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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众人反对徐圭言,佯攻东门内乱起【VIP】


    “县令这话言重了,我们来,也是为了守城。”楚云祯这个时候才开口说话,转头看向两侧的人,“徐县令说的没错,闭门不出,虽有护城河,但也坚持不了多久,援兵不知何时才能来。士气上压过他们,让他们对我们产生恐惧,拖延时间,也是有必要的。”


    孟长瑜好笑地叹了口气,“左指挥,徐县令虽为县令,但也是一名女子,她上过战场吗?知道怎么打仗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


    徐圭言抑扬顿挫地说,“现在的要紧事是守城,这些质疑等着日后我们慢慢聊。四座城门劳烦三位各负责一扇,我和陆县尉负责东门,如何?”


    东门是直面幽州敌军的,徐圭言选择东门,把最难的留给自己,在场的其他几人并没觉得她多负责,反而认为徐圭言不自量力。


    “东门很关键,徐县令你守东门,怕是有些许不妥。”


    孟长瑜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没打过仗的人,不该在关键时刻执掌重权。战场上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万千性命。没有经历过刀尖舔血的生死搏杀,就难以判断敌我态势,更难以体会军心士气的微妙变化。战事无情,容不得试错或犹豫。若是因为你一时的无知或优柔寡断,误了局势,那些士兵的性命,还有百姓的安危,谁来承担?”


    他冷冷扫视了一圈,语气更显坚决:“战争,不是学堂里的纸上谈兵,更不是演武场上的比试。经验和直觉,是从无数次险境中拼出来的,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


    话音落,廉政堂内一片寂静。


    李林微微扭头,偷摸看向徐圭言。


    只见徐圭言垂眸,脸上虽有不悦,但什么话都没说。


    “没人生下来就会打仗,我们常年泡在军营中,自然是更熟悉些,”梁念瑾出来打圆场,“不如孟指挥驻守东门,我和楚云祯负责南北门,您负责西门?这一次我们打头阵,您见过怎么一回事后,再说?”


    徐圭言抬头,一个一个人看过去,他们看向她的目光冷漠,似乎还带着几分轻蔑,不出意料,他们都同意梁念瑾的意见。


    “好,那就这样吧,”徐圭言最终点点头,接受他们的安排。


    散会后,李林在一旁踌躇,徐圭言看出来他是有话要说,便直接开门见山问,“何事?”


    “徐县令,你年纪还小,这种事时常是有的,但话说回来,他们出了力气,最后功劳肯定是你的。”


    徐圭言听完笑笑,“无妨,有这么一群有能力、有经验的人在这里,守城的事稳妥多了。”


    无妨吗?


    李林看了一样的陆明川,刚才说那几句话的时候,徐圭言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陆明川看了一眼李林后,有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名单,李林又看徐圭言,她也低着头看纸面上的资料,可看了许久,小小一张纸上的东西似乎怎么都看不完。


    李林正要叹气,徐圭言便抬起了头,“你去找李子由,让他来一下,我们商议谈判的内容。”


    “好,”李林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


    西城练兵场上,寒风猎猎,旌旗翻飞。


    徐圭言站在高台上,目光冷峻地扫视着校场中列队的士兵。她从未带过兵,甚至连作战经验都寥寥无几,但此刻她不得不强撑着气场,担起训练士兵的重任。


    孟长瑜的批评犹在耳畔,但徐圭言知道,他的话不是毫无道理。


    “今天的训练重点是防守与反击!”陆明川在一旁朗声说道,声音压住了风声,“我们不需要你们冲锋陷阵,但守住城池,是你们的职责!”


    士兵们神情复杂,有些人不信任地低声议论,更多的人则显得紧张。


    陆明川扭头看了一眼徐圭言,深吸一口气,而后扭头抽出长刀,直指校场中央的靶子。


    “用尽全力投掷长枪,若无法击中靶心,就别想着能击退敌军!”他的声音带着冷冽的命令,“开始!”


    在陆明川的催促下,士兵们纷纷上前投掷长枪,有些人动作生疏,有些人的力量不足,只有少数几支长枪勉强接近靶心。


    徐圭言心头一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在一旁观察许久,看着士兵们练习的模样,听着陆明川的指导,自己也拿起一把长枪,干净利落地扔了出去,


    长枪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其他人都颇为惊讶,徐圭言自己也挺惊讶的,侧头一看,那些


    训练持续到深夜,士兵们精疲力尽,但纪律逐渐严明起来。徐圭言没有多言,只在心中默默祈愿,这些训练能为即将到来的攻城战争取一线生机。


    次日清晨,徐圭言策马穿过街道,目光掠过那些行色匆匆的百姓。他们的神情充满焦虑,有的甚至流露出绝望。


    绪。


    快马加鞭


    所有人都体会到了徐圭言的压力,李林也很紧张,他当了这么多年官,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出城巡视的小队回来,告诉徐圭言,幽州达。


    在迎敌前,他们召开了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东门孟长瑜,西门徐圭言、陆明川,南门楚云祯,北门梁念瑾,


    根据最近得到的消息,幽州敌军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势必要拿下凉州城,他们就差一座城池了。


    在敌军到达前,凉州司马和防御使带领着伤残的士兵回到了凉州城,士兵们都被放置到医馆之中,百姓十分默契地帮助他们治疗,拿出各种过冬的备用品。


    徐圭言穿上甲胄,半乐和彩云帮她穿,两人都十分紧张,穿衣服的手都在抖。


    “我没事的,孟指挥官在东门,防御使、司马知道他们的战术,放心吧。”


    徐圭言笑着安慰他们。


    半乐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姑娘娇生惯养出身,当了大官,怎么还要去战场啊……”


    “正因为是大官,才要去战场厮杀。”


    半乐努了努嘴,擦着眼泪,“您一个姑娘家……”


    徐圭言无奈叹了一口气。


    彩云此刻也红了眼,只不过她还是干着手上的活,“姑娘怎么了?咱家姑娘就是不一般的,”她仰头看着徐圭言,“姑娘,我虽不能陪你一同上战场,但我定会为您祈祷,我和姑娘同生共死。”


    徐圭言哑然失笑,眼底也浮起一层水雾。


    “好了,好了,说点吉利的。”


    主仆三人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忍着不说话,害怕哭声太大。


    出了门,穿好战袍的浮玉行礼,他看到这般打扮的徐圭言,眼神一亮。


    “我愿伴县令左右,为您保驾护航。”


    徐圭言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也没说什么,出了门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往西门防守。


    与此同时,徐圭言带上了顾书华,他在她耳边解释了一路,他不是奸细,他是真的很想加入县兵队。


    不得不说,顾书华的唠叨让徐圭言不那么紧张,到了西门,巨大的石门缓缓落下,*一行人骑着马过了护城河,而后城门缓缓升起,“咚——”的一声,响彻在耳后。


    几乎是瞬间,整个西门的士兵们都被这一声激烈,所有人眼中满是仇恨和冷漠,血液在他们的身体中沸腾。


    徐圭言也不例外,她第一次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声,不受控制的手,好像是一触即发的弹药般,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县令,我们面对的敌人是不是会少一点?他们肯定是在东门,对吧?”李林的声音颤抖,徐圭言侧头一看,他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徐圭言正要说话,皮肤上掠过一丝寒风,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月黑风高,西门正对着大漠,夜色中的大漠漆黑一片。


    突然间,只见远处一层烟雾浮起,紧接着轰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


    几乎是瞬间,徐圭言就知道了西门是敌军的主攻方向。


    因为她守着西门,相对来说是最薄弱的地方。


    有奸细!


    但她来不及继续想下去,快速抽出刀,紧盯着远处,大声疾呼:“所有弓箭手,瞄准敌军攻城车的车轮和前排士兵!”


    话音落,敌军如潮水般涌来。


    敌军的战鼓越发靠近,声如雷鸣般震彻东门。


    哨兵高声喊道:“敌军集结东门,大批攻城器械正在逼近!”


    孟长瑜立即披上甲胄,率领一队精锐士兵赶往东门。


    他走上城墙,冷静地观察敌军的动向。城外火把如星海般铺展开,映照出敌军的浩大阵势。他的脸色沉如水,手握长刀,吩咐道:“弓箭手准备,待他们进入射程,不许放松警惕!”


    敌军的攻城车缓缓向前推进,巨大的冲撞声震得城墙微微颤抖。守军弓箭齐发,箭雨如幕,射向逼近的敌军。东门前的空地很快被尸体堆满,但敌军却并未显出慌乱,而是稳步推进。


    “有点不对劲……”孟长瑜皱眉,目光锐利地扫视敌军的队列。他发现敌军的主力并没有完全投入东门战斗,反而显得有些拖沓。


    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赶来,脸色惊慌:“孟指挥,不好了!大批敌军朝西而去了,他们正在包抄!”


    孟长瑜猛地一怔,目光瞬间转冷。


    “是佯攻!”他咬牙道,“立即派人通知徐圭言,让她做好防守西门的准备!”


    他知道此时无法轻易抽调东门的兵力,但也无法放任敌军主力冲击西门。他当机立断,下令东门守军继续牵制敌军,同时带着一小队骑兵亲自驰援西门。


    让人没想到的是城内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孟长瑜从城内奔向西门的时候,城内突然传出一阵混乱,紧接着一群穿着平民服饰的敌军从内城杀出,迅速与外城的敌军形成呼应。


    孟长瑜脸色骤变,意识到城中出现了敌军的内应。


    第42章 艰苦守城终得胜,凉州沦陷西域知【VIP】


    城内出现的敌人让众人都措手不及。


    “城内的百姓听令!”孟长瑜骑在马上,高声呼喊,“能提刀的拿刀,不能提刀的递箭!我们的命运只能靠我们自己!”


    许多百姓纷纷响应,手持简陋的武器加入防守。铁铺正在打铁的师傅拿着还没冷却的兵器冲了出去。


    正在书院中讲课的老师放下书本,挽起袖子,“同学们稍等片刻,老师去去就来。”说罢拿起趁手的东西就往外走去。


    学生哪里有心思待在书院之中?也操起趁手的武器随着老师一同冲了出去。


    城邑有难,匹夫有责。


    战斗激烈而混乱,鲜血染红了街道。内城的敌军显然早有布局,他们利用街巷的地形,与守军周旋,同时放火焚烧粮仓和民房,意图制造更大的混乱。


    孟长瑜带队逐一清剿,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他对城内地形了如指掌,迅速扭转了局势。


    与此同时,城外的敌军攻势越发凶猛,弓箭、火油、滚石,所有能够利用的防御手段全都被用上,但敌军依然不断逼近。


    刀剑相撞的声音混杂着士兵的怒吼与惨叫,令人心悸。


    徐圭言在混乱中注意到敌军的阵型中有一名指挥官模样的人物,显然是带队的头目。她咬紧牙关,带领一小队人冲向敌军的中军,试图斩杀对方以瓦解敌军士气。


    在她冲击的时候,身旁的人都被浮玉抵挡开来。徐圭言也差点被另一侧的敌军刺伤,就在最激烈的时刻,徐圭言抓起身旁的顾书华,将他猛地推向敌军的阵线。


    “你不是一心想证明自己的忠诚吗?”徐圭言冷冷说道,“去杀敌,别让我后悔留你在城里!”


    顾书华脸色苍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拔出长刀冲向敌军,徐圭言也持刀冲杀上前,替他挡住了敌人的几轮攻势。


    他的动作显得生疏,但敌军显然对他格外在意,很快调派数人追击而去。


    徐圭言顾不了那么多,调转方向,朝着目标前进,内心却没有一丝动摇。她明白,这场战斗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楚云祯这个时候带着援兵过来,想要打开城门援助徐圭言,可负责开门的士兵拒绝开门。


    “县令有命,作战期间,不得打开城门。”


    “她现在需要帮助。”


    士兵仍旧摇头,“县令说了,不准备开门。”


    楚云祯眉头微动,从马上下来,“这是她给自己下的死令?”


    士兵并不言语,可眼睛微红,抿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云祯又看向一旁的士兵,“谁能给我开门?”


    无人应答。


    楚云祯抽出剑鞘中的利刃,“我再说一遍,开门,我去援助她,如果不开门,她就会死在外面。”


    这话一出,一排士兵排排站到了城门前,阻拦着楚云祯。


    “楚指挥,我们比你更加想开城门出去援助县令,可是她再三强调过,不准开城门,开城门者,立斩。”


    话音落,这排士兵拔刀出鞘,全部看向楚云祯。


    这时,梁念瑾也带着一小队到了西门,见此状况,发生了什么,了然于心。


    “我们在城头放箭,帮她抵挡后面的敌军。”


    梁念瑾下马上城墙,带来的士兵装备齐全,楚云祯也放弃了开城门这个念头,也上了城墙,让弓箭手中准备。


    “所有弓箭手准备——”


    “放箭!”


    敌军似乎没想到他们面对的是早已破釜沉舟的士兵们,看着凉州城的县兵和来路不明的江湖义士那满目狰狞的脸,他们一退再退。


    天空中飞来的乌云团似的密箭,他们面前的士兵们,仿佛是一只大怪兽。


    本以为凉州城内的人和他们遇到的其他城池的人一样,是待宰的羔羊,眼前的是恶狠狠很的野狼,他们一退再退。


    徐圭言的本意并不是杀敌,看到敌军后撤,她停止了进攻。


    经过一夜苦战,守军终于勉强守住了城池。


    城门大开,士兵涌出,将受伤的士兵运回城中,徐圭言在马背上,冷冷注视着远去的敌军,手中的长刀还滴着血。


    此时,孟长瑜的骑兵终于赶到,他也满身狼狈,下了马他朝着徐圭言走过去,“你怎么没先加强防守?内城怎么会有敌人?”孟长瑜冷声质问,目光中带着一丝责备。


    徐圭言看向他,所有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这么明显的有内应你看不出来吗!?都知道我最弱,我守着西门,结果他们主力就在西门,难道不是有人透露了信息吗!?打仗要用脑子,诬陷、责备别人的时候,脑子就丢了?”


