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走吧。”她转身走向内室,“从此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她轻轻的扫视了一眼江蕴珠特别叮嘱道:“若是发现你再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的话,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这是二人第一次打开天窗说亮话。
江蕴珠整张脸唯有一双眼睛还是好的,她静默了片刻,却什么夜没说,让人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江云疏扶着妹妹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宁宁方才的事是我不对...你多保重。”
崔鸢宁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心下并没有什么波动,毕竟这江云疏一会儿一个样子。
恐怕并没有什么真心在,当初为了得到他的一句肯定,自己花费江无数的心思,如今看来好像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待他们离开后,春杏忍不住问:“小姐,您真的要放过他们吗?”
崔鸢宁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声道:“没有什么必要了”
她太了解江云疏了。
私自变卖祖宅地契,足够让他在江家失去一切。
而江蕴珠毁了容貌,又被退婚,在江家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既然他们想要上演兄妹情深的戏码,那她就成全他们好了。
“可是小姐...”春杏欲言又止。
崔鸢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她转身走向书案,取出那本青囊书,开始认真研读。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春杏看着小姐单薄的背影就忍不住一阵心疼,她虽然知道小姐一向很坚强,但这次的事情毕竟非同小可。
江家兄妹虽然暂时退让,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起什么歹念?
眼看着夜色已深。
春杏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盏参茶,轻声道:“小姐,您该歇息了。”
崔鸢宁接过茶盏,忽然问道:“前些日子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春杏回道:“奴婢已经去打听过了,惠觉法师云游归来,如今正在兰华寺。”
崔鸢宁进来有些心绪不定,便想要去听听经文,散散心。
翌日清晨,崔鸢宁换了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银钗,对镜略施薄粉,掩去眼下淡淡的青影。
“小姐今日气色好多了。”春杏为她系上淡青色披风,“马车已经备好了,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崔鸢宁将青囊书收进袖中。
“听说今日兰华寺有贵人到访,恐怕人多嘈杂……”
崔鸢宁指尖微顿,随即淡然道:“无妨,我们只去后山听经,不与他们碰面便是。”
晨雾未散,马车碾过小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崔鸢宁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街边渐次开张的店铺,忽然想起昨夜江云疏临走时那个复杂的眼神。
她自嘲似地勾了勾唇角,将帘子放下。
行至城郊,道路渐窄。
忽听前方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春杏探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小姐,是...是太子的仪仗!”
崔鸢宁心头一跳。
还未等她反应,马车已被迫停靠在路边。
透过纱帘,她看见一队玄甲侍卫如黑云般掠过,为首的男子一袭墨蓝锦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正是太子裴烬。
他本该策马而过,却在经过崔鸢宁马车时突然勒住缰绳。
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崔鸢宁看见他转头望来,那双总是清冷的凤眼此刻竟闪过一丝惊喜,又迅速归于平静。
“崔姑娘?”裴烬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清朗中带着几分克制,“这么早出城,可是有事?”
崔鸢宁深吸一口气,示意春杏掀开车帘。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看见裴烬眼底似有星火闪过,却在转瞬间化作一泓静水。
他端坐马上的姿态依旧矜贵从容,唯有握着缰绳的指节微微发紧。
“回殿下,臣女去兰华寺上香。”
她垂眸行礼,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裴烬的目光在那处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巧了,孤也正要去兰华寺。”
他顿了顿,“听闻江家昨日……”
“殿下。”崔鸢宁打断他,抬起眼时已换上平静神色,“臣女的家事,不敢劳您挂心。”
她并不想多说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扬起她鬓边碎发。
“既如此...”裴烬忽然调转马头,“孤与姑娘同行可好?这些日子城外不太平,孤...不放心。”
最后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崔鸢宁心尖一颤。
她看着裴烬命令侍卫退后十步,独自骑马走在她马车旁,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投下一道阴影,恰好笼住她的车厢。
春杏凑过来耳语:“小姐,太子殿下这是...”
“噤声。”崔鸢宁捏紧了袖中的书,却控制不住余光瞥向窗外。
裴烬的侧脸在树影斑驳中时隐时现,下颌线绷得极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行至半山腰,忽逢一阵急雨。
崔鸢宁今日出门的时候穿的比较单薄,所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裴烬当即下马,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墨色大氅递进车窗:“山上风凉,姑娘披着。”
崔鸢宁还未推辞,就听见侍卫统领惊呼:“殿下!您这..……”
她这才发现裴烬的锦袍已被雨水浸透,发丝贴在额前,却仍固执地举着那件大氅。
“拿着。”他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崔鸢宁鬼使神差地接过,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掌心,两人俱是一震。
那件大氅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沉香气,将她整个人温柔包裹。
雨越下越大,裴烬却坚持不肯上车避雨。
抵达兰华寺时雨势稍缓。
崔鸢宁刚下马车,就见裴烬已候在石阶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竹伞。
他向前迈了半步又停住,最终只是将伞递给春杏:“照顾好你家小姐。”
“殿下不进去吗?”崔鸢宁忍不住问。
裴烬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鬓发,喉结动了动:“孤...还有些公务。姑娘若有事,可去东厢寻惠觉法师,他...是孤的故交。”
他说完便要转身,崔鸢宁却突然唤住他:“殿下!”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草的帕子,“您...擦一擦吧。”
裴烬怔了怔。
随后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那方锦帕。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帕子上,晕开一片深色。
崔鸢宁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慢慢就收回了目光。
春杏小声道:“小姐,太子殿下对您...”
“莫要胡说。”她打断侍女,却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
踏入寺门,迎面飘来阵阵檀香。
崔鸢宁正要往后山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这位可是崔姑娘?”
转头见一位灰袍僧人立于廊下,正是惠觉法师。
他目光慈和地打量着她身上的大氅,意味深长道:
“老衲方才见太子殿下匆匆离去,连伞都忘了拿。”
他是看着裴烬长大的,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
崔鸢宁耳根一热,刚要解释,惠觉却已转身引路,轻声道:“姑娘随我来吧,殿下特意嘱咐过,要为姑娘备一间清净的禅房。”
禅房窗明几净,案上摆着新摘的白玉兰。
惠觉沏了杯热茶推到她面前:“姑娘心有郁结,不妨与老衲说说。”
崔鸢宁捧着茶盏,热气氤氲中忽然想起裴烬被雨水淋湿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她轻声道:
“法师若一段缘分注定无果是否该当断则断?”
惠觉法师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