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一个宁国侯府的大家闺秀!好一个堂堂摄政王妃!”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穿得像个勾栏里的姐儿,跑去书房撒泼打滚,辱骂夫君,还敢动手?孟惊寒,你把摄政王府的脸面,把江家的门楣,都丢到阴沟里去了吗?”
她几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缩在被子里的孟惊寒,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律衡心慈,只禁你的足。依我看,你这等不知廉耻、毫无妇德的蠢妇,就该一根绳子勒死了干净,省得玷污了我江家的名声!兰香!”
“老奴在!”兰香嬷嬷立刻上前,声音平板无波,却透着森然冷意。
“传我的话!”老夫人声音斩钉截铁,“王妃孟氏,言行无状,失德疯癫,着即日起禁足思过!非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她院子里伺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我查!看是谁撺掇主子做出这等下作事来!查出来,乱棍打死!”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孟惊寒耳边,也炸在刚刚点燃她心中怨毒火焰的陆薇之心头。
陆薇之低垂着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嘴角却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乱棍打死?查吧,查得越狠越好。
兰香嬷嬷得了令,那常年不见笑纹的脸上更是结了一层寒霜,目光如同探照灯,挨个扫过屋内的丫鬟、婆子。
作为嫌疑最大的医婢,陆薇之始终低眉顺眼,佯装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心中却在急速盘算。
这把火烧得太猛,她得先保自己不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卷进去。至于那个成天监视自己的秋林?
不急,火候还差一点。
“老夫人明鉴!”陆薇之在兰香嬷嬷目光触及自己之前,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忠诚,“王妃今日……今日之举,奴婢们也是万万没想到啊!王妃她这两日总说心口燥热难耐,夜不能寐,奴婢们只当是天气转秋的缘故,伺候得更加小心。今日王妃突然说要……要去给王爷送茶,奴婢们劝过,可王妃她……”
她恰到好处地哽咽了一下,欲言又止,将一个想劝阻主子却无能为力的忠仆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兰香嬷嬷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却未置可否,只冷声道:“都给我滚出去!在院外候着,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走动!”
众人如蒙大赦,惊魂未定地退了出去。
陆薇之夹杂在人群中,刚走到廊下拐角,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负责倒夜香的哑巴老仆“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将一个油腻腻的纸团塞进了她手心。
陆薇之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借着整理衣袖的功夫飞快展开纸团,上面是张伯那熟悉的字迹:
“侯府异动,夜运黑箱至城西‘醉云轩’别院,车辙深,似重物。疑非药即兵。”
城西醉云轩?
陆薇之瞳孔骤缩,那是宁国侯府名下最不起眼的一处别院。
张伯冒险送来的消息,让陆薇之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孟祥程在秘密转运东西,而且极可能是武器或毒药,且很可能与楼兰有关。
她必须尽快去查探,可眼下……她看着院门口虎视眈眈的兰香嬷嬷和守卫,孟惊寒又被禁足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孟惊寒的院子成了修罗场。
兰香嬷嬷带着几个心腹老嬷嬷,如同抄家般,将孟惊寒的寝殿翻了个底朝天,每一件物品,每一份吃食,尤其是陆薇之的药箱、药渣、药罐,都被细细查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恐惧。
陆薇之被单独拎到正厅问话时,老夫人和江律衡都在。江律衡坐在主位,脸色阴沉,看不出情绪。
老夫人则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如刀。
“陆薇之,”老夫人开口,声音冰冷,“王妃近日常说燥热,且性情大变,那日更是癫狂失态,脸上突生恶疹。你身为她的贴身医婢,负责调理其身,作何解释?你给王妃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压力如同巨石压下。
陆薇之跪在地上,肩膀微颤,声音却清晰:“回老夫人,王爷。奴婢惶恐。奴婢给王妃服用的,皆是温补调理、助益子嗣的药材,有药方为证,府中药库皆有记录可查。王妃所说的燥热,奴婢确曾察觉,但观其脉象,更像是心火旺盛所致。”她顿了顿,头垂得更低,“奴婢也曾劝王妃平心静气,静养为宜,奈何王妃……王妃求子心切,又因……”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上首,声音带着为难:“又因老夫人严加管教,王爷……疏于亲近,王妃心中郁结难舒,这心火便愈发炽盛了。”
陆薇之巧妙地将“燥热”归咎于“心火”,而“心火”的根源则指向了老夫人的严苛和江律衡的冷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至于王妃那日为何举止失常,”陆薇之露出困惑又后怕的表情,“奴婢实在不知。王妃所用饮食汤药,皆与往日无异。只是……”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带着迟疑,“奴婢那日煎好药送进去时,似乎……似乎看见秋林姐姐往王妃的茶水里,悄悄放了点东西?奴婢当时以为看错了,又不敢多问……”
“秋林?”老夫人眼神一厉,猛地看向站在角落、脸色煞白的秋林。
“老夫人!王爷!奴婢冤枉啊!”秋林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奴婢对王妃忠心耿耿,怎敢做这等事!是陆薇之!是她血口喷人!她的药才有问题!”
“我的药有问题?”陆薇之抬起头,眼中是坦荡荡的委屈,“老夫人和王爷的人已将我所有药材、药方查验数遍,可曾发现半分不妥?秋林姐姐,你口口声声说我的药有问题,可有证据?倒是你……”
陆薇之语气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王妃妆匣里那支失踪的赤金簪,还有小库房里少的那两匹上好的云锦,都到哪里去了?莫不是姐姐手头紧,想拿王妃的东西去换些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