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您眼里只有姐姐,夸她聪慧,赞她端庄,而我呢?我无论做什么,都只是胡闹!”
她声音尖锐,带着多年积压的怨毒,“就连赵家的婚事,您明知我心仪赵公子,却还是给了姐姐!”
林侍郎闻言,面色铁青:“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赵家与瑟瑟早有婚约,你非要如此无理取闹?”
“婚约?”林茉冷笑,“不过是您偏心罢了!姐姐死了,您痛不欲生,可若今日死的是我,您怕是连一滴泪都不会掉吧?”
这话像刀子般刺进林侍郎心口,他踉跄一步,竟一时语塞。
崔鸢宁冷眼旁观,忽然开口:“林二小姐,你恨的究竟是林大小姐,还是你自己?”
林茉一怔。
“你嫉妒她得父亲宠爱,嫉妒她与赵公子有婚约,甚至嫉妒周小姐与她交好。”崔鸢宁缓缓道,“可你从未想过,林大小姐待你如何?”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递给林茉:“这是在林大小姐妆奁暗格中找到的,是写给你的。”
林茉手指微颤,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工整地写着:
“茉儿,父亲已答应待我出嫁后,将城西的庄子给你作嫁妆。赵家表弟人品端方,我与他商议过,他愿在族中为你择一良配。你我姐妹,终是一家人。”
信纸末尾,还画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林茉盯着那朵花,忽然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纸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摇着头,声音却越来越弱,“她怎么会……”
崔鸢宁轻叹:“林大小姐临死前,挣扎着捉住茉莉花枝,或许她想抓住的或许不是凶手,而是你。”
林茉终于崩溃,瘫跪在地嚎啕大哭。
她原以为阿姐对她百般苛刻,更是不将她放在心上,可原来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林侍郎叹着气让衙役将林茉关入了大牢,不管如何做错了事就是该自己承担。
“此事还是要多谢崔姑娘和公孙大人,能够还小女一个清白,日后所有什么用得上林某的事情尽管开口,绝对不会有任何推辞。”
出了林家后,崔鸢宁与公孙留良二人静默了许久都未曾开口说什么,或许是因为林茉太过偏执,所以才会酿成如此大祸,亦或是林大人的偏心所致,错综复杂……
公孙留良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温声道:“宁宁师妹,多谢你这几日的帮忙。”
“我听说后街新来了一家面馆,不如我们去试一试如何?”
崔鸢宁挑起眉头微微一笑,打趣道:“哦?我帮了师兄这么大一个忙,师兄就只请我吃碗面么?”
她平日里不怎么爱笑,看起来就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疏远,可现在笑意却十分温和,再加上她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淡,几乎快要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公孙留良被她这一笑晃了神,耳尖微红,轻咳一声道:
“那宁宁师妹想吃什么?云翠楼的八宝鸭,还是如意坊的蜜饯果子?”
崔鸢宁拢了拢衣袖,忽然指着街角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
“我要那个。”
公孙留良愣住:“就...糖葫芦?”
“怎么?师兄舍不得三文钱?”崔鸢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不是我吃,带回去给我家的幼弟,想来他应该很是喜欢。”
公孙留良闻言,立即掏出荷包买了最大最红的两串。
崔鸢宁从他手中接过了糖葫芦。
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走,公孙留良忽然道:“师妹,其实林大小姐那封信……是你仿写的吧?”
崔鸢宁脚步一顿。
“林大小姐的妆奁早被翻检过多次,若有信早该发现。”公孙留良温声道。
崔鸢宁垂眸:“这些都并不重要,林茉需要这封信,哪怕它是假的。”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公孙留良顿悟,忍不住夸赞道:
“师妹大才,这案子若没有你恐怕没有这么好解决,师妹你可真是秀外慧中、聪明伶俐、才智过人、才高……”
“师兄。”崔鸢宁听的头大,随即就将手中的一串糖葫芦塞进他嘴里,“再说这些客套的话,下次验尸你就自己翻那些腐尸吧。”
公孙留良被酸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含糊不清道:“宁宁,你怎的如此过分?我定要告诉师傅他老人家。”
崔鸢宁淡淡道:“师傅他老人家如今都不在盛京,你如何能告的了我的状。”
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大理寺,公孙留良准备去拿卷宗,便让崔鸢宁先等一等他,四处走走,看看风景什么的。
崔鸢宁最近一直都忙于各种事,整个人也有些困乏了,听闻大理寺中有一个曲水流亭,她便想去逛一逛。
刚走了没几步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冷高贵,身姿挺拔出众,犹如孤松白鹤,神谪降临。
竟是太子裴烬!
崔鸢宁脚步微滞,正欲行礼,却见裴烬已转过身来。
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袭月白锦袍衬得眉目如画,只是那凤眸依旧深不见底。
“崔姑娘。”
他微微颔首,袖口银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崔鸢宁轻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他们二人倒是有些时日没有遇到了,所以在大理寺见到他时崔鸢宁心中还微微有些惊讶。
裴烬的目光落在崔鸢宁手中的糖葫芦上,眉梢微挑:
“崔姑娘也喜甜食?”
崔鸢宁下意识将糖葫芦往身后藏了藏:“是给幼弟带的。”
“原来如此。”裴烬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听闻崔姑娘近日协助破获了林府命案,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崔鸢宁没想到这案子今日才结,太子竟就已得了消息,能够稳坐东宫之位的看来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她口中道:
“殿下谬赞,不过是略尽了绵薄之力。”
她眉眼低垂,虽说二人的身份上有所差距,可她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裴烬的目光轻轻从她的脸上扫过的时候,竟然发现她脸上的瘢痕基本已看不出来什么了,皮肤白皙细嫩放佛吹弹可破,眉眼间更是清秀至极。
只不过那目光并未在崔鸢宁脸上停留太久,便移开了,毕竟长时间盯着一个女郎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好。
他轻轻咳嗽一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宁宁!”公孙留良抱着几卷文书匆匆赶来,待看清眼前之人,慌忙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裴烬神色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公孙大人不必多礼。”
公孙留良直起身,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笑道:
“没想到殿下与宁宁相识。”
上回他就发现了殿下对宁宁好像有些不一样。
裴烬听到他口中“宁宁”二字的时候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语气更是疏离冷到淡道:
“崔姑娘医术高明,曾为本宫诊治过。”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公孙留良轻咳一声道:“殿下今日来大理寺,可是为了上月那桩漕银案?”
裴烬颔首:“正是。此案牵涉甚广,本宫想调阅几份卷宗。”
“那微臣这就带殿下去......”
“不必麻烦公孙大人。”裴烬打断道,“本宫已命人去取了。倒是崔姑娘。”他转向崔鸢宁,“本宫近日偶得一本西域医书,上面记载了几味奇特的解毒方子。崔姑娘若有兴趣,可随时来东宫一观。”
崔鸢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行礼道:“多谢殿下厚爱,改日定当登门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