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鸢宁望着眼前这对父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缓缓起身,拾起地上的铁匣。
匣子入手沉甸甸的,锁扣处已经锈迹斑斑,显然年代久远。
“无辜?”她声音微冷:“当年崔家上下,又有谁不是无辜的?”
赵砚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那你现在杀了我们,和当年的瑞王又有什么区别?”
崔鸢宁的手指在铁匣上轻轻摩挲,闻言微微一顿。
夜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冷峻。
“我要的不是你们的命。”她终于开口,“而是真相。”
赵祥剧烈咳嗽起来,挣扎着从竹椅上滑落,跪伏在地:
“崔小姐明鉴,老奴愿意随你回京说出一切,只求小姐放我家阿砚一马。”
他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取他的咽喉!
崔鸢宁见状身形急转,拉着赵祥躲了过去,此刻箭矢擦着他的脖颈掠过,钉入身后的竹墙。
紧接着又是三支箭从不同方向射来,崔鸢宁软剑出鞘,剑光如练,将箭矢尽数击落。
“不要!”赵砚惊呼一声,扑过去护住赵祥。
院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七八个人正在逼近。崔鸢宁眼神一凛,一脚踢翻石桌作为掩体,同时将铁匣塞入怀中。
她对赵砚喝道:“带他进屋。”
第一波黑衣人已经翻墙而入。
崔鸢宁剑走偏锋,一个照面就刺穿了冲在最前那人的喉咙。
鲜血喷溅在青竹上,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
她心中一沉,这些人招式狠辣,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
赵砚搀着父亲刚退到屋檐下,突然一声闷响,赵祥胸口绽开一朵血花。
暗处竟还藏着弓箭手!
赵砚目眦欲裂,“爹!”
崔鸢宁纵身一跃,挡在两人身前,剑光如瀑,将第二轮箭雨尽数挡下。
但左肩仍被一支毒箭擦过,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咬牙撕下衣角缠住伤口,眼前已有些发黑,但仍旧咬紧牙关抵挡着攻势。
黑衣人趁机逼近,为首之人阴恻恻道:“交出铁匣,留你们全尸。”
崔鸢宁冷笑道:“瑞王府的狗,也配谈条件?”
她突然从腰间摸出三枚银针,闪电般射向不同方向。
暗处传来三声惨叫,埋伏的弓箭手应声而倒。
这是她保命的暗器,针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趁着敌人阵脚大乱,崔鸢宁一把拽起赵砚:“后门在哪?”
赵砚抱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指向灶房:“柴堆后面……”
三人刚退入屋内,前院就传来轰然巨响,有人用火药炸开了院门!
崔鸢宁踢翻油灯,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借着浓烟掩护,他们从后门逃出,钻进曲折的巷弄。
身后喊杀声渐远,但崔鸢宁知道,追兵很快就会赶来。
她强撑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出声道:“去济世堂,那里有人会保护你们。”
赵砚背着重伤的父亲,声音哽咽:“崔小姐这……”
崔鸢宁的嘴唇已经泛紫,毒性开始发作,手上却死死攥着怀中的铁匣,她呵斥道:“别废话,快些走。”
赵砚咬牙,背着奄奄一息的父亲,转身钻入小巷深处。
崔鸢宁目送他们离去,确认他们安全后,才缓缓转身,面对巷口逼近的黑影。
她的左肩伤口灼痛难忍,毒素蔓延,视线已有些模糊。
但她仍稳稳地握住软剑,剑尖斜指地面,鲜血顺着剑锋滴落。
“崔家余孽,负隅顽抗。”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交出铁匣,还能给你个痛快。”
崔鸢宁嘴角微扬,眼底却冷如寒冰:“瑞王府的人,什么时候学会讲条件了?”
话音未落,她骤然欺身而上,剑光如电,直取对方咽喉!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她中毒后仍有如此战力,仓促格挡,仍被划破手臂。
“杀!”黑衣首领怒喝一声,数名死士同时扑上。
崔鸢宁身形如鬼魅,剑锋所过之处,血花飞溅。
然而毒素侵蚀之下,她的动作终究慢了一分,背后被一刀划开,鲜血浸透衣衫。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背靠墙壁,呼吸急促。
眼前已浮现重影,但她仍死死攥着铁匣,不肯倒下。
“结束了。”黑衣人提刀逼近,刀锋寒光凛冽。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嗖!”的一声。
只见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精准穿透黑衣人持刀的手腕!
“啊!”黑衣人痛呼一声,钢刀落地。
崔鸢宁勉强抬头,只见巷口处,一道修长身影被几个侍卫簇拥着正缓步而来,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玄衣墨发,面容冷峻,周身的气质矜贵,恍若谪仙。
竟是那沈三公子!
她还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眼前忽然一黑。
……
崔鸢宁只觉得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耳边似有若无地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幔,听不真切。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左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那毒箭上的毒素似乎已经蔓延至全身,让她的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
“这位姑娘伤势如何?”
一个清冷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音色如玉磬般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公子,箭伤虽不致命,但箭上淬了七步断肠散,若非及时服用了解毒丹,恐怕……”
另一个声音恭敬地回答,说到后面声音渐低。
崔鸢宁心中一震。
七步断肠应该是瑞王府豢养的死士专用毒药,见血封喉,中者无救。
她竟然还活着?
她努力集中精神,试图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雅致的房间,陈设简约却不失华贵。
窗边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听到床榻上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
剑眉斜飞入鬓,凤眼狭长如墨,鼻若悬胆,唇薄如刃。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
裴烬身着墨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不容忽视。
“崔姑娘醒了?”裴烬向前走近几步,声音依旧清冷。
崔鸢宁下意识去摸腰间的软剑,却发现武器早已不在身边。
她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被一阵剧痛逼得倒回枕上。
她还是头一回受这么严重的伤。
崔鸢宁警惕地盯着他,她声音沙哑,强自镇定:
“原来是你,多谢公子相救,不过公子为何会出现在那偏僻小巷?”
她如今恢复了女子的装扮,所以二人之前也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因此不必表现的太过熟念。
裴烬走到床边的一张紫檀木椅上坐下,姿态优雅从容:
“恰巧路过,见姑娘被围攻,路见不平,所以才出手相助。”
他凤眼微眯,“倒是姑娘,以一敌众,身手不凡,实在是让在下佩服。”
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恰巧的事,崔鸢宁觉得其中定然是藏着什么阴谋。
这沈公子很有可能就是瑞王府的人!
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崔鸢宁眸光森寒,视线如刃般剜向他,藏在蚕丝被下的指间银针寒芒闪烁,只要他言语稍有差池,便叫他血溅当场。
裴烬敏锐地捕捉到这股杀意,抬眼正对上那双清冷透骨的眼眸。
心头却莫名的升出了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崔家女郎的眼神竟与玉公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