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多亏了玉公子,本王定当重谢。公子日后若有何难处,尽可来寻本王。”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崔鸢宁发现了六皇子的性格并不适合深交,稍不留神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她也只是想要做好一个医者的本份,随即疏离道:
“殿下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崔鸢宁微微颔首,提起药箱,“既然殿下已无大碍,草民告辞。”
“公子留步。”
六皇子忽然叫住她,状似无意地道,
“说起来,皇兄前两日还问起本王的病情,听闻公子妙手回春,甚是赞赏。还特意提了那药王古帖之事,似是真心想与公子探讨呢。”
崔鸢宁眼神微微一暗,面上却依旧淡然:“太子殿下厚爱,草民愧不敢当。待得闲,若有机会,定当向太子殿下请教。”
她再次告辞,这一次,六皇子未再阻拦。
走出府门,登上马车,崔鸢宁靠在车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马车并未直接驶回醉香楼,而是在城中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悄无声息地驶入一条窄巷,停在一家不起眼的书画装裱铺子后门。
这里是教众在盛京的另一处秘密联络点。
掌柜的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人,见到崔鸢宁,眼中精光一闪,恭敬地将她引入内室。
“主子,您要的东西,有线索了。”
掌柜压低声音,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和一页残破发黄的纸张,
“我们根据您师傅留下的零星提示,排查了所有可能的地点,最终锁定了城南慈惠堂旧址。那里曾是前朝一位太医局的退隐老太医设堂施药的地方,荒废已久。这是从废墟中偶然找到的一页残篇,似乎正是出自《灵枢秘要》。”
崔鸢宁接过那页残纸。上面字迹古朴,绘有经络针砭之图,所述内容精深奥妙,确与她所学同源!
虽只有一页,却足以证明方向没错。
“慈惠堂……”她指尖抚过那脆弱的纸张,眼神锐利起来,“可知具体在何处?现状如何?”
“旧址范围颇大,大半已倾颓,被附近百姓当做堆积杂物之所。但核心区域似乎另有玄机,我们的人发现近期也有另一批人在暗中探查那附近,行事极为隐蔽,像是……宫里出来的。”掌柜语气凝重。
宫里的人?是六皇子?还是其他也对《灵枢秘要》感兴趣势力?
崔鸢宁心下一沉。
果然,时间比她想象的更紧迫。
“加派人手,今夜子时,我亲自去探慈惠堂。”
她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必须在所有人之前找到那半部秘要!
“主子,风险太大!那附近眼下鱼龙混杂,若是……”掌柜面露忧色。
“正因如此,才要速战速决。”
崔鸢宁打断他,眼神坚定,“准备一下,要万无一失。”
“是。”掌柜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是夜,月黑风高。
崔鸢宁换上一身夜行衣,青丝束起,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
燕三及另外四名精于潜行与侦查的“鹞鹰”好手悄无声息地护卫在她身侧。
一行人如同鬼魅,避开巡夜的金吾卫,悄然潜入城南荒废的慈惠堂旧址。
断壁残垣在凄冷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夜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腐烂物的气味。
根据白天的线索,他们直奔疑似核心区域的后堂。
那里破损更为严重,地上堆积着碎砖烂瓦,几乎难以下脚。
崔鸢宁目光如炬,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的机关或暗格痕迹。燕三等人则分散四周,警惕地戒备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搜寻却毫无进展。
崔鸢宁的眉头越蹙越紧,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浓。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瓦砾滚动声!
“有人!”燕三低喝一声,瞬间护在崔鸢宁身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黑影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不同的阴影处猛扑而出,刀光在暗夜里划出冰冷的弧线,直向他们袭来!
刺杀!目标明确,手段狠辣!
崔鸢宁瞳孔骤缩,瞬间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刃格挡。铿锵之声顿起,死寂的废墟瞬间被激烈的打斗声打破。
这些黑衣人武功路数刁钻狠厉,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或专业杀手,绝非普通毛贼。他们的目的不仅是阻拦,更是要灭口!
是谁走漏了消息?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刀刃碰撞,火星四溅。
崔鸢宁身手不弱,但对方人数占优,招招致命,她与燕三等人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混乱中,一名黑衣人似乎认准了她是首领,虚晃一招避开燕三,长剑如毒蛇出洞,直刺她的心口!
崔鸢宁刚格开另一人的攻击,回防已稍迟半步!那冰冷的剑尖在她眼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枚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铜钱,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剑身之上!
长剑瞬间嗡鸣着偏离了方向,擦着崔鸢宁的衣襟掠过。
所有人心头一震,俱是愕然。
只见侧方残破的矮墙上,不知何时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他略显清瘦的轮廓,脸上同样覆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桃花眼,正淡淡地俯视着下方混乱的战局。
那人并未立即加入战局,而是冲着崔鸢宁眨了眨眼。
崔鸢宁唇角微微勾起,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自己的师兄,公孙留良。
那双眼,含着三分戏谑,七分关切,即使在如此剑拔弩张的生死关头,也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风流韵致,除了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公孙留良,还能有谁?
他来了,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啧,这么多人欺负我师弟一个,也不怕江湖上的朋友笑话?”
公孙留良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洋洋的调子,仿佛不是来厮杀,而是来踏月访友。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一片轻羽,自墙头飘然而下,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通体乌黑的软剑,剑光如灵蛇吐信,悄无声息地便缠上了一名正欲从背后偷袭崔鸢宁的黑衣人手腕。
那黑衣人只觉腕间一凉,随即剧痛传来,兵刃“哐当”落地。
他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公孙留良足尖轻点,已如鬼魅般绕至他身后,软剑一抖,剑柄精准击中其脑后要穴,那人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公孙留良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
他的武功路数与这些死士的刚猛狠辣截然不同,走的是轻灵奇诡一路,身法飘忽,剑招刁钻,往往于不可能之处递出杀招,令人防不胜防。
有他分担大部分压力,崔鸢宁和燕三等人顿觉一轻。
“师兄且慢,要留活口!”
崔鸢宁低喝一声,短刃格开劈来的刀锋,顺势一个肘击撞在对方肋下。
“晓得晓得,”
公孙留良嘴上应着,手下却分毫不留情,软剑一荡,又一名黑衣人咽喉处绽开一点红梅,委顿于地,
“不过这些一看就是嚼了蜡丸的硬骨头,问不出什么的,何必费劲?”
他嘴上说着费劲,动作却行云流水,显然对付这类死士极有经验,专挑非致命却又足以让人瞬间失去行动力的穴位下手,片刻间又有两人被他点倒。
有了公孙留良这名高手的强力支援,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很快被燕三带人合力制服,或用重手法击晕,或卸了下巴防止其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