    ,看了半天,都没找到顾书华这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奸细,。


    孟长瑜被徐圭言这么一说,瞬间熄了火,毕竟徐圭言守住了西门,击败了,“城内也有敌军,不知道他们怎么进来才来。”


    他这么一解释,徐圭言听出几分愧疚,“这里有说了一遍,“敌军能从内部袭击我们,必定是有西门是防御最弱的地方,”


    徐圭言长叹一口气,“敌人退了,但我们还没赢。”她沉声说道,“这些人怎么进来的,必须查清楚。”


    回县衙的路上,街道上热闹如常,除了地面上的血印,根本看不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街市上的人目光扫过徐圭言和她的一众兵马,什么话都没说,又平常一样一开了目光。


    书院中读书声响亮,一切太平。


    回到县衙,半乐和彩云看到她完整地回来了,又哭又笑,还夸浮玉有本事,护住了徐圭言。


    “瞎说,十分功劳我也有五分的好吧?”徐圭言撇撇嘴,“这可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啊……”她走进了房间,热水早已备好,来不及好好沐浴,擦去血迹,给伤口上药后,徐圭言换好衣服就去了廉政堂。


    堂内只有一人,李林。


    他全身发抖,还穿着战袍,徐圭言走过去,“你还好吗?”


    李林抬头看她,双眼都没法聚焦,“县令啊,咱们是守住了吗?”


    “守住了。”


    李林突然起身咳嗽,徐圭言什么都没做,看着他咳嗽到跪在地上。


    “守住就好……”他缓了缓,“我家不在凉州城,是凉州一个小城下面的小地方,前些日子听说他们直接投降了敌军,我还在想呢,如果我们失败了,我该怎么办……”


    徐圭言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笑出了声,走到他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们这不是守住了吗?守城之战结束后,就把老家的人都接过来吧。”


    李林扶着椅子坐起来,摇头,“没机会了,没机会了……”他看向徐圭言,“他们以身殉城,从城墙头上跳了下去,死了。”


    徐圭言一愣,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扭开头,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都没有打破沉默。


    不一会儿,陆明川和其他三位指挥官都来了,“我已经派人出去询问战俘,他们是怎么进入到城中的。”


    徐圭言撇了一眼孟长瑜,抬手用拇指挠了挠眉心,“先查顾府吧,他是叛逃的的人,没准还会在屋内养兵。”


    “顾书华呢?”


    “跑了。”


    孟长瑜叹气,又不好对徐圭言发飙,“还有其他线索吗?”


    “出入城门者皆都登记,看一下登记册。”


    几人坐在一起,虽然稳住了局面,但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接下来,我会派郡公出城谈判,看看对方的意思。”


    “他们肯定是要占凉州城的,藩镇起兵谋反,凉州就差一个凉州城,我们谈判也没有优势。”陆明川突然说。


    “谈判当然是为了……”徐圭言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环视着眼前的这些人,“平州的救兵还没到,我们再等等看吧,先过个好年再说。”


    “门外还有敌人,如何过得一个好年。”陆明川满目愁容。


    “敌人也是人,也是要过节的,我们一起过个好节,如何?”徐圭言不知为何,一下子轻松起来,笑眼盈盈地向在场的人,“各位,守城有功,我不会怠慢大家的,除了打仗,我们还有日子要过。”


    说完,徐圭言就出了廉政堂。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圭言当然也不是回家休息了,先交代浮玉查看登记册,自己带着一帮县兵,向顾府走去。


    “我是凉州城县令,顾府涉嫌谋反,带人过来搜查。”


    门内的小厮看门外的县令,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县令,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无妨,我们搜查一下就知道了,”说完话,徐圭言抬手,县兵涌入,开启了搜查模式。


    而她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庭院中间,等待着搜查结果。


    顾府的小厮们跪在她身后,不知道天气太冷,还是怕真的查出来什么东西,一直瑟瑟发抖。


    “这几日,可见奇怪的人来你们府?”


    众人都看向顾府小厮中打头的那一位,那小厮摇头,看着徐圭言的目光闪躲。


    “如果查出来什么,你们都可是死罪。”


    “大人犯的错,为何要下人来替罪。”


    “不是替罪,是知情不报,是帮凶。”


    查了好一阵子,什么人都没查出来,不一会儿,浮玉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


    徐圭言点点头,起身就要走,“那就先这样,”她看着小厮,“你们跟我走。”


    县兵带着小厮们回到了县衙,扣押到牢房之中。


    陆明川和李林看到后也没说什么,李林休息够了,就回家去了。而陆明川还留在县衙,徐圭言从屋内出来,看到他还挺惊讶。


    “怎么还没回家?”


    “回家也无事可做,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到您的。”


    徐圭言想了想,“新添了小妾,多一个人帮夫人做家事?”


    陆明川点头,不情愿地说,“母亲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反驳。”


    徐圭言笑笑,出了廉政堂回到徐府,家里中下人正忙着收拾、布置,徐圭言看着他们轻松模样,缓缓打了一个哈欠,“彩云,我先去睡一下,你睡之前,叫我起来。”


    彩云不明白,自己睡的时候,不是半夜了吗?姑娘这个时候起来要做什么?


    可她又不敢多问,想必是涉及到了守城一事,答应下来后伺候着徐圭言睡了。


    夜半时分,城内一片寂静。


    突然,一匹马在街道中疾驰而过,停到了顾府门前。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后,推门而入。


    街道又变得幽静。


    突然之间,连续不断的火把被扔进顾府之中,熊熊大火迅速吞噬了顾府。


    府邸中很快传出慌乱的叫喊声,一群身穿百姓服饰的敌军慌忙冲出门来。


    这时,徐圭言带着早已埋伏好的县兵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住。


    火光映照下,她的脸色冷峻而决绝。


    “你们果然藏在这里,”她轻笑一声,“是有秘密通道吗?”


    那些人慌了手脚,转身就要往回跑,可回头路都是火,面前是狡诈的敌人,一时间做不出选择。


    “捉活的。”


    一声令下,县兵发动进攻。


    制服敌军后,顾府的熊熊大火也被浇灭了。她在府内转了好几圈,最终发现了一条通往凉州城外部的秘道。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条秘道居然也连通着秦斯礼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西域的夜晚异常安静,似乎所有的风声和喧嚣都被掩埋在厚重的黑暗之中。


    然而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城门外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破了沉寂。一名披着风雪的骑士冲入西域都护府之中,身后还带着数名狼狈不堪的商旅。


    门口的士兵听到动静走出门来时,正好看到士兵从马上跌下,膝盖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仿佛跑过了漫长的荒漠。


    那人缓了缓神,抬起头,用嘶哑的声音大喊:“西域告急!凉州……凉州沦陷!”


    凉州沦陷一事一夜之间在西域境内扩散开来。


    在客栈内吃早饭的竹城和秦斯礼,也听到了这条消息。秦斯礼夹菜的手一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目光锐利地扫向那正在说凉州沦陷一事的人,紧接着,他几乎是一步跨到对方面前,拉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凉州沦陷?具体发生了什么?”


    竹城心中一震,想站起身,却纹丝未动。


    “三日前……幽州叛军从南边包抄凉州。他们声势浩大,火器齐备,凉州的守军……守军支撑不到两日便失守了。百姓四散逃亡,听说,如今凉州城内已经是一片废墟。”


    竹城听得心头发紧,看向秦斯礼。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如纸一般,原本握着那人胳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幽州叛军……”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震动。他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竹城皱了皱眉,看着他明显失态的模样,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一松,“无妨,我求过顾慎如,让他放老太太一马……”


    念了一句后,他便做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竹城观察着他,什么话都没说。但一整天,秦斯礼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直到睡前,竹城看着坐在窗前发呆的秦斯礼,忍不住了才开口询问:“秦斯礼,凉州沦陷了,你是心念凉州,还是想着徐圭言?”


    她话音未落,秦斯礼猛地抬起头,目光像刀一样扫向她。他眉心紧蹙,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怒气:“竹城,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竹城被他眼中的冷意震了一下,却依旧强作镇定。


    “你明知道顾慎如会谋反,现在失守,倒也在意料之中,老太太的性命也被你委托给了顾慎如。可你……你这一整晚心不在焉,我只是想知道,是因为凉州,还是因为她?”


    他摇摇头,闭上了眼,似乎想把胸中的一口气压下去,但指尖却微微颤动。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竹城看着他,扭开了头,闷闷不乐地回了屋。


    凉州沦陷的消息,像一道无形的裂缝,悄然横亘在两人之间,愈发深不可测。


    第43章 旧情人分道扬镳,冤家路窄同去凉州【VIP】


    第二日一早,竹城和秦斯礼向西而行。这一路上,竹城都在偷瞄秦斯礼,今日他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该吃酒吃酒,该睡觉睡觉,他这样,竹城心中越发没有着落。


    “郎君,午时我们便能出西域啦,离开西域,便是离开了后唐……”宝盖在车外面说,一开始语气中满是兴奋,说到最后,满是不舍和留恋。


    “……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秦斯礼正斜躺在软枕上,听闻此话,翻了个身,缓缓打了个哈欠后轻笑一声,“好好赶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竹城斟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秦斯礼坐起身来,顺手推开了她的茶,“不渴。”


    “好,躺久了吧?我给你揉按一下?”竹城说这就要要上榻,秦斯礼摇摇头,“不累,你好好歇着,我在外面呆会儿。”


    在外面呆会儿的意思是,他要骑马。


    竹城脸上的笑凝固着,眼看着秦斯礼掀开帘子就要出去了,她急忙扒住他的肩膀,“秦斯礼,要出了后唐,你真心想和我去西域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秦斯礼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的,放心吧。”


    竹城松开了手,委屈地看着他,就算秦斯礼这么说,她还是觉得不安。


    秦斯礼见状,一下子软了态度,拉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我能怎么想?我满心满眼想得都是你,”说着,另一只手撩起她的发放到耳后,“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后唐了,你还怕,你怕什么,嗯?”


    他这么一说,竹城瞬间红了眼,扑到秦斯礼的怀中,抱着他,“我不管,那日在醉月楼见了你,我这心里就没再有过旁人了……”


    “就算你把我当做旁人看,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我怎么都能活,只要你在我就安心。”


    秦斯礼顿了片刻后才伸出手抱住她,在竹城背上轻拍了两下,“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气可好?”


    竹城听到后又抱了许久,而后才不舍地松开他。


    等他出去后,竹城一人躺在榻上发呆。她从来都没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什么时候变了?


    明明一开始,秦斯礼和顾书意的婚事在她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也不像是个会对女人上心的。自从她认识他开始,她就没见过他对旁人上心,除了后院那个老太太,他唯有的几分真心,就都在自己身上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了。


    她自己也变了。


    变得患得患失。


    竹城喝了一口茶,茶香在口内四溢,她心情不算好。可又想不明白,自己也有本事,离了他也能自由一番天地,为何偏偏就要缠着他不放呢?


    难道这就是酸臭文人口中的真情?


    这个问题,出了后唐,竹城也没想明白,车子摇晃,不知道不觉她便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客栈之中了。


    竹城没着急下车,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来往皆是女流,鲜少见到男子,行囊什么的都搬了下去,竹城才伸个懒腰从车上下去了。


    “此地是何处?又是什么时辰了?”


    秦斯礼正巧从客栈里走出来,看到她便笑着说,“醒了?叫了你好半晌,都没醒。”说着他走到了竹城身旁,随口一说:“这儿是宁川国,是后唐的附属国,但这里大多都是女子当家,国君也是女子。”


    听到“国君是女子”这话,竹城眼睛一亮,“那我们日后是要在这里生活吗?女子当家作主,可是稀奇。”


    秦斯礼笑笑,“你愿在这里生活,那就留在这里。”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做登记的时候,身旁还有人说凉州的事。


    “凉州都沦陷了,我看西域也快了,不知道咱们这附属国有没有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不过是换了个主子的事。”


    “凉州、幽州,那些藩镇起义,是后唐的家务事,咱们不过是附属国,顶多算个外戚,定然不会有事的。”


    “对……不过我听说,凉州城好像还没沦陷呢,今儿早回来的人说,到凉州城的时候,外面还一堆兵围着呢,怕出事就又快马加鞭回来了……”


    “凉州城守住了有什么用?它一个孤城,前后都是敌人,能有什么办法?我看就是时间的问题……”


    竹城仔细听着,秦斯林那边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转头看她,“走吧,上楼回房间。”


    两人上了楼。


    竹城进屋前,秦斯礼拉着她交代了一句,“一会儿叫个水,好好梳洗一番,我有


    “好,”,叫水沐浴。可穿好衣服,打扮好,坐在铜镜前,她才发觉不对劲。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又一股脑


    ,在楼下点了一壶茶,坐着等竹城。


    可等了好久,都没看到竹城出现,宝盖也在一旁催,“郎君,使者已经在等我们了,还不出发吗?”


    秦斯礼喝完最后一口茶,抬头看了看楼上,“走吧。”


    说罢,他便一人上了马车往赴宴地点赶去。


    他又是吃醉了酒才回来的,宝盖搀扶着秦斯礼,敲了敲竹城的门,“姑娘,郎君吃酒吃多了……”


    话没说完,门就从里打开了,竹城一脸冷漠地看向宝盖,又看了一眼秦斯礼,“我又不是他夫人,他吃醉了醉送到我房里算什么?要伺候你自己伺候,都拿同样的月钱,凭什么我要近身伺候?”


    说罢,门又被关上了。


    宝盖吃了个哑巴亏,他也不是不能伺候,是郎君点名要来敲她的门的,两人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生气了?


    “呵,生着我的气呢,走吧,扶我回屋。”秦斯礼指了指一旁的门,两人走了过去。


    秦斯礼被宝盖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秦斯礼又要了杯茶,喝了几口后就让宝盖回屋睡觉去了。


    宝盖刚回屋躺下,门就被推开了,还没来得及尖叫,他的嘴巴就被竹城捂住了。


    “你和郎君去了哪儿?见了谁?”


    宝盖冷汗落下,推开竹城的手,苦着脸说:“我说姑娘诶,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你和郎君下午还好好的?这是又犯了错什么错啊?又生气?”


