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肃穆的摄政王府镀上了一层暧昧的金红。孟惊寒的寝殿里,弥漫着一股近乎狂热的甜腻香气。
“王妃,您……您真要……”秋林看着铜镜中的人,声音因担忧而有些发颤。
镜中的孟惊寒,双颊泛着一种极不自然的嫣红,如同涂抹了过量胭脂,但又像是从皮肤底下透出的血光。
她原本就妩媚的眼波,在流转间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媚态,连呼吸都微微急促,饱满的胸脯起伏着。
孟惊寒自己看着镜中人,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在四肢百骸乱窜,浑身轻飘飘的,看什么都带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心头更是痒酥酥的,像被羽毛搔着。
“闭嘴!”孟惊寒不耐烦地呵斥,声音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颤。她伸手抚了抚鬓边特意簪上的赤金点翠步摇,又扯了扯身上那件几乎透明的纱衣——这料子薄得能透出底下大红的鸳鸯戏水肚兜。
“药效不是正好么?”她对着镜子,痴痴地笑起来,眼神有些涣散,“律衡哥……他一定会喜欢的……”
陆薇之垂首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最不起眼的背景。
只有她知道,那所谓的“容光焕发”,不过是“红颜散”在透支气血,如同回光返照前的假象。而孟惊寒眼底那层迷离的水光,正是“燥心散”开始侵蚀孟惊寒理智。
“走!”孟惊寒猛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去书房!王爷……该用晚膳了!”
秋林和陆薇之连忙跟上。
一路穿廊过院,下人们见到妆容妖娆、衣着暴露的王妃,无不惊愕地垂下头,生怕看见不该看的。
书房内烛火通明,江律衡正埋首批阅奏报,冷硬的侧脸在光影下更显肃杀。空气中是墨香和一种沉水香特有的清冽气息,与孟惊寒身上那股甜腻的暖香格格不入。
“吱呀——”门被推开。
“律衡哥……”一声粘腻的呼唤,带着刻意的绵软,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江律衡笔尖一顿,抬起头。当看清门口逆光站着的孟惊寒时,他英挺的眉峰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冷得能冻住沸水。
孟惊寒却浑然不觉。
药力作用下,她只觉得眼前的江律衡俊美得令人窒息,那紧抿的薄唇、挺拔的鼻梁、还有握着毛笔的修长手指……每一处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她深吸一口气,扭着腰肢款款走近,那件薄纱衣随着她的动作,几乎起不到任何遮蔽作用。
“王爷辛苦了,妾身……妾身来给您添盏热茶……”她声音娇媚,端起桌上半凉的茶壶,故意将身子俯低,胸前风光一览无余,几乎要蹭到江律衡的手臂。
江律衡猛地向后一仰,避开她的触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孟惊寒,你自重!谁准你穿成这样来书房的?出去!”
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却没能浇熄孟惊寒体内熊熊燃烧的燥火,反而像火星溅入了油锅,炸起一阵烈焰,烧得她理智全无。
“出去?我为什么要出去?”孟惊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拒绝的尖锐和药力催生的委屈,“我是你的王妃!是你的正妻!这王府上下,哪里我去不得?!”她一把将茶壶重重顿在桌上,茶水四溅,染污了摊开的奏报。
江律衡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孟惊寒,注意你的身份!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主母,现在这幅做派成何体统?你现在出去,本王不会追究!”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火。
“身份?呵……身份!”孟惊寒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刺痛,药力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连日来的委屈、老夫人给的羞辱、江律衡的冷漠、求而不得的愤懑……
所有情绪混杂着“燥心散”的狂暴药性,轰然爆发——“江律衡!你以为你是谁?我孟惊寒是宁国侯府嫡女!我嫁于你,是你的福气!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孟惊寒凭什么受如此委屈?”
尖锐刻毒的咒骂从孟惊寒那张涂得鲜红的嘴里喷射而出,与她此刻妖冶的妆容形成惊悚的对比。
书房内外的侍卫、仆从,包括门口的秋林和陆薇之,全都惊呆了,大气不敢出。
秋林吓得脸白如纸,想阻拦上前又不敢。
所有人都明白,这王妃闯下了大祸。
江律衡的耐心彻底告罄,他额角青筋暴跳。他从未见过如此泼妇骂街般的孟惊寒,一步上前,大手毫不怜惜地抓住孟惊寒纤细的手腕,想将她强行拖出去:“来人!”
“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假正经!你是不是不行?还是外面有相好的了?说啊!”孟惊寒奋力挣扎,状若疯妇,另一只手竟不管不顾地去抓挠江律衡的脸!
拉扯间,江律衡盛怒之下,手腕用力向外一甩——
“啊——”孟惊寒惊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那巨大的力道狠狠掼了出去!
“砰!”一声闷响,她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云鬓散乱,发钗叮当落地,那件价值不菲的薄纱衣也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此刻却沾满了灰尘。
剧痛让她有瞬间的清醒,但猛烈的羞愤和药力反噬让孟惊寒更加癫狂。
“江律衡,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她尖叫着,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扑过去。
就在这时,门口倒吸冷气的声音忽然此起彼伏。
连暴怒中的江律衡,动作也猛地顿住了。
摔倒在地的孟惊寒,那张原本被“红颜散”催生得妖异嫣红的脸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头、鬓角、一直蔓延到下巴和脖颈,迅速浮现出一片片密密麻麻、针尖大小的红点。这些红点瞬间布满了她裸露的肌肤,精心描绘的脸,哪里还有半分“花容月貌”?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孟惊寒后知后觉地摸到脸上凹凸不平的疹子,触手滚烫,剧痒难耐。她惊恐万状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能刺穿耳膜,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江律衡看着地上那个满脸红疹、衣衫不整、状如疯妇的女人,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王妃”的怜悯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审视。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缓缓扫过门口垂首颤抖的秋林,最终,定格在了陆薇之那张看似惊慌失措、实则深不见底的脸上。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唯只有孟惊寒凄厉绝望的哭嚎,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