让司产了解一下有哪些人家十分贫困的,我们着力扶持一下,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奕禛:“这事已经做好了,名单都在我那呢。”


    科兴园和科贸园的管理和生产步上了正规,奕禛便“脱产”了。


    他在京城的谢家宅“定居”了下来。


    一个夏天挣了这许多的钱,无疑给了奕禛极大的信心。


    他打算以后做个“好商人”,让跟着他混吃混喝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他仔细想过了,要做一个好商人,更要读书明理。


    一个夏天,他落下了太多的功课,去率性堂读书不仅会跟不上,还会让彦哥儿分心。


    于是,他便想花钱请个有学识的人来谢家堂教他读书。


    临近会试,有学识的举子都想着要会试,京城的进士们都有一官半职。


    此时此刻,想要请一个有学识的人来教他,无疑很是难办。


    古首辅“急人所急”,竟然亲自为他安排了一个“有学识的人”来谢家宅教他读书。


    此人姓黄名左芹,为“京城名士”。


    此人恃才傲物,自己不参加科举倒也罢了,还到处宣扬,说“科举制度选拔不出真正的人才……”。


    而且这位归隐南园的“清正人士”,竟然住到了谢家宅专门教奕禛读书!


    能请到这样的人已属不易,让已然归隐的人住到喧嚣的闹市区,这需要多大的面子啊?


    奕禛想到了“老古董”一般的祖父。


    他很难想象祖父会请得动这样的人!


    几节课下来,奕禛领教到了黄左芹不拘一格的“批判圣人式”的教导,更让他确信祖父请不动这样的人。


    于是,在他一次上课前问了黄左芹,“我祖父崇拜圣人之言,而先生您似乎对圣人之言颇多微词,你们俩的理念就不一样,我不相信我祖父能请的动你这样的人,说吧,你到底买的谁的面子?”


    黄左芹捋着胡须笑道:“让你看出来了,不过,我答应过人家,不想说。”


    奕禛眨了眨眼睛,丢下了书,头歪到了一边:“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学了!我可不想这般不明不白地欠人家的人情!”


    奕禛乜着黄左芹,见他还是不说,便站了起来想离开。


    黄左芹把他按了下来,摇了摇头,“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欠了禁军统领顾澜的一条命……”


    奕禛的眼睛亮了亮,“顾澜?”他想到了那个酷似萧叔的声音。


    “对!”黄左芹道:“你不会让我说出我为什么欠了他的一条命吧?那可是我的私事……”


    奕禛摇头摇头,示意他讲课。


    除了跟黄左芹学习之外,奕禛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


    谢彦跟他说过,他可以把谢家宅当成自己家。


    但他还是很自觉的请示了谢彦之后,才把最后面院子的花草除掉,改成了“练武场”。


    他把“练武场”旁边的一间屋子改成了“兵器库”,买了一些刀剑放到了里面。


    他让两条西洲鬣住进了兵器库旁边的屋子里。


    每天天一亮,他便起床打套拳法,然后一套刀法或者剑法。


    接着骑马遛狗……


    吃过早饭稍稍休息之后,黄左芹会跟他讲四书五经……


    他没有午休的习惯。


    吃过午饭之后,他会用骑马遛狗的方式来助消化。


    下午,黄左芹会跟他讲史书,怎样以史为鉴……


    黄左芹从不应付科举考试,所以他讲的特别有“新意”。


    奕禛最期待的便是每天的傍晚时分,他会提前去一个岔路口等待南宫府接送谢彦的马车。


    马车到后,他会拦住马车,然后让马车拐进一个弄堂里。


    他会跟谢彦寒暄一阵后,再回谢家宅。


    他不想影响谢彦的学业,更不想连累谢彦的名声,所以即便谢彦让他“光明正大”的见面,他也不愿意。


    以后彦哥儿是要做大官的,他可不想拖彦哥儿的后腿,让彦哥儿在朝中遭人唾弃。


    但他又做不到“不见面”,只好这般“偷偷摸摸”了。


    为了这傍晚时分的开心时间段,即便他有事去了京郊的科兴园,也会在这时间段之前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这天,他照例在岔路口拦住了南宫府的马车。


    车夫见到他,非常惊讶。


    “国子监的门子说,你把彦哥儿接走了……怎么?彦哥儿呢?”


    奕禛听后,脑子“轰”的一声,“没有啊,我怎么会去国子监接他呢?我每天不都是在这里拦你的车吗?何曾去过门口接人?”


    车夫听他如此说,露出惊慌的神色:“不是你,还会有谁去接他啊?”


    “我怎么知道?!”奕禛急了,他转身策马朝国子监飞奔而去。


    国子监门口的门子认识奕禛,他一口咬定谢彦是被他接走的。


    奕禛急了,一把揪住了门子的衣领,瞪视着他,“你看清楚了,究竟是不是我?!”


    门子直愣愣地看着奕禛,思索了一会儿。


    “那人跟你穿着同样的衣服鞋子,骑着同样颜色的马……不同的是,他戴着一个宽帽檐……”


    奕禛知道门子也说不清了。


    他策马回到了谢家宅,让两条西洲鬣闻了一下谢彦之前用过的东西……


    西洲鬣竟然把他带到了“临阳侯府”的门口!


    因为有大门紧闭,西洲鬣只能在门口叫了几声。


    奕禛知道谢彦就在里面!


    “宋承煊!你给我出来!识相点,把彦哥儿交出来!否则我踏平你这临阳侯府!”奕禛大声道。


    令奕禛没想到的是,大门很快就开了。


    奕禛一眼便看到谢彦坐在临阳侯府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歪着头,宋承煊用一把刀搁在了谢彦的脖子上。


    “彦哥儿!”奕禛骑着马带着狗冲了进去。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和马儿狗儿都网到了一起。


    紧接着他的脖子一凉,转头便发现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与此同时,他脖子上的埙被人扯了下来。


    关心则乱,奕禛没想到自己一个不小心会着了宋承煊的道!


    没了脖子上的埙,他便失去了跟青衣铜面人联系的机会。


    此刻,后悔也没用!


    “彦哥儿,醒醒……醒醒……”他见叫不醒谢彦便没再叫唤,而是大声叫起了“救命!”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有“过人的运气”,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有“贵人相助”。


    他期待此刻也能出现奇迹。


    “把他绑起来,扔进地牢中!”宋承煊冷着了吩咐着。


    便有人拿了绳子把他捆了起来,还把他的嘴塞住了……


    此刻,他看到宋承衿拍着手从门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道:“哥哥,我的计策好不好?既成全了你,又成全了我,可谓是一箭双雕!”


    第104章


    竟然是这小丫头的毒计!


    奕禛口不能言, 只能瞪视着她。


    宋承衿一转眸,看到了谢彦脖子上渗出的血液。


    她从宋承煊的手中夺下了刀,“哥哥, 让你假装一下,你倒来真的了?!这脖子上的血……”


    宋承煊讪讪一笑, 指了指奕禛, “不来点‘真的’, 怎么能让他上当?”


    宋承衿叹了口气,对一个黑衣人招了招手:“过来,把他抱到我房间去!”


    奕禛见宋承衿如此说, 气的七窍生烟, 若是他的眼光能够化成利刃, 此刻宋承衿已经死了成千上万次了!


    接着奕禛被几个黑衣人用网袋兜着坐上了越岱口中的“齿轮梯”,掉进了黑魆魆不见天日的“地宫”。


    奕禛想到了夜晚即将来临,谢彦也不知道会遭受宋家兄妹如何的折磨!


    想到这, 他开始自责没能保护好谢彦, 忍不住用头撞墙。


    他听到了齿轮“咯吱咯吱”的声音,不一会儿, “地宫”中亮堂了起来。


    宋承煊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两个提着水晶灯的黑衣人。


    “宋承煊,彦哥儿的舅舅可是吏部尚书……”奕禛的话还没说完, 便被宋承煊抢过了话头, “我的舅舅可是当今圣上!”


    宋承煊缓缓地走向了奕禛,拿过了身边黑衣人的一盏水晶灯照着奕禛的脸, 摇了摇头:“我对你不感兴趣, 你若是识趣,配合我把越岱给诓骗了来, 我就放了你!你若是不知趣的话,我也没办法……”


    宋承煊已然知道越岱在科兴园,他几次三番的派人去“捉拿”越岱,奈何科兴园是奕禛的地盘,加上奕禛早有防备,他派去的人压根就接近不了科兴园。


    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笑道:“这些都是越岱帮忙设计的,很有趣,你若是想要玩玩也可以……不过,你若是想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下来,我不能确定你还有没有命在!”


    整个“地宫”中,只有两盏水晶灯,看不真切。


    奕禛看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项目”……


    宋承煊笑了笑,转身为他“介绍”了那个项目。


    “这个类似于五马分尸的感受,不过不会死,只会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不属于自己了……”


    奕禛听的头皮发麻,他真没想到当年年少的越岱会设计出这种东西!


    “怎么样?今天想玩吗?”宋承煊道。


    奕禛没有说话,而是把头歪到了一边,不再看他。


    宋承煊对身边的两个黑衣人挥了挥手,“看来他很想玩,让他玩玩吧。”


    就这样,奕禛被两个黑衣人弄到了那个架子上,切实“体会”了一下被五马分尸的感觉……


    从上面下来后,他感觉身体似乎化作了齑粉游离于空气之中,让他的灵魂无可依附。


    他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的确是个硬汉!放到了最高的强度,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其实我想……谢彦可能不会像你这般硬气,只是我那妹妹舍不得……”


    奕禛咬着牙齿躺在了地上,方才的刑法损伤到了他喉部的声带,说不出话来,他的心中闪出无数个想要杀死这对兄妹的念头。


    宋承煊走了,地宫中又黑了下来。


    谢彦睁开眼睛,发现一张圆圆的脸蛋近距离地凑在自己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宋承衿!


    “怎么会是你?我在哪里?”他转眼看到了粉红色的香帐以及陌生的环境。


    转动颈部后,他感觉到了颈部的疼痛,不禁“嘶”了一声,用手一摸,便摸到了一块包扎的布,“我这是怎么了?”


    他皱眉回想,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下了学之后,来到了国子监门口,便看到了“奕禛”骑着马在等他,于是他便跑了过去,然后就被迷昏了。


    在他意识完全丧失之前,他感受到了有人把他抱上了马……


    “你,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抢人!”谢彦实在气愤,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这小身板被迷药迷过后,竟然连爬的力气都没有。


    宋承衿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他惊世的容颜,实在忍不住了,在他额头上啵唧了一口!


    “你干什么?!”谢彦吓的缩成了一团,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满脸红霞的宋承衿:“你有没有趁我昏睡的时候,亲我的嘴唇?”


