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唇轻笑:
“妹妹如今已是郡主,怎么还这般拘礼?”
平阳公主亲手为崔鸢宁系上玉佩,“这枚凤纹玉佩是父皇赐我的及笄礼,今日转赠妹妹,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如若不是因为有她,估摸着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不上身孕。
崔鸢宁低垂着眼睫,指尖轻轻抚过玉佩上精致的凤纹,触感微凉,却似有千斤之重。
平阳公主的这份心意实在是太过于贵重了,她声音轻软,却字字清晰道:
“公主厚爱,臣女愧不敢当。”
平阳公主笑意更深,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动作亲昵如姐妹: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若非你替我查出那碗补药里的蹊跷,只怕我这辈子都要被人蒙在鼓里。”
再者说,她一直都觉得崔鸢宁的身上似乎是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也或许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没有任何能够交心的朋友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
崔鸢宁闻言,指尖微微一顿,抬眸对上平阳公主温柔的目光。
那双杏眸里盛着真诚的感激,却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寂寥。
“公主言重了。”她轻声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平阳公主叹了口气,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
“你知道吗?这深宫之中,人人都戴着面具。我从没有想到贤妃娘娘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来,要知当初她与我的母亲一同进宫为妃,一路扶持过来的,最后却变成了这样一个结局……”
去年的重阳宴上,她们还一起饮酒甚欢……
崔鸢宁听出了平阳公主口中失落的语气,她能够感受的到平阳公主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所以说难免会被那些事影响心绪,她淡淡开口道:
“臣女能够理解公主的心情。在这深宫之中,人心难测,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在一夕之间变成陌路。”
她顿了顿,开口道:“公主若不嫌弃,臣女愿常来陪您说话。”
平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染上几分促狭的笑意:
“你愿意来陪我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不过妹妹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也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崔鸢宁闻言,耳尖罕见的微微泛红。
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臣女……暂时还未考虑这些。”
“这可不行。”平阳公主佯装严肃地摇头,“我认识不少青年才俊,不如让我给你引见引见才是。”
“公主不用替我操心这些。”
崔鸢宁清冷的面容中带着几分无奈,“臣女现在只想好好侍奉父母,。”
平阳公主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好,我不说便是。”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过几日便是上巳节,宫中要举办曲水流觞宴,妹妹可一定要来。”
崔鸢宁正要推辞,平阳公主已经抢先道:
“不许说不。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你。”
她神色柔和从容轻声道:“就当是陪我解闷,如何?”
面对公主期待的目光,崔鸢宁只得轻轻点头:“臣女遵命。”
二人说着话,外面的宴席也开始了,公主府中陆陆续续的都燃起了灯,夜景十分不错,平阳公主见她应下,眼中笑意更浓,执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这才对嘛。上巳节那日,咱们好好说说话。”
窗外传来丝竹之声,隐约可见远处回廊下宫娥们捧着食盒穿梭的身影。
崔鸢宁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草的香囊:
“前些日子调制了些安神的香料,公主夜里若是睡不安稳,可以放在枕边。”
平阳公主接过香囊,凑近轻嗅,一股清冽的梅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药草气息,令人心神一静。
她心下十分喜欢,“这香囊倒是不错,多谢。”
崔鸢宁摇摇头道:“公主客气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的声音,“公主,宴席已经开始了,还请您移步去前厅。”
前厅内灯火通明,金丝楠木的雕花屏风将厅堂分隔成数个雅致空间。
当平阳公主携着崔鸢宁的手一同出现时,满座宾客皆是一怔。
席间交头接耳的私语声霎时凝固,数十道或惊诧或探究的目光如潮水般涌来。
“公主竟与崔家姑娘这般亲近?”
明明这二人是刚刚认识,为何会携手同出?
御史夫人手中的团扇停在半空,扇面上绣着的蝶翅在烛火下微微发颤。
刑部侍郎之女捏紧了帕子,盯着崔鸢宁腰间那枚在行走间若隐若现的凤纹玉佩,酸涩道:
“那可是御赐之物……”
崔鸢宁察觉到四周灼人的视线,脊背却挺得更直。
她今日穿着淡青色的广袖留仙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步摇,在这满室珠光宝气中反倒显出几分清雅脱俗。
平阳公主似是察觉到她的紧绷,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转头对众人笑道:
“本宫来迟,诸位见谅。”
这一声如石子入水,席间立刻活络起来。
女官们捧着鎏金酒壶穿梭其间,琉璃盏中琥珀色的琼浆映着烛火,将宾客们的笑容都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
崔鸢宁被安排在公主右侧的首席,这个位置引得几位世家小姐脸色微变。
一个初出茅庐,没有任何底蕴的世家女竟然能够坐在那么那么重要的位置。
“尝尝这个。”平阳公主亲自夹了一筷胭脂鹅脯放在她面前描金瓷碟中,“御厨新研制的做法,用玫瑰露腌渍过。”
鹅肉入口即化,甜香中带着微醺的酒气。
崔鸢宁正要道谢,忽然一个身着浅粉衣裙的丫鬟端着酒壶踉跄了一下,整壶琼浆不偏不倚洒在了她的衣袖上。
“奴婢该死!”
丫鬟扑通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发颤。
冰凉的酒液顺着袖口渗入里衣,崔鸢宁微微蹙眉。
平阳公主脸色微沉,正要发作,崔鸢宁却轻轻按住她的手:
“无妨,换件衣裳便是。”
“还不快带崔小姐去更衣!”平阳公主冷声道,转头又对崔鸢宁柔声说:“我让青黛陪你去。”
“不必麻烦。”
崔鸢宁摇头轻声道:“让这位妹妹带路就好。”
丫鬟战战兢兢地起身,引着崔鸢宁穿过曲折的回廊。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走着走着,崔鸢宁忽然发现这不是去厢房的路。
“这是去哪?”她停下脚步。
丫鬟回头,脸上惶恐的神色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诡异的笑容:
“郡主别急,马上就到了。”
崔鸢宁心头警铃大作,忽然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
她迅速屏住呼吸,但还是吸入了一些,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你......”
她踉跄着扶住廊柱,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丫鬟的笑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对不住了郡主,奴婢也是受人之托。”
崔鸢宁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指尖狠狠掐入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尖锐的疼痛让她暂时清醒了几分。
她佯装昏厥,身子软软地倒下,却在倒地瞬间摸到了发间的玉簪。
丫鬟蹲下身来检查,崔鸢宁猛地抬手,玉簪尖端抵住了对方咽喉。
“谁派你来的?”她声音冰冷,哪还有半分虚弱之态,方才那模样分明是装出来的。
丫鬟大惊失色:“你...你怎么...”
崔鸢宁手上用力,玉簪刺破皮肤,一丝鲜血渗出:
“还不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