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再次恢复死寂,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血腥味。
燕三迅速带人检查倒地的黑衣人,果然如公孙留良所料,无论是已死的还是昏迷的,口中皆藏有毒囊,显然是见任务失败便即刻自绝的死士。
“主子,这里的人无一活口。身上也很干净,没有什么明显标识。”
燕三沉声禀报,面色凝重。
崔鸢宁顿时蹙眉,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宫里出来的?六皇子的人?雍王的人?还是其他势力?对方出手狠辣,目的明确,就是要将他们尽数灭口于此,掩盖慈惠堂的秘密。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公孙留良甩了甩软剑上并不存在的血珠,收剑入袖,走到崔鸢宁身边,那双桃花眼上下打量她,
“没伤着吧?我说宁宁,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这种龙潭虎穴也敢只带着几个人就来闯?”
“师兄你再晚来半步,就能给我收尸了。”
崔鸢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底却是一股暖流划过。
她收起短刃,“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
“还不是我掐指一算感觉到你近日有血光之灾,便想着过来当护花使者。”
不管什么时候,公孙留良都是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
崔鸢宁微微白了他一眼,又才见他笑嘻嘻地凑近些,压低声音,
“其实是收到了盛京分舵的飞鸽传书,说你这边有《灵枢秘要》的线索了,我怕你心急莽撞,就日夜兼程赶来了。刚到联络点,就听说你今晚要行动,紧赶慢赶,总算没迟到。”
原来如此。崔鸢宁心中一暖,不管什么时候师兄始终关注着她的安危。
“多谢师兄。”
“自家人,客气什么。”
公孙留良摆摆手,神色稍稍正经了些,
“看来消息走漏得比想象的快。此地不宜久留,金吾卫恐怕很快会被这里的动静引来。找到东西了吗?”
“还没有,刚到这里就遇到了伏击。”
崔鸢宁摇头,目光再次投向这片残破的后堂,
“但既然对方如此紧张,甚至不惜派出死士拦截,那东西必然就在这里某处。”
“那就抓紧时间。”
公孙留良点头,对燕三道,
“处理干净,布置一下,做成江湖仇杀或者流匪劫掠的假象,拖延时间。”
“是!”燕三领命,立刻带人行动起來。
崔鸢宁和公孙留良则不再耽搁,借着微弱的月光,更加仔细地搜寻后堂每一寸角落。
有了方才的惊险,两人更加警惕,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公孙留良对于机关暗格颇有研究,他仔细观察着墙壁的纹路、地砖的铺设,甚至用手轻轻敲击,聆听回声。
“宁宁,来看这里。”
忽然,他停在一面半塌的墙壁前。
这面墙看似与其他残壁无异,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但仔细看去,墙根处的一些砖石似乎有被轻微移动过的痕迹,只是被巧妙地用灰尘和杂物掩饰了。
崔鸢宁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抹开一层浮土,露出下面相对规整的石砖缝隙。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插入缝隙小心探查。
“有机关。”她肯定道,指尖感受到银针传来的微弱阻滞感。
公孙留良眼中闪过兴奋之色,小心翼翼地将周围几块松动的碎砖清理开,露出了一个约莫巴掌大小、极其隐蔽的凹槽。
凹槽内部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
崔鸢宁取出那页得自掌柜的残破纸张,就着月光仔细比对。
残页边缘的一些奇特纹路,竟与那凹槽内的图案隐隐吻合!
“是钥匙孔!”两人异口同声。
崔鸢宁屏住呼吸,将手中那页珍贵的《灵枢秘要》残篇,小心翼翼地按照纹路契合的方向,轻轻嵌入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残页完全嵌入的瞬间,只听墙壁内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咔哒”机括响动。
紧接着,旁边一块巨大的、看似与地基连为一体的青石板,竟然缓缓地、无声地向侧方滑开尺许,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陈腐书卷和泥土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找到了。
崔鸢宁和公孙留良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与谨慎。
“我先进。”
公孙留良将她往后拦了拦,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亮,率先弯腰踏入洞口。
崔鸢宁紧随其后,燕三留下两人在外警戒,也带着另一人跟了进去。
洞口下方是一段狭窄的石阶,走下去不过十余级,眼前便豁然开朗。是一间仅丈许见方的密室。
密室内空空荡荡,只有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除此之外,四壁空空,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公孙留良用火折子仔细照过地面和四壁,确认并无机关埋伏,才示意安全。
崔鸢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一步步走到石桌前,目光紧紧锁着那个紫檀木盒。
盒子做工精巧,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医药图腾,虽然落满灰尘,却依旧能看出其不凡的质地。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拂去盒盖上的积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也没有机关暗器。
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本以油布包裹的、略显厚重的古籍。书页泛黄,边角多有磨损,可见年代久远。
崔鸢宁拿起古籍,解开油布,露出了封面。上面以古篆书写着四个大字,《灵枢秘要》!
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快速翻阅了几页。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失传的针灸之法、奇方妙剂、以及关于人体经络气脉的深邃见解,其内容之精妙,远非世间流传的医书可比。这正是她苦苦寻找的下半部!
终于找到了!
“找到了!我们快……”崔鸢宁欣喜地转头,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留在洞口警戒的一名教众!紧接着便是兵刃相交的锐响和怒喝声!
“不好!上面出事了!”燕三脸色剧变,立刻转身冲向洞口。
公孙留良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崔鸢宁的手腕:“走!”
两人疾步冲出密室,刚踏上石阶,就听到上方传来一个阴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玉公子,哦不……或许该称你为崔姑娘?这般夜深人静,在此荒废之地寻宝,可需要本王帮忙啊?”
火光晃动间,只见洞口上方,不知何时已被大批手持强弓劲弩、身穿王府侍卫服饰的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锦衣玉带,面容俊美却带着一丝阴鸷,不是那本该在府中养病的六皇子又是谁!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眼神如同毒蛇,牢牢锁定了刚从洞口探出身形的崔鸢宁和公孙留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这六皇子先前生病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他早已洞察一切,之前的伏击是试探也是消耗,他真正的主力一直潜伏在最后,等着他们找到东西,再一网打尽!
所有的温和赞赏,所有的刻意接近,原来都是精心编织的罗网!
“殿下真是好算计。”崔鸢宁握紧了手中的《灵枢秘要》,声音冷若冰霜。燕三和另一名教众护在她身前,刀已出鞘,与公孙留良呈犄角之势,将她牢牢护在中间。
但面对重重包围和无数闪着寒光的箭镞,形势顷刻间已危如累卵。
六皇子裴烬微微一笑,目光却贪婪地落在崔鸢宁手中的古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