    他可不想跟这样的女孩有“嘴|对|嘴”的接触。


    谁知对方竟然点了点头。


    “水,水!”谢彦皱着眉道。


    宋承衿以为他要喝水,连忙为他倒了一杯水,扶着他坐了起来。


    谢彦拿过水杯,用水用力地擦洗着嘴唇,那嘴唇本就粉嘟嘟的,被他这般一擦,又嫩了许多。


    谢彦擦完嘴唇之后,开始擦额头……


    宋承衿见他如此“厌弃”自己,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谢彦暴躁地道:“我还没哭呢,你哭啥?!”


    作为“小公主”,宋承衿何曾遭受过如此“屈辱”?


    她周围的人都宠着她,有些人甚至以触摸到她的衣角为荣。


    没想到,到谢彦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她狠了狠心,止住了哭声,嘟着嘴道:“自古男女不可以同处一室,如今你还睡到了我的床上……我不管,我要嫁给你!”


    谢彦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的头还晕乎乎的,扶着额头道:“是你派人迷晕我,把我绑到你床上来的,又不是我要来的!再说了,圣上已经为我赐婚,你要嫁给我?给我做妾吗?我可是答应过我表姐的,此生不纳妾!我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谁说我要做你的妾室?”宋承衿接着道:“我会去跟圣上请旨,让他撤回你跟你表姐的亲事……把我赐给你!我已经跟你‘如此’了,我就不信圣上会不同意。”


    谢彦倒嘶了一口气,“可是我不喜欢你啊,你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


    宋承衿嗅了下鼻子:“我喜欢就行……”


    谢彦很是无语,不想跟她掰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


    “不,你得跟我呆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我会送你去国子监。”宋承衿看着他。


    谢彦:“…………”这不就是让“生米煮成熟饭”吗?


    宋承衿拦住了他,得意地笑了笑,“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跟我同处一室,呆了一个晚上,我要让你跟我都没有退路!”


    被迷药迷过的谢彦根本不是宋承衿的对手,他被宋承衿强按着坐到了椅子上……


    谢彦咬着嘴唇,皱着眉。


    他天天照镜子,发觉他的这具身体越来越会长了,最近长的越发的好看了……


    这小丫头见识“浅薄”,喜欢好看的皮囊,这他能理解。


    但是用这种手段,就让他觉得很是膈应!


    正当他们大眼对小眼之际,门外一阵骚动。


    宋承衿闻声跑了出去。


    谢彦也想跟着出去,不过,他到了门口之后,便被站在门口的两个婢女给拦住了,他只好无奈地回到了屋内,打开窗户往外看,不过什么也没看到。


    ——那些嘈杂声在前院,而他所处的宋承衿闺房在后院。


    只是不一会儿,他看到了一群官兵点着火把闯进了后院,为首的一个人身穿银色盔甲,身姿卓绝,火光的映照让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分外妖娆。


    顾澜径直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厅堂里,亲手打开了“地宫”的机关,亲自下了地宫,把奕禛背了出来……


    他对一旁的禁卫军挥了挥手,“把小侯爷抓进大理寺听候发审!马车,快套个马车过来,我要带奕禛回宫救治!”


    宋承煊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顾大人,奕禛只不过是个娼妓之子,你竟然为了他,就想把我关进大理寺?”


    一旁的宋承衿:“圣上可是我们的亲舅舅呢,你这样对我哥,就不怕圣上责怪吗?”


    顾澜二话没说,上前了一步,给了宋承煊一个大大的耳刮子。


    他是武官出身,手劲本就大,只一掌便把宋承煊拍倒在地。


    禁卫军上前把宋承煊压住,带去了大理寺。


    “你!”宋承衿指着顾澜开骂,小小年纪,脏话不堪入耳。


    谢彦知道了眼前人便是禁军统领兼国子监祭酒顾澜的时候,连忙大声呼救。


    谢彦看到奕禛伏在顾澜的背上“奄奄一息”的时候,眼泪流了下来。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应该能想到奕禛来救他的,结果他没想到,却在纠结自己的“初吻”……


    奕禛每天都会中途拦截他的马车,今天没看到他,肯定会满世界的找他。


    以西洲鬣的嗅觉,不会找不到这里。


    “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这般萎靡不振?”谢彦非常着急。


    奕禛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顾澜也是一脸的焦急,他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让谢彦一起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马车轻轻一颠,奕禛便会觉得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说不出话来,但那紧蹙的眉头,痛苦的面容都告诉了顾澜和谢彦,“他很疼。”


    顾澜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泪流满面。


    “都是萧叔的错,萧叔早就该去认你的!”


    萧叔?谢彦看向了顾澜。


    顾澜就是奕禛一直在寻找,而怎么找也找不到的萧叔!


    第105章


    谢彦得知奕禛的身份


    顾澜抱了奕禛之后, 奕禛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伤着哪了?”顾澜轻声问奕禛。


    奕禛艰难地举起手摸着顾澜的脸颊,嘴唇微动,但又发不出声音。


    顾澜放声大哭, 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额头:“叔错了!错误地以为在这京城没人能动的了你……”


    谢彦看到顾澜痛哭流涕而又无助的样子,很难把他跟那个“果断射杀孙锦绣”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此刻, 谢彦心中充满了疑问。


    禁军统领顾澜为什么要对首辅古钰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孙子如此照顾和器重?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


    马车径直来到了周文帝住的“永年殿”。


    此刻的永年殿灯火通明, 顾澜把奕禛抱下了车, 直奔永年殿内室。


    谢彦利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在谢彦看来,顾澜之所以要把奕禛带到皇宫,是想让奕禛用上这世界上最好的“医疗条件”——宫廷御医。


    只是, 他想不通的是, 为什么顾澜要来永年殿“惊动”圣驾?


    谢彦知道奕禛受了很重的伤才会发不出声音, 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探讨“秘密”,而是让奕禛尽快得到治疗。


    谢彦跟着顾澜上了二楼,一路上宫女内侍跪了一地。


    上了二楼, 谢彦便看到卫公公拿了佛尘在楼梯口迎接他们。


    “蒋太医到了吗?”顾澜边走边问卫公公。


    卫公公尖着嗓子道:“已经在候着了, 快进去罢。”


    谢彦像个“小尾巴”一般跟着顾澜进了周文帝的寝宫。


    谢彦看到了蒋太医垂手站在寝室里。


    “蒋太医,快来看看他。”顾澜没有停顿, 直接把奕禛放到了黄色锦被的龙床上。


    蒋太医小跑了过去, 跪在地上为奕禛搭脉。


    顾澜则一脸紧张地看着蒋太医……


    谢彦是认识蒋太医的。


    去年夏天,科兴园还未建成的时候, 他和奕禛住在田庄的茅草屋里, 他生病发烧说胡话,奕禛连夜到京城为他请了“京城的郎中”, 其中一个便是这蒋太医。只不过, 那个时候,他和奕禛并不知道“蒋郎中”就是“蒋太医”。


    蒋太医搭完脉后, 翻了翻奕禛的眼睛,然后仔细地检查了奕禛的全身。


    蒋太医摸到一些地方的时候,奕禛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一声“圣上驾到!”


    顾澜和蒋太医听后,连忙转头整顿衣服跪在了地上跟周文帝“请安”。


    谢彦也跟了跪了下来,斜斜地打量着大周朝至高无上的皇帝。


    周文帝是个透着阳刚之气的美男子,眉眼之间的英气似乎有些熟悉。他戴着金冠,身着黄色龙袍,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尊贵。


    “免礼!”周文帝走了过来,问蒋太医:“他怎么样了?伤的重吗?”


    蒋太医磕了个头:“回圣上的话,虽然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全身的经脉和五脏六腑都受损了,像是受到过‘五马分尸’的刑法……只是臣从没见过全身皮肤完整却会伤经脉和五脏六腑的刑法……”


    顾澜咬着牙齿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当初他把那些蛮童救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毁了临阳侯府的地狱!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周文帝乜了他一眼,问蒋太医:“能治好吗?”


    “性命是无忧的,只是这身体……想要能够恢复到以前,臣没有把握。”蒋太医说完朝周文帝磕了几个头。


    周文帝:“朕不会怪罪你,你起来吧,尽力施救。”


    接着蒋太医开始为奕禛施针。


    周文帝看向了谢彦:“你就是谢彦?”


    谢彦原本已经站了起来,见周文帝发问,又跪了下来回话:“草民谢彦拜见圣上!”


    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多礼”,他也只好入乡随俗。


    周文帝和顾澜把谢彦带到了隔壁的屋子,询问谢彦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彦不敢欺君,把自己下学后的遭遇跟周文帝和顾澜说了,当然他不会说自己“被宋承衿亲嘴”的事情。


    周文帝皱了眉:“这么说,你不知道奕禛去了临阳侯府?”


    谢彦点了点头,把他每天下学,奕禛都会在路口拦马车,然后跟他谈话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琢磨着,奕禛可能没见着我,便用西洲鬣找到了我……但是我被迷昏了,不知道他来找我……”


    周文帝跟顾澜交换了一下眼神,沉默了一会儿。


    谢彦可不知道“沉默”背后的深意,屋子内不寻常的“平静”,让谢彦以为自己哪里说错,惹得圣心不快了。


    此刻卫公公走了进来,在周文帝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


    周文帝眉目微蹙:“不见!”


    卫公公得令后朝门外走去。


    “慢着……”周文帝迟疑了一会儿,对站住的卫公公道:“你就说,我身体不适,睡下了,让她改日再来。”


    卫公公退了出去。


    顾澜对周文帝道:“若是她明日再来,你会放了小侯爷吗?”


    谢彦这才知道周文帝嘴里的“她”是他的妹妹怡和公主。


    定然是宋承衿把“宋承煊被顾澜抓进大理寺侯审”的事情跟怡和公主说了,怡和公主这才来找自己的哥哥周文帝“讨要说法”。


    周文帝沉默了一会儿,“等奕禛入主东宫,我再见她罢。”


    他就这么个亲妹妹,他也不忍心见她伤心。但宋承煊“伤”到了大周的国本,这可是不能饶恕的。


    周文帝要让奕禛入主东宫?!


    跪在地上的谢彦身体僵了僵,他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在这讲究血统的古代,想要入主东宫最起码也得是王爷的儿子。


    他想到了宁王、康王、成王……


    加上今上,周武帝只有四个儿子。


    谢彦迅速地用了排除法,把“奕禛是宁王、成王、康王的儿子”排除了。


    最终锁定了“奕禛是周文帝的儿子”!


