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鸢宁仍然记得,他们将江蕴珠接回来的那日就恨不得立马将她逐出家门,没有半分感情。
门外传来江母微弱的抽泣声,紧接着是江云疏压抑着怒意的声音:
“崔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江家养你十多年,这份恩情难道还抵不过些许龃龉?”
以养育之恩要挟?
崔鸢宁听后只想发笑,或许江云疏他们早忘了,在寒冬腊月的时候他们故意将东西掉在水中,随后逼她下去找,然后取笑她的狼狈的时候。
或许他们早就忘了将打碎的瓷瓶的碎片悄悄放到她饭食中,害得她吃出满口鲜血的时候。
一件件一桩桩,都清晰可见,历历在目。
江家于她来说就像是个魔窟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他们究竟是有什么脸敢提养育之恩?
崔鸢宁目光冰冷,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凉薄,
“江大公子此言差矣,江家何曾对我有过什么恩情。”
“难道是十二岁那年染了天花,你们把我扔在柴房等死的恩情?”
“还是说将我亲手养大的狸奴丢弃到枯井中是你们的恩情?”
她每说一句,江云疏等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而这时崔父和崔墨川也被门外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听到宁宁细数以往的遭遇时,二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过宁宁之前在江家过的居然是那样的日子。
都怪他们没有早点将宁宁接回来。
崔墨川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
他大步上前将朱红大门打开,狠狠地啐了江家人一口,随后就将妹妹护在身了后,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江大公子,你们江家就是这样对待养女的?"
崔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云疏的鼻子骂道:“畜生!我女儿在你们江家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门外的江母见状,慌忙冲进来拉住崔父的衣袖:
“崔老爷息怒,这其中定有误会……”
“误会?”崔鸢宁冷眼看着他们,随后掀开自己的衣袖。
雪白的手臂上赫然露出几道狰狞的疤痕,
“这也是误会?十三岁那年,江府表小姐说我偷了她的玉簪,你们不由分说就用烙铁烫我,这些疤痕至今未消!”
江母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从未想过,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崔鸢宁,如今竟会这般咄咄逼人。
“宁宁...”崔墨川心疼地握住妹妹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是兄长不好,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崔父再也忍不住,厉声喝道:
“来人!把江家的人都给我轰出去!从今往后,谁敢踏进崔府半步,打断他的腿!”
江母见此情形忙道:“崔老爷!当年是我们糊涂,可蕴珠毕竟是您的养女啊!她现在被官府的人捉拿了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崔老爷,你只需要让鸢宁承认那天她是故意针对珠儿的一场闹剧,就能够将蕴珠给解救回来了,鸢宁只是损害一点名声,却能救蕴珠一命,孰轻孰重,崔老爷您心里应该清楚啊。”
江云山也跟着补充道:“就是啊,崔伯伯,反正鸢宁妹妹的名声在盛京里也算不得好……让她揽下这桩事也不会怎么样的……”
崔鸢宁闻言,眸色骤冷,还未开口,崔墨川已先一步厉声喝道:
“住口!”
他一把攥住江云山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提起,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
“江云山,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议论我妹妹的名声?”
江云山被他掐得面色涨红,挣扎着去掰他的手:“放、放开......”
这又不是他故意如此说的,盛京里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崔鸢宁奇丑无比,作风又差,蕴珠妹妹刚回来,绝对不能背上任何骂名。
“墨川。”崔父沉声唤道,虽也怒极,却仍保持着理智,“松手,别脏了你的手。”
崔墨川冷哼一声,猛地将人甩开。
江云山踉跄着倒退数步,狼狈地跌坐在地。
崔父转向江母,目光如炬:“江夫人,我今日才算看清你们江家的嘴脸。鸢宁在你们眼中,竟是可以随意牺牲的物件?”
“不、不是......”江母慌乱地摆手,“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崔鸢宁缓步上前,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只是觉得我崔鸢宁活该为你们江家做牛做马,连名声都要双手奉上?”
她忽然一旁的春杏手中拿过一卷泛黄的册子,在江家人面前徐徐展开:
“江夫人可认得这个?”
江母定睛一看,顿时面如土色,那竟是当年江府下人记录的册子,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每次克扣崔鸢宁月例、故意给她送馊饭的记录,甚至还有指使人欺凌她的证据。
并且还有江家与茶商勾结,从中吃回扣的细节。
“这、这不可能......”江母颤抖着后退,“这些早该烧了......”
“是啊,本该烧了的。”崔鸢宁冷笑,“可惜你们府上那位老管家良心未泯,临死前托人将这册子交给了我。”
她转向父亲,声音轻而坚定:“爹,女儿这里有江家虐待养女的铁证,还有江蕴珠勾茶商的罪证。今日他们敢上门威逼,明日女儿就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
江云疏闻言大惊:“崔鸢宁!你疯了?江家养你十几年......”
“闭嘴!”崔墨川暴喝一声,一拳砸在江云疏脸上,“再提养育之恩四个字,我撕了你的嘴!”
江云疏被打得嘴角渗血,江母尖叫着扑上去:“疏儿!”
崔父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挥手招来家丁:
“把江家人给我扔出去。另外,传我的话,从今日起,崔家与江家势不两立!”
“崔老爷!”江母哭喊着跪倒在地,“您不能这样!蕴珠她......”
“江蕴珠罪有应得。”崔父毫不留情地打断,“至于你们江家。作恶多端,自有严惩!”
江母闻言,如遭雷击,瘫软在地。江云疏捂着流血的嘴角,眼中满是怨毒:
“崔鸢宁,你当真要做得这般绝?”
崔鸢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眸中寒光凛冽:
“绝?当年你们将我推入冰湖,害我险些丧命时,怎么不觉得绝?江云疏想毁我容貌时,怎么不觉得绝?”
她转过身去,随后挽住父兄的手臂,声音清冷如霜:“来人,送客。”
崔府家丁立刻上前,粗暴地将江家人拖拽出去。
江母的哭嚎声渐渐远去,崔府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崔墨川心疼地抚过妹妹手臂上的疤痕,声音沙哑:
“宁宁,这些年...你受苦了。”
崔父老泪纵横,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是为父的错,当年若不是为父疏忽,怎么会让宁宁遭此劫难。”
崔鸢宁轻轻拭去父亲眼角的泪,“爹,兄长,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女儿有你们护着,再不会受半分委屈。”
江家几人看着眼前紧闭着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却是又红又热,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看客,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是些嘲讽。
江母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只觉得羞愤难当,掩面就要离开,却被江云山一把拽住。
他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压低声音道:“母亲,不能就这么算了,崔家这般羞辱我们,若不报复,日后如何在盛京立足?”
方才被崔鸢宁数落了一通,更是难解他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