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也不知为何与裴烬一起坐马车的时候总是会遇到这种情况。
好像是谁故意而为之一般。
在外驱车的赵寒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感觉有谁好像在说他。
裴烬扶她坐好,自己也向旁边挪了半寸,拉开些许距离,随后淡声道:
“路况不好,崔小姐坐稳些。”
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崔鸢宁低头整理微乱的衣裙,心跳如擂鼓般响亮,生怕被对面的人听了去。
她偷偷抬眼,却见裴烬正望着窗外,侧脸线条紧绷,耳尖竟也泛着淡淡的红。
“殿下...”她轻唤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裴烬转回头,目光落在她发间微微歪斜的白玉兰簪上。
他犹豫片刻,抬手轻轻为她扶正:“簪子歪了。”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发丝,两人俱是一怔。
崔鸢宁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有火苗在烧,一路蔓延到心底。
“多谢殿下。”她声音细如蚊呐,让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了。
裴烬收回手,指尖微微蜷起,似乎在回味方才的触感。他清了清嗓子:“崔小姐对那雪莲丸可还满意?”
“殿下厚赐,臣女感激不尽。”崔鸢宁终于找到了安全的话题,“雪莲难得,殿下却赠予臣女整整一盒...”
“孤留着也无用。”裴烬淡淡道,“不如给懂它价值的人。”
崔鸢宁心头一暖。
她知道这雪莲丸有多珍贵,是西域进贡的圣药,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裴烬身为太子,常年身处权力漩涡,这种保命的东西本该自己留着才是。
“臣女定当善加利用。”她郑重承诺。
裴烬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孤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崔鸢宁心头微颤。
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中,太子的信任何其珍贵。
马车渐渐减速,外面传来赵寒的声音:“殿下,崔府到了。”
崔鸢宁这才惊觉路途竟如此短暂。
她有些不舍地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准备下车。
“等等。”裴烬忽然拦住她,从座位下取出一个锦盒,“差点忘了这个。”
崔鸢宁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套精致的银针,针尾雕刻着细小的兰花纹样,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听闻崔小姐惯用的那套旧了。”裴烬解释道,“这是太医院特制的,针身加了玄铁,不易折弯。”
崔鸢宁眼眶一热。
她的银针确实用了多年,针尖都有些钝了,却因是师父所赠,一直舍不得换。
没想到裴烬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
“殿下...”她声音微哽,“这太贵重了...”
“医者仁心,利器相助。”裴烬轻声道,“就当是孤替天下百姓谢崔小姐的济世之心。”
崔鸢宁知道再推辞反倒矫情,便郑重收下:“臣女必不负殿下所托。”
马车停在崔府侧门,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裴烬先一步下车,转身向她伸出手。
月光下,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掌心朝上,是个邀请的姿势。
崔鸢宁犹豫片刻,还是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裴烬的手掌温暖干燥,稳稳地扶她下了马车。
二人之间亲昵的动作变得自然而然。
“夜深露重,崔小姐快些进去吧。”
裴烬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崔鸢宁向他行了一礼:“多谢殿下相送。”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道,“今日...臣女很开心。”
裴烬眸光微动,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改日再向崔小姐讨教医理。”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崔鸢宁听出了其中的笃定,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她点点头,转身走向侧门,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裴烬仍站在原地,月光为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俊美的面容半隐在阴影中,唯有那双凤眼明亮如星,正专注地望着她。
崔鸢宁慌忙转回头,快步走进门内。
直到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她才敢放任自己露出一抹淡淡笑容,将医书和银针紧紧抱在胸前。
门外的裴烬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身上车。
“回宫。”他简短地命令道。
马车缓缓驶离崔府,裴烬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忽然,他睁开眼,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正是方才崔鸢宁不小心遗落的。
手帕一角绣着小小的兰草,淡雅别致。
裴烬犹豫片刻,将手帕凑近鼻尖轻嗅。
一股淡淡的药香夹杂着女儿家特有的幽香萦绕鼻端,让他想起崔鸢宁发间那支白玉兰簪子的模样。
“赵寒。”他突然开口。
“属下在。”车外的赵寒立刻回应。
“派两个人暗中守着崔府,特别是姚家那边的动静。”
“是。”赵寒犹豫了一下,“殿下,需要属下查查崔小姐...”
“不必。”裴烬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孤信她。”
赵寒识相地闭嘴。
马车转过街角,月光透过车窗照在裴烬手中的帕子上,映出上面若隐若现的绣线。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与此同时,崔鸢宁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闺房,刚关上门,就听见青杏压低的声音: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小丫鬟从屏风后窜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醉仙楼的菜好吃吗?太子殿下有没有...”
“嘘!”崔鸢宁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些,别惊动了父亲。”
青杏连连点头,等崔鸢宁松开手,立刻迫不及待地追问:“小姐,快说说嘛!”
崔鸢宁将医书和银针放在桌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殿下赠了我这些。”
青杏瞪大眼睛,拿起银针仔细端详:“这...这至少值百两银子吧?殿下对小姐可真上心!”
“胡说什么。”崔鸢宁轻斥,脸上却泛起红晕,“殿下只是...只是欣赏我的医术罢了。”
“才不是呢!”青杏凑近她,神秘兮兮地说,“小姐没看见您回来时脸上的表情,活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吃了蜜糖似的!”青杏说完,笑着躲开了崔鸢宁作势要打的手。
主仆二人笑闹了一阵,崔鸢宁才让青杏去准备热水沐浴。
独自一人时,她轻轻抚摸着那套新银针,思绪又飘回了马车上那个意外的拥抱。
裴烬胸膛的温度似乎还留在她的脸颊上,让她心跳不已。
他是当朝太子,未来的天子。
想到这里,崔鸢宁心头一凛,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医书和银针仔细收好。
无论如何,这份情谊她记在心里便是,不该有的念头,还是趁早断了为好。
可当她躺上床,闭上眼,裴烬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眼又浮现在眼前,让她辗转难眠。
东宫,书房。
裴烬换下便服,重新穿上太子常服,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烛火摇曳,映得他眉目如画,却掩不住眼下的淡淡青黑。
“殿下,该歇息了。”赵寒在一旁轻声提醒。
裴烬头也不抬:“再等等。”
他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勾画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崔鸢宁看医书时专注的侧脸,品酒时微蹙的眉头,还有马车颠簸时扑入他怀中的温软触感...
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赵寒。”
“属下在。”
“明日再去寻些新奇的玩意儿送到崔府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