    只是以他现有的信息,无法解释奕禛为什么曾经会是“娼妓之子”。


    “古钰和南宫瑾那边找不到人也急坏了吧?”周文帝问顾澜。


    顾澜:“他们原本满城乱找,我已经派人知会了他们,想来他们也放心了。”


    周文帝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谢彦,对顾澜道:“那就把他送回去吧。”


    “是!”顾澜站了起来。


    谢彦朝周文帝磕了个头:“草民想再瞧一眼奕禛。”


    周文帝冷冷地道:“他有宫里最好的御医照看,定会无虞。”


    周文帝这是拒绝他了……


    “奕禛是为了救草民才受的伤,草民深感愧疚,草民只想看一眼,就看一眼……还望成全。”谢彦说完朝周文帝不停地磕着头。


    一旁的顾澜乜了一眼周文帝:“圣上……”


    周文帝叹了口气,对顾澜挥了挥手,“你带他去看奕禛吧。”


    “谢圣上恩准。”谢彦朝周文帝磕了个头站了起来,朝顾澜看了看,此刻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谣言不虚”。


    顾澜把他带到了隔壁的寝室。


    谢彦看到了奕禛双眼紧闭,他赤|裸着上身,头上身上都插满了金针……


    谢彦一阵心疼,跑上前去握住了奕禛的手。


    奕禛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对谢彦挤出了一丝笑容。


    谢彦叹了口气,他真的很想问奕禛,“你的埙声不是能召唤西洲鬣和青衣铜面人吗?为什么还会着了宋承煊的道?”


    他看着他满身的金针,没有问出来,只是拉着他的手默默不语。


    他俩对视了好一会儿之后,谢彦轻声道:“太医说了,你是可以好的,但要慢慢调理……这里有最好的郎中,能给你最好的照顾,你安心地留在这里,养好身体……”


    奕禛听到这,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谢彦:“别说话,我知道你担心科兴园,放心!那里有一帮兄弟顶着呢……之前你把工作安排的非常好,即便你不出面,科兴园和科贸园也能照样运转。”


    “为了让你的兄弟们安心,我不会把你受伤的事情他们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说到最后,谢彦有点伤感,“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


    奕禛艰难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蒋太医见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他对谢彦道:“让他好好休息吧。”


    谢彦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


    “我送你回南宫府。”顾澜道。


    谢彦点了点头,他有话要问顾澜。


    他俩坐上了马车之后。


    谢彦直接问顾澜:“奕禛是圣上的儿子?”


    顾澜不再隐瞒,而是点了点头。


    “在奕禛成为太子之前,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包括南宫家的人。”


    谢彦点了点头:“我分的清轻重,你放心,在奕禛成为东宫太子之前,我不会跟第二个人说的。”


    此刻,谢彦猜测奕禛是周文帝和曲意楼的姑娘所生,为了避免尴尬,便没有再追问奕禛的生母到底是谁。


    他对顾澜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奕禛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要立他为太子,三个王爷定然不服,恐怕连圣上都难以摆平吧?”


    顾澜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他们定然是不服的!但有我在,不怕他们不服。”


    谢彦笑了笑:“那样的话,他们只是表面屈从,不敢置喙,但他们可以煽动天下悠悠众人之口……一旦你‘不在’的时候,便会给奕禛带来灾难。”


    顾澜挠了挠头,“奕禛从小便生活在乡野……想要天下人都心服口服的承认奕禛是圣上的儿子,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谢彦:“我有个办法。”


    顾澜来了兴趣,直了直身体,侧头看着谢彦:“你有什么好办法?”


    谢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滴血认亲!”


    顾澜笑着叹了口气:“大都数有血缘关系的血会融在一起,但你能想象我跟圣上没有血缘关系,我们的血竟然能融在一起?”


    谢彦笑了笑,对顾澜道:“您回去在水中放点明矾,然后滴入您跟圣上的血,看看还会不会融在一起?”


    顾澜:“此话怎讲?”


    接着谢彦告诉了顾澜,水里加盐,不管什么血液都会融合在一起,加入明矾则相反,即便能融合的血液都不相融了。


    顾澜沉默了一会儿:“这个……以后会不会穿帮?穿帮了怎么办?”


    谢彦笑了笑:“我们要的是名正言顺,只要大都数人相信就行!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噱头。”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去做之后,先把他们唬住,让他们不敢质疑,然后派人满天下宣扬‘奕禛的正统’,到时候即便有个别的质疑之声,也架不住全天下人都相信奕禛是正统的……”


    “只是滴血认亲之后,散播‘奕禛是正统’的速度要快!”


    “这个就交给我。”顾澜笑了笑,这个他能做的到。


    第106章


    奕禛入主东宫


    说话间, 马车转到了鸿门街。


    大周从辛时宵禁,现在已过亥时,大街上空空荡荡的, 偶尔冒出来的不是无人领养的小动物,便是大周禁卫军巡逻的身影。


    顾澜的马车有独特的标记, 每个禁卫军都认识。


    他们看到顾澜的马车后, 都会停下来朝顾澜行礼, 然后汇报平安。


    顾澜的马车用的是珠帘,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但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所以隔着珠帘, 谢彦可以隐约地看到外面的情况。


    谢彦注意到顾澜身边放着一张弓箭和一把刀,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孙锦绣被他射杀的场景……


    此刻, 谢彦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地叫了几声。


    顾澜意识到这“小孩子”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事实上他也没顾的上吃晚饭呢。


    他低头问谢彦:“想吃点什么?”语气温和,充满了成年男性磁|性|的魅力。


    谢彦仰头看着他俊美到足以祸国殃民的脸庞, 心中充满了感叹。


    谢彦看了看外面打烊熄火的店铺, 对顾澜道:“南宫府不远了,我回南宫府吃。”


    顾澜笑了笑, “我可不想让南宫瑾说我抠门, 留了你半天,连顿饭都不给你吃。”


    “说吧, 想吃啥?”顾澜说着撩开了窗口的珠帘, 指了指临街的铺面,“不用顾忌, 虽然都打烊了, 但我可以随时让他们弄给你吃。”


    谢彦很想说,用不着扰民。


    话刚到嘴边, 听到了顾澜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着。


    “你也饿了?”谢彦笑问。


    顾澜大方地点了点头。


    依照顾澜“张扬”的性格,今夜不可能不扰民了。于是他选了一种最为快捷的吃食。


    他指了指临街不远处的一个小店面:“吃碗面即可。”


    “吃面啊。”顾澜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那好,我带你去华夏面馆。”


    说完,他立即吩咐马车夫调转马车去华夏面馆。


    谢彦:“…………!”


    他只想简单地填饱肚子,没想到顾澜还是“大动干戈”了。


    华夏面馆是大周京城最为有名的面馆。平时要吃他家的面,排队等一个时辰都算少的了。


    “奕禛有没有带你来吃过?”顾澜笑问。


    谢彦摇了摇头,他俩都很忙,哪里有功夫等这么长的时间?


    接着顾澜跟谢彦介绍了里面的几种“特色面”。


    顾澜说的绘声绘色,让谢彦的吐液腺不停地分泌……


    马车到了“华夏面馆”门口停了下来。


    顾澜拿了脖子里的埙轻轻吹了一下。谢彦看向了那埙,跟奕禛的一模一样,忍不住想到奕禛教他吹埙,他却怎么也学不好的情景……


    毫无疑问,奕禛之所以会吹埙,定然是跟顾澜学的。


    直觉告诉谢彦,顾澜的埙声也是在召唤着什么。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谢彦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他撩开马车的珠帘,看到夜色中一队骑着马的禁卫军跑了过来。


    “顾统领,何事召唤在下?”领头的禁军问道。


    顾澜把手伸出了珠帘,指了指华夏面馆。


    “去,让面馆的东家起床,做两碗……”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低头问谢彦:“方才我跟你介绍了这么多,你喜欢吃那种面?”


    “酱香牛肉面吧。”谢彦道。


    顾澜:“让东家做两碗酱香牛肉面,顺便炒几个特色小菜。”


    顾澜的吃相跟他的外貌一般优雅。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看起来又长又有力,他用筷子轻轻挑起几缕面丝,轻轻一旋,面丝便缠绕到了筷子上,不需要低头便能很轻松地送到嘴里……吃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谢彦还第一次见有人如此吃面,不由得笑了笑。


    他可没有顾澜的本事,便低着头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


    这里面条的味道很是不错,加上谢彦肚子很饿,不一会儿,谢彦便吃了一半。


    “不着急,慢一点吃。”顾澜为他夹了一块鳜鱼,“这是北方的鳜鱼,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谢彦尝了一口,又鲜又嫩。他点了点头,“非常好吃呢。”


    谢彦吃完了,顾澜还在“优雅”地吃。


    在跟顾澜的接触中,谢彦感受到了顾澜的“两面性”。


    对“敌人”杀伐果断,对“自己人”温柔以待。


    谢彦可以想象顾澜待奕禛定然是十分好的,才会让奕禛在缺失父爱和母爱后,还能如此健康的成长。


    奕禛来京城后,心心念念地想要找“萧叔”,顾澜近在迟尺,却避而不见,而是在暗中保护他,支持他……


    谢彦没有问顾澜为什么不跟奕禛相认,因为他知道答案。


    ——萧叔是个“完美的形象的人”,而禁军统领顾澜不仅“恶迹斑斑”,还跟今上有牵扯……


    他害怕奕禛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会看不起他,所以才会迟迟不肯相认。


    顾澜太在乎奕禛对自己的看法了!


    想到这,谢彦暗自叹了口气。


    两人吃饱喝足后,已过了亥时。


    顾澜亲自把谢彦送到了南宫府。


    南宫瑾迎了出来,客套地让顾澜进门喝茶。


    顾澜却很是大方地跟着南宫瑾进了府喝茶……


    谢彦则回到了西禾院。


    洗漱完之后,他躺到了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奕禛竟然是周文帝的儿子!


    虽然经过了顾澜的证实,但他还是无法接受。


    一股莫名的惆怅感涌上了心头。


    奕禛是皇帝的儿子了,他会入主东宫,会成为九五之尊。


    以后,他们之间会是君臣……再也不可能同榻而卧,同席而坐了!


    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的道:“格局太小了!若是奕禛真的成为大周之主,你应该高兴才对!你跟奕禛情投志合……你想要让这个社会进步,他一定会支持你的……到时候你定能全面地施展自己的抱负,科技兴国……流芳万世……”


    想到这,谢彦的心便安定了下来。


    他想起了他跟奕禛初见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他在大脑云空间中翻出了奕禛的“老照片”。他眉眼的英气跟周文帝有几分相似,但更为柔和,也更为好看……


    谢彦翻着翻着,露出了微笑。


    奕禛说过,他的运气总是非常好,危难时刻总会有贵人相助,原来奕禛本身就是贵人啊!


    谢彦知道奕禛是皇储后,好多事情都“通顺”了。


    比如说,古钰为什么宠爱着奕禛,却不让奕禛进古家祠堂?


    因为奕禛是皇储,他根本不敢让奕禛姓古,进古家祠堂!


    此刻,谢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古钰首辅的地位无可动摇的原因了——他掌握着周文帝最为隐私的秘密。


    谢彦想到了奕禛的“生母”,那个传说中缠着古之信的青楼女子……


    他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场“阴谋”。


    “奕禛是皇储”的秘密应该不会有很多人知道。但古钰顾澜以及周文帝肯定是知道的!


