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珠的眼泪凝固在脸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江云疏:
“大哥,怎么连你也这样......”
江云疏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刚从户部衙门回来,就被拉来处理这桩闹剧,整个人实在是疲惫至极,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再来应对此事。
他不明白为何江蕴珠一回来家中就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事情,而他作为江家的长子,还不能有任何的懈怠,必须强撑着精神,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淡,
“蕴珠,今日是云山生辰,你连这都记不住就算了?还在这里如此的无理取闹。”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得江蕴珠踉跄后退。
她突然意识到,自从崔鸢宁离开后,这个家正在发生某种她无法掌控的变化。
两个兄长对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她抿抿下唇,想要替自己辩驳,
“我......”
却在对上江云山讥诮的目光时哑了火。
江云疏转向弟弟,目光落在他身后敞开的樟木箱上。
那些熟悉的物件让他眼神一暗,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云山,你喝多了,先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是啊,我醉了。”江云山低笑,“所以才能看清很多事。”
夜风穿过库房,吹动箱中的花笺哗啦作响。
最上面那张被掀起一角,露出“云山哥哥病了三日”几个娟秀小字,让人觉得无比的熟悉。
江云疏的眼神微动。
他记得那个冬天,崔鸢宁在江云山房外守了整整三夜忙前忙后的,未曾合眼。
看到江云山好转的时候更是比谁都高兴。
如今想来崔鸢宁当真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只是物是人非,如今崔鸢宁已离开江家,那些过往的温情也如这花笺一般,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江蕴珠看着大哥的神情,心中愈发慌乱。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大哥,我并非故意忘记二哥的生辰,只是近日稍显忙碌所以才会如此.....”
“够了。”江云疏抬手打断她,眉宇间的疲惫更甚,“蕴珠,你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自从鸢宁走后,你处处针对她留下的痕迹,连这些旧物都不放过。”
江云山闻言冷笑一声,踉跄着走到樟木箱前,小心翼翼地抚平那张被风吹乱的花笺。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声音沙哑:“她记下的每一件事,都是关于我们的。可我们......”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江云疏连忙上前扶住他,这才发现弟弟的手心滚烫。
“你发烧了?”江云疏眉头紧锁,“来人!快去请大夫!”
江蕴珠站在原地,看着两位兄长焦急的模样,突然想起去年江云山生病时,崔鸢宁是如何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那时她还暗自嘲笑崔鸢宁故作姿态,可现在......
府中的下人匆匆去请大夫,江云疏扶着弟弟往厢房走,经过江蕴珠身边时,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蕴珠,你若还当自己是江家人,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夜更深了,库房里的烛火摇曳,映照着江蕴珠孤零零的身影,她眼中嫉恨的颜色越发的明显,为何大家都对崔鸢宁念念不忘,难道就是因为她比自己厉害一些么!
……
大夫给江云山把完脉后道:“二公子这是饮酒过多,忧思家中,老夫给他开一剂解酒药就好了。”
江蕴珠站在厢房外,听着大夫的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却没有人来问她一句,仿佛她是个透明人。
屋内传来江云疏低沉的声音:“云山,你何必这样糟蹋自己?”
“大哥,”江云山的声音带着醉意和哽咽,“我只是...只是突然明白,从前那些被我忽视的真心有多珍贵。”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江蕴珠的心。
难道只有崔鸢宁的付出才叫付出吗?她的付出就那么不值一提?
江云疏也有些想念崔鸢宁,蕴珠与她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清了清嗓子道:
“云山你不必着急,鸢宁性子和善,我们作为她的兄长,不管怎么说都是有养育之恩的,只要我们稍微释放出一点善意,她定然会原谅我们之前的过错。”
江云山点点头道:
“长兄说的是,宁宁一向最是喜欢粘着我们,只要我们肯给她说句好话,那她一定会重新回到江家的。”
崔家的两个哥哥再好又怎么样。
当初崔鸢宁在乎的人可是他们。
只要他们重新勾勾手指,相信崔鸢宁又会像以前一样对他们好。
想到这里,江云山慢慢的流放下了心来。
江蕴珠站在门外,听着屋内兄弟二人的对话,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显得那张娇美的面容格外狰狞。
“崔鸢宁……崔鸢宁!”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凭什么所有人都只记得你!”
屋内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江云疏正在亲自给弟弟喂药。
江蕴珠透过门缝,看见大哥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柔神色这种表情从前只会对她流露。
而现在,仅仅因为江云山提到了崔鸢宁,大哥就......
江蕴珠忿忿不平,而江云疏这边却收到了消息。
明日崔家宴请街坊邻里,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收到了消息,唯独江家没有收到请帖。
江云疏眼神微微一暗,随后对着江云山道:“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明日我们三兄妹也可以跟着过去看看。”
江蕴珠猛地推开门:“我不去!”
她的声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凭什么要我去给那个——”
“蕴珠!”江云疏厉声喝止,转头对管家道:“你先下去吧。”
待管家退下后,江云山撑着身子坐起来,眼中醉意褪去几分:“大哥,这是个机会。”
江云疏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崔家虽然没有主动递帖子,但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他转向江蕴珠,语气不容置疑,“明日你也必须出席。”
“大哥!”江蕴珠红了眼眶,“你们都被崔鸢宁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不过是个——”
“住口!”江云疏猛地拍案而起,“你再敢说鸢宁半句不是,就别认我这个大哥!”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江蕴珠头上。
她踉跄后退两步,不敢相信向来宠她的大哥竟会说出这种话。
江云山咳嗽两声,轻声道:“蕴珠,你该长大了。鸢宁在时,处处让着你,可你呢?”
“就连她戴一个发钗,你都要用砚台砸她的头。”
江蕴珠脸色煞白。
那日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她看见崔鸢宁笑着将一支白玉簪别在发间,那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等她回过神时,砚台已经脱手而出......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嗫嚅道。
“那鸢宁离府那日,你故意打碎她的玉佩呢?”江云疏冷冷问道,“也是失手?”
江蕴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那日她确实是故意的——她受不了崔鸢宁即使要走了,还能保持那种平静的神情,仿佛江家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恋。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江云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去歇着吧,明日准时出席及笄礼。”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若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自己去跟父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