    竹城翻了一个白眼,“问你话呢,好好说。”


    “郎君和我去了唐使馆,后唐派使节驻扎这儿,监督朝贡与一些政治事务。每次郎君路过这里,使节都会接待,一个原因是两人是长安好友,另一个原因是使节有信寄送给长安,脱郎君带回去。”


    竹城点点头,又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宝盖拧着眉头看竹城,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


    竹城也猜到了,“是和我有关的?”


    宝盖点点头。


    “郎君想把我嘱托给使节?”


    宝盖倒吸一口气,“这可以是你的说啊,不是我说的,”说完就躺倒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可他盖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气氛不对,掀开被子,看向竹城。


    “你别多想,到了这个咱们都不熟的地方,郎君把你介绍给他,就说明你的重要性了……你看我,郎君从来没想过把我隆重介绍给谁。”


    竹城冷静不下来,可理智告诉她,秦斯礼是真的要走,他要回凉州。


    她很气愤,气得手一直发抖。


    也没听宝盖的话,站起身就往外走,怒气冲冲地走到了秦斯礼的房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气焰咽不下去,可她又不想在此时此刻毁了他们两个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情。


    站得腿都麻了,她也没推开门,反而回了自己的房里。


    秦斯礼听着门口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他也睡不着,盯着帐顶愣愣地出神。


    两人别别扭扭地过了一日,秦斯礼说是带她游览宁川,竹城心不在焉,他一个人反倒是有瘾,到一个地方就说其历史,对上竹城的冷脸,也喜笑颜开。


    直到晚上吃过了晚膳,秦斯礼回房后才放松下来,捏着笑酸了的脸,这能有什么办法?人是他惹的,情债是他欠下的,他能拿她怎么办?


    第二日清晨,秦斯礼收拾行囊的时候,竹城冲进他屋子里,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就是要走,对不对?”


    秦斯礼脸被打偏,转过头来,对上竹城怒气冲冲的脸,苦笑一下,“打一下解气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巴掌。


    秦斯礼长叹一口气,正着脸对他,眯了眯眼,喉结一动,“打吧,打到你出气为止。”


    竹城没和他客气,对着秦斯礼拳打脚踢,打到最后,竹城没了力气,只能扒着他的肩膀哭,哭得累到在地。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也不需要向你解释,你与我不过是互有所求。现在,我将我所剩无几的身家都给了你,我们就此别过,两不相欠。”


    竹城摇摇头,仰起头看他,“你是不是就从没想过和我生活在一起?你把我送到这里,给许我一个好的生活,不过是你想逃离我的手段是不是?”


    秦斯礼低头看她,眼中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


    竹城震惊地看着他,她还想打他,她用不着人可怜,可她太累了,没了力气,只能任由泪水在脸上滑落。


    秦斯礼抬脚向她身后走去,不一会儿,他又从她身旁走开,不带一丝流量。


    竹城瘫坐在地上麻木地看着秦斯礼,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直至太阳西落,阳光照射在院子中,她才觉得疼。


    全身哪儿都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长安朝廷内知道凉州城还没沦陷,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孤城坚持不了多久的,得信儿平州已经派兵过去援助,但将整个凉州城再收回来,难。


    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冯知节便带一众精锐部队返回凉州城,出发前他去了一趟太极殿,与圣上商议后才上路。


    正巧,他遇到了徐途之,狠狠地瞪了一眼。


    徐途之还不识好歹地瞪了回去。


    冯知节不干了,停下来拉住他的袖子,高声质问,“你瞪我干什么?”


    “你不瞪我,我能瞪你?我还要问你呢,你瞪我做什么?”


    “你不知道?”冯知节及怒反笑,“你能不知道?”


    徐途之也笑了,“我也不是冯大将军肚子里的蛔虫,你瞪我,我就必须知道为什么?”


    冯知节抬手指着他,“你这个人真的是太冷血了,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你女儿还在凉州,你就说不让出兵凉州,你心太狠了。”


    徐途之这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抬手甩开冯知节指着他的手,“那是我女儿,她在哪儿我能不担心?”


    他被气笑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可是我也是后唐的官啊!我就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儿女情长,误导圣上做不理智的行为吗?那是我的女儿啊!我能不担心吗!?我整夜碎不着觉,你看我这眼瞎乌青,合着你觉得我就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


    徐途之说得激动,激动得官帽都要掉下来了,他抬手扶了一下,吐沫星子都喷出来了,“我女儿我比谁都担心!但是现在是国家重事,不是展现父爱的时候!她有本事她扛住了!她是我女儿,我骄傲!”


    “那你的意思是我出兵就是不理智?”冯知节抓错了重点,一把拎住了徐途之的衣领,“我不理智?我不为朝廷着想?我现在提及妻女就是做戏给圣上看!?”


    武将一动手,徐途之的气势便弱了几分,“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我一个武将,动手动脚的太正常了,刀剑无眼,拳头也没长眼!”


    徐途之和冯知节在太极殿外打了起来,最后还是圣上出面,才和解。


    但是,去凉州刻不容缓,圣上看着鼻青脸肿的徐途之,想了想说,“既然你女儿也在凉州,还有功,那你也去凉州吧。”


    徐途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冯知节在一旁重复了一遍,“徐尚书,一起走吧。”


    第44章 出城谈判人心惶恐【VIP】


    “臣乃一介书生,不知去战场有何帮助,想必只会成累赘。”


    圣上李鸾徽看着他胆小的模样笑出了声,“罢了,冯大将军一人前去即可,平州四镇的镇军已经在路上了,两路军队并进,做两手准备。”


    徐途之微微吐出口气,冯知节斜眼看过去,冷笑一声,他看不上徐途之懦弱胆小的模样。


    “既然凉州叛乱,徐圭言保住了凉州城,那就先暂封徐圭言为凉州节度使,战时调用镇军,你带着圣旨上路。”


    冯知节举手行礼后便退了出去,从太极殿出来后,他就快马加鞭地往凉州城赶去,凉州的局势如同一根拉紧的弦,稍有不慎就会崩断。


    途中的荒原一望无际,风沙卷起,天空被染成阴沉的黄褐色。冯知节虽很急,但心中也有几分盘算,凉州既已派人谈判,圣上也颁下封号,这局势似乎已经稳住了几分。


    但谈判不过是缓兵之计,圣上赐的封号也不过是纸面上的名分。凉州能不能稳得住,靠的还是手里的刀和粮。


    只是…*…


    徐圭言会让谁去谈判呢?


    “让李子由去谈判,他能做主?”孟长瑜在县衙的廉政堂内问徐圭言,“他虽然身份贵重,但不过是一个空架子。敷衍顾慎如?他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徐圭言眉头紧锁,冷风从窗缝中灌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无奈只有他们两人,徐圭言怕有奸细,只将谈判时间和谈判人选偷偷地和孟长瑜说。


    “我们找人谈判不过是拖延时间,他是最好的人选,”徐圭言不解地反问,“就算他出了事,也不耽误打仗对不对?把你扔过去,万一人家不放人,你又经不住严刑拷打,再把我们的机密都抖落出去?”


    孟长瑜真的是厌恶徐圭言毫无忌惮、口出狂言的模样,但是她说的也没错,咬咬牙便同意了,“那行吧,就他了。”


    但李子由不同意啊,他眼皮跳了好几日了,被叫去廉政堂后,才明白了为何。


    “不想去也得去,只因为你为皇家人士,如果这个时候你不出面谈判,那没准圣上会怀疑你联合外人谋反,况且你先前还在顾家大婚上,抢走了新娘,什么心思,有个人煽风点火,你就完了。”


    还“有个人”?李子由缓缓叹出一口气,这人也就是徐圭言了。


    “去谈也行,我需要护卫兵。”


    “那是当然。”


    “谈判内容呢?”凉州只剩下了个凉州城,这还有谈判的余地?他们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是时间的问题。


    “谈判是为了拖延时间,谈什么,怎么谈,都是你的事。”


    李子由眉头一皱,“拖延时间,等镇军来?”


    “对。”


    这任务可太难了,既要让敌军以为自己要投降,不能被看出拖延时间的用意,又要与他们斡旋,保住自己的性命,“要是他们有条件呢?”


    徐圭言在一旁哀叹,“那就答应呗?你还真能和叛军达成协议啊,哄着他们开心,他们说什么,你顺着就完了,李郡公,这些小把戏您应该会吧?”


    李子由这个时候体会到了没实权的空头官是个什么滋味了,“好,都依您。”


    孟长瑜无心打趣,心中沉闷,凉州城目前的局势堪称四面楚歌,平州的援兵正在集结,而城内所有人都咬紧牙关,谨防敌军发动战争。


    在坐的三人心里清楚,这场谈判不过是争取时间的权宜之计。


    送走李子由和孟长瑜之前,她特意嘱咐二人不要将谈判人选和内容泄漏出去。而后,徐圭言又叫来了陆明川和李林,“接下来我准备派兵去和他们谈判,你们可有人选?”


    “前些日子县令您不是想让李子由去吗?”


    徐圭言换了个姿势,“呵,顾慎如多难对付的一个人,让李子由去?我怕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换个人稳妥些。”


    陆明川和李林皆是一惊,“那,您去?还是……”陆明川发问。


    “当然是李林去啊,他有三寸不烂之舌,就算他被扣在了敌营,那也不耽误我们打仗不是吗?”


    李林听完下跪,趴在徐圭言面前,“县令啊,您可不能这么做啊,我虽然贱命一条,但可没有身份、能力,代表凉州城啊。”


    “那你的意思是说,陆县尉更能代表凉州城?”


    陆明川对出城谈判这一事倒也不排斥,站出来说,“如果县令需要我,我可以出城谈判。”


    徐圭言点点头,“那好,你去,”而后她云淡风轻地说:“条件。”


    “投降?!”


    陆明川和李林皆是一愣,“现在要投降,那我们之前何必要抵抗?”李林拧着眉头问,还有半句他没敢说,那些英勇抗敌而失去性命的士兵,又该如何?


    “马上就要过年了,而且凉州城内粮草不足,守军士气也会因长久出去谈判,便是谈和,希,年一过,我就大开城门,恭迎他们入城。”


    “平洲的镇兵也快到了,这个时候投降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我们撑得住,他们来,是好事。如果他们来晚了,城内百姓撑不住,我们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呢,”徐圭言轻轻摇头,“以卵击石,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李林和陆明川两人都沉默着,表情复杂,徐圭言这个时候笑笑,缓解他们的尴尬,“非要等到他们攻入城内,残杀百姓的时候,才肯认输吗?县衙的骨气一定要城内百姓的性命来体现吗?”


    “那些死去了的士兵呢?”李林反问,“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徐圭言摇头,“正是因为他们的死命抵抗,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格,否则,我。”


    廉政堂内气氛变得沉重,徐么了,自己起身先走了。走到一半,又走了回来,“谈判一事,只有我们三人清楚,息泄漏出去。”


    李林和陆明川郑重点头,徐圭言这才离开。


    回到徐府,灯火依旧温暖,但气氛却因徐圭言的到来而紧张起来。她站在门外犹豫了许久,发现秦斯礼的事后,她有几日没回徐府。


    现在要和老太太对峙,徐圭言心情复杂,在门口徘徊片刻才推门而入,看见谢照晚,谢老太太正慢悠悠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老太太,秦斯礼私通顾慎如谋反一事,你可知?”徐圭言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压抑着怒火。


    老太太头也不抬,淡淡道:“他走了之后我才知道,秦府内有条道,通往顾府,刚出事时,顾慎如派人来接我,悄悄逃走,但是我没走。”


    “为何不走?”


    谢照晚扭头看向她,轻轻一笑,“先前和你说过,我能活到现在都是那没骨气的秦斯礼帮我讨回来的。现在,他自己一走了之,又要将我托付给敌人,这种活法,还不如去死。”


    谢照晚看向徐圭言的目光中多了些柔情,“你和他不一样,你是个好孩子。”


    徐圭言走进屋内,坐到茶桌边,给自己斟了杯茶后才说:“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我给上了一课,他已经出师了。”


    谢照晚笑笑,靠在软垫上,似是又陷入了回忆,“秦家几个孩子中,就他最没正形,他啊,不如你,也不如他的兄长们。”


    “你懂什么?”徐圭言瞪着她,心中百感交集。这老太太虽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却早已看透局势。


    片刻后,徐圭言扭回头叹了口气:“看在您是秦斯礼祖母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老太太笑而不语,只是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似乎正在为徐圭言默默祈福。


    本来以为两人谈话就此打住。


    可没想到徐圭言闷头背对着谢照晚说:“这段日子,我就不回来了……要出城谈判,主要是谈投降的事,谢老太太,我肩头顶着的是凉州城千万百姓的性命,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投降也是不得已的事,我想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吧?”


    谢照晚闭上了眼,“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能耐的事。”


    徐圭言许久没回话。


    谢照晚睁开眼看向她的背,“孩子,怎么了?”


    “老太太,你入狱的时候,害怕吗?后悔吗?”徐圭言语气中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怕,”她舔了舔唇,“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但当时,也是真的怕。”


    “如果我投降了,他们会怨我吗?”


    徐圭言转过身,双眼通红,“他们会觉得我是个坏县令吗?他们会觉得我没有能力守护他们的家园吗?”


    谢照晚听到这话笑了,“你个小兔崽子,怕成这样还要试探我?”


    徐圭言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情绪而有所好转,“我也想当英雄,我也想护住这一方天地,可……”


    泪水从她眼中流了出来,“可这么做不值得,他们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谢照晚从榻上起来,站到徐圭言面前,她仰头看着她,消瘦的脸庞上满是泪痕。


    “孩子,你做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谢照晚笑了笑,抬手用帕子擦她脸上的泪水,“没人会说你是懦弱的人,没人会怨你,他们只会为你勇敢的后退而感到欣慰。”


    徐圭言点点头,情绪完全控制不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抿着嘴哭,不肯出声。


    谢照晚抬手想摸摸她的发,却发现她还戴着官帽,放下帕子摘掉官帽,威严的官帽下发丝一片凌乱,她轻轻摸过去。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精细?看这发,都乱作一团了,我给你梳梳吧。”


    谢照晚解开徐圭言的发,黑绸般的发散落下来,“梳洗好,面对敌人也要有精气神,不能漏怯。”


    徐圭言张开嘴,说了一声“好”,但身后的谢照晚没听到声音。


    好不容梳好了,徐圭言戴好官帽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太太,平洲的镇兵来的这么慢,会不会是路不太好走?”