    他想到了当年古钰为了让奕禛来国子监读书,跟周文帝演的一场双簧。


    ——古钰顶着“年老体弱”的身躯,在一个风雪交加之夜跪在永年殿的门口,求了周文帝一天一夜,周文帝才同意奕禛跟世子爷一起读书……


    当时谢彦听到这个“小故事”就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奕禛是个“不受重视的存在”,为什么古钰会跪着去“求”周文帝?


    当时好多人的解释是:古钰作为一个体面的首辅,不想自己的子侄是个文盲。


    但事实上,奕禛读的懂《孙子兵法》,读过《黄帝内经》,根本就不是文盲,只不过人家没有正式练习写字而已。


    如今谢彦知道奕禛是皇储之后,便不难理解这是古钰和周文帝演的双簧了。


    奕禛桀骜不驯,受到不良信息的影响,不肯读四书五经不肯练习写字。


    几个人都拿他无可奈何,但要成为大周未来的掌门人,却不可以不会写字,不懂四书五经……


    于是他们便利用了奕禛的“心地仁善”,传播“古钰为了让奕禛进大学堂,在风雪交加之际,跪求了周文帝一天一夜……”


    事实上,有没有“真跪了一天一夜”,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而大学堂?


    谢彦笑了笑,如今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周文帝为奕禛砌的吧!


    世人都道,他们在陪世子爷读书,殊不知所有人都在为奕禛“陪练”!


    谢彦想到了当年在大学堂周文帝出的第一套试卷,里面有个“灵魂题”:说说你是怎么修身正心的?


    所有人都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整张纸,只有奕禛写了一句话“我怎么想就怎么做!”


    当时他很疑惑,这样的答案怎么能得第二名?


    如今想来也通了,在周文帝的心里,奕禛的这个答案算是“标准答案”。


    ——因为帝王要的不是修身正心,而是帝王之术!


    当时可能是迫于各种原因考虑,周文帝没有把奕禛点为“第一”,只能把他屈居第二。


    实际上在周文帝的心目中,他的儿子就是第一!


    周文帝、顾澜以及古钰三个人联手,他们要培养的不是死读书的“夫子”,而是要能够撑得起整个天下的储君!


    可以说,开办大学堂就是他们三个人一手策划的“陪储君读书”的阴谋……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让奕禛陪着自己去京郊“搞事业”。


    可能也是他们无奈之举吧?


    当时周文帝和顾澜急着要铲除“通天大道”以及京城中的内奸,顾不得奕禛了?奕禛去了京郊,反而会更为安全?


    这只是谢彦的猜测。


    具体什么原因,谢彦不得而知。


    实际上,周文帝他们只是想要磨炼奕禛的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而已”。


    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周文帝的掌控中,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坏在宋承煊的手上。


    让“储君”的身体受到了重创!


    这可是周文帝所不能容忍的,即便宋承煊是他的侄子,他也会让宋承煊受到应有的惩罚。


    瞌睡虫袭来,谢彦的眼神开始迷糊。


    他仿佛看到了奕禛坐上了那个位置,周围围着一群讨好奕禛的大臣……


    忽然间,这些大臣们换了“头面”,变成了一个个美丽的女子……


    奕禛左拥右抱着,觑着跪在阶下小小的他,“有了她们,以后我再也不用黏着你了,给我滚!”


    谢彦醒来之后,方才发现这是南柯一梦。


    他透过窗户发现东方既白,便揉了揉眉心爬了起床。


    他照常去国子监上学,晚上回来之后,南宫瑾把他叫到了书房“谈话”。


    事实上谢彦早有准备,南宫瑾定然会仔细问他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彦跟顾澜早就统一了口径,若是南宫瑾问起来,便说昨天“国子监祭酒请了乡试解元吃了一顿晚饭”。


    他俩统一了吃饭的地点和菜式……


    结果,南宫瑾并没有问他昨天发生的事情,更没有问他跟顾澜到哪里吃饭以及吃了什么。


    南宫瑾盯着谢彦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你认为顾澜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他是国子监祭酒,但我们之前并没有接触,昨日只是初次接触而已,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得跟他多接触接触才能知晓。”谢彦笑着回答。


    他觉得南宫瑾的这个问题就问的“有问题”,哪有一开始就问人,你对XX有什么看法的?


    “你在国子监不会听不到外界对他的风评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把话挑明了。”


    南宫瑾笑了笑,“当年我跟你爹被他审问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彦点了点头:“知道。”


    南宫瑾:“我和你爹可都是受过他的‘酷刑’的……只是我们的确没做亏心事,才没被他抓住把柄……这个人做事很有目的性,而且手段残忍,以后他若是再请你吃饭,你一定得避着……这次他请你吃饭,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谢彦很想为顾澜洗刷“冤屈”,但他知道自己越是为顾澜“伸冤”,南宫瑾越会憎恨。


    ——顾澜铲除顺康王势力的时候,得罪和冤枉过好多人!


    其中南宫瑾和谢怀安都受过他的刑法,也都被冤枉过。


    所有被冤枉的没被冤枉的,心里都憎恨顾澜,但顾澜深的今上的宠爱,整日地“狐假虎威”,所以他们表面上还得对顾澜客客气气的,以免为自己招来祸端。


    所以,南宫瑾这是想要提醒谢彦来着?


    谢彦垂眸,不置一词。


    “你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南宫瑾道。


    谢彦抬起眼看向了南宫瑾,他有些奇怪,南宫瑾还有主动“八卦”的一天。


    “什么事情?”谢彦问。


    南宫瑾:“你在国子监就没听说?”


    谢彦:“每天率性堂的士子们不是看书就是看书,从来不谈人家的事情。”


    南宫瑾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告诉你吧,康王家的嫡子被张若煦和他的母亲害死了!”


    谢彦愣了愣,以前在大学堂的时候,他便听说张若煦的身份并不好,是康王跟小妾生的儿子,康王妃一直生不了儿子,才让张若煦做了“世子”。


    后来,前几年,康王妃生下了一个儿子,康王想着要跟宁王府争夺太子之位,康王妃的儿子太小,明显不是张若琛的对手,便打消了改立世子的想法。


    但康王妃可不干啊。


    她人到中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怎么甘心让本属于她儿子的“世子”位置旁落?


    她没少去周文帝以及董太后那里诉苦,要求改立世子爷……


    奈何康王太“偏心”,根本就不顾她的诉求。


    谢彦问:“按照道理,康王妃的怨气最大,应该她去害张若煦啊,怎么反倒被张若煦母子害了?而且您想啊,这张若煦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储君,他和他的母亲为什么要在这个关节点上去害人,断了自己的前程?”


    南宫瑾觑着谢彦:“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事实就是……康王妃的儿子被张若煦他们害死了!三法司都会审过了,人证物证俱在,此案已经是铁案!”


    谢彦沉默了一会儿,张若煦和他的母亲涉及到谋害康王嫡子……


    若是不考虑奕禛,那么这储君之位定然会是张若琛的!


    不管怎样的“铁证如山”,谢彦还是觉得蹊跷。


    他总觉得此事跟宁王府有关,毕竟张若煦“出事”,最直接的“受益人”是宁王府。


    谢彦一抬眼,撞到了南宫瑾幽深的眼眸。


    南宫瑾继续道:“下个月中,宁王府确定世子妃,到时候你跟我同去庆贺!”


    “我要准备会试,就不去了!”谢彦道。


    南宫瑾皱了眉:“不去?”


    谢彦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南宫瑾:“我可是把你的名单给报上去了……”


    谢彦:“我不喜欢他,真的不去。”


    南宫瑾的眉头舒展开了:“你参加科考,不就是想要报效皇家吗?张若煦算是倒掉了,以后这天下……你确定不去?”


    南宫瑾的一番话,让谢彦的手心里冒出了汗液。


    此刻他方才觉得,南宫瑾是故意“八卦”的,挖坑给他跳呢,而他真的就跳了进去……


    未来的“天子选后”,任何一个想要入朝为官的人都会以参加这种仪式为荣,而他竟然毫无犹豫地说“不去”。


    这意味着什么?


    谢彦隐隐觉得南宫瑾似乎知道了一些奕禛的事情,这是在试探自己呢……


    此刻他切实感受到了南宫瑾的“老辣”了。


    “去去去!您看我这脑子,读书读糊涂了!竟然没转过弯来。”谢彦连忙补救。


    谢彦不得不承认,这个回合,自己是败在了南宫瑾的手里了。


    几天之后,周文帝大赦天下,在大周皇宫的“封禅楼”认回了奕禛,让奕禛认祖归宗……并且封了奕禛为太子!


    第107章


    太子之位遭质疑


    谢彦惊讶地发现, 官府的邸报以及民间的告示上说,奕禛的亲生母亲竟然是淑德皇后!


    谢彦了解过,周文帝继位以来只立过一个皇后, 那就是古钰的亲生女儿——古之言。


    据史料记载,当年的淑德皇后死于难产, 但并未记载当年的那个婴儿的任何情况。


    对于奕禛生母的事情, 谢彦更倾向于奕禛的母亲是淑德皇后。


    ——若是奕禛跟古家没有任何关系, 首辅古钰又怎么会费尽心思的去保护和培养他?


    为了让奕禛认祖归宗成为太子,周文帝、顾澜以及古钰花了好些心思去安排……


    于是在一个黄道节日,周文帝带着文武百官来到封禅台下, 昭告天下张奕禛是他和淑德皇后的儿子, 当立为东宫太子……


    对于周文帝突然间多出来的儿子, 封禅台下的满朝文武根本无法接受。


    好多臣子提出异议,质疑奕禛的身份,让周文帝“收回成命”……


    对于臣子的不服, 周文帝早有预料。他让蒋太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滴血认亲”, 结果周文帝和奕禛的血液成功地融合到了一起。


    蒋太医端着融合的血液给在场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地看了过去……


    群臣看完后,好多臣子将信将疑地“相信了”。


    但也有一些人提出了异议, 尤其是跟宁王府走的最近的户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不相信”。


    周文帝对他俩招了招手, 让他们上前来,用自己的鲜血和他们的鲜血做了“滴血试验”, 结果全部不相融。


    “还有没有质疑的?”周文帝对封禅台下的群臣道。


    顾澜朝周文帝跪了下来:“若是有人质疑, 便用臣的血吧。”


    周文帝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朕愧对奕禛, 用这么一点血不算什么。”


    大臣们面面相觑, 好些人想要做试验,又不敢让圣上流“龙血”。


    周文帝看出了他们的心思, 亲自点了几个大臣上前跟他做了试验,结果全部不相融。


    “还有人有意见吗?”顾澜的眼光从大臣的脸上一一扫过,“没有的话就开始封禅典礼了。”


    “太子登基后,我可不希望听到任何质疑太子身世的声音!”顾澜说着举了举那柄御赐的能先斩后奏的刀。


    大家都沉默了。


    ——当年顾澜就是用这把刀在朝堂上砍掉了两名大臣,而周文帝竟然对他一点惩罚都没有!


