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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放过

作者:澜语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暮色四合时分,崔鸢宁勒马停在一处荒废茶寮前。


    津南地界多丘陵,官道在此处分成两条岔路,一条通往津南城,另一条则蜿蜒向深山。


    她略微停顿了片刻就选择去了津南城。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津南城比她想象中要热闹,街市灯火通明,行人往来不绝。


    酒肆茶楼里传出阵阵喧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般繁华景象,倒让她一时有些恍惚,方面瑞王府的老管家当真会藏身于此?


    她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步前行。


    目光扫过街边店铺,最后在一家药铺前停下。


    铺子门楣上悬着块褪色的匾额,上书“济世堂”三字。


    这正是她在津南城安插的线桩,如此就方便了许多。


    崔鸢宁整了整衣襟,迈走了步进去,却见药铺内走出个佝偻老者。


    那人头戴方巾,身着灰布长衫,左手提着药包,右手拄着根竹杖,虽说看起来年事已高,但精神尚且不错,看到崔鸢宁的瞬间,连忙上前道:


    “东家,您来了。”


    得知东家即将抵达的消息后,他便日日在此守候。直到那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悬着的心才渐渐落回原处。


    想到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过来,任谁都会捏一把冷汗。


    崔鸢宁微微颔首,目光在老者脸上停留片刻,低声道:“进去说话。”


    老者连忙侧身让开,待她进了药铺,又谨慎地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关上门板。


    药铺内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崔鸢宁径直走向后堂,老者紧随其后,她开门见山问道:


    “福叔可在此处?”


    福叔乃是这里的管事,帮她管理铺子的同时还能够帮她收集信息。


    老者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东家来得不巧,三日前老管事确实来过,但只停留了一夜便匆匆离去。”


    崔鸢宁眉头微蹙:“去了何处?”


    老者面露难色,摇摇头道:“老奴不知。”


    他犹豫片刻,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不过管事临走时留下此物,说若东家来寻,便交给您。”


    崔鸢宁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硬物。


    她轻轻展开,里面赫然是一枚青铜钥匙,钥匙上缠着一张字条。


    “这是什么?”


    老者垂首道:“老奴不敢擅自查看。”


    崔鸢宁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津南城西,青竹巷,第三户。”


    她将钥匙攥入掌心,心中疑云密布。


    福叔这般谨慎,为何只留下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难道这就是那个老管家的住处么?


    她正在思索间,便听到老者开口问道:“东家今日可要在此处休息?老奴这就去给您安排住处。”


    “不必。”崔鸢宁收起钥匙,“我即刻动身去看看究竟。”


    老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东家保重。”


    崔鸢宁转身欲走,忽又停步:“近日可有人来打听福叔的下落?”


    “这……”老者思索片刻,随后开口道:“前日确有几个生面孔在附近徘徊,但未曾进店。”


    “什么样的人?”


    “皆作商旅打扮。”老者压低声音,“但老奴瞧见他们靴底沾着红土,像是从南边来的。”


    崔鸢宁眸光一凛。


    南边的红土...那是盛京特有的土质,看来,追查福叔下落的,不止她一人,她点点头后不再多言,大步走出了药铺。


    夜色已深,街市上行人渐稀,崔鸢宁翻身上马,却未立即离去。


    她隐在暗处,果然看见两个黑影从对面茶楼闪出,朝着药铺方向张望。


    她冷笑一声,调转马头,故意绕了个大圈,确认甩开跟踪后,才朝着城西疾驰而去。


    青竹巷位于津南城最僻静处,巷道狭窄,仅容一人一马通过。


    崔鸢宁在第三户门前勒马,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院门紧闭,檐下挂着盏褪色的灯笼。


    她翻身下马,指尖触到门锁时,忽觉异样,锁上有新鲜划痕,显然不久前有人试图撬开。


    崔鸢宁屏息凝神,缓缓抽出腰间软剑。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嗒”轻响。


    门开的一瞬,一道寒光迎面劈来!


    崔鸢宁身形微侧,软剑如银蛇般缠上来人兵刃,借力一绞,对方闷哼一声,钢刀脱手落地。


    她剑尖直指对方咽喉,却在看清面容时微微一顿。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容憔悴,衣衫破旧,眼中布满血丝。


    “你是何人?”年轻人声音嘶哑,眼中闪过惊惧与警惕的神色。


    崔鸢宁并不想与他过多言语,手中的招式层出不穷,让那年轻人快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时院内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唤道:


    “阿砚...是谁来了?”


    崔鸢宁收剑入鞘,推开年轻人径直入院。


    月光下,只见一位白发老者蜷缩在竹椅上,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薄被,脸上布满皱纹,正是当初瑞王府的老管事,赵祥。


    她声音淡淡,唤了一声:“赵管家……”


    赵祥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椅臂,显然是十分激动,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东躲西藏,就是怕被人找到,却不曾想还是没有逃过这个结局。


    所以在听到那声熟悉的“赵管家”时,他心口一滞,险些闭过气去。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能够看到当年惨死的崔家人向他索命,甚至要将他带入十八层地狱。


    年轻人冲过来扶住老人,转头怒视崔鸢宁:


    “要杀要剐冲我来!我爹已经病入膏肓,经不起你们折腾了!”


    崔鸢宁这才注意到院角堆着药渣,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她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石桌上:“这是雪参丸,可缓解咳疾。”


    年轻人愣住,警惕地盯着瓷瓶,“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们药。”


    夜风穿过竹林沙沙作响。


    崔鸢宁在石凳坐下,指尖轻叩桌面:


    “当年瑞王陷害崔家,你们是其中的知情人,而我恰好姓崔,相信二位应该能够猜到我的身份。”


    赵祥看了一眼崔鸢宁,被她周身沉着冷静的气质所震慑,这么一看她确实和当年的崔将军有几分相像,想来就是崔家的后代,


    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年轻人连忙为他拍背。


    待喘息稍平,老人颤巍巍道:“阿砚,去把地窖里那个铁匣取来。”


    见儿子迟疑,他叹道:““快去。”


    这件事也还该有一个着落了。


    年轻人红着眼眶去了后院。


    老管家望着月色,缓缓道:“这些年我们换了七个住处,每次都被找到,上月阿砚娶的媳妇...就死在追杀的人手里。”


    赵祥老泪纵横,


    “崔家小姐,老奴愿意以命抵命,只求您放过阿砚……”


    崔鸢宁这时并未开口,等了片刻后。


    青年重重跪在崔鸢宁面前,将铁匣砸在地上,扬起一片浮尘。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数十年前,瑞王用这匣子里的东西害了崔家满门。五年前,他又为这匣子杀了我娘、我大哥、大嫂,还有...”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有我未出世的侄儿。”


    “父亲当年鬼迷心窍,帮着瑞王做下这等孽事。”赵砚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结果呢?兔死狗烹,瑞王连条活路都不给。”


    竹椅上的赵祥剧烈咳嗽起来他佝偻着背,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残烛,


    “老朽这条贱命...随您处置,只求您放过阿砚,这孩子是无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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