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鸢宁随着平阳公主穿过曲折的回廊,步入内室。
推门而入,一股清雅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与外头喧闹的园子截然不同。
室内陈设典雅而不失华贵。正中央摆着一张紫檀木雕花案几,上面搁着一盏青玉香炉,袅袅青烟从中升起。
两侧是两排黄花梨木圈椅,椅背上精雕细琢着缠枝莲纹。
东面墙上挂着一幅《寒江独钓图》,笔法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靠窗处设着一张琴案,案上摆着一把古琴,琴身乌黑发亮,琴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琴旁放着一个青瓷花瓶,瓶中插着几枝新折的梅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崔鸢宁的目光被那把古琴吸引,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是?”
平阳公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唇角微扬:“这是前朝制琴大师柳宗元所制的松风,本宫珍藏多年,今日得遇知音,不如崔小姐用它为本宫再奏一曲?”
崔鸢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松风琴乃当世名琴,据说音色清越如松涛,没想到竟在公主手中。
她正要婉拒,却见公主已亲自引她至琴案前。
“公主厚爱,臣女不敢当。”崔鸢宁福身道。
平阳公主却执起她的手,轻声道:“本宫一见崔小姐便觉亲近,不必如此拘礼。”
她顿了顿,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神色,“其实……本宫是有事相求。”
崔鸢宁微微一怔。
只见公主挥手示意侍女退下,待室内只剩她们二人时,才低声道:
“崔小姐可知,为何本宫今日是因何事特意邀你前来?”
崔鸢宁摇头。
平阳公主轻叹一声,走到窗边,望着园中盛开的梅花:
“本宫听闻崔小姐不仅琴艺高超,更精通医术。本宫多年求子不得,近来夜不能寐,而太医院开的方子皆不见效。”
原来如此。
崔鸢宁心中了然。
她早听闻平阳公主与驸马恩爱至极,只是多年未有子嗣,成了公主的心病。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臣女愿为公主诊脉。”崔鸢宁恭敬道。
平阳公主伸出皓腕,崔鸢宁三指轻搭其上,凝神细察。片刻后,她眉头微蹙,又请公主换另一只手。
室内静得能听见香灰落下的声音。
崔鸢宁收回手,沉吟道:“公主可是每逢月事,便腹痛如绞,且经血中带有紫黑色血块?”
平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正是。太医院只说本宫体寒,开的都是温补之药。”
“恕臣女直言,公主并非体寒,而是肝郁气滞,血瘀胞宫。”崔鸢宁轻声道,“温补之药虽无大害,却不对症。”
她目光落在琴案旁的花瓶上,那几枝兰花开得正艳,却隐隐透着一股不自然的香气。
“公主平日熏香,可是用的这瓶中的兰花?”
平阳公主点头:“这是进贡的雪魄冰兰,香气独特,本宫甚是喜爱。"
崔鸢宁走近细看,只见花瓣上隐约可见细小的金色纹路。
她心中一凛,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拂过花瓣,帕上竟沾了些许金色粉末。
“公主,此梅有问题。”她沉声道,“花瓣上被人涂了金蚕粉,久闻会导致女子不孕。”
平阳公主脸色骤变:“什么?!”
“此物无色无味,混在香料中难以察觉。”崔鸢宁解释道,“公主长期接触,毒素已入血脉。所幸发现得早,尚可医治。”
她话音刚落,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崔鸢宁警觉地转头,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有人偷听!”平阳公主惊呼。
崔鸢宁快步走到窗前,却已不见人影。
她弯腰拾起窗棂上挂着的一缕丝线,是上等的云锦,绝非寻常下人能用。
今日往来的宾客众多,一时间也难以锁定来人的身份。
平阳公主看到这一幕时,面色更是苍白,她没想到公主府中居然还有居心叵测之人,若是不早些解决的话,恐怕后患无穷,:“崔小姐,此事……”
“公主放心,臣女必守口如瓶。”崔鸢宁郑重道,“当务之急是先为公主解毒。”
她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几味药材,现场配了一副方子。
“此方需连服七日,期间切忌再接触此梅。七日后臣女再来复诊。”
平阳公主紧紧握住她的手:“崔小姐大恩,本宫没齿难忘。”
崔鸢宁正欲告辞,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侍女慌张跑来:
“公主,不好了!贵妃娘娘突然晕倒了,陛下传您即刻入宫!”
平阳公主神色一凛:“本宫知道了。”
她转向崔鸢宁,低声道,“贵妃是本宫生母,此事蹊跷,崔小姐可愿随本宫一同入宫?”
崔鸢宁心知此去凶险,但看着公主恳切的眼神,终是点头应下。
马车疾驰向皇宫。
路上,平阳公主忧心忡忡:“母妃一向康健,怎会突然得病?”
崔鸢宁若有所思:“公主,贵妃娘娘可也喜欢那进贡的香料?”
平阳公主猛地抬头:“你是说...?”
“臣女只是猜测。”崔鸢宁谨慎道,“一切还须见到贵妃娘娘才能确定。”
入宫后,她们直奔贵妃的昭阳殿。
殿内药气弥漫,太医们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龙榻上的贵妃面色青白,唇边还有未擦净的血迹。
皇帝在一旁焦急踱步,见平阳公主进来,连忙道:
“皇儿,快来看看你母妃!”
崔鸢宁趁机上前为贵妃诊脉,发现脉象紊乱,与平阳公主的症状有相似之处。
她悄悄检查了贵妃枕边的香囊,果然发现了同样的金色粉末。
“陛下。”她上前一步淡淡道:“臣女或有办法救治贵妃娘娘。”
皇帝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崔家女?”
他只知崔家女十分有魄力,没想到居然还精通医术。
平阳公主连忙介绍,“父皇,崔女郎的医术高明,何不让她来试一试?”
在皇帝的准许下,崔鸢宁取出银针,为贵妃施针。
几针下去,贵妃的呼吸渐渐平稳。
她又开了一剂解毒方,亲自煎药。
药成后,贵妃服下不久,面色便好转许多。
皇帝大喜:“崔小姐医术超群,朕要重重赏你!”
崔鸢宁跪拜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女本分。只是……”
她犹豫片刻,“贵妃娘娘与平阳公主所中之毒非同小可,恐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帝面色一沉:“查!给朕彻查!”
当夜,禁军在贵妃宫中抓获一名试图销毁香料的宫女。经审问,宫女供出幕后主使竟是宫中的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平阳公主难以置信,“她一向与母妃交好,怎会如此?”
崔鸢宁轻叹:“宫廷之中,人心难测。”
案件水落石出,贤妃因谋害皇嗣被废为庶人。
皇帝感念崔鸢宁救驾有功,特准她随时入宫为贵妃调理。
平阳公主拉着她的手:“崔小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的话……”
崔鸢宁轻声道:“没什么的能帮到公主,是臣女的荣幸。”
平阳公主忽然道:“崔小姐可愿做本宫的义妹?本宫已求得父皇恩准,封你为郡主。”
崔鸢宁受宠若惊,正要推辞,公主却已将一枚玉佩塞入她手中:
“这是本宫的心意,望妹妹不要拒绝。”
崔鸢宁也没想到平阳公主待人竟然如此真诚,若是一味的拒绝恐怕只会让人寒心,她略犹豫了片刻,随后郑重的接过了那枚玉佩,
“好,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公主尽管开口。”
看着崔鸢宁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平阳公主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