    古钰率先跪了下来,请求不要误了“封禅吉时”。


    周文帝刚要宣布封禅,便看到董太后的轿子远远地过来了。


    周文帝朝顾澜使了个眼色,顾澜便亲自带着几个禁军朝董太后走去。


    不言而喻,董太后是来阻止封禅典礼的,而他一定要阻止董太后来“捣乱”。


    大家都看到了顾澜阻止董太后过来。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更是“直言不讳”,说禁军统领不该阻止太后……


    “胡言乱语!封禅典礼又岂是妇道人家能参加的!你俩是想让她过来延误吉时吗?”周文帝说完立即让身边的禁军把这两个人给抓了起来。


    “还有谁想延误吉时的?”周文帝扫视了群臣。


    有几个人道了声“不敢!”之后,便是群臣沉默。


    接着一旁的礼部尚书掐着“吉时”,宣布封禅典礼开始。


    周文帝携着张奕禛的手走在前面,群臣跟在后面一起上了封禅台。


    祭天拜地,宣读诏书……


    礼毕,奕禛成了大周太子。


    群臣跪下,高呼“拜见大周太子殿下!”


    “免礼!”张奕禛对群臣抬了抬手。


    他天生就有“睥睨天下”的气质,如今身穿黄色蟒袍,冠带齐备,更是贵不可言。


    文武百官近距离地观察着太子,太子眉眼中的英气的确跟今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多人据此不免更相信了太子是圣上的儿子了。


    年老一些的臣子从太子的脸型和嘴唇之间又“找回了”淑德皇后的模样……


    顾澜带着禁军截住了董太后,一脸好脾气的任凭董太后的“叫骂”,直到封禅仪式圆满结束,他才放掉了董太后。


    之后几天的“大赦天下”,周文帝便放了群臣几天假。


    当然,“斗争”并没有停止。


    周文帝和顾澜让礼部在邸报上详细刊登了太子乃周文帝和淑德皇后的儿子……


    无数的告示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周文帝的儿子成了太子”。


    董太后以及宁王一派则傻眼了。


    他们原本以为扳倒了康王,便能让张若琛稳稳地坐上太子之位。


    他们设计让康王妃去毒害张若煦,但康王府对张若煦的保护非常到位,连康王妃都找不到机会谋害张若煦。


    宁王府只好设计除掉了康王妃的儿子,然后把罪名扣到了张若煦和他的母亲的身上……


    即便张若煦读书比张若琛好,有了这个罪名,便失去了做太子的机会。


    董太后和宁王探得了“周文帝得了绝症”的秘事。


    他们原本以为周文帝定然会把太子之位传给张若琛,结果却传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淑德皇后的儿子,怎么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宁王第一个不服,苦于“木已成舟”,只好暗地里让人到处宣扬“周文帝的儿子来路不正”。


    顾澜早有防备,只要知道有谁说“奕禛的来路不正”,便一律关押起来。


    直到京城中莫有人敢非议太子,周文帝方才“上朝了”。


    但上朝的第一天,董太后便气势汹汹地奔向了朝堂。


    古钰一见她,便知道她是来找茬的,连忙上前一步,朝她行了个礼:“太后娘娘,我们大臣正在议事,还请回宫。”


    但董太后是“有备而来”,又岂会被古钰的几句话给打发了?


    她知道封禅台前做了“滴血认亲”,所以她这次没有把重点放在“张奕禛是不是周文帝的儿子”上面,而是质疑了“张奕禛的生母”!


    她没有理会古钰,而是直直地觑着周文帝,“当年淑德皇后临产的时候,哀家可是知道的,也看到了宫中史官的记载,那可是‘母子俱亡’!淑德皇后的儿子已经死于当年的难产!”


    她的嘴角轻轻扯了扯,“淑德皇后的儿子能死而复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众所周知,世人都说他的生母是曲意楼的姑娘……我朝什么时候可以轮到让一个娼妓之子来做太子了?”


    董太后说着回头指了指文武百官:“你们这些大臣,难道以后就甘愿为一个娼妓之子所驱使?”


    文武百官听后面面相觑。


    他们昨日不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只是被周文帝和顾澜出其不意的气势给吓住了。


    此刻他们也想知道太子是不是“娼妓之子”。


    几个御史相互看了一眼,一起上前“询问”周文帝,“太子的生母到底是谁?”


    董太后见有人“支持她”,声贝高了许多。


    她让周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大家一个交代,交代不出的话,张奕禛便不能做太子!


    周文帝没有说什么,而是跟身边的卫公公互换了一下眼神。


    卫公公缓步走到董太后的身边,拿了白色佛尘轻扫了一下手臂,朝董太后行了个礼,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发黄的纸递给了她。


    “这是当年宫中太医以及稳婆的记载,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皇后娘娘的儿子康健!”


    董太后一字一字地看着,看完后便把那张纸撕了个粉碎,扔到了地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伪造!完全是伪造!”


    她回过身来指着文武大臣,“我朝一贯以史官记载的内容为准,又怎么能认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趁她说话间,大臣们把她撕碎的纸捡了起来开始拼凑。


    有个大臣提议:“这上面是蒋太医和刘稳婆签的字,我们不妨找他俩来说清楚。”


    “刘稳婆早就死掉了!这蒋太医是圣上的心腹,她会怎么说,你们不心知肚明吗?”董太后气愤地道。


    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


    董太后侃侃而谈:“若他真是淑德皇后所生,按照祖制,应该留在哪位妃嫔或者哀家身边抚养,怎么反倒去了古府?圣上可以说古府是他的外祖家,但皇后所生的儿子是何等的尊贵?!去古府已然不合规矩,怎么能让坊间人说成是‘娼妓之子’?不言而喻,他就是一个娼妓之子,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大周的未来之主!”


    周文帝红了脸,疾声道:“太后这是想说朕不检点,跟曲意楼的姑娘有染,还生下了儿子?!”


    董太后没有退缩,而是锐利地看向了周文帝身边的顾澜,意味深长地道:“圣上口味独特……,若是给不出证据,也别怨不得别人会这般想。”


    众大臣听到董太后如此说,都心领神会。


    一旁的顾澜冷笑了一声,亲自走上前去查看那张“旧日的纸”,终于在一堆纸屑中找到了刘稳婆的签名。


    他高举着刘稳婆的签名,“既然刘稳婆已经去世多年,那我们就无法伪造她的签名,只需叫仵作来查看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刘稳婆的签名,便能知道这上面写的是真还是假了。”


    朝臣们听后纷纷点头。


    不一会儿,御用仵作便被宣上殿了。他对比了刘稳婆的签名,得出了碎纸屑上的签名是刘稳婆本人的。


    但董太后还是不信,最后顾澜派人去请了大理寺和刑部的几个仵作来确认。


    他们都说是刘稳婆的亲笔签名。


    这下满朝文武彻底无语了。


    董太后干咳了几声:“还是那句话,既然你们都认为他是淑德皇后的儿子,那为什么让坊间说他是娼妓之子?”


    古钰闻言朝周文帝跪了下来。


    “臣有罪!还请圣上责罚!”


    接着古钰当着朝臣的面说出了缘由。


    当然,他不会说是周文帝害怕把张奕禛放到后宫抚养会活不长。


    “当年太子生下来后,皇后娘娘便去世了……皇后娘娘是臣宠爱的闺女,臣见了如何不悲痛?”


    古钰听了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切……


    这么多年以来,他终于可以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大肆地哭一场了!


    周文帝见“岳丈”哭的如此伤心,连忙赐座。


    卫公公亲自为古钰搬了张凳子,扶着古钰坐了上去。


    古钰擦干了眼泪继续道:“但最伤心和悲痛的人不是臣,而是圣上!他见皇后娘娘因为生了太子而亡,情绪失控之下……便把尚在襁褓中的太子狠命地摔到了地上……当时太子一时气撅了过去,大家都以为太子死了……但臣探得了太子尚有气息,于是便把太子带到了古府……”


    古钰说着,又朝周文帝跪了下来:“臣有罪,当年欺瞒了圣上……”


    事实上,当年周文帝害怕把奕禛给后宫中人抚养,会长不大,才求着古钰,让他带奕禛去古府。


    但这些话是“不能在台面上说的”,于是古钰便编造了这么个情况。


    周文帝点了点头:“这事情不怪你,怪朕!朕当年接受不了皇后离朕而去的事实,差点害了太子性命!”


    事实上,当年他除了悲痛,便是想让奕禛能够活下去。


    他的初衷是想奕禛能够活的自在开心,压根没想让奕禛继承皇位。


    直到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为了他,他才处心积虑地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继承皇位。


    说到底,他所做的,都是为了他,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更不是为自己!


    古钰见周文帝“自责”,又跪了下来,“还是臣的罪!臣当年为了让太子有个‘合情合法’的身份,便利用了曲意楼的那位姑娘……”


    古钰为了自己的外孙能稳稳当当地做上太子之位,也是豁出去了,说出了当年他怎么利用曲意楼姑娘的“实情”。


    当年他把奕禛抱回首辅府之后,恰好碰上了怡佳公主。


    怡佳公主问他,这孩子是谁家的孩子?


    当年他一时没想好,便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这一支支吾吾倒是让怡佳公主起了疑心。


    “那段时间,曲意楼的一个姑娘大了肚子,硬是赖上我们家之信了!动不动就来我们府打秋风……讹点钱就算了,还死皮赖脸地想要进古家的门……”


    “我们古家世代书香门第,又怎么会让她这样的人进门?”


    怡佳公主知道那段时间也是曲意楼的姑娘临产的时间,便以为奕禛是古之信和曲意楼的姑娘所生。


    “当时臣跟怡佳公主说,奕禛是臣在外面捡的,但她不信啊……她说,若真是捡的,就把奕禛送给别人养去!”


    “臣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宝贝亲外孙送给别人?当然不同意了!怡佳公主据此推测奕禛就是个“娼妓之子”,实际上,这个娼妓之子的身份不是老臣按上去的,而是怡佳公主说出去的!”


    一旁的董太后见古钰“黑”自己姑娘,十分不悦,跟古钰杠了起来,直到周文帝让“古钰继续说下去”,董太后才住嘴。


    古钰为了证实“奕禛是他在外面捡的孩子,而非娼妓之子”,第二天,他便去了曲意楼,要求见一面那个曲意楼的姑娘。


    “臣想着,只要那位姑娘大着肚子来一趟我们古府,便能证实奕禛不是娼妓之子了。”


    但老鸨告诉他,那位姑娘不知所踪。


    “当年,臣派了好些人去找,就是找不到那位姑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起来还真是奇怪了!”


    因为找不到证据,从此奕禛便被扣上了“娼妓之子”的帽子!


    古钰朝周文帝磕了个头,“老臣无能,让太子蒙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董太后斜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古钰:“老贼,别假惺惺的!大家都知道当年曲意楼的那位姑娘是被你杀掉的!你不想那位娼妓进你们古家的门!但你又舍不得自己的亲孙子,只好杀母取子!”


