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窗前,崔鸢宁支着下巴看得饶有兴致。
公孙留良看到这幕的时候也是忍俊不禁,他就说宁宁今日怎么这么反常,“原来你早瞧见江家的人来了。”
“师兄谬赞。”她轻轻将眼前的窗户推开了些,让自己看的更真切,“不过是恰好知道了,江云疏今日必会来找你求情罢了。”
有时候自己出手,还不如看戏来的痛快。
楼下争执愈烈,那舞姬吓得缩在一旁。
陆湛被江云疏攥着衣襟,脸色越发的难看,他刚刚那般说只是恼江云疏一来就冤枉他而已,实则并不想与他打斗,随即一把推开江云疏,整了整衣襟冷声道:
“江二公子若真有闲心,不如想想怎么救珠儿出来。”
他看了眼醉仙楼二楼,“毕竟还有些人可等着看江家的笑话呢。”
江云疏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正对上崔鸢宁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举起酒杯遥遥一敬,唇边梨涡若隐若现。
江云疏见状眼神一暗,不禁想到这些时日他不停的奔波皆是因为崔鸢宁的一个赌约,若当时她不说那些,恐怕珠儿也不会就此掉入她的陷阱,可他现在除了认错也别无他法……
江云疏压制住心头那点怒意,提起衣摆正准备上楼时,旁边忽然窜出来了一道人影,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应该被送走的江云山!
这江云山原本也出了城,可他转念一想此事又并不是他故意为之。
再说了,即便是自己搞砸了事情,也不该让长兄来替他承担这个后果,所以他便准备亲自回来与公孙留良当面致歉。
谁知他偷偷跟着江云疏过来,却发现了坐在江云疏身侧的崔鸢宁,脑中那根高度紧绷的弦彻底就断开了。
江家三番几次的倒霉,定然是她在从中作梗!
“崔、鸢、宁!”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突然转身就往楼里冲。
陆湛与江云疏见状一愣,反应过来后只觉得不妙,然后也跟了上去。
公孙留良合起扇子敲了敲掌心:“这下可热闹了。”
崔鸢宁从容地给自己斟了杯新酒:“师兄现在回避还来得及。”
“岂能让你独享好戏?”
他笑着击掌三下,雅间屏风后立刻闪出四名带刀暗卫。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雅间,江云疏踹开门的瞬间,崔鸢宁正将一枚蜜饯喂进口中。
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
“江二公子这是要拆了醉仙楼?”
“你少装模作样!”江云山一时间气不过,便徒手打翻她面前的酒壶,“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你在背后搞鬼?!”
酒壶破裂的一瞬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桌子往下流了一地,有些还滴落到了她的身上。
崔鸢宁看着浸湿的裙角,眸色骤然转冷。
这酒水可并不普通,是她花了不少心思才酿制出来的,失败了上百次才能够得到这么一小壶,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延年益寿。
若不是今日师兄过来,她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可现在却被江云山这个蠢货给打碎了。
江云山见崔鸢宁盯着地上的酒液出神,以为她是心虚了,更加咄咄逼人:
“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在从中搞鬼!”
崔鸢宁缓缓抬起头,眼中寒意凛然。
“江二公子。”她的声音轻柔得可怕,“你可知道这壶酒值多少两银子?”
江云山嗤笑一声:“不过一壶酒而已能有多贵?再说了,你崔鸢宁能喝得上什么好东西?”
崔家就算是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又怎么样,还不是空有名声,并无实权,也没有任何的底蕴。
十几两银子的酒水恐怕就是她喝过的最好的酒水了吧。
崔鸢宁轻声嗤笑,随后转头看向公孙留良,“那还请公孙大人为我作证。”
公孙留良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点头:“自然。”
江云疏察觉到不对劲,正要开口,却见崔鸢宁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珍稀药材。
“雪灵芝三两,千年人参五钱,天山雪莲一朵……”她慢条斯理地念着,“这些药材共计七千两白银,再加上我耗时三个月的心血……”
她抬眸看向江云山:“看在江家面子上,零头我就不要了,七千两,请江三公子现在就赔给我。”
江云山脸色顿时一白:“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酒能值四万两?”
崔鸢宁不紧不慢道:“江二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一问公孙大人。”
公孙留良挑眉:“此乃玉液清,这等珍品,七千两银子还算便宜了。”
江云疏闻言脸色大变。
他曾在古籍上见过记载,这玉液清确有起死回生之效,难怪崔鸢宁如此动怒。
“崔姑娘……”
他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崔鸢宁抬手制止。
“江大公子,”她冷冷道,“方才你弟弟打翻酒壶时,你可没拦着,所以你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江云疏一时语塞。
确实,他方才只顾着质问崔鸢宁,完全没在意那壶酒。
雅间内气氛剑拔弩张,四名侍卫已经按住了刀柄。
江云山这才意识到闯了大祸,额头渗出冷汗。
“我...我现在手上没那么多银子……”
崔鸢宁让人拿过了纸和笔:“那就请江二公子立个字据吧,在三日之内还清。”
江云山攥着笔杆的手微微发抖,即便是求到祖母哪里江家现在都不一定能够拿出一千两银子,更莫要说七千两,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污渍,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签下这个字据,当即就将笔重重拍在桌上:
“崔鸢宁!你分明是在讹诈!”
“讹诈?江二公子可知晓在醉香楼中若是弄坏了旁人的东西都必须照价赔偿的,若你实在是不配合的话也可以让玉公子出来,好生给你讲讲规矩。”
公孙留良听到这里时,眼神中闪过一抹兴味。
在场的人中或许只有他知道宁宁就是玉公子吧。
对于醉香楼中这一规矩,每一个过来的人都知道,就是为了规避哪些刻意寻衅滋事之辈。
若是赖账不赔的话,醉香楼便会派出专门的人守在那人的府邸,日日催收,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盛京,届时只会声名俱损,恐怕无颜再在盛京中苟活。
江云山闻言紧绷着下颚,他也听闻过醉香楼的这个规矩,只是没想到今日竟会栽在这上面。
可他实在是不想留下字据,当即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江云疏。
江云疏脸色铁青的看着他,明明他已经吩咐过让他出城避避风头,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不说,还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宾客,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
江云疏额角青筋暴起,随后咬着牙道:“签。”
此事闹大了,江家恐怕就要成过街老鼠。
江云山心中虽不情愿,可长兄都已经发话了,不得不重新拾起毛笔,颤抖着在纸上写下欠条。
崔鸢宁好整以暇地端起新换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江大公子倒是明白人。”
“不过……”崔鸢宁忽然开口,“公孙大人,还要劳烦您做个见证。”
公孙留良笑着接过欠条,仔细看过后点头:“字据无误。江二公子,三日后若不见银两,可别怪本官秉公办理了。”
江云山咬牙按下手印,眼中满是怨毒:“崔鸢宁,你等着!”
“我等着。”她嫣然一笑,将欠条收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