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山只道是那公孙留良与崔鸢宁二人共同勾结来谋害他,不然平白无故的怎会欠下七千两银子?
可白纸黑字已经落下,即便他想狡辩恐怕也没了任何可能,看到二人得意的嘴脸,江云山只觉得心下不爽利,便也没了留下来的必要,与江云山等人也没有逗留,而是马不停蹄的就出了醉香楼。
带他们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周围的人也慢慢散去,雅间终于恢复平静。
侍卫们也悄无声息地退回屏风后,只剩下满地狼藉提醒着方才的闹剧。
崔鸢宁才回过头来对着江云疏道:
“真是对不住了师兄,今日扫了你的兴致,这酒还被人给砸了。”
公孙留良摇扇轻笑:“无妨,这出戏可比喝酒有趣多了,再说了宁宁前些日子不是才送了我两壶梨花白么?不比得玉液清差多少。”
只是他一向嗜酒如命,看着地上碎了的酒壶忍不住叹了叹气,“哎呀,只是可惜了……方才就再多要点银子的,亏了亏了……”
此时醉香楼外,江云疏拽着愤愤不平的弟弟快步走向马车,等上了马车,江云山义愤填膺道:
“大哥!那贱人分明是在讹诈!”
江云疏什么也没说,而是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江云山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疼,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兄长:“大哥,你怎么打我?”
“蠢货!”江云疏面色阴沉,“我不是已经让人送你出城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了也就罢了,偏生又惹出了七千两银子的外债,江家现在本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今更是火上浇油。
若他不是江家的长子,他必然是不想再收拾任何烂摊子。
江云山不服气地嘟囔:“分明是他们设局害我......”
可看到江云疏那双布满了血丝发红的眼睛,他一时间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江云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公孙留良是什么人?他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公孙世家!不然你以为崔鸢宁为何敢如此嚣张?”
江云疏话未说完,突然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渍溅在靛青的锦袍上,显得触目惊心。
“大哥!”江云山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兄长,这才发现对方的手冰凉得可怕。
惨白的月光照在江云疏的脸上,他眼下两片青黑格外醒目。
“停车!”江云山猛地掀开车帘,对着车夫吼道:“去医馆!快!”
“不必……”江云疏虚弱地摆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先……先回府……”
若是现在去医馆的话恐怕会惹人误会,江家已经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江云山见长兄坚持,便也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当即道:
“好。”
夜色中的江府灯火通明,管家早备好了热参汤。
江云山半跪在榻前,看着医者施针时兄长紧蹙的眉头,突然发现对方鬓角竟已有了几丝白发。
记忆里那个在演武场一招制服烈马的长兄,何时变得这般憔悴?
“二公子。”老管家悄悄拉他衣袖,“账房刚来报,现在府中现银只有六百两,要一下拿出七千两的话恐怕实属不易啊。”
江云山出声打断道:“从我私库里出。”
可他的声音哑得自己都吃惊。
后半夜时江云疏终于睁开眼,看到江云山守在自己的床前一脸愧疚的模样,心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云山性子莽撞,多加教导就是。
江云山见他醒了,便慌忙起身,膝盖撞到桌角也顾不上揉,
“我把城东两间铺面盘出去了,加上我存之前存的银两已经足够了。”
他话说到一半而后垂下头来,“长兄,我知道错了,日后必然不会再这样气你了。”
江云疏望着弟弟低垂的脑袋,原本绷紧的面容稍稍缓和。
他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接过江云山递来的参茶抿了一口,茶水温热,却掩不住舌尖泛起的苦涩。
“你可知我为何动怒?”
江云山将头埋的更深了,“我不该去醉香楼给长兄惹是生非。”
最重要的是他当时不该冲动将那酒壶给砸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又惹下一笔欠款。
要是下次再遇到崔鸢宁,他一定不会再轻易被她激怒,定要想个有用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报复回去。
他眼神微微一暗,江云疏便知他在想什么了,当即劝告道:
“现在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还有崔鸢宁……最好是不要招惹。”
崔鸢宁已经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怯弱的崔鸢宁。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隐隐有种感觉,若是崔鸢宁真的想要动手的话,江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更不要说云山冲动易怒,恐怕只会被她耍的团团转。
“再过几个月便是春闱,你且收拾行装,明日启程去青州别院。”
江云山十分不解,“长兄什么现在还要赶我走?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给你惹是生非了,更何况我欠了七千两银子,铺子什么的都还没有置换,现在走恐怕有些不妥。”
“银子的事我自会处置。”江云疏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你在京中树敌太多,去避避风头吧,这次若是再半途跑回来,日后我必然不会再管你。”
江云疏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意味。
江云山沉默片刻随后道:“好。”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都要崔鸢宁付出付出代价……
崔府
春杏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看到崔鸢宁的时候十分高兴道: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崔鸢宁见她喜出望外,唇角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今儿个怎么了?捡到银子了不成?”
听到小姐打趣自己,春杏娇嗔道:“这可是没有的事。”
“只是大公子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奴婢想早些告诉小姐,所以才显得激动了些。”
崔鸢宁闻言一顿,“大哥能起身了?他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春杏道:“可不是么!方才奴婢去给大公子送汤药,却见他自个儿扶着门框走到院里的海棠树下,还问奴婢小姐何时回府呢。”
崔鸢宁眼睛一亮,提起裙角就往西院赶,春杏在后头直喊,“小姐当心脚下!”
待她们赶到海棠树下的时候,崔墨衡手中正拿着一把长剑,剑尖轻点地面,似乎在试探力道。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宁宁回来了。”
崔鸢宁轻声道:“大哥这才刚刚恢复过来,怎么不好好休息?”
“躺了这些时日,骨头都要生锈了。崔墨衡将长剑换到左手,突然挽了个剑花,“你看,左手剑也使得。”
剑锋划过海棠枝头,几片花瓣簌簌落下。
崔鸢宁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心知他是在强撑,却不忍拆穿。
那龙血菩提虽好,却也不是能够马上药到病除的,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兄长他太过于心急了。
不过她也能理解,长兄应当是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春杏机灵地搬来藤椅,“大公子快坐下歇歇,小姐特意让人从南边带来的新茶,奴婢这就去沏来。”
崔墨衡坐下后拿帕子轻轻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虽说还没有恢复到和以前一模一样,但已经好了不少,等再过些时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他坐下后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关心道:
“宁宁你这是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