    “一派胡言!”古钰又朝周文帝磕了个头:“老臣以人格担保,从没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董太后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我们怡佳委屈啊!嫁到你们家不久,你们家的古之信便去逛了窑子,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怡佳自己都没怀上呢,曲意楼的姑娘竟然先她怀上了你们家的种了!”


    “不要说怡佳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女儿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忍受不了吧?你们家倒好,竟然说她无理取闹……”


    古钰开始叫“冤”,说当年曲意楼里的姑娘肚子里怀的真不是古之信的孩子。


    “我们家之信长情,对怡佳可谓是一心一意!你们想,以我们家之信的品貌,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他却自始至终只有怡佳公主一个……”


    “这么多年来,怡佳公主只生了一个儿子,但我们家之信说什么了吗?埋怨了吗?我们家之信在边疆出生入死,怡佳公主挥霍无度不说,她对之信做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首辅和太后相互“撕逼”,让一众大臣开了眼界。


    他们不甚了解当年曲意楼的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清清楚楚地知道“怡佳公主出轨古府管家”的事情。


    坐在周文帝屏风背后的太子张奕禛听到古钰如此说,不禁动容。


    当年是他一手去捉奸的,他记得谢彦刚好也在古府,一同“观赏”了整个捉奸的过程。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年他对谢彦说过,“捉住怡佳公主的奸情,是自己的功劳。”


    谢彦听后却不以为意,认为这一切都是古钰一手策划的,而他只不过是古钰手中的一颗棋子。


    当时奕禛认为谢彦说的不对,如今想来,彦哥儿是对的。


    ——外祖一早就想到了终有一天,他要为了自己外孙能登上太子之位,而跟董太后对簿公堂。为了在对簿公堂的时候,让自己站在有利的位置,他不惜策划了“捉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捉住了怡佳公主的奸情,让怡佳公主无可抵赖。


    古钰真正的目的不是“捉奸”,而是为了今日,在跟董太后对簿公堂的时候,在他道出当年事情的时候,能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也就是说,古钰一早就开始谋划他这个外孙登太子的事情了!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外祖的“噱头”:风雪之夜跪在永年殿外一天一夜去求周文帝给他一个进国子监的名额;无时无刻的想要知道他的动向,甚至一度让赵辰成了他的人……


    他听到了外祖铿锵有力的声音:“臣的老脸早就丢光了,也不怕再丢一次了!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若是太后还想要栽赃太子殿下,别怪老臣无礼了!”


    古钰说完,转头对向了群臣:“若是太子不是老臣的亲外孙,老臣有必要费劲心思地把他养大吗?”


    古钰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懂他的潜台词。


    古钰的儿媳是怡佳公主,怡佳公主则是宁王的妹妹。若是宁王家能做未来之主,定会善待古家……


    但因为“亲外孙”更亲,他当然会站队亲外孙!


    至此,文武百官大都相信了“太子就是圣上和淑德皇后的儿子”的事实。


    虽然还有几个人蹦跶,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


    第108章


    她对他的爱此生不渝


    “太子风波”逐渐平息。


    成功掰倒了张若煦之后, 张若琛原本以为自己能顺当地坐上太子之位,实在没想到他最看不上的奕禛会是当今圣上的儿子,还坐上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他心中实在不甘, 但又无可奈何。


    他憋了口气,不吃不喝了好几天, 病了一场后, 一想到大学堂, 便觉得是耻辱和噩梦。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大学堂只是为那张奕禛而设的!而他还一直跟张若煦较劲……较劲的对象都错了,还真是一场笑话!


    他有股想要冲进国子监烧了那座承载着屈辱的大学堂!但终究还是没敢明目张胆地纵火行凶。


    宁王和宁王妃更是郁闷, 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 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尤其是宁王, 当年他就是败在身份不如周文帝尊贵……


    如今周文帝突然冒出来的嫡子又压了自己儿子一头,坐上了太子之位,让他怎能甘心?


    宁王府千挑万选, 选了户部尚书之女为世子妃, 册封典礼就定在了十一月二十二,邀请贴早发出去了, 天下人都知道户部尚书之女将是世子妃, 结果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因在太子封禅典礼上“说了句公道话”,便被贬黜京城, 去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做了小官。


    张若琛可是世子爷, 怎么能娶小官家的女儿?


    于是宁王和宁王妃亲自去宫中求周文帝,让周文帝网开一面, 让户部尚书官复原职。


    周文帝犹豫了一会儿, 夫妻俩眼看着周文帝眉头舒展,想要答应了。


    结果顾澜却从幕后冒了出来, 说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偏私,若是让原户部尚书官复原职,原大理寺卿定然不服,朝堂中人也会不服……”


    顾澜的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彻底让周文帝改变了主意。


    宁王和宁王妃“据理力争”,还是没能改变周文帝的心意。


    最终他俩失望而归。


    回到宁王府后,他俩总结了“经验教训”,没有权力,说什么都是空的!


    宁王宁王妃以及张若琛三个人开了一个“小会议”,专门讨论了“世子妃的事情”。


    结果,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准备立原户部尚书之女为世子妃。


    ——跟户部尚书家结亲的大红喜帖已经大张旗鼓地发出去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宁王府要立人家的女儿为世子妃。他们家倒是不怕被人议论“见异思迁”什么的,只是宁王有自己的打算,他想要博一把……他不能单打独斗,他要网罗天下英才为己所用,便不能不顾及到宁王府的名声。


    原户部尚书一向跟宁王府交好,若是见户部尚书“落魄”,而不娶他家的女儿,更会让天下人说宁王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家,以后还有谁敢投奔宁王府?


    于是宁王家咬着牙齿在十一月二十二这天封了原户部尚书的女儿为世子妃。


    只是那天门庭寥落,只有很少的人参加,大都数人只是派了管家把礼物送到门口便走了。


    以往宁王府门庭若市,如今人还是那些人,却避之唯恐不及。


    这是看准了他们宁王府没机会了?!宁王心中愤愤,默默记下了那些人的名字。


    谢彦看着手中的大红请柬,他原来就不打算去的,但既然人家请了他,他还是备了份礼物让人送了过去。


    十支钢笔,十瓶墨水,八盏水晶灯,八台电风扇。


    在谢彦看来,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若是折算成银子,还是价格不菲的。


    令谢彦哑然的是,南宫瑾跟他一样,只是把礼物送到,没有参加张若琛的典礼。


    谢彦不由得想到当初南宫瑾逼着他,让他参加张若琛封世子妃典礼的情景。


    想到这,谢彦嘴角微扯,原主的舅舅就是这般“现实”,不愧是个标准的“政客”。


    谢彦想到了之前南宫瑾暗地里警告奕禛,让奕禛远离自己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他真的不喜欢南宫瑾,若不是南宫瑾跟原主有血缘关系,他才不想跟他扯上半毛钱的关系呢。


    与此相反,他比较喜欢赵氏,喜欢她的心地纯正。


    赵氏不苟言笑,好些时候说话比较直接,也不中听,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比如说,南宫瑾一心想着通过南宫羽的“裙带关系”,攀附上权贵,只是没想到今上会把南宫羽指婚给他这个表弟。南宫瑾不敢违背今上的意志,迫不得已接受了成命。


    但赵氏不一样,她是打心眼里希望自己的女儿过的幸福,她得知圣上把自己的女儿赐婚给他,打心底在祝福他俩。


    赵氏很纯粹,而南宫瑾的心思要复杂许多。


    这天,吃晚饭吃到了一半。


    赵氏为谢彦夹了一块鱼:“鱼和豆腐一起烧,非常嫩,多吃点。”


    谢彦点了点头,笑道:“我大了,自己会夹,您也多吃点。”谢彦说着为赵氏夹了一个她喜欢吃的芋头。


    赵氏很八卦地把重点放在了“我大了”几个字身上。


    她意味深长地道:“哦……的确大了,过完年就十岁了!我可听你保证过,若是你春闱中了进士,便会娶你表姐过门的……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就让好事成双吧……”


    南宫瑾瞅了瞅赵氏:“那也得等他中了进士再说!再说了,他今年九岁,过了年才十岁,这么小能懂什么呢?还是再等两年再成婚吧。”


    赵氏忍不住看了看谢彦的喉部,的确连喉结都没有呢。她一向顺从南宫瑾,见自己的夫君“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那还是等两年再说吧,反正这是圣上赐婚,我们也不怕那些京城贵女榜下捉婿了。”


    谢彦没有看南宫瑾,但他知道南宫瑾的心思。


    南宫瑾从内心深处就不想自己娶南宫羽……


    谢彦乜了一眼身边默默吃饭的南宫羽,他当然知道她也不乐意嫁给自己,恐怕此刻她正想着当今太子呢!


    赵氏很自然地提及到了当今太子,“当今太子好像比彦哥儿大五岁吧?”


    谢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以前他不是太子的时候,好多人都嫌弃他,但我瞧着那孩子就很好,人长的帅气,气质也好……”赵氏提起了太子,不吝夸奖之词。


    “上半年的时候,董太后在紫辰园为世子爷们选妃,恐怕那些被选上的,此刻心中都懊悔不已吧。”赵氏说着,眼睛瞟了瞟身边的南宫瑾。


    南宫瑾则横了她一眼,带着讽刺的意味道:“就你眼光好,你是女伯乐!”


    赵氏笑了笑,“要说伯乐,我哪里及的上我们家的彦哥儿啊,他不跟世子爷交好,反倒跟太子有缘……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啊?以后啊,我们家彦哥儿的仕途是不用愁了。”


    说到这,她瞅了南宫瑾一眼,她想到了谢彦乡试期间,南宫瑾曾经让谢彦远离张奕禛的事情。


    想到这,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咂了咂嘴。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可妄议?”南宫瑾好像感应到了赵氏心中所想,他用眼睛唆了唆赵氏:“不懂就别乱说!以前他的身份不如我们家彦哥儿,所作所为都是求着彦哥儿的,如今他成了天下的储君,以后考虑事情的角度肯定会跟以前不一样……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走的太近未必是好事……”


    赵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已是寒冬腊月,大周京城格外冷。


    次日,谢彦下学回到南宫府,便去了甘棠苑。


    门口的丫鬟见“姑爷”来,笑着指了指书房。


    谢彦会意,缓步走了过去,推开门,便看到南宫羽歪在美人榻上看着书。


    跟外面比起来,屋内十分温暖。


    南宫羽见谢彦走进来,把书放到了一边,扶着美人榻坐了起来。她见谢彦的小脸冻得通红,便站起身,把随身的手暖递给了他,“外面的天太冷了,你暖暖手。”


    谢彦接过手暖,坐到了茶几旁的椅子上,看着书桌上斜斜地插着一支腊梅。


    南宫羽一边为谢彦泡茶,一边道,“梨花茶喝完了,跟你泡点江南的绿茶。”


    南宫羽把泡好的茶放到了茶几上,从茶几下拿出了两盘糕点放到了谢彦的身边,“这是昨日我让人去星梅糕点房买的,就剩这些了,你将就着吃一点。”


    说完,她坐到了茶几的另外一边。


    谢彦没有吃糕点,而是拿了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小口,放回到了茶几上。


    “原本我打算春闱之后,无论考的上还是考不上都会娶你过门。但计划不如变化,你父母想要让我们迟两年再结婚……”


    谢彦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这样的。”南宫羽连忙解释,“我其实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我真的没做好跟你成为夫妻的准备。”


    “我知道,我也跟你一样,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谢彦笑了笑,“我对你也没别的意思。”


    南宫羽会心地笑了笑,她终于释怀了。


    ——之前她曾经很冒昧地跟谢彦要求,结婚后永不圆房。当时没有说清楚为什么,后来一直没机会解释,今天说开了,她心里终于释然了。


    “若是我们俩真的成亲了,在一个屋子里过着‘姐弟’般的生活,你觉得好吗?”谢彦喝了口水,看着南宫羽美丽的侧颜,试探道。


    南宫羽红了红脸,“圣上亲赐的婚,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谢彦调侃道:“这么说,只要有办法,表姐你就想离开我?”