    谢照晚拧了拧眉头,看着徐圭言自言自语地走了出去,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她走回榻,拿着佛珠,闭上眼默念佛经。


    三日后,李子由出城谈判。


    出城前,徐圭言不仅给他配了五名士兵,还递给了他一张纸条。


    “到了地方再打开。”


    谈判的地方是凉州城外东郊一座破败道观,李子由进道观前,驻足台阶前,打开了纸条,读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的话让他甚是惊讶。


    片刻后,整理好情绪,他入了道观,刚刚落座,便看到顾慎如从一旁缓缓走出。


    顾慎如不似往常,穿着普通,却气度不凡,眼神冷冽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怎么是你?”顾慎如微微一笑,却透着一股阴鸷的意味,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还以为是陆明川呢,怎么会是你?”


    李子由听闻后笑笑,不卑不亢,语调平静:“顾大人,凉州城内的人一向以和为贵。我今日前来,只为寻求两地百姓的安宁。”


    顾慎如笑得更深了,缓缓坐下:“百姓安宁?李子由,这话倒是新鲜。凉州的安宁,恐怕早已不是你们说了算吧?”


    李子由没有接话,而是平静地注视着他。这种沉默反倒让顾慎如有些不耐,他敲了敲桌面,语气锋利:“凉州已经是强弩之末,徐圭言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大势。你来这里,不如直接告诉我,她到底想拖延多久?”


    李子由依旧沉稳:“顾大人多虑了,我只是奉命来谈。”


    “奉命来谈?”顾慎如冷笑,“她倒是会用人,派你这样一个‘奉命’的人来拖延时间。可惜,凉州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李子由笑着摇摇头,“顾刺史,我们再等等,这一时片刻还是浪费得起的,平洲镇兵的行程,我想您肯定比我清楚。”


    顾慎如盯着他。


    李子由叹口气,“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今日和你谈判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


    李子由狡黠一笑,“再等等,不急。”


    第45章 秦斯礼回程偶遇顾书华,李子由出城谈判生死难料【VIP】


    清晨的沙漠笼罩在薄薄的寒霜下,沙丘上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泽。


    秦斯礼披着厚重的皮裘大氅,骑在骆驼上,沿着蜿蜒的沙路上慢慢行走,骆驼踩在沙上,发出来的声音与寒风呼啸声互相纠缠,飞扬起来的沙子打在脸庞上生疼。


    秦斯礼不由得缓缓打了一个哈欠,脸上的风霜之色掩不住。


    走了好一会儿,路过一个驿站,他停下来,坐到一块矮岩旁,微微弯下身,将腰间水囊解下,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此时天边初露的一抹晨光,将地平线映得分外绚丽。耳边传来一阵人声,他抬起头,发现前方是一小队行商,推着货车,蹒跚地走来。


    秦斯礼简单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顺势伸手将面纱拢起,只露出眼睛,那商人似乎十分健谈,寒暄几句后便提起凉州的情况。


    “徐县令真是可怜,”那人语气带着几分唏嘘,“守住了凉州城,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啊。”


    “那确实是啊,贼人心思复杂,让她守西门,还对着的是敌军主力,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


    “怎么就一场空了?”


    “孤城能守多久?没吃没喝,过了年观,我看就得投降吧。”


    听到这里,秦斯礼不由得轻皱眉头,收好水囊。


    “不太可能吧,不是有援军吗?什么时候到?”


    “谁知道呢,我看啊,这凉州迟早都得被那些人占领了。”


    听到这里,秦斯礼站起身来,走到骆驼旁,他拿出干粮咬了几口,等天光大亮时,继续上路。


    晌午时,随时冬日,但热气也远处的路面曲折,秦斯礼抬头远看,看到了聚星楼的轮廓,炊烟袅袅升起,与沙漠的冷意格格不入。


    这回下了骆驼,却没人出来迎客,秦斯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轻轻敲了敲门,过了许久门内才有人出来回话。


    “来者何人?”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出来。


    秦斯礼察觉不对劲,往后退了几步,才回答道:“是我,秦斯礼。”


    门内又没了声音,但秦斯礼听得到脚步声,不一会儿热情洋溢的、熟悉的声音响起,“秦郎君!您来了!”


    然后是钥匙碰锁的声音,叮玲咣当好半天才打开门,小姚脸上带着一贯的笑,身子微躬,“请进,您快进。”


    秦斯礼犹豫了一下才进,注意到小姚身侧的男人体型壮硕,可眼睛往一下一扫,这人竟断了半条腿。


    “你姐呢?”


    秦斯礼刚进来,那个断了腿的人便利落地锁好了门,听到声音他微微侧头。


    小姚注意到了秦斯礼的变化,赶忙笑着解释道:“郎君,这段时间凉州城内正打仗呢,我们这里收了些伤兵,让他们在这里养伤,所以就不对外营业了,也算是避避风头。”


    他说着,秦斯礼拉下面纱,他下巴胡渣连成一遍,小姚不由得想,他匆匆归来,又是为何?


    “伤兵?”秦斯礼没在意小姚眼中的好奇,接着问:“可是凉州城外来的?”


    外?


    意思就是敌军?


    小姚听出话里的意思,摇摇头,靠近秦斯礼身侧说:“不是,是县兵。”


    正说着话,两人走到了大厅内,不见桌椅只见床铺,这里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亦或者无伤,但眼中无神,不知嘴里念叨着什么。


    但这些伤员中有些人似乎认识秦斯礼,对着他点点头,而后麻木地闭上了眼。


    秦斯礼环视一周后又对上了小姚的眼,“你们收这些伤兵,万一遇到敌军又该如何?”


    小姚无奈叹了口气,“不知道……可救人要紧,其他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你啊?”姚青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斯礼转头看去,出乎意料地,他竟然看到了顾书华。


    顾书华见到秦斯礼倒没什么反应,抬手行礼,“拜见秦主簿。”


    秦斯礼冷着脸走过去,站到他对面,只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我同战士们一同出城迎敌,他们太多了,我们体力不支,也无法回城,便一路向西,来到了这里。”


    多余的话秦斯礼没回答,但顾书华也暗示了秦斯礼,他没有背叛任何人。


    夜幕降临,聚星楼恢复了寂静,秦斯礼悄悄来到顾书华的房间。


    月光从窗缝洒进来,他拔出刀,将。


    “别装了,”他冷声道,“你到底有什么盘算?你怎么没跟着你爹谋反?”


    顾书华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双眼迅速从迷茫转为警惕。


    ,他苦笑着举起双手:“秦大哥,你听我解释。”


    秦斯礼下来,眯了眯眼,手中刀一动:“说吧,我走之后,城内


    随后,顾书华便低来。


    秦斯礼听着,表情逐渐冷峻,心中的不安也更加强烈。


    顾书华说完了,看到秦斯礼收了刀,自己便给他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秦斯礼看他泰然自若的模样,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过于大题小作。


    收了刀,他接过茶,轻抿一口,两人沉默着。


    片刻后,秦斯礼轻说:“城内有奸细。”


    顾书华一愣,下意识地就要为自己辩解,可话还没出口,看着秦斯礼的模样,才明白过来他根本没质疑过他。


    这一瞬间,顾书华鼻头一酸,垂着头说,“县令不信,出了事后就把我关押起来,我解释了很多遍,她都不信我。”


    秦斯礼哪茶杯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份问题,确实……”话没说话,秦斯礼放下茶杯。


    茶杯碰桌的清脆声在寂静的夜色中着实突兀,顾书华一惊,迷惑地看向秦斯礼。


    “徐圭言这么想也没错,万一谋反失败,你护城有功,顾慎如再说自己被人抓了,谋反一事你顾家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顾书华完全惊了,“你可是差点成为我姐夫的人,怎么能怀疑我?”


    还是为了其他女人。


    秦斯礼狡黠一笑,这笑在顾书华看来后背一凉。


    “无妨,明日我就出发,想办法会凉州城。”


    “回得去吗?后日就是除夕了,您回去了,或许也只能遇到叛军,根本入不了城。”


    秦斯礼摇头,“我已下定决心,这个城,我必须进。”


    回城的决心让小姚和顾书华百思不得其解,姚青莲听到后惊讶一瞬后,便也了然,什么话都没说,给他备好粮食和有力的马匹。


    次日午后,天色依旧阴沉,沙漠上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云雾。


    秦斯礼朝东而行,沿着一条狭长的峡谷前行。沙漠的风似乎停了,四周的寂静令人不安。


    直到天色渐暗,秦斯礼才走出峡谷。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响,随即从沙丘后涌出大批匪徒,手持刀剑,杀气腾腾地冲向秦斯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凉州城外东郊,李子由和顾慎如面对面地坐在火堆旁。


    “你们还谈判吗?”


    顾慎如出声询问,他确实有些困了。


    李子由侧头看向门外,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啊,她就让我等在这里。”


    顾慎如没了耐心,“想法设法拖延?”他冷笑一声,“别想了,吾为刀俎,你为鱼肉,迟早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而已。”


    李子由点头,想来想去,想用自己身份做个幌子:“那你就没想过利用我?”


    “哈哈哈,我没有吗?”顾慎如反问,黑眸中满是欲望,“你在我家轻薄我妻,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李子由反问,他脸上没了笑意。


    顾慎如哼笑,“是啊,你的那点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你装,她也装,怎么,你是喜欢母女一起伺候你?”


    李子由其身就要扑向顾慎如,可周围的兵一下子拔出了剑,李子由身后的人也来拉住了他。


    “你怎么这么卑鄙?卖妻求荣?!”


    顾慎如眉头一挑,“我卖了吗?你多看她一眼,你都满足得不行,我卖了吗?是你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冯淑娇她又不是一个玩意儿,不是我想收起来就能藏起来的。”


    李子由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要是跟随了我,你要喜欢她,我就把她让给你。”


    火上浇油,李子由失了所有风度和儒雅,疯一般地冲过去,身后的人拉都不拉不住。


    顾慎如拔刀向他,李子由无所畏惧,“她怎么就被你这个玩意儿糟践了呢?”


    “是啊,她愿意和我在一起,也不愿意和你有什么关系,李子由,你现在……”


    刀声起又落,场内一片混乱。


    紧接着,血迹飞溅。


    顾慎如往后推了一步,只见李子由躺在地上,脖颈处新鲜血液不断喷涌而出,李子由一只手抓着顾慎如的一角,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颈。


    两方人马皆是一惊。


    “你……”


    李子由要说话,可他鲜血喷涌而出,充斥在鼻腔内,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顾慎如垂着眼角看他,紧接着,又给他一剑,直戳左心。


    屋子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音。


    顾慎如抬眼看向对面的人,而后缓缓抬起头来,跟着李子由来的人往后退了几步,顾慎如看猎物般的目光让他们害怕。


    顾慎如脸色一变,笑容变得温和,“别怕,你们都是县兵,我认得你们。现在,你们找两个人把李子由抬上马车,我想今日的谈判还未结束,我不想杀你们,前提是别坏了这次谈判。”


    他顿了顿,侧头,“收刀。”


    顾慎如身后的人收起了刀,对面的士兵依旧谨慎。


    “你们是来谈投降的,我不会杀了你们的,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安葬李子由。”


    面对确定顾慎如没有危险后,才敢派出两人抬着李子由的尸体走出去。


    顾慎如扔下到,拿着干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有等了一会儿,室外马蹄声响起,顾慎如才露出一丝微笑,谈判的人终于来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顾慎如转头一看,看到来人后哈哈大笑。


    “徐圭言,你怎么有胆来的啊?”


    第46章 谈判不成反围攻【VIP】


    “我没做错事有什么不敢来的,明明该害怕的人是你才对。”徐圭言两三步走到顾慎如面前,坐了下来。


    她闻着空气中的味道,除了柴火的味道,还有一丝甜腥味儿,四处打量,也没看出什么猫腻,倒是顾慎如,脸在火堆后,忽明忽暗,眼眸将火倒映。


    “李郡公人呢?”


    顾慎如笑笑,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姿势,用袍子盖住腿上的血迹,“他说去外面马车上等你。”


    徐圭言小声怒骂一句,“真是个酒囊饭袋……除了吃皇粮,还会做什么……”


    “我没想到你会来,”顾慎如眯着眼打量徐圭言,“既然是谈判,我们就得拿出诚意,”说完,抬手,身后的士兵们一起抬着一个箱子走向前来,放到徐圭言面前。


    徐圭言瞥了一眼,紧接着,箱子打开了,一瞬问她便被晃得张不开眼。


    一箱子金灿灿、沉甸甸的黄金,就这么大呲咧地被放到她面前。


    “这是……”徐圭言目光从金子上移到了顾慎如身上,“什么意思?”


    顾慎如往后一靠,“送你的。”


    “为何?”


    “有勇有谋,是个人才,你来我这里,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没记错的话,您不喜女子,”徐圭言似笑非笑地说,“我也想给你做手下,但只怕是过去了,您不给我施展的机会。”


    顾慎如听到后哈哈大笑,拍了一下扶手,“你说,你想要什么位置,你尽管说,带我他日事成,我定会许你。”


    “我不知有什么位置可以选的。”


    “前朝有过女相,我看你,也适合,”顾慎如说完,笑着看向她,也在观察徐圭言的举止行为。


    徐圭言拧着眉头想了想,“女相可是由武皇亲自栽培,我……怕是没有这个条件。”


    顾慎如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是在问他,她要是“女相”,谁是“武皇”——如今造反的人是谁?


    顾慎如身子前倾,满是好奇,“为何不能是我?”


