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清晨,孟惊寒近乎挑明的一番暗示后,别说同床共枕,就是独处,江律衡也没给孟惊寒机会。
于是这日清晨,这顿破天荒有江律衡参与的早膳显得有些特别。
“律衡哥,你尝尝这个。”孟惊寒这顿饭吃得小心翼翼,不再似上次那般横冲直撞。见江律衡脸色看着不错,才试探地夹起一块南瓜饼放入他的盘中。
江律衡放下筷子,抬碗仰头将羹汤饮尽。
“不必了。”他起身,“母妃会来王府小居一段日子,本王这些时日恰好公务繁忙,只能麻烦王妃多加照顾母妃。”说罢,他转身离开,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看一眼南瓜饼......和孟惊寒。
见江律衡离开,半斤立刻跟上去。
“王爷,太后不是让你这些日子好生歇息吗?你怎么跟王妃说......”
“蠢货!”江律衡立刻打断半斤,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母妃那性格,你应付得了还是我应付的了?倒不如就让孟惊寒应付她,万一就知难而退主动和离了?”
半斤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王爷,我觉着王妃虽然事儿很多,但是和老夫人一比......小巫见大巫。”
江律衡回头睨了眼半斤:“王妃不是那么好当的。”
摄政王带着侍从躲进宫里,姑且能有白日的清闲。这边的孟惊寒却像是如临大敌。
“这个老王妃在北苑山庄颐养天年不好,非得来王府小住一段时间,凑什么热闹!”孟惊寒反手将筷子拍在桌上,“她若是知道我这么久没怀上孩子,是因为律衡哥不肯同房,自己又在服药,指不定要逼着律衡哥纳妾!”
守在一旁的陆薇之若有所思。
孟惊寒既然担心被江老夫人知道自己正在服药,那不如干脆停药——目前给孟惊寒配的药方中,有多味药材都是不得间断服用的。一旦间断,不仅前功尽弃,寒气会卷土重来之外,重新再服药时承担的痛苦是先前的数倍!
不说那些火性药材,就光是阳起石,就够折磨孟惊寒了。
“王妃,老夫人若是看见您服药,必会追根问底。保不齐......保不齐她会叫府医验药......那时若发现您......”陆薇之向前一步,嗫嚅着开口,“不如我们先停药,等老夫人回了北苑山庄再继续?”
“不行!”秋林大声反对,“好不容易王妃这两日不吐了,再把药断了,对王妃身体伤害多大啊?”
孟惊寒听着秋林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不在老夫人面前喝不就是。”
陆薇之心中冷笑:还不算太蠢。
“可是王妃身上会有药味,奴婢担心老夫人察觉出端倪,如果发现王妃骗......瞒着自己,可能会更恼火。”陆薇之说,“不过王妃放心,奴婢这有种药丸可用,虽说药效差得远,但过渡绰绰有余。”
孟惊寒不止一次抱怨过,自从嫁进摄政王府后天天喝药,出的汗都恨不得是草药味。
“既然你这么有办法,那就先把药停了吧。”孟惊寒思索片刻,决定听从陆薇之的。
毕竟这几个月,在那副药方的调理下,她身体的好转肉眼可见。只是殊不知,这些只是陆薇之的障眼法。
“王妃!王妃!”一个府奴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声喊着。
孟惊寒不满地皱起眉,拿起勺子喝了口银耳羹:“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府奴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奔到屋内:“王妃,老夫人已经到了!就在门口,说是您不去迎接的话就不进来!”
此言一出,孟惊寒吓得险些把方才那口银耳汤吐出来,她慌张起身,顾不上什么主母风范,提起裙摆就向王府门口冲去,一边还不忘抱怨:
“来得这么突然还怪没人迎接!”
王府门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马车,但无论是车厢的木材还是帷幔的做工,都能叫人看出主人的奢华。
孟惊寒已经重新换上那副端庄得体的笑容,恭恭敬敬地站在马车外:“叫母妃久等,惊寒来迟了。”
车厢内的人并未做出反应。
此刻王府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家奴,江老夫人这样做,无疑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孟惊寒一个下马威。
孟惊寒挂不住脸,却也只能忍下。
“惊寒方才忙于一些事务,这才无意怠慢了母妃。还望母妃能原谅我这一回。”
躲在秋林身后的陆薇之并未像其他家奴一般,因为跋扈的王妃吃瘪而窃喜。
仔细想来,当初江律衡、孟惊寒大婚时这位老夫人并未出席婚礼,如今第一次见儿媳妇又当着全家上下给了她一记“耳光”。
江老夫人不喜欢孟惊寒。
这想法在陆薇之脑中浮现,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来她的机会,不止在江律衡。
车厢里的老夫人这才缓缓撩开车帘,一旁的奴婢很是自觉地便匍匐下去作为人凳,让老夫人踩着自己下轿子。
不得不说富贵养人,江老夫人年过五旬,依旧满头乌发,精神矍铄。
她踩着人凳,稳稳当当地落地。锐利的目光将孟惊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令孟惊寒有些不自然。
忽地,江老夫人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
“宁国侯府的嫡女,不过如此。”这话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布满,“不懂规矩,不重仪表。这副样子,还妄想做我儿的正妻,滑稽!”
发觉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孟惊寒才后知后觉自己因为一路小跑,发髻或许已经凌乱。
“母妃教导的是,是惊寒太......”孟惊寒少有地自放恣态,心中已经怒火熊烧——她天天侯府嫡女,何时受过这种气!
可老夫人打定了一点面子不给孟惊寒,径直从她身旁走过便进了王府。
“府内野草繁杂,不安排人修建杂草;现在是秋天,怎么还种着夏花?这点常识也没有!地面的砖瓦有裂缝,也不叫人替换......”
老夫人走进大厅的一路上,对王府内部百般挑剔,最后终于挑剔到了孟惊寒身上。
“身为主母,穿得如此花哨,擦脂抹粉,一看就是将心思花在打扮上!你这样如很能辅佐我的律衡?如何做好他的贤内助?”
孟惊寒这辈子第一次这样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低眉顺眼,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只能一遍遍重复:“母妃说的是,惊寒一定会注意。”
终于,老夫人进了大厅,坐在首位上。
孟惊寒吩咐下人上茶,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喘息,结果下一秒,老夫人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
“把账本拿来,我看看可有什么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