    南宫羽“哼”了一声,侧开身用薄背对着谢彦。


    “逗你呢!”谢彦哈哈一笑,“你不觉得,若是我们俩真的成婚了,是这世界上最大的悲剧?你在心中想着别的男人却嫁不了,而我在心中想着别的女人也娶不了。”


    南宫羽转头觑着谢彦:“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了?”


    谢彦笑了笑,“目前还没有,但以后肯定会有的呀。”


    南宫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之前你急着要娶我过门?还在府中扬言,说明年要三媒六聘地……”南宫羽红了脸。


    “还不是你父亲太强势?我想着终究是圣命难违,还不如早点娶了你,在我府中,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过姐弟生活。”


    谢彦继续道,“但计划不如变化,如今不一样了,奕禛成为了太子……我跟奕禛关系交好,我琢磨着,让他去求当今圣上收回成命,或许今上会答应。”


    谢彦说着低了头,“毕竟是求人家的事情,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圣上会不会答应这件事……若圣上实在是不能收回成命,我们就等,等奕禛做皇帝的那一天,我去求奕禛解除我们的婚约……”


    南宫羽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拨弄着自己腰间的衣带。


    谢彦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缓缓地吃了下去。


    他接着道:“到时候,他成了皇帝,有后宫佳丽无数,而你其中的一个,你还想嫁给他吗?”


    南宫羽红着脸,点了点头,“告诉你也无妨,我对他的心,此生不渝!”


    谢彦觑着南宫羽:“你可想清楚了,到时候你很有可能做不了皇后……只能做一个妃嫔,你还想?”


    “对!”南宫羽垂眸,“我对他的心,此生不渝!”


    谢彦心中感叹,世间又多了一个痴女子。


    就冲着表姐这句“此生不渝”,他也会竭尽所能、想尽办法让表姐嫁给奕禛。


    第109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谢彦跟表姐开诚布公之后, 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坐到了书桌前,拉开抽屉, 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沓信。


    这些都是奕禛登基以来写给他的信,基本上每隔一天便是一封, 里面详细记载了他在皇宫里的日常生活。


    谢彦也会给奕禛回信, 基本上是奕禛写三封, 他回一封。


    他读着奕禛写给他的日常,感觉很有意思。


    他也尝试过写自己的一些日常生活作为回信,但每次洋洋洒洒地写完, 看着信中那些“婆婆妈妈”的日常, 纠结半天, 最终还是扔进了火盆 ……


    所以,他的回信都很“官方”,很无趣。


    ——说的都是科兴园和科贸园的经营状况。


    重新翻阅信件, 谢彦好像重温了一遍奕禛进皇宫后的心路历程。


    他一边翻, 一边犹豫要不要把这些信件给南宫羽看……


    奕禛进了皇宫后,躺在床上整整两天方才感受到了“灵魂归位”。


    蒋太医成了他的私人太医, 又是配药又是对他施针。


    他在床上整整七天之后, 方才能下床行走。


    奕禛在信中发出感叹,“我从未吃过那么多的药!嘴都吃苦了!”


    谢彦看到这里的时候, 会莫名地一阵难受。


    奕禛本就是“闲不住的人”, 能下地行走后,便开始了循序渐进的锻炼, 几天之后, 体力便恢复到了六成。


    此时,他得知“萧叔”和周文帝正在为他筹谋“太子封禅典礼”……


    “他俩详细地跟我说了我的身世……呵, 突然之间,我从一个卑贱的娼妓之子变成了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帝后之子……一切恍如在梦中。”


    “我并没有因为我的身世而自卑,但也不可能是毫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就像是一个习惯了穷苦生活的孩子,有人告诉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富有的人!我彷徨,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花这笔财富……”


    “我打小寄居在姑奶奶家,一直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没有归宿感,我创办了同心帮,其一是为了帮助别人,其二便是给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归宿……但自从遇到了你,我方才明白,你之于我的意义……”


    “我想了一天一夜,终于想明白了我得继承这笔财富,不为别人,只为了你,我也得继承……”


    “我知道你理想远大……我坐上那个位置后,会让你飞的更高……”


    “记住!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你只需要往前冲,不要往后看……因为你的身后只会是我!而我将是你最强有力的后盾!”


    “终于学会了那些繁琐的仪式……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我在这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都快忘记该怎么给自己穿衣服了,哈哈哈……”


    “我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自由,此刻我就在想你,恨不得飞到你的身边……但是没办法去……啊!啊!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萧叔和父皇对我很好,他俩让我感受到了很特别的亲情……其实,在我心里,我更喜欢萧叔……”


    “提起萧叔,我便想到了以前他不敢见我的事情……”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一早就猜出了顾澜就是萧叔了。”


    “你还记得顾澜在大学堂门□□杀孙锦绣的事情吗?当时我便听出了萧叔的声音,只是还不能确定……”


    “最终确定,便是科兴园京城门店开业的时候,圣上御赐的那两块匾额,你还记得两块匾额是不同的字体吗?其中那块‘财源广进’便是萧叔写的,我认识他的字……当时我问了卫公公那是谁写的,卫公公说是顾澜写的,我便确定了顾澜便是我要找的萧叔……”


    “我理解萧叔不见我的苦衷。他教我读书识字,教我练武……把最为美好的一面留给了我,但在别人心中,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行为偏激的坏人’,最重要的是他跟我父皇的关系……他害怕我跟别人一样,全面了解他之后,会对他失望……”


    “但我又岂是别人?!我之所以没有去主动认他,就是想让他自己迈过自己心里的那道槛……结果,唉!他始终没来找我。”


    “现在我们相认了,只是握住了手,什么也没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懂我也懂……”


    ……


    谢彦一封封读完后,觉得这样的信,还是不给南宫羽看为妙。


    毕竟这是奕禛写给他的,最重要的是,里面没有一句提到南宫羽。


    谢彦想到了几年前的上元节,他们三个一起去盛明寺游玩,南宫羽为了花灯的贵贱,心里不开心的事情。


    谢彦叹了口气,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前世今生,他就没有琢磨透彻。


    想到这,他把信又放回到了抽屉,然后锁上了。


    次日,宫中内侍送来了太子的信。


    奕禛在信中和他相约腊月十八这天一起去科兴园见见兄弟们。


    一入皇宫深似海,自从奕禛当上太子后,没有见谢彦,更没有去科兴园和兄弟们见面。


    谢彦拿着信,没来由地一阵期待。


    人就是非常的“现实”。


    以前在率性堂,只要有人提起奕禛,都面露鄙夷或者避之不及。如今那些人知道谢彦和太子交好,都围着谢彦吹彩虹屁……


    原户部尚书被贬后,周文帝重新让南宫瑾做了户部尚书,又把南宫瑾从内阁大学士升为副首辅。


    南宫家可谓是荣耀无限!


    令南宫瑾没想到的是,满京城的人都把南宫家的圣宠和谢彦联系起来了。


    理由是——谢彦是当今太子最要好的朋友,他是太子的人,南宫瑾自然会跟支持自己的女婿,圣上提拔南宫瑾便是想要为太子“拉拢”可用之人。


    于是,满朝文武都想向太子“表忠心”,一时间,南宫府上门庭若市……


    他们拜望南宫瑾的时候,还不忘给谢彦一份礼物。


    更有甚者,直接在谢彦去国子监上下学的半道,拦住谢彦的马车,硬塞给他礼物。


    只要能退的,他会想方设法退回去,实在退不了的,他只好暂且收下来。


    他专门在西禾院腾了一间房子堆放那些礼物。


    谁,在哪一天,送了什么东西,他都有很明确的登记,方便有朝一日能退回去。


    谢彦终于盼来了腊月十八。


    这天,天还没亮,他便起床了。


    精心梳洗了一番后,他穿上了暗红的棉袍,系上了黑色革带,腰间佩带上了红色丝绦的玉珏。


    他在铜镜中看了看自己,还真是别样的风流。


    他来到膳堂,发现南宫羽已经亲自帮他安排好了早饭。


    看着南宫羽忙碌的背影,他知道南宫羽内心的期待。


    吃完早饭后,南宫羽亲自送他去了约定的地点——鸿门大街和南宫府小巷的交汇处。


    不久,他们便看到了天家的华盖缓缓而来。


    张奕禛第一次以太子的名义去科兴园,其阵势还真是不小。


    他坐在明黄色双龙华盖的马车里,前面有四个大内禁军帮他赶车,马车前、马车旁以及马车后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带刀侍卫。这些禁军和侍卫都身着金色戎装,气宇轩扬,一看就知道都是“武功高手”。


    队伍在谢彦的身边停了下来。


    谢彦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奕禛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他身着紫色貂裘,俊脸英气逼人。


    谢彦看着他,觉得他似乎成稳了许多。


    太子没有下马车,而是向谢彦伸出了一只手,“小孩,上来!”


    小孩?!谢彦不满地撇了撇嘴,头歪向了一边,轻轻“哼”了一声。


    奕禛当然知道他的小心思,弯腰勾住了他的小手,把他提上了车,搂到了怀里,抱了他进了车厢。


    南宫羽看着华盖缓缓启程,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一直目送着华盖消失……


    刺骨的寒风吹佛着她的脸颊,她似乎失去了辨别冷暖的知觉。


    车厢很大,里面有火炉,很是温暖。双人座的中间摆放着茶几,上面有茶水和点心。


    奕禛亲自为他披上了一件白色狐皮裘。


    谢彦的皮肤本就非常白,在白色狐裘的映衬下,皮肤如白玉一般。流光潋滟之下,竟是如水一般的润泽。


    奕禛呆了呆,扶他坐到了明黄色的软垫子上,亲自为他倒了杯水递给了他,笑道:“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你可曾想我?”