    “如果是您,就不会遮遮掩掩借口科考离开凉州了,定会亮出刀剑,挥向长安、洛阳,”徐圭言顿了顿,“您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事成,则有大官做;事败,也有功,留在凉州继续做刺史,或者是去长安,在朝廷里做官。”


    顾慎如欣赏地点了点头,“我算是明白了你父亲为何不逼着你去成亲了,这般聪慧,早早做了旁人的娘子,浪费了才华。啧,如果是男子,定能成就伟业。”


    “女子也可。”


    顾慎如哼笑一声,想到了那个逃跑了的女儿,看向徐圭言的目光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敌意。


    “这些事等他们谈完条件后再说,先说说你的来意吧,”顾慎如沉着脸往后一靠,“其他的不说,你们投降后,城内官员的职位不变。”


    徐圭言眉头一挑,顾慎如老谋深算,是知道她来这里是来谈投降条件的。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庞,片刻后,她才说:“我明白你们一定会赢,但我请求你不要伤害城中的百姓。他们撑不下去了。”


    顾慎如语气平静:“你只管得了你自己的事,百姓如何反应,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不伤害百姓,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其他的呢?没了?”顾慎如不可置信,“你帮他们想,他们也不一定领你的情,只会觉得你投降,太懦弱,是个卖国贼。”


    “援兵不来,我孤注一掷地坚持下去,只会让他们苦不言堪,”徐圭言无奈一笑,“懦弱也好,卖国贼也罢,不过是个名声,比不过实实在在地活着。”


    “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投降,我一定不伤百姓。”


    徐圭言点头,“可你还没说,造反的主谋是谁?”


    “造反?”顾慎如对这个词不满意,“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宁有种乎?”


    徐圭言笑着说,“那这位新天子,是何人?我得知道我要为谁卖命。”


    两人看着对方,徐圭言生怕听错了名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郭靖山。”


    徐圭言一愣,“这位可是……陇右道节度使郭靖山?”


    顾慎如点头。


    徐圭言憋着的那股气一下子泄了,她还当这人有什么大来头呢,不过一道小小的节度使。可又想到一个小小节度使,就让她损失了这么多县兵、府兵,徐圭言瞬问怒火上心头。


    顾变化,心中有些许不满,没等他发脾气,徐圭言便站起身来,冷言说道降一事的,至于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吧。”


    “呵,这是怎么


    徐圭言摇头,“我只是觉得,节度使想造反,,陇右道内的几州本就是一体的,刀剑向内,残害百姓。要打,也要朝行,实话实说,这”


    顾慎如站起身来,满眼猩红,“你都要投降了,


    徐圭言微微一笑,“投降于你,虽然可耻,但也不足为惧。”


    顾慎如抬脚踹倒椅子,两方士兵即刻冲出来,护在各自主人面前。


    “顾刺史,记着你的承诺,明日午时,我会再来的。”


    徐圭言说罢,边走出了破败的道观。


    可没走几步,听到了身后轰天而来的马蹄声,小队一行人回头看去,漆黑的夜色中泛起了一层白纱,徐圭言认得,那夜她迎敌的时候,也是如此。


    顾慎如这个死老头,出尔反尔。


    徐圭言想都没想,让众人上马,自己则跳上了李子由的马车,“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不知道跑呢?”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城门处跑去,可身后的大军气势更汹。


    城门口上站着的李林、孟长瑜,孟长瑜本要开城门,却没想到李林拦住了他,“万万使不得,对面那么多人,进城就完了!”


    “她……”孟长瑜拧着眉头,“那你就让她死在外面吗?”


    李林摇摇头,“死在里面、死在外面都一样,都是死,死到临头了,还挑地方?”他叹了口气,“现在援军还没到,等着吧,熬过去就过去了,熬不过去,就投降。”


    孟长瑜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指挥去了西门、南门,北门还没人看守。”


    “那我去,我叫上陆明川去,”李林急急忙忙下了城楼,骑上马就往北门跑去。


    李林刚走,浮玉急匆匆地上了城门,“孟指挥,不开城门吗?县令在外面。”


    “这个时候开城门,城内百姓怎么办?”


    浮玉冷眼看他,“你是开,还是不开?”


    孟长瑜不理会他,一个小小仆人,昆仑奴,还能指挥他不成?“来人,赶下去。”


    浮玉这个时候从身旁抽出一把刀,架在孟长瑜脖子上。


    “你——这是威胁我?”


    县兵们也是一愣,不知道自己是该动还是不动,毕竟浮玉是徐圭言的家奴,他们又在一起作战过,有了战友情,一瞬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给我一套盔甲和利剑,我要下去。”


    浮玉阴沉着脸说。


    “不可能,我不会开城门的。”


    “我没让你开城门。”


    孟长瑜不解,身旁还真有人脱下来一套衣服和兵器放到他身旁,浮玉往后退了几步,三两下脱了衣服,他胸前后背都有独特的烙印。


    众人一惊,身上的图案是城外那帮流贼的标志,浮玉竟然是流贼的一员?


    “你要做什么?”


    孟长瑜看着他穿好了衣服,戴好头盔,后退了几步。


    “徐圭言知道她的家奴是贼寇吗?”


    浮玉带着盔甲,只露出了一双锐利的眼眸,他退到了城门边,而后拿出一根绳子绑在城墙上,一个飞跃,跳了出去。


    其他士兵一惊,看着浮玉轻轻点点落了地,站在护城河边缘,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寒冬腊月,河水刺骨,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游过宽阔的护城河,他跑向徐圭言。


    徐圭言觉得车一动,紧接着重重一声,她想回头看没想到一只手温热的手捏住了她的脖颈,没让她回头,“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圭言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你没到刀剑,也穿盔甲,我到车中我护着你。”


    徐圭言觉得好笑,“我还需要你一个奴仆来护着我?”可话刚说完,她就被扔回了车中。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冒了出来。


    李子由的尸体直楞楞地躺在那里,睁着双眼,脖颈处的血迹早就凝固了。


    徐圭言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车外轰轰烈烈的马蹄声响起,地面震动,和徐圭言一同出行的士兵们站在护城河边。


    “你们要走便游过护城河,用我留下的绳子爬回去,”浮玉的声音响起,“不想回去的人,同我并肩而战。”


    战士们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拔出了刀,坚定地看向远处疾驰而来的浩大军队。


    强者面对绝对的弱者时,总会掉以轻心。


    军队的领头者在接近他们的时候,放慢了步伐。


    “你们几个,不够我们兄弟们打的,”那人豪迈地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看到徐圭言,“你们县令呢?回城了?呵,一个女子,也不过如此。”


    对面*的几人仍旧不说话,队列这中问的人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一张春风得意的脸,“我是陇右道节度使郭靖山,让徐圭言出来说话,”他仰头看向诺大的城门。


    “有种在背后骂我,没种当面对质?这是凉州城县令应有的风度吗?”


    他身后的士兵哈哈大笑,笑了半日,又归于平静。


    众人看向马背上的郭靖山。


    下一刻,他竟直直倒了下去。


    掉下马的时候,他们才看到郭靖山额头正中问有一利箭。


    众人皆是一惊。


    徐圭言放下手里的弓箭。


    “《孙子兵法》中不是说了,上了战场就要戴好头盔,你身为节度使竟然不知?”


    浮玉舔了舔唇,听到这话后不由得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可这一举动激怒了对方的人,正要发动进攻,身后又是劈天盖地的马蹄声。


    徐圭言倒吸一口气。


    这么多兵,该如何是好?


    可更稀奇的事发生了,那声音未停,敌军转身攻击。


    片刻后,喊杀声一片。


    徐圭言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来的是平洲的援兵!


    第47章 秦斯礼归来援兵助力,美妾同房家中人心变【VIP】


    徐圭言刚松一口气便被人拎了起来,“姑娘,这个时候松懈不得啊。”


    她转头对上了浮玉的双眸,手一摊,身子在空中晃悠了一下。


    浮玉还没说话,就看徐圭言拧着眉头又红了鼻尖,“快到马车里看看李子由,他好像死了。”


    李子由的尸体早已凉透了。


    浮玉见过死人,也收过尸,他仔细检查一番后并无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掀起眼皮观察徐圭言的状态。


    “怎么死的?”


    “脖颈处一刀,胸口一刀,这两刀应该是致命伤。”


    徐圭言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浮玉也不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只听到车外喊杀声震天。


    “姑娘,您在这里守着他,我下车护……”


    浮玉话没说完,车帘被人掀开,他转手一刀出鞘,可看清来人后三人皆是一愣。


    “大家都在拼命,你们两个在车里做什么?”秦斯礼眼睛微眯,锐利地看向徐圭言,他头发凌乱,手上拿着剑,身上穿着盔甲还有血迹。


    徐圭言看到他也是一愣。


    她身前浮玉的刀仍旧戳在秦斯礼的脖颈处,浮玉看向他的眸子里勾起一股狠劲儿。


    这个时候,秦斯礼的目光才落在浮玉身上,浮玉嘴角竟轻轻勾起一抹不着痕迹地笑,秦斯礼眉头微动。


    两人对视,彼此都不甘示弱。


    浮玉却在这个时候收了刀,转头对徐圭言说:“姑娘,我下车护着您。”


    而后他起身,秦斯礼侧开身子,他利落地跳下了马车,戴好头盔,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


    秦斯礼又看了一眼徐圭言,她以为他有话要说,可没想到她也只是放下帘子转身就走。


    东门热火朝天打起来,西门、南门见到援兵来了,恰好外围的敌军还未到达战场,便大开城门迎敌。


    而李林刚到北门,就看到陆明川站在城门上,他下了马急匆匆地跑了上去。


    “陆县尉,您在这儿呢,”李林喘了口气,“东西南门已经迎敌了,我们呢?还不列队出兵?”


    “援兵来了,我们就不用出兵了吧?”陆明川说,“我们在城内等着就好了。”


    李林一惊,“援兵快马加鞭赶过来,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休息,直接开打,他们肯定没有在原地休息了好几日的敌军精神充沛啊!”


    陆明川微微一笑,“李县丞,你又没打过仗,上一次敌军攻过来,你都怕成什么样子,你忘了?”


    “这道理不需要打仗就能知道吧?”李林不解,转身挥手招呼士兵,“别废话了,你们准备好,我们出城迎敌!”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


    陆明川冰冷的声音越过李林,动身的士兵犹豫着,没动。李林瞪大了眼转头看向陆明川,“不是,陆县尉,你是在给我施压吗?我让士兵出城迎敌还错了?”


    “有错,本来我们的士兵就不多,敌军多少人,你知道吗?”陆明川顿了顿,“援军又来了多少人?万一帮不到我们呢?”


    “我觉得我们不能冒险,”陆明川笃定地说,“其他三门出兵攻,我们应该守。”


    这分析的也没错,李林仔细想了想,既没有被完全说服,也没法坚持自己的主张,左右看看,只好点头同意。


    这次突袭势头迅猛,但因为援兵赶到,敌军的攻击并没有持续多久,凉州城内损失不算严重,只是突然多了五万大军,凉州城内拥挤了不少。


    “明日就是除夕了,这五万大军该如何安排?”李林和徐圭言在廉政堂内小声商议,门外三位指挥官正和五万镇军首领行军总管——杜承安在外闲聊寒暄。


    而凉州城县令、县丞和县尉都在廉政堂内。


    “敌军退到哪里了?”徐圭言突然发问,她看向陆明川,“你知道吗?”


    陆明川摇头。


    “我倒是有一计,不过要问问敌军现在在何处。”徐圭言起身走了出去,陆明川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李林拧着眉头瞥了一眼陆明川,没人对陆明川不出兵一事有异议,但李林下意识地觉得陆明川不对劲,哪里不对,他分辨不出来。


    “各位郎君好,”徐圭言走到他们身旁,打断了他们聊天,在四人中,看向正中间的杜承安,粗粗一打量,这人长得并不起眼,眉眼间透着一股平和。眉毛稍淡,眼睛不大,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甚至有些平庸,让人初见时很难与一位镇守一方的军中首领联系起来。


    “多谢您及时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有一事,不知您可否有时间?”


    杜承安点点头,其了廉政堂内,陆明川犹豫了一下,也回去了,可进了堂内,。


    两人在门外说了好一会儿才进来,孟长瑜喜笑颜开,正商讨着该如何庆屋内,并无任何喜色。


    “等敌军退去,我们再庆祝,先过了这个年再说吧,”徐圭言平静地说,因为有援兵的到来而放松,走。”


    “将士们都忙了这么久,庆祝一下又如何?”孟长瑜说,“正是因为路还长,所以要养精蓄锐。”


    徐圭言不想多言语,只说了一句:“我是县令我说了算。”


    孟长瑜觉得好笑,“我可是州军事指挥!”


    “我的县兵不会大肆庆祝,你的府兵要庆祝就去其他城,杜总管也同意了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你既然是州指挥官,凉州这么大,你去哪儿不是去?”


    孟长瑜张了张嘴,徐圭言可真的是忘恩负义,现在军队人数中只有府兵人数最少,县兵和镇兵占多数,战时情况,孤立无援,她这个县令确确实实说了算。


    忙完这些,徐圭言才想起来秦斯礼,匆匆出了廉政堂的门就要回府,可没想到半路被浮玉拦住了,“姑娘,李子由的尸体该怎么处置?”


    徐圭言又是一愣,李子由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能忘了!?转头又回到廉政堂,还好人都没走,徐圭言堵在他们面前说,“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事,”她顿了顿,“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希望各位帮我想想。”


    “什么事?”走在前头的梁念瑾眉头一动,这倒是稀奇。


    “出城谈判的郡公死了,被敌军杀死了。”


    这可不是小事,听徐圭言这么一说,六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致,先十分震惊,而后又是真真假假的悲伤。


    “这事儿要上报到长安吧?”


