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鸢宁虽然对医书还是比较感兴趣,可她每次面对裴烬的时候心里都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是手足无措,有些不自然。
这感觉来得莫名,想当年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就能独自应对盛京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富商刁难,尚能从容周旋,何曾这般方寸大乱过。
如今只是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心头却微微一动。
裴烬闻言后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月白色的衣袍在风中轻扬,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公孙留良长舒一口气,凑到崔鸢宁耳边小声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这般和颜悦色?上次他来大理寺,可是把几位大人都吓得不敢出声。”
崔鸢宁望着裴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漕银案有了新进展?”
“哎呀,管他呢!”公孙留良拍了拍怀中的卷宗,“走吧师妹,我送你回府。”
崔鸢宁点点头,眼下暮色渐沉,街边灯笼次第亮起,二人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崔府。
这还是公孙留良第一次过来,看到如此气派的宅院忍不住惊叹道:“师妹你家是真的阔绰啊。”
他当时还在外办案,听人说崔家的女郎以一己之力就让崔家得以沉冤昭雪,还得了圣上的亲笔御书。
他便知道此人是宁宁了。
师妹不管是在什么方面都是十分不错,简直就让人望尘莫及,当初学医的时候她天赋异禀,就处处高过自己一头,如今这门头也是修的比公孙府的气派。
看来自己得加紧些了,他作为一个男子总不能比师妹差太多才是。
崔鸢宁看着他那轻佻含笑的桃花眼中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谁不知晓他公孙家世代都是官身,如今家中更是出了一个贵妃,在朝中如日中天,颇得圣宠。
她不由失笑,抬手轻推了他一把:“少在这儿装模作样,公孙家的宅子比我这大了一倍不止。”
更不要说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
公孙家绝对能够排上世家的前三之流。
往日还未做官时,公孙留良便是一个十足十的纨绔,再加上他面皮子生的俊朗,招惹了无数的芳心。
如今倒是收敛了不少。
公孙留良夸张地捂住胸口,作受伤状:“师妹这话可伤我心了,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崔鸢宁看了一眼天色,随后道:“少说些贫嘴的话,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今日不如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
公孙留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拖长了声调:“师妹留我用膳,莫非是舍不得我走?”
崔鸢宁早已习惯他这般不着调的模样,无奈地摇头:“你若不愿,现在便可掉头回府。”
“别别别,”公孙留良连忙摆手,笑嘻嘻地跟上她的脚步,“师妹盛情相邀,我岂能辜负?”
二人刚踏入前厅,便见管家匆匆迎上来,低声道:“小姐,方才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了一盒药材,说是给小姐研习医理之用。”
崔鸢宁脚步一顿:“何时送来的?”
“就在小姐回府前一刻。”管家恭敬答道,“来人放下东西便走了,说是殿下吩咐不必惊扰小姐。”
公孙留良在一旁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太子殿下对师妹倒是格外关照啊,这又是送书,又是送药材的,当真是贴心。”
崔鸢宁也不知裴烬是个什么想法,面上微热,故作镇定道:
“不过是些寻常药材罢了,殿下宅心仁厚,不足为奇。”
公孙留良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是吗?可我听说,太子殿下从不轻易赠人物件,尤其是送给女子。”
崔鸢宁心头一乱,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言。”
公孙留良见她耳尖微红,识趣地不再打趣,转而道:“不过话说回来,太子殿下近日似乎对漕银案格外上心,连带着大理寺都忙得脚不沾地。”
崔鸢宁眸光微动:“此案牵连甚广,殿下亲自督办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朝中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的,一旦行差踏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身居高位者往往也身不由己。
更不要说眼下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六皇子。
崔鸢宁想到当初给裴烬医治的时候,他身上所中的毒不只一样,便能够看的出究竟是有多少人想要害他的性命。
“阿姐,你回来了啦!”
她还在出神中便听到一个十分稚嫩的童声,抬眸望去原来是崔墨白散学归来了。
他十分自然的跑到了崔鸢宁的面前,扬起嘴角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乖巧道:“阿姐,我好想你啊。”
崔鸢宁揉揉他的脑袋随后将公孙留良方才买的糖葫芦递给他,崔墨白这时才发现前厅里面多了一个人,那人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亲切。
崔墨白接过糖葫芦,眼睛亮晶晶的,却仍不忘规矩地向公孙留良行礼:“公孙哥哥好。”
公孙留良被这声“哥哥”叫得心花怒放,蹲下身与他平视:
“小墨白都长这么高了?上次见你时还只到这儿呢。”
他比划着自己的腰间位置。
崔鸢宁看着弟弟小口小口地咬着糖葫芦,忽然想起什么:
“墨白,今日夫子教的文章可会背了?”
崔墨白点点头,“夫子教的所有文章我都会背呢,只是我每次全都一字不漏的背出来夫子好像有些不高兴。”
明明学的那些东西很简单,可夫子偏偏要将好多遍,听的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崔鸢宁一听心下也明白了,想来是因为墨白天生聪明,所以才受到了针对,毕竟那个夫子是考了许久才考上秀才的,定然讨厌极了墨白这种有天赋的孩子。
不过这么长久下去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墨白的天赋极有可能会被埋没。
崔鸢宁眉头微蹙,正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此事,一旁的公孙留良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随即笑着开口道:
“这有何难?我认识白鹿书院的周夫子,不如让墨白去那儿读书如何?”
崔鸢宁闻言一怔:“白鹿书院?”
那可是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非权贵子弟或科举佼佼者不得入,她当时也有意将墨白送进去,不过她的关系大多都在生意场和江湖上,所以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门道。
公孙留良摇着折扇,神色轻松:
“周夫子欠我父亲一个人情,安排个学生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墨白天资聪颖,去了也不会丢人。”
崔墨白仰着小脸,眼中满是期待:“阿姐,白鹿书院里是不是有很多厉害的书?”
崔鸢宁看着弟弟纯真的眼神,心中微动。
她转向公孙留良,正色道:
“师兄,此事当真可行?”
公孙留良收起玩笑之色,认真点头:“自然。”
他话锋一转,“师妹若觉得欠我人情,不如多给我炼制几颗解毒丸。”
崔鸢宁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好,一言为定。”
几人说话间,崔墨衡也过来了,看到公孙留良的时候他微微一怔,随即拱手行礼:“公孙大人。”
公孙留良连忙正色还礼:“崔兄不必多礼,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崔墨衡心中对公孙留良十分敬佩,少有这样的青年才俊,见他和宁宁的关系不错,心下更是欣慰,便误以为二人之间有些情愫,于是笑道:“公孙大人客气了,您与舍妹交好,便是我们崔府的贵客。”
崔鸢宁从他口中不知为何品尝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