    谢彦笑道,“我倒是不想……”


    奕禛见他说“不想自己”,便绕过茶几坐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掐着他的脖子,忍着俊脸逼视着他,“说!到底有没有想我?”


    谢彦被他逼迫不过,只好说了声“想了!”,奕禛才松开手。


    谢彦拉了拉奕禛的袖子,“我有事想求你!”


    奕禛探身从茶几上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边吃边道:“我在信中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吗?我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有什么事想求我?只要我能做的一定立即答应你。”


    奕禛笑了笑,调侃道:“即便你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我也会为你去摘。”


    谢彦笑了笑,“没那么难!完全在你能力范围之内。”


    “那是什么事情?”奕禛眼睛含笑看着他。


    “我想让你帮我……求圣上解除我跟我表姐的婚约。”谢彦道。


    奕禛愣了愣,随即笑问:“是你不想要她,还是她不想要你啊?”


    谢彦:“实不相瞒,我们相互都没看上……”


    奕禛拍了拍胸脯,“那我义不容辞地要帮你这个忙啊。”


    谢彦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利,拿了一块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奖励你的!”


    “这算什么奖励?”奕禛看着他明亮的双眼,眼眸晃了晃,咽下了嘴里的糕点。


    “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谢彦道。


    “什么事情啊,快说!”奕禛道。


    “表姐跟我解除婚约后,你娶了她如何?你知道的,她一直都喜欢你,而且她跟我说了,她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想嫁。”谢彦一脸认真地看着奕禛。


    第110章


    再回科兴园, 荣光无限。


    奕禛微微皱眉,他盯着谢彦清澈明亮的眼眸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她吗?”


    谢彦见他跟自己一般的认真, 不禁笑了笑,“以后你的后宫, 不说佳丽三千, 最起码也要有几十个吧, 难道你个个都喜欢?你就当为了我,勉为其难的把她放到你的后宫吧……”


    谢彦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指了指奕禛, “恍然大悟”:“莫非……你嫌弃她跟别人定过亲?我跟你保证, 我表姐是纯洁的, 诶,听说你们皇宫选妃不是都验……那个啥吗?到时候仔细验一下不就行了?”


    奕禛见他越说越“离谱”,咬着牙齿把他摁在了靠垫上, 眼睛闭了闭, 终于鼓足了勇气:“我需要的是一个跟我有共同理想,能共同进退的爱人, 而不是仅仅只是一个躯体, 你懂吗?”


    谢彦眨了眨明亮的眼睛,“那你不介意她的过往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开明的人!”


    谢彦想到了, 封建社会对女人的要求太高, 南宫羽不仅“定过亲”,甚至还“失过身”。奕禛能说出“不在意躯体”, 实在是算得上开明了。


    谢彦说着挡开了他的手, 坐直了身体,叹了口气继续道, “以后你可以找一个跟你有共同理想能共同进退的人做太子妃、做皇后,好好爱她……我表姐毕竟是户部尚书兼内阁副首辅之女,到时候你看着给她一个位份吧……”


    奕禛没有说话,而是一口气喝了三杯水。


    谢彦笑道:“你在牛饮吗?”


    奕禛又饮了一杯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谢彦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小口水。


    奕禛喝完水,用手放在炭盆上烤了一会儿,抬眸对谢彦道:“上次我在信中问你,你对顾澜怎么看,你还没回答我呢,现在说说你对他的想法吧。”


    谢彦笑了笑:“我实话实说,你会不会生气?”


    奕禛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我想听的就是真话。”


    谢彦:“他的确行为偏激,杀人不眨眼,但却是个性情中人。”


    奕禛稍稍沉默后问:“我是说,你怎么看待他跟我父皇的关系?”


    “这……”谢彦皱了皱眉:“这是他跟你父皇之间的事情,你让我去置喙?他们不单单是长辈,你父皇可是当今圣上!”


    在这个社会,随意评论当今圣上,弄不好便会被“满门抄斩”。


    奕禛咬了咬牙:“你只说顾澜即可。”


    谢彦尴尬地道:“不说可不可以啊?”


    奕禛:“不行!”


    谢彦:“那我可说了,你不准生气。”


    奕禛从牙齿里挤出三个字:“不生气。”


    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谢彦不会说“好话”。他害怕又期待谢彦说出实情。


    谢彦清了清喉咙:“他跟你父皇之间的事情,我不甚明了,更不想多说什么,但有一点,我不得不说……”


    说到这,谢彦住了口,笑着喝了几口水。


    奕禛见他故意“吊胃口”,催促道:“说啊。”


    谢彦笑道:“他确实是……妨碍了你父皇传宗接代!嗐,不过你父皇好在有了你,而且他的确对你很好,我就放过他,不喷他了!”


    奕禛反问:“传宗接代有那么重要吗?”


    谢彦:“对普通人来说,当然不太重要,但对帝王来说,当然重要啦,涉及到的问题会很多……最主要的是皇位的继承问题……”


    谢彦侃侃而谈,奕禛的脸越来越阴郁。


    谢彦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回头看到了奕禛的脸色不好,“咦,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没有。”奕禛躺到了身后的靠垫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仪仗队进了科兴园。


    奕禛牵了谢彦的手下了马车。


    科兴园中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高呼“太子千岁!”,奕禛抬了抬手,让他们起来。


    一同来的禁军训练有序地站到了科兴园的各个方向,做保卫工作。


    有两个禁卫军想要“贴身保护”奕禛,被奕禛拒绝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不需要贴身保护。”


    两个禁卫军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了不远不近地跟着。


    接着,奕禛跟谢彦一起组织召开了“中层以上的会议”,参加人员包括越岱和房敬两位司理,所有的“科技人员”,数十个司产、赵辰史飞以及四大护法。


    这场会议算是“年终总结会议”。


    先是越岱汇报了已经圆满实现了科兴园和科贸园“通电”的整年计划。


    “小型发电站建造好了,可以满足科兴园和科贸园晚上的用电,两园的围墙也用上了通电网丝来防盗……不足的是,这些电暂时只能用于照明,还没能投入到生产……”越岱侃侃而谈。


    接着奕禛和谢彦听了房敬的“生产汇报”,赵辰的“财务汇报”,史飞的“运输汇报”,四大护法的“安全汇报”……


    自从奕禛成为太子以来,谢彦来过好几次科兴园安排工作,对这里的情况算是了如指掌。


    但奕禛还是第一次来,所以奕禛听的十分认真。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科技的魅力。他不由得看向了身边半大的小孩……


    谢彦和奕禛听完整年的工作汇报后,开始跟他们一起讨论下一年的目标。


    谢彦提出了着重解决蒸汽机的制造和应用。


    越岱拿出了一张图,详细地跟谢彦和奕禛说出了他的初步构想。


    “这是利用蒸汽机的原理制作纺织机器,若是能制作出来,效率是普通纺织机的六十到一百倍……”


    奕禛听他如此说,兴奋地拿了图看了又看,“当真?”


    越岱自信地点了点头。


    奕禛兴奋地道:“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大周何愁还有穿不暖的人?!”


    谢彦笑道:“不仅不会出现‘路有冻死骨’的情况,到时候还可以把布匹卖给别的国家挣钱……”


    奕禛皱了皱眉:“若是远销他国,我们大周就要种更多的棉花和桑树,但民以食为天,耕地的面积是万万不能少的,那是国之根本。”


    谢彦笑道:“到时候根本用不着占用耕地,我们可以不用棉花和蚕丝,而用合成的材料。”


    “合成的材料?”奕禛有些不解。


    谢彦笑了笑,看向了龙二:“那就需要你多研究研究了,看看能不能利用化学,合成类似于棉花和蚕丝的东西……”


    龙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谢彦看了看寥寥无几的“科研人员”,觉得还是缺人才,便问了上次让几个护卫到处找人才的事情。


    越岱告诉他,“尚未见到他们回来。”


    谢彦流露出了一丝失落。


    奕禛看到了眼里,他决定回宫之后,动用大周的邸报,为科兴园招聘人才。


    科兴园以及同心帮的兄弟们早就知道帮主便是当今太子。


    他们原本跟着奕禛便有“自豪感”,如今又增添了“优越感”,毕竟这太子以后会是这大周的皇帝,跟着“帮主”做事,和跟着“皇帝”做事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如今同心帮的成员走在外面都是雄赳赳气扬扬的。


    加上科兴园一个夏天赚了好多钱,两位帮主又很大方,发的钱足够养活一家人外还能有盈余。


    以前同心帮没什么钱,大家穿的破破烂烂,还是跟着帮主,现在大家可谓是“锦衣玉食”了,帮主成了太子,他们更加坚定了跟在太子后面的决心。


    今日,他们并不全在科兴园和科贸园。


    但同心帮自有一套联系的方式,很快他们便聚集了起来。


    几十号人穿着统一的服装,跪在了科兴园的门口,大声呼唤“太子千岁!”


    场面很是壮观。


    奕禛走出了科兴园,亲自接见了他们,一挥手,每人赏赐了十两银子。


    忙完了之后,已经接近中午。


    奕禛和谢彦走进了“门卫处”,见到了秦路和窈姐儿。


    秦路和窈姐儿连忙让“两位贵人”坐了下来,窈姐儿亲自为他们泡了茶。


    谢彦刚把茶杯放到嘴边,便看到窗外的管伯携着他女儿的手往科兴园里面冲,被禁卫军用刀柄拦住了。


    他见禁卫军不让他进门,便想到了守门的秦路,便拉着女儿的手朝门卫处走来,不曾想又被守在门卫处外的禁军拦住了……


    谢彦转头看了看奕禛:“见吗?”


    “不见!”奕禛喝了一口水。


    谁知管伯眼尖,从窗户里看出了“太子在里面”。


    他兴奋地大声道:“太子!太子!我是管伯啊!我把女儿带来给殿下瞧瞧,若是能入殿下的眼,便是我们老管家坟头冒青烟了!”


    奕禛只是喝着茶,依旧沉默。


    门外的禁卫军开始“轰”管伯走。


    管伯就是不走,“悲惨地”坐在地上,大声呼唤“太子……”


    谢彦看着无动于衷的奕禛,毅然站起身,打开了门,对门外道:“太子让管伯进来。”


    奕禛见谢彦“假传太子命令”,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谢彦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别瞪我,我可是为了你的名声。”


    奕禛笑了笑,他当然明白,若是他今日不见管伯,明日保管附近的人都知道“太子架子大,不见草民!”


    管伯拉了丫头进来后,便跪在了奕禛面前。


    “太子,今日我把女儿带来送给殿下了,恳请殿下收了她吧。”


    谢彦还是一年多前看过管伯的女儿,如今再次看到,给他的感觉是“长漂亮了”。


    谢彦拉了拉奕禛的袖子:“要不,殿下就收下她吧。”


    管伯听谢彦如此说,便朝谢彦磕了个头。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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