    李林微弱地说,他看向陆明川,陆明川也只是点头。


    “您现在有什么想法吗?”梁念瑾问。


    “我没什么想法,”徐圭言微微叹了一口气,“那这件事就交给……”她的目光在陆明川和李林身上来回打量,最后看向陆明川,“你来办吧,我会写折子递到长安,如果时间来不及,我们就先找个吉时吉日下葬。”


    李林如释重负,毕竟他怕死人也不算是秘密了,只是想到李子由和自己相处的那几日,他又觉得别扭,心情沉重。


    陆明川领命,离开了廉政堂后便去看李子由的尸体。


    好在凉州天气寒冷,尸体还没出现什么变化,他检查伤口,大概了解了凶手的用剑习惯,又仔细想了一遍,推测出了凶手的身份。


    他冷笑一声,身后的人不明所以,陆明川脸颊微动,“把尸体放到冰窖中去,先保存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完便离开了。


    陆明川一身风尘踏入府门,天边的霞光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像极了他眉眼间的倦色。


    远远地,他就看到门前一位穿着浅粉绣花长裙的女子盈盈而立。走进了,只见她低眉浅笑,乖巧地行了一礼,声音柔软如春水:“郎君,您回来了。”


    她名唤柳杏儿,眉如远山黛,眼如秋水明,虽不似绝代佳人,却自带一股柔媚之气。


    柳杏儿一双巧手揪着帕子,微微低头,露出如玉的颈项。她的笑容不张扬,却恰到好处,既显得温顺,又透着一丝讨喜的小心翼翼。


    正当柳杏儿上前一步想要扶住陆明川时,一道冷静的声音从厅内传来:“郎君回来了?”


    宋十一从正房缓步而出,一身素雅的青色襦裙,眉眼沉静,未施粉黛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度。


    她扫了一眼柳杏儿,眸光淡淡停留片刻,又看向陆明川,随后转身入内,仿佛不屑再多看一眼。


    陆明川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


    饭桌上,陆明川的母亲陆老夫人显得心情甚好,满脸笑意地看着柳杏儿:“这孩子真是懂事,知进退,有礼数。”


    柳杏儿忙站起身来,微微一福:“老太太夸赞,妾身不过尽些本分罢了。”


    陆明川和宋十一两人不说话,而一旁的孩子眼睛转了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气氛不对。


    柳杏儿笑了一下,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给孩子夹菜后,自己才敢吃。吃饭的动作也格外谨慎,生怕弄出一点声音扰了旁人。


    饭间,陆明川放下筷子,语气沉稳:“最近凉州城战事频繁,粮草消耗大,日子不好过。你们都小心些,凡事低调,不要惹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陆明川看向宋十一。


    宋十一点点头,正要微笑,柳杏儿也轻声应道:“是”


    老太太笑得开心,宋十一嘴角边的笑变得十分尴尬。


    晚饭后,陆明川回到书房。


    灯火昏黄,一封密信摆在书案上,封蜡上印着熟悉的暗记。他打开信笺,眸色深沉,许久才将信纸折好收入袖中。


    天色已晚,他揉了揉眉心,步履沉重地回了房间。


    推开门时,床榻上一道纤细的人影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冷哼一声,飞身上前,伸手扣住那人的脖子:“谁?”


    那人发出一声低呼,吓得浑身发抖:“郎君,是妾身啊……是柳杏儿……”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她的脸,松开手,坐起身顿时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柳杏儿咬着唇,带着哭腔低声道:“老太太让我过来的,说……说老爷连日辛苦,需要人服侍,今日是妾身伺候您,妾身也是迫不得已……”


    陆明川面色冷然:“胡闹!回去!”


    柳杏儿急忙下了床,跪在地上,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泪眼婆娑:“郎君饶了妾身吧!妾身若回去,老太太定会罚我,挨打受苦,妾身真的无处可去……”


    “况且妾身入门许多日子了,一直都没法伺候您,总是被老太太责备,老太太还说,我要是不能为您生孩子,就会被赶出去……我不想再回到那种生活中了,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陆明川看着她哀求的模样,揉了揉眉心,终是无奈地松口:“罢了,脱衣服吧。”


    他的语气冷淡,眼神却不带丝毫波澜。


    宋十一坐在正房内,隔着窗棂静静地看着厢房的灯灭了又亮,眉目间不见喜怒。


    她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随后缓缓放下,转身吹熄了烛火。


    夜深时,陆明川推开她房间的门,一脸疲惫地脱去外袍。他钻进被窝,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爽味道,抱住宋十一的肩膀,长叹一口气:“最近是真的太累了……”


    说完,他的头埋在她的发中,又呢喃了几句,她没听清。


    她也没说话。


    黑暗中,她宋十一的眼睑轻轻动了一下,嘴角却没有丝毫弧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夜色如墨,城外小桥边,冬夜的寒风卷过干枯的芦苇,发出簌簌的声响。


    徐圭言的披风被风吹起,她抬手压了压,目光落在远处缓缓而来的马车上,目光深沉。


    马车停下,一个身影掀开帘子跳了下来,是秦斯礼。


    两人一见,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明明他们分开也没多久,可这回再见,竟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


    秦斯礼的眼睛扫过徐圭言,又迅速移开,随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徐县令,好久不见。”


    秦斯礼微微颔首,声音冷淡,带着一点疏离。


    徐圭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秦主簿安然无恙,实在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多谢县令关心,我想我已经不是主簿了。”


    “你的辞呈我不批,你现在还是主簿。”


    徐圭言静静地打量着秦斯礼,她的目光在秦斯礼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那上面的伤痕隐约可见。


    她皱了皱眉,却没问什么,只是淡淡道:“听闻秦主簿在城门外遇袭,险些丧命。”


    秦斯礼的目光微微闪动,随后笑了一声,冷冷回应:“我命硬,没那么容易送命……”他想说自己流放时都活下来了,这些不算什么,可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倒是县令您,似乎比我更有闲心,前方大战,您还有空和奴仆在车中闲聊。”


    他冷笑一声。


    徐圭言眉头一挑,语气中带了一丝刻意的嘲讽,“那还是比不了你,和奴仆私奔这种事我做不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弦,谁都没有让步。


    空气中只有风声和远处零星传来的夜鸟啼鸣。


    秦斯礼看着她,眼神复杂。他原本隐隐担心她的安危,一路上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直到在车内看到她安然无恙,那块压在心头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可看到浮玉,他的心情又没有多好了。


    徐圭言不想和他争吵,两人最后一面还是她绑了他,她理亏,遂提起了谢照晚,转移话题,“你家老太太在我府上,我在这里等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秦斯礼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目光扫过徐圭言的侧脸,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又什么话都没说。


    徐圭言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替你照顾老太太。”


    “那你要去我府上接她吗?”


    “谢谢您……老太太将秦府当作给伤病养病的地方,我接她也只能去住客栈,您要是不嫌麻烦,就在多住几日可好?”


    后面的话徐圭言似乎没听到,语气轻松:“谢就不必了,下次记得请我喝酒。”


    秦斯礼点点头,她还有话想说,但注意到他肩头上的伤痕渗出了血迹,“好了,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府了,明日廉政堂见。”


    她来找他,原来是为了这个。


    秦斯礼点点头。


    徐圭言摆摆手,转身离开。


    秦斯礼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心渐渐握紧。她如今安然无恙,他心中那种压抑了许久的不安终于平息,可又忍不住别扭。


    他是来道歉的,他不应该告诉顾慎如那些事,如果他不说,谋反一事也不会这么快发生,她也不会如此被动,陷入危险之中给,但此时此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48章 烽火连年惊岁晚,归梦犹随塞北山【VIP】


    谢照晚坐在庭院中,凝视着落在梅枝上的薄雪。


    凉州城因援兵的到来士气大增,除夕一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庆祝着。


    打更人刚在外面叫喊了一句,“天色渐明,卯时将至——”


    “平安无事,家家安稳——”


    一声锣鸣后,打更的人声音近了些。


    “卯时已至,鸡鸣报晓,辞旧迎新——”


    谢照晚看着梅花枝上的薄雪落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徐府虽小,但布置得格外精细漂亮,她仰头看着院落天空中飞过的麻雀,还有屋檐上落着的乌鸦。


    窸窣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谢照晚扭头看去,是半乐领着一众奴仆,他们看到了谢照晚,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


    “老太太,您早,新年将至,祝您松鹤长春添福寿,竹梅迎岁贺安康。”


    说完,一行人行礼,起身还是看着她笑。


    谢照晚冻得有些僵硬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抬起袖子,一边拿着红包,一边说:“罢了罢了,过来领红包吧。”


    半乐接过红包,一个个发出去。


    拿上了红包,各位又行礼后才离开。只不过半乐走了几步后又退了回来,“老太太,姑娘特意派我过来,除了给您问好,还让我告诉您,秦郎君无碍。”


    谢照晚眼眸一垂,转身走回到屋内。


    昨个她就听说了,秦郎君跟着镇军回来了,等了一晚,也没等来他人。


    “我是他祖母,理应是最牵挂他的人,可他回来,却没来瞧我一眼,”谢照晚叹了口气,“这是为何?”


    半乐正要开口,谢照晚笑笑又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今日除夕,咱们要快快乐乐的。”


    她心里是有些委屈的,但更多的是隐隐的不安。坊间传闻他受了伤,却无人说得清伤得如何,也不知道他现下的处境如何。


    半乐两个字——“无碍”,什么无碍?她又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起床她几次想去问徐圭言,可徐圭言忙着凉州城内的安危,忙得很,能让她多睡一会儿L也是好的。


    王嬷嬷在身后看出老太太的不忍心,自己请示一番后去了小厨房,帮谢照晚准备些早饭。


    半乐得令后就出了院子,片刻后,院落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王嬷嬷端着吃食从角门进来,走进屋子内,“老妇人,吃饭吧。”


    谢照晚看了一眼可口丰盛的早饭,“走吧,我们去前面和她一起吃。”说完,动手把饭盖好端起来走了出去。


    她走出自己的院子,走过游廊,全是喜气洋洋的奴仆,有的正在忙着贴对联,有的忙着打扫院落。


    “再往东边一点,对……”


    徐圭言的背着手站在房门前,比划着,浮玉移动着手上的春联。


    谢照晚停下了脚步,“还想着你会多睡会儿L,起这么早?”


    徐圭言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去,“老太太,您早!”她笑着回话,“快进屋,外面凉,我的早饭也好了,您不嫌麻烦的话,可以等等我,忙完这个,咱们一起吃。”


    谢照晚点点头,不知为何看到徐圭言满是笑容的脸,心中的情绪竟然变得好了几分。


    院子里的奴仆们还是年轻,再加上一个年轻的主子,正厅内外叽叽喳喳,比喜鹊还要嘈杂。


    不一会儿L,徐圭言进了屋,洗了手后才上桌吃饭。


    “我一会儿L要去拜年,您一个人在家可好?”徐圭言问谢照晚。


    “你去忙你的,我一个老人家,怎么过都行。”


    徐圭言笑笑,吃了几口饭菜,目光扫过谢照晚脸上,她心思细腻,看得出谢照晚的迟疑。


    放下筷子后,她轻声开口道:“祖母若是想知道秦斯礼的情况,问我便是。他确实受了些伤,但不算重,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几日天冷,他身体虚弱,还需要休养。”


    “他最近都住在客栈之中,家中有伤兵,您跟着他,也要去住客栈,想着徐府舒服些,便让您住在这里。”


    谢照晚闻言松了口气,点点头,口中却还是有些埋怨:“那小子连个信也不捎回来,叫人白白担心。”


    徐圭言低头应声,没再多言。


    饭后,徐圭言打扮一番,半乐和彩云牵着马,马背上装的是贺礼,她去拜年。


    一出家门,徐圭言左右看看。一片白雪覆盖在地上,门前这条街还没人走过,他们二个倒成了踩雪人。


    拐了弯,出了县衙所在的小巷子后,大街小巷早已张灯结彩,家家户户贴上了鲜红的对联,门楣上挂满了象征吉祥的灯笼。


    孩子们穿着新衣,提着各式各样的小灯笼,在街头嬉戏,。


    徐圭言此时心情颇好,作为地方官,县令来说,这片祥和,就像她小时候,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


    “姑娘,


    彩云发问。


    徐圭言摆摆手,“没事,我们先去陆县尉家吧,还过门的妾呢。”


    “不应该他来给您拜年吗?您去了,这不是倒反天罡?”半乐突然说。


    徐圭言满满地摇了摇头,“你不懂,跟我去看热闹就行了。”


    一行人来到了陆明川家门前,陆家门前挂着一副精致的绢制对联,半乐上前敲门,奴仆请开条门缝后,看到了徐圭言,即刻将人请了进去。


    院中摆满了各式糕点,香气四溢。


    陆明川也出来了,过节的轻松氛围让他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县令,您来了,理应我去给您拜年的。”


    说这话,招呼徐圭言入内。


    “无妨,你和我之间就不用客气了,”徐圭言说着,入了正厅坐下来,环视一周,奴仆两个,紧接着,一位举止端庄的女子走进来,给徐圭言斟茶。


    “徐县令,这位是我妻子,宋十二。”


    徐圭言迎上宋十二的目光,她的面容透着岁月打磨的痕迹,但却有一种温暖的美。她的五官端正,眉眼柔和中带着一丝坚毅,眼神深邃而明亮。


    “谢谢娘子倒的茶,”徐圭言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无意中瞥到宋十二的手,双手虽有薄茧,却修剪得整齐,指甲泛着淡淡的光泽,看得出,她对细节的讲究。


    “很早就听说过您,持家有道,还照顾着病重的老人。”


    宋十二正要说话,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一位身着上好袄裙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一个扶着她的美人儿L。


    徐圭言侧头看去,陆明川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这位是我母亲。”


    陆明川的母亲一看到徐圭言,脸上的笑容立刻像花开一样灿烂了。她快走了几步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声音拔高了几分:“哎呀,这不是徐县令吗!您这一来,我们这寒舍可是蓬荜生辉呀!”


    陆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徐圭言的手,用力拍了两下,仿佛生怕徐圭言感受不到她的“热情”。


    她上下打量着徐圭言,眼中带着几分夸张的惊叹:“瞧瞧,这气派,这仪态,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们这小地方可没几个像您这样的俊俏人儿L。”


    说到这儿L,陆老夫人却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些含蓄的不屑:“不过啊,徐姑娘这模样虽是好,可看着……未免也太清瘦了些。哎呀,我们庄户人家啊,讲究个皮实耐劳,您这细皮嫩肉的,怕是连根柴都扛不动吧?”


    她话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慢,但脸上的笑意却堆得更浓。宋十二站在一旁,眉头微微蹙起,没有插嘴。


    徐圭言听完后眉头一挑,眼眸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这老太太穿得讲究,本就是昂贵的袄裙,外头还披着一件上好的绸缎面坎肩,坎肩上用金丝绣着大团的牡丹花,艳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那绸缎料子在阳光下微微反光,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布料。


    陆明川知道徐圭言这是有些厌烦了,急忙出声,“母亲,这位是县令!”


    陆老夫人似乎没听到一样,继续滔滔不绝:“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咱们庄里人最是实诚,粗茶淡饭虽不好,可总归能养人。要是真住得惯,改日常来走动走动就好。”一边说着,她还用袖子掩了掩嘴,仿佛在掩饰什么未尽之意。


    徐圭言听得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温声应道:“伯母说得是。粗茶淡饭,恰是滋味长久。”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笃定,让陆家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了片刻。


    徐圭言目光一斜,看向那位站在陆家老夫人身后的美人身上。


    “哦,这是柳杏儿L,川儿L新纳的妾。”


    老夫人把她拉到一旁,展示给徐圭言看。


    年轻女子,容貌清秀,眉眼间透着几分妩媚。只是她见到徐圭言时神色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徐圭言微微一笑,仿佛并未察觉。她目光淡然,落在那女子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串熟悉的玉镯。


    陆明川笑着转移了话题,热情地与徐圭言寒暄,但柳杏儿L站在一旁,乖乖地伺候着陆家老夫人。


    呆了一会儿L,徐圭言便走了。


    陆明川给的贺礼也直接派人送到了徐圭言府上。


    从陆明川家出来,徐圭言又去了李林家。李林家中比陆家显得冷清许多,但屋内却很干净整洁。


    只是……耳旁的李林叽叽喳喳实在是太吵了。


    “县令您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也不说一声,我好派人出去接你呐……本应该下官去拜访您的,您来了,我这……”


    李林说着话,一位妇人端着茶点走出来,眉眼柔和,对徐圭言微微一笑。


    徐圭言一愣,意识到这便是李林的妻子,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应该是个悍妇才对啊,收起惊讶,她对着李林的妻子说了一句:“您好。”


    可徐圭言没等到回应,李林站起身将妻子搂在怀中,“县令,我妻子她说不了话,读得懂唇语,还请您……多担待。”


    说这话的时候,李林神情严肃还带着几分遗憾,徐圭言点点头。她没想到李林娶了一个哑巴为妻,这在当地算是极为稀罕的事。李林对此却毫不避讳,亲自将妻子介绍给徐圭言,并言辞间透出几分维护之意。


    她又看向李林的妻子,她简单地比划了一下,又仰头看向李林。


    李林只是笑笑,“我和县令说,你的名字,沈初云,”他抬头看徐圭言,“县令,我妻子的名字叫沈初云,”语气里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


    徐圭言笑了笑,都老夫老妻了,李林还当她妻子是个小孩子,哄着来?不过也当孩子骗,外面的胡姬美人……


    但徐圭言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趁着李林不在旁,徐圭言低声问那哑巴妇人:“你是不是知道他的什么把柄,所以他把你毒哑了?”


    沈初云听罢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微变,慌张地摇头。


    李林恰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挡在妻子身前,冷冷地看着徐圭言:“徐县令,我待你一向敬重,但有些事不可胡言,也不要吓我夫人,我夫人她胆子小。”


    徐圭言一笑,反问他,“你夫人胆子小?她胆子小,能去碧海阁抓你?她胆小子将你打得满脸淤青?”


    李林犹豫片刻才说,“先前那次被人打,是有人来找我,问我账本上的名单,我没说实话,被那人打了。”


    徐圭言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您院子失火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


    “这人也去找陆明川了?”


    李林点头。


    一阵沉默后,徐圭言低声问,“这事儿L,你怎么不早点说?”


    第49章 羌笛声中辞旧岁,狼烟影里忆长安【VIP】


    徐圭言从李林家走出来时,寒风中还残留着屋内温暖的气息。她把披风裹得紧些,双手缩在袖中,招呼着半乐和彩云一同离开。


    还没走几步,恰好与迎面而来的秦斯礼撞上。


    他穿着一身深色棉袍,外套羊毛披风,浑身带着寒冬的清冽。两人相视,秦斯礼对她点了点头,“徐圭言。”


    “秦……主簿,”徐圭言听到秦斯礼叫她的名字,脸上不由得泛出了喜悦的笑,“怎么跑到这儿L来了?”


    “拜年。”秦斯礼答得简短,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你给他拜年?”


    徐圭言摇摇头,又点点头,“是啊,他家有个’母老虎’,我怕他出不来门。”


    秦斯礼轻笑一声,“那我进去了,你有事就先去忙。”


    徐圭言看他提着一篮年礼进了李林家,便转身也走了。彩云和半乐对视一眼,笑眯眯地在前边走着。


    “嗯……你们先回府吧,我还有事。”


    徐圭言在后面说了一句,掉头就走,留下半乐和彩云两人面面相觑。徐圭言对秦斯礼的心思如何,他们两个也搞不清楚。


    秦家在长安败落后,徐圭言写了《讨秦檄文》,等秦家被流放,徐圭言是难过,整日蒙头睡大觉,可学堂一开课,又兴致勃勃地去上学了。


    后面一路科考,一路读书,他们都以为自己主子忘了秦斯礼。毕竟自己主子喜欢和长安各色才子饮酒对诗,只是有一个和秦斯礼较为相像的行头、小倌,但是他们也没在乎。


    主子似乎没有将任何男人放在心上,可一到凉州,没收到秦斯礼百花宴的请帖,徐圭言气的吹鼻子瞪眼,不请自去。


    半乐还担心自家主子沦陷得太深,可她似乎也没有对秦斯礼太上心,只不过,秦斯礼给出去的东西,亦或者是举办的活动,没她的份就不行。


    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本以为秦斯礼离开凉州城,姑娘要伤心许久,可他一回来,姑娘又眼巴巴地贴上去了。


    半乐和彩云往回走,嘟囔了一句,“这可不对啊,姑娘这般重视他,只会让他蹬鼻子上脸,男人不识宠得。”


    彩云瞥了他一眼,“你连男女之事都没清楚,还帮姑娘想法子?”


    “是没有过,但我也是男人啊,自然懂得男人是怎么想的。”


    彩云眼珠一转,“那你说说看,浮玉这人怎么样?”


    半乐一愣,停下脚步看着她,片刻后移开眼,“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怎么,你稀罕他?”


    “没有女子不喜欢皮囊好看的男*人啊,”彩云笑着说。


    “那你觉得姑娘喜欢他吗?”


    彩云拧着眉头,“姑娘应该不会吧……他们两个身份差得远呢,一个贱籍,一个高门贵女,姑娘怎么会看上他,”彩云顿了顿,“况且,是我将浮玉买回来的,他要喜欢,也应该喜欢我,感谢我,给他一份好差事。”


    “你胡说些什么!”半乐停下了脚步,“你用姑娘的钱买人,最后这好处还能落你头上?再说了,你我一同进徐府,时间这么长了,你怎么就看上旁人了呢?难道我们两个不是一对吗?”


    彩云觉得荒谬,还觉得恶心,两人不过是一同伺候姑娘而已,怎么她就得看上他了呢?怎么他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是一对了呢?


    “我爱看上谁就看上谁,你甭管!还有,我可和你不是一路人,更不是一对的,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彩云加快脚步,甩开了半乐,那模样就像是手里拎了一袋不知道该扔何处的垃圾。


    半乐看着彩云的背影,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他一直都觉得彩云是他的,两人都是下人,对彼此的底细一清二楚,怎么看他们两个都是最相配的,她怎么还能看上其他男人呢?


    “彩云,你把话说清楚,我和你不配吗?”


    他追上去问。


    “离我远一点!”


    彩云拔腿就跑。


    回了府,正巧浮玉出门去采买,碰到了一前一后回来的彩云和半乐,两人都不太开心,甚至半乐还翻了个白眼给他。


    摸不着头脑的浮玉出了门,彩云却又折返回来,“你是要出门吗?”


    浮玉点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


    “好。”


    两人走了一会儿L,浮玉突然想起来,奴仆回来了,主子还没回来?“姑娘怎么没和你们一同回来?”


    “哦,姑娘去找秦郎君了,他们两个好久没见,许是


    浮玉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着前面,“秦郎君和姑娘……他们在长安就认识了?”


    “认识了啊,他们之间还有过婚约呢。”


    “婚约?”浮玉停下脚步,仇人。”


    “是仇人也没,他们两个有过婚约,后来才变成仇人的。”


    ,什么话都没说。


    “怎么了?”彩云看他神色不对,反问了一句。


    “没什么,怪不得姑娘和秦郎君的关系时好时坏。”他笑着解释了一句,两人慢吞吞地往前走着。


    彩云在他耳边旁念叨起刚才半乐的事,真的是恶心透了,彩云说没见过他这么恶心的人。


    浮玉看似在听着她的话,实际上心思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另一旁,徐圭言坐在路旁等着秦斯礼。好一会儿L,秦斯礼才从门里走出来,目光一扫,看到了徐圭言。


    秦斯礼走上前去。


    “怎么就你一人?”他语气平和。


    徐圭言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我在这里等你。”


    秦斯礼愣了愣,没有再问,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四周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孩子们在巷口燃放鞭炮,红纸屑漫天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路边的摊贩热情地吆喝,卖糖葫芦、热汤和灯笼的小摊一个接一个。


    但周围的喧嚣仿佛与他们隔着一层薄雾,只剩下脚步声轻轻落在青石板路上。


    秦斯礼停在一家小摊前,摊主正把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插在木架上。“两串糖葫芦。”他说,随手将铜钱递过去,然后转身递了一串给徐圭言。


    “谢谢。”徐圭言接过糖葫芦,小心地咬了一口,冰凉的糖壳在唇齿间碎裂,带出山楂的酸甜滋味。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街角蹲下来,靠着墙慢慢吃。周围的热闹与红火映衬着他们的沉默,糖葫芦的冰凉渐渐让他们的手冻得发僵。


    徐圭言的手冻得有些僵,秦斯礼瞧见了,将手中的暖袋递了过来:“手放进去。”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塞了进去,暖袋里果然暖意融融。手指不自觉地想停留,秦斯礼垂眸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克制地将手抽开。


    “想明白了?打算回来了?”徐圭言笑眯眯地问他,眼睛里都亮着光,“要我说,你何必跟自己较劲呢?喜欢的事就做,不喜欢的事就不做,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秦斯礼垂眸,看向她,“我何时勉强自己了?”


    “和顾家联姻不算吗?离开我身边不是吗?”


    “是因为你,我和顾家联姻才失败的,”秦斯礼盯着她说,慢条斯理地说:“离开你是因为不想被人控制。”


    “顾家本来就是要谋反的,如果不是我,你和她成亲,现在你怎么样,谁会知道呢?”徐圭言咬了一口糖葫芦,嚼完后又说,“你是不喜欢被人控制,但我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


    秦斯礼看着胡言乱语的徐圭言,不由得轻笑出声,“真是什么理都被你占了。”他看着远处,又转头看向徐圭言,手指动了一下,“顾家谋反,应该是和账本有关。”


    徐圭言咀嚼的动作变慢,认真地看着他。


    “是我,是我告诉顾慎如,你知道账本上记着的,不仅仅是账,更是谋反名单。”秦斯礼看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她眼中任何一点微妙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是我,差点让你没命。”


    他看着徐圭言,等着徐圭言,他想知道她有什么反应,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对他。这一回,他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她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


    二个字一出口,秦斯礼哑口无言。


    徐圭言把手从暖袋中抽出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我都知道,但我挺过来了,”徐圭言的手一紧,“你回来了,我也还活着,我们都好好的。”


    秦斯礼眯了眯眼,“你不恨我?”


    “你不恨我,我为什么要恨你?”


    秦斯礼反握住她的手。


    “你只是怨我,我为什么要恨你?”徐圭言说,“我们到底还要在过去中沉沦多久?”


    秦斯礼收回了手,徐圭言低头又吃了一口冰糖葫芦,她还有话想说,她想说,他们现在两相欠,是不是可以重头开始了,可秦斯礼落寞的模样,她这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再一想到今日平静过后,又是风雪般汹涌的大战,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表露心声。


    “这儿L的除夕虽好,可我总觉得不如长安热闹。”秦斯礼忽然感慨道。


    徐圭言扭头,看向他,又抬头望向满天的烟火。


    随着烟花落下的,还有漫天白雪。


    “长安的除夕,总是能让人忘记烦恼。”徐圭言轻声说道,“那时候大家都说,哪怕天大的忧愁,也能被长安的烟火化解。”


    秦斯礼点头,笑了笑,抬手掸去她肩上的一片雪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除夕夜,杜承安在城墙边上摆下大宴,招呼镇军、府兵和县兵齐聚一堂。


    寒风呼啸中,篝火跳动,将黑夜点亮得如白昼。士兵们围着火堆大声喧哗,啤酒和肉汤一碗接一碗地传递,笑声此起彼伏。


    有人敲起舞鼓,激昂的鼓声回荡在城墙内外,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随后,二胡声悠扬,歌声响起,几个年轻的士兵站在篝火边,唱起了思念家乡的曲调,悠扬的旋律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将每个人拉回了自己心中那个遥远的故乡。


    几声沉闷的响动后,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丽的光芒点亮了整个城头。士兵们一阵欢呼,手中的酒碗高高举起,互相碰撞,笑声和歌声交织在一起,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和残酷。


    不远处,对面的敌军听到了二胡的乐声,随后是他们的笑声和歌声。对比之下,自己军中的粗粮和简陋的火堆显得更加凄冷。


    敌军士卒围坐在一起,手中握着粗陋的酒碗,脸上的神色却无半分欢愉。风从帐外灌进来,吹得火烛摇曳不定,仿佛他们动荡的心。


    “你们说,这仗打到现在,咱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年轻的士兵低声嘟囔,声音沙哑。


    另一名士兵咬着干硬的饼子,忍不住嘟囔:“去你娘的!这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士兵们放下酒碗,走出帐篷,抬头看了看满天星光,又望向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烽火,眼中多了一丝恍惚。


    没人应声,众人低头沉默。他们大多是乡野的庄稼汉,有些甚至还未满二十岁。家里还有老母嗷嗷待哺的幼子,田地里的庄稼早就荒废在风沙里。


    “我只想回家……可是,回得去吗?”另一个年长的士卒自嘲地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那里面是孩子第一次学写字的信。


    “听说敌军那边过了年会分些赏银给他们的人呢,咱们呢?”有人小声嘟囔,换来旁人的瞪视和制止。


    夜色静谧,只有风声与低低的叹息相和。无人知道这一场战事的尽头在哪,也无人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战。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更愿意手握锄头,而不是刀枪。


    营帐里,敌方统领听着外面的喧闹,脸色阴沉。


    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这些人还真是……不怕我们现在攻打过去吗?听着这声音,心烦。”


    话虽如此,但他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落寞。


    第50章 冷月笼边关,暗潮起心间【VIP】


    战事未歇,城中士兵因除夕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杜承安站在城门上,往外看出去,城外的敌军营地隐约可见,远远映着点点篝火,仿佛一头潜伏的猛兽。


    他又转过头,望向士兵们,听到他们的欢笑,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的陆明川身上。


    他刚来没多久,带了些礼品发给了士兵们,杜承安对他没什么好的印象,“你就是陆明川?”杜承安端着酒碗走了过去,语气虽不算刻薄,但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意。


    陆明川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正是。”


    杜承安冷笑一声,坐在了他旁边:“援兵来的时候……你守城时硬是不肯开城门?”


    陆明川一愣,紧接着点点头:“没错。那时候县令有死命令,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开城门。”


    杜承安嗤笑:“那是命令,还是你自己的胆小怕事?”


    陆明川抿了一口酒,神色依旧冷淡:“军令如山。若不遵守命令,后果比敌军攻入城中还严重。”


    “这么说,你倒是个忠于职守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是条听话的好狗,”杜承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


    陆明川没觉得有什么,他目光落在火焰上,声音低沉却透着力量:“当时敌军就在门外,若开城,城破的只会是更多人。这种情况下,我没有选择。”


    杜承安点点头,只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杜总管,我来这里,除了送贺礼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杜承安拧着眉头看向他。


    “昨日攻城时,好像有一批与镇军着装不同的人混在其中。”


    杜承安放下酒碗。


    “这么说,你们是跟着秦主簿来的?”


    “对,他是我们的主子,”一位昆仑奴笑着说完,喝了口酒,有些不太自然地看着身旁的镇军士兵。


    那日秦斯礼遇到的便是这些流贼,凉州城沦陷,他们有家回不得,在原地等了几日,遇到了秦斯礼。


    “你们若帮我入城,我便给你们身份。”


    达成协议后,一群人赶往凉州城,半路上又遇到了平洲来的镇军,秦斯礼说自己是凉州城主簿,带着自己的奴隶赶来营救。


    杜承安没说什么,秦斯礼身份不好确认,只是打量一番后,让他们加入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毕竟杜承安带着大军,想消灭秦斯礼,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是有军纪,不得滥杀无辜,于是一行人匆忙赶向凉州城。


    眼下昆仑奴和镇军一同庆祝除夕,共度了一日,身上流贼烙印都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过年的,热热闹闹才是正经事。


    “哎,杜总管都不在乎的事,我们在乎什么?”镇军士兵说,“咱们一起打了仗,就是过命的交情了,不用在乎这些,等敌军撤退,我们胜利后,没准你们还能有个良籍。”


    在场几个昆仑奴听到后欣慰一笑,“有安生日子过最好了,谁想天天在外面游荡啊。”


    “好日子就来了,我们坚持坚持,”镇军士兵一笑,“哎,你们会玩投壶吗?跳丸也行!”


    “不太会……”说话的昆仑奴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害,不会我教你们特别简单……”


    一群人闹哄哄地玩起来了。


    突然间,一阵喧哗声打破了营地这份热闹。几名士兵从远处跑来,拔刀向流贼,高声喊道:“流寇怎敢混进了军中?”


    话没说完,另一波士兵也拔出了刀,挡在昆仑奴面前,“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玩的好好的,你们拔刀就不对了吧?”


    那几个昆仑奴模样的士兵,他们也满脸愤怒,为首的一人大声喊道:“我们是秦主簿带来的奴仆,怎么就成了流寇?”


    士兵们议论纷纷,两拨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渐渐变得紧张。


    有人说:“他们的确是跟着秦主簿来的,也没犯过什么事,还一起迎敌呢,这会儿抓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也有人反驳:“但他们的身份不明,万一真是流寇呢?”


    周围的士兵低声议论,有人摇头道:“他们确实是秦主簿带来的,一路同行,也没见他们做过什么坏事。”


    “流寇怎么了,流寇就是坏人了吗?流寇也有军功啊,守护凉州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啊……”


    ,场面一片混乱。


    这时,陆,沉声道:“都住手。”


    他走到那群被抓的昆仑奴面前,目光锐利得像刀:“你们从进城那天起就有些不对劲。军中有兄弟怀疑你们的身份,但大家念在你们和我们一同作战过的情谊上,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有人举报你们的行踪与外界敌军有勾结。你们要么解释清楚,要么跟我走一趟。”


    昆仑奴的领头人脸色铁青,死死咬着牙,“,进城后就没离开过凉州城,更认识!”


    一眼,也凶狠地看向陆明川。


    陆明川冷冷一笑,“你们不认识?你们不认识,不代表秦主簿不认识啊。”


    在场的士兵都一惊,眼神中满是警惕。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试图为昆仑奴辩解,但更多人选择了沉默。


    陆明川抬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将流寇都抓了起来。


    “大家记住,我们正在与敌军交战。如果不先清理内部隐患,这场仗怎么打?今天我把他们带走,若有人觉得不公,大可以来找我。”


    士兵们低声议论着,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昆仑奴最终被押走,营地恢复了平静,但士兵们的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杜承安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脸色复杂,凉州城局势比他想得更复杂。


    另一旁,浮玉和彩云正在街上闲逛,他们正穿过街头,他手里提着一包从年货摊上买来的糕点,想趁节日气氛给府里的姑娘带些新鲜吃食。


    彩云走在他身边,看着街边的有趣玩意儿。


    两人说着话,刚转过一条街,只见一群士兵朝他们冲来。浮玉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听到领头的士兵厉声喊道:“奉命捉拿流寇!有人举报你是城外的奸细,陆县尉派我来抓人,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浮玉一愣,迅速意识到情况不对。他将手中的糕点往路边一放,冷声说道:“各位军爷,我是县令府的人,不是什么流寇。是不是搞错了?”


    “对啊,我们两个是县令府的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领头的军官冷笑一声:“县令府的人?证据呢?谁能证明?”


    彩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流贼啊!”


    “脱了衣服,他身上有烙印,脱了一看便知。”


    人群骤然被惊动,围观的人纷纷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街道尽头。


    浮玉正要开口,忽然发现周围的行人纷纷退开,与他拉开了距离,脸上满是惶恐和不安。


    “流贼啊,不是什么好人吧?”


    “我们快离他们远一点,凉州城现在乱得很……”


    浮玉心中顿时警觉,知道再多的辩解此刻都毫无意义,他看向彩云,“你回府告诉姑娘一声,我是清白的。”


    彩云挡在他面前,“你们要抓人,先过了我这关再说,我可是县令身旁的贴身丫鬟……”


    “别废话!拿下他!”军官没了耐心,大手一挥,几名士兵立刻冲了上来。


    浮玉后退两步,目光锐利如刀,低声呵道:“你们这是冤枉好人!”


    然而,士兵们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几人迅速围住浮玉,一人挥刀向他肩膀劈来,浮玉身手矫健,身体一侧便避开了刀锋。


    他一边闪避一边冷声说道:“我不想伤人,你们最好不要逼我!”


    领头的军官冷笑道:“别跟我耍花招!今天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跟我走!”


    浮玉拳脚生风,与几名士兵缠斗了几个回合,逐渐落入下风。他心中急切,却无法脱身。街上的百姓越围越多,但没有人敢上前帮忙,反而一个个躲得更远,只敢小声议论:“他真是流寇吗?”


    就在浮玉再次躲开一名士兵的刀锋时,一根木棒突然从侧面袭来,重重打在他的腿上。他吃痛跪倒在地,几名士兵立刻冲上前,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用麻绳牢牢绑住。


    “放开我!”浮玉咬牙挣扎,脸上因愤怒而涨红,“我是县令府的人!你们抓错人了!”


    军官不为所动,冷声说道:“是不是抓错了,到了大牢自然会查清楚。”他说完挥了挥手,命士兵将浮玉押走。


    彩云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跺了跺脚,急忙往徐府跑。


    进了徐府,还没到正厅,她透过门缝看到了喜笑颜开的徐圭言,想都没想便推开门进了正厅,哽咽地哭喊着,“姑娘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她跑得太快,语气起起伏伏,什么话都说不完整。


    徐圭言看到她慌忙的样子,放下茶杯,“怎么了这是?急匆匆地,发生了什么事?”她扶起彩云,“大过年的,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姑娘,不好了,浮玉他被……他被抓走了……”彩云紧握着徐圭言的手说,“他被抓走了……”


    徐圭言眉头一拧,“他被抓走了?他可是县令府的人,谁会去抓他啊?理由呢?什么理由啊?”


    彩云想到领头军官的模样,出了气愤还有些害怕。


    徐圭言看着她,等着彩云的回答。


    “谁啊,你说啊。”


    “对啊,彩云,你说说看,到底是谁抓走了县令府的人?”


    一道声音从一旁飘来,彩云缓缓地侧过头去,看到徐圭言身后的陆明川。


    他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温和地看着她,又轻柔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县令府的谁被抓走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夜色如墨,冯淑娇独自坐在房中,窗外寒风呼啸,烛光映得她的脸色愈发冷清。她自从上次逃跑被抓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心中虽有怒火,却无计可施。


    房门被推开,顾慎如走了进来,身后的小厮端着热饭,将饭菜摆好后才关好门离去。顾慎如坐到了榻上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未语。


    片刻后,他才说道:“李子由死了。”


    冯淑娇一愣,随即扭头冷笑:“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杀的。”


    冯淑娇更是一惊,想喝口茶,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顾慎如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缓缓说道:“凉州城的援兵已经到了,你父亲也在回凉州城的路上。”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嘲弄,“你说,要不要邀请他来这里做客?”


    冯淑娇脸色一变,扔下茶杯,凉茶水溅落一地,冷声道:“我父亲是大将军,护国有功,岂是你能造次的?”


    顾慎如不以为意,“造不造次的,我不也这么干了,”他轻薄地打量着她,“我们成婚这么多年,我觉得我没亏待过你。”


    “冯家也没有亏待过你。”


    顾慎如笑了,“所以现在我要回报你们。”


    “冯家不稀罕。”


    “郭靖山一死,这陇右道便是我和卢景澄说了算,事成之后,你可是皇后。”


    冯淑娇眯着眼看他,片刻后移开目光,吐出口气,“陇右道是你们说了算?哈哈哈,顾慎如,徐圭言能守住凉州城,也能守住凉州,你想做皇帝?只能想想了。”


    顾慎如仰头哈哈大笑,“徐圭言太年轻了,我动动手指,她就粉身碎骨。”


    冯淑娇垂眸不语。


    顾慎如也觉得无趣,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问道:“你父亲会为了你放弃抵抗吗?你有多重要?”


    冯淑娇笑着摇摇头,手撑着下巴,语气平淡,“你们撑不了多久了的,援兵到了,我父亲也来了。如果你用我威胁我爹,那我宁愿一死了之。”


    说完,她的笑容更大了。


    顾慎如也笑了。


    “你可是我夫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呢?”


    冯淑娇努嘴,点头,“也是,要死我们得一起死啊。”


    顾慎如闻言低笑:“我死?不会的。”


    他关上门,然后是锁链的声音。


    冯淑娇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麻木地打开餐盒,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她得坚持着,坚持到父亲来救她。


    长安,太极殿。


    皇帝李鸾徽批阅奏折时,突然停在一份来自凉州的奏报上——


    【臣陆明川谨奏陛下:


    臣奉命驻守凉州,谨遵军令以守边疆。近日敌军来犯,战局愈发紧张,而臣忧心不安,不得不上奏,以请圣裁。


    数日前,敌军示弱求和,县令徐圭言遣李子由大人出城议和。然敌军狡诈,谈判未成,李大人不幸遇伏身亡。臣痛惜李大人殉国,但细思此事,疑点颇多,不敢不禀。


    徐县令明知敌军反复无常,却仅命李大人携寥寥随从出城。如此险局,如何不惹疑?更何况凉州战局艰难,臣实不解,为何在此时以一命冒此险局。


    臣愚钝,不敢妄断徐县令意图,但李郡公一死,敌我震动,人心惶惶,凉州上下多有议论。臣恐事涉内情,特请陛下垂察。若臣失言,还望圣明宽恕。


    臣虽微末,然不敢懈怠,愿效犬马之劳,助陛下平定边疆。愿陛下圣躬安康,国运昌隆。


    谨奏


    臣陆明川】


    奏折中提到李子由在与敌军谈判时丧命,而遣词造句间似乎暗示,徐圭言是故意让李子由送死。


    李鸾徽捻着奏折,目光幽深。


    徐圭言,这是以命换命的手段吗?


    他十分疑惑。


    但又想到,凉州城如今的安稳确实离不开她。


    李鸾徽放下奏折,烛光下,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凉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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